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年初的方永強,叔叔方大同還只是鎮長,雖是二把手,但一把手胡業山一手遮天,鎮長實權其實很有限。為了尋求靠山,他對能力突出、背景莫測的錢三運言聽計從,希望有朝一日能藉助多方面的關係登上所長寶座;現在的方永強,已經實現了政治抱負,叔叔又是鎮里一把手,而曾經倚仗的錢三運的權力被架空,變相流放到桃花村,不知何日才有出頭之日。最重要的是,現在的方大同攀附縣委常委、副縣長吳德能,而吳德能的兒子吳明與錢三運有過節是路人皆知的。方大同充當了對付錢三運的馬前卒,方永強很自然地選擇站在了叔叔方大同一邊。
「我是鎮政法委書記,方祥東所長因病死亡,我過來了解情況不過分吧?」錢三運的態度也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錢書記什麼時候官復原職,我怎麼不知道呢?方書記好像沒和我說過這事?」方永強說話竟然陰陽怪氣起來。
錢三運心中無比的鬱悶,半路上從楊小琴口中得知方永強陞官,心裡還暗自高興,畢竟他和方永強年初合作還很愉快,現在老感情還在,無論公事私事說起來應該很方便,沒想到方永強變化太快。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的確一點不錯。當初,他和胡業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現在卻成了朋友;曾經親密無間的方永強現在卻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不管怎麼說,方永強如今變成這樣,還是令錢三運感到無比的心酸和失落的。
「方所長,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錢三運冷冷地說,「方祥東的死根本原因是心臟病發作導致的猝死,你可以查閱他的病歷。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你貿然將左東流銬起來審問,好像不太恰當吧?」
方永強冷笑道:「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這個磬石山奇石採集基地是歸在你的名下的,左東流是為你打工的,你當然想方設法為他減輕罪責。不過,我要提醒你,即使方祥東有心臟病,左東流也逃脫不了法律的追究。阻撓公職人員按程序按規定執法,就是妨礙公務,可以構成妨礙公務罪;推人倒地致死,可以構成故意傷害罪。」
錢三運頓時無語。方永強說的話雖然聽著很不舒服,但也並非沒有道理。他想方設法幫左東流減輕責任,的確出自私心;至於方永強所說的左東流涉嫌犯罪,也並不是聳人聽聞。
正在這時,遠遠地聽見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錢三運回頭一看,一個女人一頭栽倒在方祥東的屍體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是肝腸寸斷,哭得是天昏地暗。想必這個女人就是方祥東的老婆。
死者為大。不論方祥東是怎麼死的,也不論他人品如何,畢竟一條鮮活的生命沒了,錢三運決定去安慰安慰他的家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左東流能否減免責任取決於方祥東的家人的態度。他的家人願意大事化小,接受賠償了事,那左東流就會平安無事;如果他的家人堅持要求懲治肇事者,並通過上訪等方式給有關部門施加壓力的話,那左東流恐怕真有可能遭遇牢獄之災了。
錢三運走近了方祥東的老婆。在他準備安慰她時,旁邊國土資源所的一名工作人員小聲嘀咕了一聲:錢書記來了,這個奇石採集基地實際上就是他名下的。
方祥東的老婆突然站了起來,眼睛里發出憤怒的火焰,大聲質問道:「這個採石場是你開的吧?冤有頭,債有主,我家老方的死,責任完全在你!」
錢三運心平氣和地說:「阿姨,不管這個採石場是誰開的,既然方所長已經去世了,該承擔的責任決不會推諉的。你盡請放心。」
「說得倒是輕巧!」方祥東的老婆突然一把揪住錢三運的衣領,「你倒是說說看,你要承擔什麼責任?坐牢還是賠錢?」
「阿姨,有話好好說。對於方所長之所,我表示哀悼。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要保重身體啊。」錢三運努力剋制自己,方祥東突然死了,她老婆情緒激動,也是人之常情。
令眾人始料未及的是,方祥東的老婆情緒突然失控,她開始拳打錢三運的胸部,一邊打,還一邊罵:「沒有這個採石場,我家老方不會死,老方的死,你是罪魁禍首!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突然沒了,你讓我怎麼活?我要你賠我的男人!不然,就一命抵一命!我不要你們一分錢賠償,我要將你們都送進大牢!」
錢三運不能還手,只得將方祥東老婆的兩隻手抓緊,不讓她胡亂打人。
山腳下又響起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錢三運本能地扭頭一看,兩輛警車駛上來了。不用說,這是甘日新率領縣刑警大隊的警察來了。錢三運稍微一分神,方祥東老婆趁勢將手掙脫了,又死死地纏住了他。對於這個發了瘋般的女人,錢三運真的沒轍。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甘日新見方祥東的老婆像螞蟥一樣纏著錢三運,急忙過來救駕。他大聲喝道:「有話好好說,不要胡鬧,人既然已經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事實真相,妥善處理後事。你要相信我們,會嚴格依法辦案的,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
方祥東的老婆就像沒聽到似的,仍然死死地與錢三運糾纏。
「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就對你不客氣了!」甘日新晃了晃手中亮晶晶的手銬,威脅道。
方祥東的老婆終於鬆了手,在鬆手之際,還順勢獲得了一樣戰利品:錢三運的一小捋頭髮。
錢三運心中無比憤怒,要不是看在她剛剛失去丈夫的份上,他才不會一直忍讓的。果然如楊小琴所言,方祥東的老婆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
方祥東的老婆又匍匐在丈夫的屍體上,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