第424章

  王連全說，縣領導大接訪今天的值班領導是吳德能，而他又恰好分管企業改制。由於吳德能處理問題簡單粗暴，引起了上訪群眾的極大不滿。上訪群眾一怒之下將吳德能扣押了。負責維持現場秩序的警察與上訪群眾形成對峙之勢。現在，多個警種正趕往縣政府增援。


  王連全要求，既要確保吳德能的人身安全，讓上訪群眾儘快將其釋放，又不能亂開空頭支票，否則上訪群眾會得寸進尺的。


  王連全掛斷電話后，胡若曦靠在座椅背上閉目沉思。在胡若曦看來，群眾若不是真的過不下去，一般是不會上訪的，當然，也不排除極個別釘子戶、難纏戶。最近幾年來，青山縣國有企業改制的大潮洶湧澎湃，但是，其中問題很多，最突出的問題莫過於國有資產流失以及廣大職工的利益遭受損失。


  國有企業改制非常複雜，而職工的訴求五花八門，限於條件局限，不可能一一滿足他們的需求，哪怕這種需求是合理的、正當的。當然，絕大多數上訪職工是通情達理的，他們也不奢望自己提出的所有需求都能得到滿足。


  眼下問題的確有些棘手，群眾情緒激動，吳德能被扣留，王連全又要求儘快妥善解決，還不能亂開口子、亂許諾。雖然吳德能是胡若曦的政敵，他的被扣留卻讓她高興不起來。如果上訪職工的情緒進一步激化，又或者警察與上訪職工發生嚴重衝突，吳德能受到傷害，上面真要追究下來，胡若曦也難辭其咎。畢竟她是縣政府一把手，雖然她這個一把手在縣政府並沒有與其身份相匹配的權力。


  「三運，你說這次青山電器廠的職工上訪是不是那個康師傅組織的？」胡若曦忽然問道。


  錢三運說：「我剛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真是康師傅組織的，問題還相對好解決，畢竟我們和他打過交道，他對我們也是非常信任的。」


  胡若曦說：「是的。這樣吧，三運，你現在就打個電話給康師傅，讓他務必冷靜，要相信政府，決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


  「好的，胡縣長，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錢三運當即撥通了康師傅的電話。


  由於時間緊急，錢三運開門見山地問：「康師傅，青山縣電器廠職工聚眾在縣政府上訪，是不是你組織的？」


  「錢主任，我要是能夠上訪就好了。我現在還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呢。」


  康師傅的回答讓錢三運倍感意外，他追問道：「康師傅，你現在縣醫院住院？怎麼突然生病了？」


  康師傅苦笑道：「錢主任，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們也打過交道，你應該了解我的，我這個人不是那種說謊的人吧？是這麼回事，我居住的單元樓樓道電燈壞了，前天晚上，我下樓時，不慎摔倒，將腿摔斷了，現在腿上打著繃帶，正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養傷呢。」


  「康師傅，那你知道你們電器廠職工上訪的事嗎？」


  「前幾天，我的確和廠里的幾個老同志醞釀上訪的事，可是，自從前天晚上摔傷后，我就沒有參與這件事了。上午有幾個同事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他們來縣政府上訪了，希望我能夠參加。我雖然也想參加，可哪走得了？今天的上訪是廠里另外一個老同志老程組織的。老程這個人嘛，最大的缺點就是性格急躁、脾氣火爆，雖然五十多歲了，可性格就像個二十幾歲的愣頭青，不過他心腸好，樂於助人，在我們廠里也有一定的威望。說實話，這種事，由他組織，真的很不合適。」


  錢三運說：「康師傅，怪不得呢。今天接訪的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吳德能，可能是吳德能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對，上訪群眾竟然將他扣留了，並與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生了對峙。康師傅，群眾上訪表達訴求應該合理合法，但不應該與政府部門作對，更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否則，不僅自身的合法權益得不到維護，還可能會接受法律的制裁。」


  康師傅非常驚訝老程等人處理問題的方式，他連忙說：「錢主任，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我們上訪表達訴求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和政府部門對著干。我現在就給老程打電話，讓他們將吳德能放了，派出代表與你們政府部門對話。」


  掛斷電話后，錢三運說：「胡縣長，吳德能要是知道是你解救了他，不知該會作如何感想？」


  胡若曦說：「準確地說，我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自己。你想想看，一旦事情鬧大，上面追責下來，我作為一縣之長，恐怕也難辭其咎啊。」


  沒過多久，康師傅打來了電話：「錢主任，情況似乎不妙啊，我讓老程理性表達合理訴求，將吳德能放了，可他壓根就不買我的賬，他還說我太軟弱，幹不成大事。我想勸他，他竟然將電話掛斷了。錢主任，你說怎麼辦？」


  錢三運想了想，說：「康師傅，我和胡縣長現在正在趕往縣政府的路上，估計還有十幾分鐘就能到達現場了。如果事態不進一步擴大，此事能夠和平解決，那當然更好；如果事態朝著更加不好的方向發展，到時候還得請你親自出面，畢竟你在青山電器廠的威望很高，絕大多數職工都聽你的。」


  康師傅回答得很乾脆：「錢主任，我們已經打過交道了，我相信你，也相信胡縣長，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就是坐擔架也要去現場。不是我吹牛，老程雖然在職工中也有威望，但和我相比，他那點威望簡直不值一提！這個老東西，不聽我的話，還掛斷我的電話，看樣子不吃點苦頭不長記性！」


  車子還未到青山縣城，縣信訪辦主任周友華根據現場臨時指揮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陳敬的指示，給胡若曦打來電話緊急彙報最新動態。


  周友華說，增援的縣公安局各警種到位后，縣治安大隊大隊長吳明見自己的父親被上訪職工扣押，情緒激動，不聽從統一指揮，擅自行動，意欲從上訪職工手中搶走吳德能，並抓了幾個人。吳明的所作所為更加激怒了上訪職工，他們情緒更為激動，也趁亂抓了兩個警察，並揚言，如果公安部門不在規定的時間內放人，並承諾不秋後算賬，他們將給予更為猛烈的報復措施。（讀者可自行百度搜索：1999年江西豐城事件，此事件直接導致農業稅的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