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十年博弈
聽著雨亦奇的訓斥，夢絲雨咬牙不語，目中卻是隱有淚光閃動。
她不知道他是否記得，這是由他教給她的招數，他離開之後，她一直在苦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讓他誇自己一句「很好，很強大」可如今換來的，卻是……
夢絲雨想著，手中動作便是一頓，雨亦奇飛速接近，繞到夢絲雨後面「絲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下步要做的是磨練你的心性，加油吧。」
說著，手往夢絲雨脖子後面一放，本欲一捏，將夢絲雨捏暈，可就在手剛剛要握下的剎那，懷中卻是一陣跳動。
雨霖鈴？
雨霖鈴的躁動讓雨亦奇不得不退了開去，可這身影剛剛後撤，便見雨霖鈴從雨亦奇懷中飛出，竟是要朝著夢絲雨去了。
雨亦奇知道雨霖鈴的特性，但此刻心愿已結，封印已開，應該恢復到原來沒有任何能力的狀態才對啊!
莫非，是雨霖鈴，要和那日一樣？去尋找新的主人來開啟自己的能力？！
雨亦奇不敢想下去，因為雨霖鈴的第一任主人，是用生命喚醒的雨霖鈴的能力，如今想要在開啟，那被選中的人，怕是也要如同那夜一般！
雨亦奇飛身去搶雨霖鈴，霜瀧卻飛速接近，將之纏住，雨亦奇心中一寒，看那雨霖鈴竟已經接近了此刻不知為何呆住的夢絲雨，大怒，不顧許多，一掌奪了霜瀧的霜刃，卻只覺側面空中一道掌力澎湃而下，竟是朝著自己而來！
不詳的預感在雨亦奇心頭涌動，曾經的畫面彷彿又出現在了眼前。
雨亦奇，雪無晴，蘭舟戀。
雨亦奇，霜瀧，夢絲雨。
同樣的勢力，不同的人，做著一樣的事情，張開胸懷，守護著身後的兩人，以及，那同樣打出掌力的人！
無匹的怒氣將周身的元素激蕩的實質化起來，看著空中那閃動著紫色火焰翅膀的人。
雨亦奇歇斯底里的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那個讓他痛苦了十年，躲避了十年，等待了十年的人的名字。
「焰霄！」
近乎聲嘶力竭的一聲吶喊，使得雨亦奇身邊的水元素在一瞬間凝成了實體，隨著雨亦奇前沖的勢頭而去。
夢絲雨張開手臂，攔在二人面前，一雙美眸緊緊的閉著，她好像體會到，蘭舟師姐那時候的心情了。
為了救心愛的人，縱然粉身碎骨又如何？
「啊啊啊！」
近乎癲狂的叫聲從那優雅的男子口中大喊而出。
「夢師姐！」
「師妹！！」
「師叔！！」
原本圍觀的興緻勃勃的眾人，看著夢絲雨的動作，不約而同的想起入門之後，那個最常聽到的故事，那個被他們當做玩笑當做笑話的故事。
「絲雨！」霜寒之氣從芊芊玉手上滑落，霜瀧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不在追趕雨亦奇，腳下踩著寒氣凝成的階梯，接力飛快的接近著夢絲雨。
「為什麼？為什麼不出手？」綿絕殿上，女聲，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問的，究竟是十年前那夜的無動於衷，還是，今夜的漠然旁觀。
「沒有必要。」湛藍色衣衫的男子彷彿看見了結局，並不慌張。
「當年就是你因為你這幅雲淡風輕的態度耽誤了時間，才會出了那等事！今日你又是如此！」
男子沒有回話，靜靜的看著那下面的場景，眼神中的擔憂，卻與他所說的話語全不一樣。
女子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語氣似是調笑一般的道「明明支起了雨幕，你又何必放下。」
「不幫幫霜瀧，她回去不好交代。」
「交代，交代什麼？交代沒把奇兒帶回去？交代沒把另一半雨霖鈴帶回去？這些什麼時候成了他霜炎谷的了！竟然如此理所應當的來取！」
「當年之事。」男子回答很簡潔，很明了。
一提當年，醉棠的眼角不禁跳動了起來，「當年當年當年！你寧願信焰霄的一面之詞！都不肯信奇兒對戀兒的感情？！」
秋雨沒有說話。
「那時候奇兒在幾歲？！他有沒有對神器產生概念都是兩說，你竟然相信他會找人來搶奪神器？」
秋雨閉上雙眼，藏住了眼中的痛苦，「我從沒有相信。」
「那你還將他逐出師門！列為叛閣之徒！你知不知道那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恥辱！你知不知道這十年他過的有多痛苦！」
秋雨彷彿沒聽見一般，可那變得更加急驟傾盆大雨，卻昭示了他心中並不平靜。
「列為叛閣之徒，讓外出弟子與之殺無赦！設下殺令，甚至設下了懸賞！這就是你的不相信？！這就是你對你親傳弟子，你對你一手帶大的孩子的信任？！」
「為什麼寧願信是這孩子所為，都不願意信那是霜炎谷的策劃?!」
「沒有證據啊」秋雨苦嘆了一聲，揮手不知從何處撰來一張宣紙，那宣紙從空中飄然而落，到了醉棠手中。
醉棠看著這張畫像，心頭一陣震動，這，這是當年她親手為雨亦奇畫的像，可如今，卻成為了霏雨閣追殺他的工具！
她忍住心中憤怒，抬頭，顫抖著聲音，問「什麼意思？」
「不用你的雪眸去看。」
醉棠一愣，閉上雙眼，原先眸子中的一抹不易察覺的晶瑩緩緩消散，將雪眸撤去，再看，卻不由得愣了住。
「這是當日親眼見過雨亦奇的弟子所畫，所有人手中的畫像均是這張，除了擁有『天眸』之人，方才能夠看到其真正模樣。」
這種措施，是專門給他們這種境界之人看的？醉雪心中疑惑，讓他們故意認錯？還是有意營造他霏雨閣真的在追捕雨亦奇的假象？可這一切又是為什麼？
醉棠緊緊盯著秋雨，只差一丁點，只差一丁點的線索，那因秋雨決絕的面孔而否決了無數次的猜想，便完全可以說通了！
「到了你我這種境界，是是非非，沒有證據，又怎會輕下定論。」
醉棠閉上雙眸，彷彿七星連珠一般，將十年來推想過無數次的線索，片段，用那張她親手畫的畫像，無比通順的串聯起來。
是啊，原來如此，醉棠想通了許多，睜開眼眸，之前沉積了十年的怨氣，在這一刻消散了許多，澄明之色，蘊於雙眸之中。
實力到了這等境界，已經不是個人，而是代表著各自的勢力，甚至整個東方，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著很多東西，以大局著想，是他們肩上的責任。
事情發生，就必須要有個交代，這是對天下的交代。
「這演了十年的戲，竟然是給一眾實力不足的長老以及世人看的，能夠瞞過如此多人，你的準備，很充分啊。」醉棠說著，語氣中分明有著一絲埋怨。
連她這最親近的人都給瞞過，這準備的充分程度，當真已經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在這之中，這張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畫像，只不過是小小的一步罷了。
有些事情，他們這些人或許能夠理解，但他們始終要給世人，給天下一個解釋，一個合理，滿意的解釋。
秋雨點了點頭，嘆息，道「你也是關心則亂啊。有些弟子知道他的面容，可這些年來。你可曾見過有誰報告過一次與他的交手記錄？」
「你這一招，可是逼的他在輕憶城那麼長時間，卻從敢沒去過城中心。」醉棠看著的男子，抱怨著。
「或許吧」秋雨看著天邊，語氣悠悠「總是有人要做些什麼，讓我們自己來做，終歸是要比讓霜炎谷的人來做更安全一些。」
話中意思，很是分明，若是交手，霏雨閣弟子還能顧及同門之情手下留情，霜炎谷呢？
「十年了，我猜了十年，問了十年，推算了十年，問你要個答覆你卻始終不肯回答，今日，為何會主動說出口？」醉棠緊盯著秋雨，十年，他瞞的天衣無縫，就算再瞞下去，也是綽綽有餘，為何會因為這不算嚴厲的一次逼問，將一切告訴她？
「因為，答案，就快揭曉了。」秋雨轉過身，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醉棠，「這局，算了十年，弈了十年，終究快出結果了。」秋雨說完，眼中滄桑立刻轉換成了一抹無奈，苦笑道「況且剛才，我再不說，你恐怕就真要和我翻臉了。」
醉棠臉一紅，也是不知說什麼好。
她和秋雨鬥了十年的氣，今日算是得了答覆，可十年的分別，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只得轉移話題，心中滿是擔憂的問「他們，真的沒事？」
「走吧，準備最後施壓。」說完，秋雨一隻手遞到了醉棠面前，醉棠猶豫片刻，手終究還是放到了秋雨手上。
「絲雨！！」雨亦奇雙手宛若翅膀一般從后往前揮動，其身邊的水元素彷彿受到召喚一般，跟著雨亦奇的動作飛快朝著，夢絲雨的方向衝去，在其面前凝成了一面水盾。
「轟！」
一聲碎裂之音，隨即水盾在那火焰巨拳面前崩碎開來，巨拳毫髮無損的朝著夢絲雨去了。
沒有作用。
本就沒有作用。
現在的他沒有水靈的援助，不算雨容狀態，如何能是這焰霄的對手呢？
雨亦奇很清楚，他心中再清楚不過，焰霄的實力究竟強勁到了怎樣一種地步，所以，這本就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放。
只是瞬間，只是片刻，但已足夠。
「噌。」
一道身影帶著一陣破空聲到了近前。
「絲雨，保重。」
夢絲雨聽到了一聲輕聲的呢喃，掙開眼睛，那日思夜想的人竟擋在了自己的面前，片刻發生的事太多太多，她卻只是閉眼等待，如今看著巨拳的熾熱勁風已撲面而來，她唯一能做的，是抱住面前的男子。
雨霖鈴亮了，最後的時刻，淡藍色的光芒與紫色的光輝交相輝映，將二人護在了其中，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彷彿是淚一般的晶瑩光芒從二人懷抱中所起，一道細不可見的紅光突兀的從鈴中射出，好似那月老的紅線一般。在二人的手指連接在了一起，
恍惚間，一陣如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在場的所有經歷過那場事的人心頭不由得一愣。
秋雨和醉棠呆在了空中。
霜瀧驚愕的捂住了小嘴。
夢絲雨和雨亦奇齊齊的抬頭看去。
肖鈞為首的五人滿是驚訝的看著光芒之中，聲音傳來的方向。
焰霄面色驚恐，連身上的紫焰翼都消失了一瞬。
晶瑩的光芒中，一道倩影若影若現，鈴鐺鈴鈴作響，好似在與眾人揮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