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聽說你,要殺我證道?5
這白衣人氣度風姿還在那紫衣的劍修之上,聽這話意思,竟然也是孔雀公子的熟識。
蕭問水手按在孤星上,見對方沒有妄動,就先問了心裡的好奇:「你是孔雀公子的什麼人?」
那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側首睥睨看他:「我是誰,得取決於他是誰。」
轎內的孔雀公子回應冷淡:「我卻不記得有閣下這樣的故人。」
蕭問水記得孔雀公子方才的話,臉上刻意露出凶戾來,橫刀冷聲道:「請速速退去,否則我就要動手了。」
姬封半點不看他,對著轎椅內的姬清,似笑非笑道:「怎麼,這一次不叫父親了?」
蕭問水臉上刻意堆出的狠意獃滯了一下,父親?孔雀公子的父親?
轎內的姬清平靜的哦了一聲:「怎麼,閣下也是孔雀嗎?我從蛋里出來幾百年,見過的同類不少,雖沒有與我同宗的,閣下看著卻哪點都不像。」
「孔雀?」姬封怔了一下,「你竟真的是只孔雀?」
姬清聲音驟然冷下,眸光瞥向蕭問水:「連我的真身都認不出來,就敢來騙我。」
蕭問水一見他看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不好,他該是又惹孔雀公子生氣了。
蕭問水再不多話,孤星瞬間擊向姬封而去。
霎時間,刀劍相擊,彼此卻都未出鞘。
少年的孤星使得鋒芒決絕,快如殘影,只進不退,連姬封都要避開刀風所向,以免被他掠入刀影里去。
蕭問水手下毫不留情,口中嘆息說道:「他不喜歡你,你不許過去。你去別處找你兒子吧,這個人跟你哪裡都不像。惹他生氣了,等下我又要被他罵。」
姬封卻哪裡是會收手的人,笑道:「他還會生氣罵人?看來的確是不大像故人,那個人卻最是溫柔愛笑的。但我見過別人流傳他的畫像,神態有幾分相似。當然還是親眼確認一遍的好,誰敢阻我,我就殺了誰。」
話音一落,臉色轉寒。
霜劍出鞘,劍下霜花里開出血色的魂花,寸寸寂滅,沾上就要腐蝕元神,驚得蕭問水的孤星都出了鞘。
他讚歎的說:「你真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的劍意這般霸道,直接傷害到修士的元神。但也正好適合孤星出手,不算欺負人。我的孤星斬厄業因果,你自己小心了。」
姬清隔著緋色紗幔,漫不經心的看著,碧色的眼眸清冷無物。
那兩個人棋逢對手,下手越發狠厲不顧,漸漸都有些失控。
姬清掌心的優曇花發出瑩潤的光,明明滅滅,他淡淡的笑了笑,呢喃道:「斬厄刀,什麼都能斬嗎?看來也很能吸引來業債呢。」
這樣的話,怕是紅塵里打滾一遍都孑然一身,什麼都不能叫他沾染上。
罷了。
姬封的劍原本越打越快意,忽然之間卻皺了眉:「你快停手。」
蕭問水用著這法身,諸多不便,隱隱叫姬封佔了上風,他也打得暢快入迷,欲罷不能。
好鬥好戰的天性激發,孤星和蕭問水都是難得盡興的放手一搏,怎麼可能他說停就停?
原本清朗的沙漠天空,不知不覺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姬封臉色陰沉:「本座為了去渡情城,費盡氣力壓制境界修為,不想竟然被你逼得衝破境界。如今劫雲將至,再無轉回。待本座飛升上界之後,再來找你算這筆賬。」
姬封朝轎椅內看了眼,拔地而起,一劍直插雲霄。
劍光之下,雷鳴轟然,不久就隨著劍光徹底消失在天穹盡頭。
蕭問水收了刀,仰頭見劫雲消失,這才回到姬清的轎內。
「劍修就是好,渡劫都隨隨便便的。不過我的孤星也不差,劫雲都怕它的。這回我做得好不好?」
姬清抬眼定定的看他,輕輕的頜首:「不錯。若是你全勝之時的法身,大約無人會是你的對手。」
蕭問水搖頭,被誇獎心裡開心極了,面上笑容卻不大:「每個境界的法身,只要不是其他界內的人來,我都是最強的。怎麼樣,你現在願意跟我一戰了吧?」
姬清若有所思:「你為什麼這麼想跟我一戰?」
蕭問水難耐下心裡的激越,握著孤星的手更緊一些,舔了舔唇:「不知道,我看到你,孤星和我都覺得興奮極了,想要贏過你。」
「哦,我讓你贏。我認輸。」
蕭問水失望:「這不算。要打過贏了的。」
姬清淡淡的說:「打架贏了,對我沒有什麼好處,我懶得動。我若要贏,贏得就一定得是滿盤全部。你若真的這麼想要我出手,以後會有機會的。」
蕭問水不是很懂,只聽得他似乎是應允了,高興起來,朝他伸出手:「好,一言為定。」
姬清輕輕一笑:「一言為定。」
纖薄修長的手與他輕輕一擊。那隻手比那個人左手心裡的優曇花還好看。
蕭問水心想,大不了自己將來叫孤星收些力道,不弄傷了他。
沉寂了片刻,蕭問水不知道為什麼,他本是最耐得住一個人的,跟孔雀公子在一起,就總想聽他說話。
他想了想:「今天這兩個人是誰?一路上都是這樣的人嗎?」
「頭一個紫衣服的劍修,是我在修真界的鄰居。名字叫作桅,原型是個花豹。我沒化形的時候,他總來我那裡狩獵,倒是沒有真的襲擊過我。後來大家修道化形,他就以青梅竹馬自稱。對我們妖修而言,若是我不勢弱,他就是朋友。若是我出了紕漏,他比誰都先一步出手。你防著他就好,別的不要緊。」
蕭問水目光澄明:「你真慘,原來你真的沒朋友啊。大貓的確是會狩獵雀鳥的。」
姬清冷冷的看著他。
蕭問水被他冷習慣了,沒有意識到,繼續說:「那白衣服那個厲害的劍修呢?他為什麼說是你父親?你真的是孔雀嗎?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真身?」
姬清隨口道:「因為他修劍修得失心瘋了,老眼昏花。說不定他兒子早被他當做是別人,一劍給殺了。這才見誰都碰瓷是他兒子。還有,我是孔雀公子,你敢再說一句雀鳥……」
蕭問水茫然:「雀鳥怎麼了?」
一個人從轎椅內倒飛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朵變大的優曇花。
蕭問水不明,委屈道:「你怎麼又拿花丟我?你怎麼這麼多花啊。」
變大的優曇花上,落下整座轎椅,花瓣合攏成花骨朵。
孔雀公子的聲音隔著花瓣里傳來,竟像是濾過了那層冷淡,顯得溫柔了。
「未免節外生枝,直接走捷徑去渡情城。我的轎椅直接穿過風洞,會損傷。所以才請你來護送。」
蕭問水托著那變小一些,仍然很大的優曇花,有種奇妙的,像是托著裝了一隻嬌貴冷淡孔雀的花籠一般。
「你能不能再變小一些?」他小心的舉著花苞,眼睛亮如繁星,「這樣我可以把你放到我的懷裡了。」
「不能。」他的要求得到了對方乾脆直接的拒絕。
蕭問水失落的哦一聲,還是把那大花苞抱緊胸前。不過,這樣的話,就稍稍擋了他的視野。
花苞里的姬清聽到那一下下活力的心跳,他的掌心還有一朵優曇花,光暈緊隨著那少年的心跳明滅著。
姬清的眉宇染上幾許柔和,他輕聲說:「到了渡情城,你記得換一個新的法身。那裡能容得下高階的修為。」
外面颶風裡,少年的聲音分明清冷,卻不知何時開始顯得熱枕:「換一個好麻煩的,性格也會變化,你會不習慣。還會忘記一些東西,又惹你生氣。這個不行嗎?」
姬清無聲的笑了笑:「不行,這個性格太蠢了,話也太多了。」
「哦。」難以掩飾的失落不甘,像落水的小狗一樣。
蕭問水嘆了嘆氣。
這個法身確實太早了,什麼也不會,也太小了些。下一個法身,就換成拜入山門后的吧。
「真的不能看你的真身嗎?我還沒有見過孔雀。換了法身,那個我的性格,大概就不記得想看了。」
花苞里傳來回應:「你想看也可以,借你的孤星給我用一次。」
「你要用孤星殺人嗎?難道你也跟我一樣,復活了人再殺一次?」
「不是。我想用孤星溯回的能力,看一個人的過去。」
「好啊,這個可以。」
花苞里孔雀公子的聲音低低的:「你真好。謝謝。」
蕭問水在颶風裡走得遊刃有餘,忽然之間不知怎的腳下一錯,他反應很快瞬間抱牢了花苞,沒有一絲顛簸。自己好險站穩。
蕭問水吞咽了一下,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回什麼。
只是忽然想起那個白衣的劍修說得話,跟孔雀公子長得像,卻總是溫柔的笑著的人。
那樣一臉冷淡,無欲無求,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孔雀公子,溫柔的笑起來,是什麼樣子的?
他好像想不出來。應該比那天月夜下,笑起來還要好看吧。
孔雀公子的掌心上,優曇花的光暈忽明忽滅得更快了,像躍動的火苗一般,生生不息的熱烈。
但,熄滅的時候,大約冷卻的也會格外的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