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破陣
再一次來到落秋山腳下，已是數日後的正午。風垣帶領的流雲城軍隊早已撤離，本就是來裝樣子的，所以那晚的戰鬥，雙方的傷亡並不怎麼嚴重。落秋山方面，死的人還不及吳憫在山上殺死得多。
「怎麼樣，是直接走上去嗎。那裡守備的人可都是正常的，不是什麼鬼兵。」吳馨薇果然還是太過心慈。她知道那些人對吳憫來說，只不過呼吸間就能解決的，卻不想讓吳憫再開殺戒。
「是啊，我也並不是怎麼特別喜歡殺人的。再說，背負的殺孽越重，日後的業便會來得更猛。上次只是想教會你別那麼天真，雖然你學的不怎麼樣，但卻比以前好多了。這一次嘛，我們當然是請這裡的主人請我們上去了。」吳憫說著，朝著天空舉起右手，瞬間便有一道焰火飛射而出，在空中綻放開來。
「什麼情況！」守山的盜賊們從未見過這般場景，不少人探頭探腦地望著。
「當！當！」清脆的鐘聲自山頂響起。
「這是，迎客鍾？」盜賊們豎著耳朵判斷道。
落秋山不同於別的強盜，這裡在某種程度上有著十分嚴謹的規矩。比如當這迎客鐘聲響起的時候，他們就該知道下面該做些什麼。
「恭迎貴客來訪落秋。」從山中湧出不少人，異口同聲地打呼道。
「我說吧，會有人來迎接，只是沒想到這排場這麼大。」吳憫擠了擠眼道。
「那是自然，便是那個幽冥，在你焱君面前又怎敢逞強。」山筱笑道，幽冥和她一樣，都是武尊級的武者，但山筱卻親眼看到連從聖都在吳憫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
「既然吳憫你那麼厲害，上次怎麼不直接逼他把那什麼離天鎖魂陣給解了，還要跑到北方去那麼麻煩。」吳馨薇不解地問道。
「他不會解的，因為一旦他解開陣法，便沒有了對付我的手段，那樣的話就會被我拿捏在手中。而且，陣法在，我是不敢殺了他的。你說，他會笨到自己解了陣法嗎？」吳憫解釋道。
「有道理。」吳馨薇恍然大悟。
「上山吧，不知道他這次會怎麼說。若是他願意自己解了陣法，就不用浪費了這破陣石。」吳憫思索道。
落秋山上，幽冥盤膝坐在一棵大樹下。面前一把香木琴，正彈奏著悅耳的曲子。
「這首是長亭別？彈得還不錯。」吳憫手中捏著一片剛從樹上落下的葉子，在臉上蹭了幾下。
「你聽過？」幽冥長身而起道。
「鳳羽霞彩樓樓里的姑娘，也常彈這一首，不過聲音要比你溫柔一些。」吳憫點頭道。
「女人總要比男人溫柔些。」幽冥道。
「那可不一定，女漢子有時候可不懂什麼叫做溫柔。」吳憫眼神微微瞥了一下吳馨薇，卻立刻被她發現，狠狠地瞪了一眼。
「是嗎？這我可沒怎麼注意過。」幽冥道。
「這幾日，過得可還好？」吳憫自上山來，似乎一直在扯家常。
「不好，你留下的火焰，每隔一個時辰都會灼燒我一次，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安穩覺了。」幽冥稍稍解開了胸前的印記，在心臟的地方，有一道藍色的火焰印記。每一時辰，這道印記就會活過來，讓幽冥身不如死。
「那就把離天鎖魂陣解開吧，這樣我就解開你的痛苦。」吳憫道。
「竟然連我的陣法的名字都打聽來了，不知可有解陣的方法。」幽冥問道。
「方法是有一個，不過我想讓你自己解開陣法。」吳憫看著幽冥道。
「哈哈，別扯了。鬼門早已雞犬不留，又怎會讓你找到解陣之法。而鬼門之外，我想不出有誰能解。」幽冥很自信地說道。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不會解陣，但我卻把她帶來了。」吳憫指了指身邊的山筱。
「她是誰？」鬼門和北巫雖是近鄰，但幽冥卻不曾見過山筱，因為他離開櫃門的額時候，山筱還不曾成為巫女。
「北巫巫女，山筱。」吳憫介紹道。
「北巫，莫不是你們打算用那破陣石來解陣？」幽冥神色並沒怎麼變化。
「不錯，破陣石可解天下所有陣法。離天鎖魂陣雖複雜，卻已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山筱取出破陣石道。
「怎麼樣，如果你自己解開陣法，我可以不殺你，也幫你解開我下的火種，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吳憫道，「當然，我們也可以節約了破陣石的最後一次使用。」
「最後一次嗎？」幽冥笑著搖了搖頭道，「既然你們對破陣石那麼有信心，何不妨試試。解陣之後，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你不怕死？」吳憫目光如炬。
「何懼之有？」幽冥搖頭道。
「你有種。」此時吳憫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鎮定，「山筱，那就麻煩你了。」
「本來就是為此而來的。」山筱微微一笑。
「真是的，好好的機會不要，鬼門的人都是這樣子嗎？」吳馨薇有些氣急敗壞。
「算了，隨他吧！「吳憫道，」接下來就靠山筱了。「
山筱將破陣石用上手托於頭頂，緩緩閉上眼，然後一堆生拗的詞語不斷從她口中吐出。那是北巫巫女才能學習的古巫語。
破陣石開始散發出黑色的光芒，同時，幽冥布下的陣法開始顯現，一千鬼兵也出現在了諸人面前。
「卡擦，卡擦。」破陣石最外層的石屑開始脫落，然後猛地發出一道光芒，便漸漸暗淡下去了。
在破陣石光芒消失的同時，離天鎖魂陣也隨之消散，一千鬼兵紛紛癱倒在地。
「成功了？」山筱不確定地問道，她也是第一次使用破陣石，方法是從書籍和從葉姬口中得來的。
「不對，陣法確實是解開了無疑，但這股怨氣是怎麼回事，魂魄也依舊存在。」吳憫的額頭滲出幾顆汗滴，平時再怎麼糟糕的情況他都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怎麼可能，吳憫你沒有搞錯？」吳馨薇疑惑道。
「錯不了。」
「難道破陣石是假的？」吳馨薇道。
「不可能，葉姬大人不可能欺騙我們的。」山筱盯著破陣石道，「等等，這是什麼。」
在破陣石表層脫落的地方，竟然刻著一行字。
「鬼門奈若何借破陣石一用，並如期歸還。」
「看來，破陣石是真，但卻已經超過了使用次數。我們，都被奈若何耍了一道。」吳憫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道。
「那，現在會怎樣？」吳馨薇問道。
「人死後，魂魄若得不到解脫，就會將生前的執念變成怨，而怨再壯大，就會變成煞氣。尋常人沾染到煞氣，輕則卧病，重則斃命。此時是正午，這些魂魄尚不能如何，一到晚上，就會化為厲鬼，那時候，便是臨近城池的大禍了。」吳憫道。
「那怎麼辦，吳憫，你難道什麼辦法都沒有嗎？」吳馨薇對不知何時開始對吳憫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辦法，或許有吧。」吳憫抬頭望著天上的太陽道，「喂，幽冥，破陣石無效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不錯，三年前，奈若何為了破我的陣法，特意去了趟北巫。也因為那次，我才離開了鬼門。」幽冥道。
「你這傢伙，可有覺悟受死？」吳憫冷冷地望著幽冥。
「我說過，我不怕死。」幽冥道。
吳憫緩緩走到幽冥面前，又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
幽冥面不改色，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吳憫的手落下，在幽冥的胸前劃過，一道蒼藍的火焰出現在手中，然後隨風消散。
「你走吧。」吳憫回過頭道。
幽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十分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我。」
「殺一個早已不想活的人有什麼用，殺了你，就能改變什麼嗎？」吳憫問道。
「是嗎？我只是想死而已，原來如此嗎？」幽冥自語道，「可我為什麼會想要死呢？」
「誰知道？」
「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幽冥問道。
「若等它們全部變成厲鬼，就算是我也對付不了多少。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現在一網打盡。」吳憫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殺人造孽，滅魂惹業。一千個魂魄的業，你會死的。」幽冥大聲道。
「那又如何？」吳憫道。
「你不怕死？」
「何懼之有？」吳憫回答道。
「我不如你。」幽冥嘆氣道。
吳憫不語。
赤色，金色，藍色的火焰在吳憫身上燃起，長發隨風而舞。
「吳憫，不要。」吳馨薇的眼眶微濕，不知為何，看著這些火焰，總有些悲傷的感覺。
「放心，我死不了。」吳憫回頭露出一個微笑。
「吳憫，不準死。」山筱在一旁高喊。
「當然，你以為我是誰。」
火焰，是世間最美的顏色。
「吾之焰，非審判，乃制裁！然爾等無罪，吾將背負一切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