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命之選 七星之運
秦少遊在萊蕪城中醒來,昏昏沉沉中忽然想起什麽,遂的猛然坐起身來,下床尋鞋欲走,然後抬頭便看到一位青年正坐在屋中飲茶。青年身材修長,朗目疏眉,臉上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溫柔的眼波裏蘊藏著精明的光。
秦少遊目瞪口呆道:“大哥,你怎麽來了?”秦家大公子秦央手持茶杯慢慢品茗,茶香沁入心脾,舒坦著五髒六腑,入口回甘,七竅溢滿芬芳。秦少遊見慣了大哥這副做派,埋怨道:“你來就來唄,幹嘛要打暈我?”
秦央微微搖了搖頭,將茶杯輕輕放下,慢條斯理道:“我秦家說到底隻是一個商賈之家,雖然近代子弟開始習武,但你真以為秦家能夠比肩武林世家不成?江湖上的紛爭,不是秦家可以插手的,嶗山上的那些人我們招惹不起。”
秦少遊急道:“不,我的朋友還在嶗山上。”秦央慢悠悠道:“朋友?你指的是張元宗,還是張水衣?”秦少遊臉色微紅,知道大哥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捫心自問,他確實擔心張水衣比張元宗更多一些。可張元宗他是什麽人,他從不相信他會出事。
秦少遊斟酌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講道義,為了自己棄他們於不顧。”秦央輕笑出聲道:“你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尋常人看在秦家的麵子上還能忍讓你一二,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了不得高手,能左右江湖?”
秦少遊支吾道:“我……”秦央擺手道:“你去了又怎樣?還不是掀不起半點風浪。若不是我帶你回來,陷入幻陣自不必說,甚至可能會喪命巨峰。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更感受不到你說的道義。”
秦少遊眉眼皺成一團,埋怨道:“哪有大哥這樣將兄弟說得一文不值的?”秦央笑道:“聽父親說你最近拜了師父,好像是個前輩高人,你就好好跟著他修行,等到有一天,靠自己在江湖上掙得名頭,大哥也就不再說你。”
秦少遊撇嘴道:“你消息倒是靈通,在青州幾次都沒看到你,原來你與父親早就通了消息。”秦央淡笑道:“生意人要是斷絕了消息,就好像一個瞎子在江海上操舟,指不定什麽時候覆舟沉亡。再說你是我親弟弟,大哥自然關心你的一切。”
秦少遊吐舌頭不搭話,起身穿鞋,整理衣衫,秦央見狀道:“你還要出去?”秦少遊點頭道:“我不放心,還是去嶗山看看。”秦央臉上沒了笑容,聲音卻加了重意,道:“你真把大哥話當成耳旁風了?我不允許你去,你今天就甭想踏出這個門。”
秦少遊皺眉望著秦央,大哥素日裏很少出手,不知其武功深淺,但自己是敵不過他的,要想強行離去,隻怕不能。他央求道:“大哥,你就放我去吧。秦家人重利弊,卻交不上幾個知心朋友,好生無趣。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見弟弟又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秦央歎道:“你不用去了,我剛接到消息,嶗山上那些人敗走,張氏兄妹都安然無恙。你在萊蕪城等著他們便可。”秦少遊喜上眉梢,道:“大哥怎不早說,還讓弟弟我提心吊膽半天。”秦央但笑不語,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元龍百尺殿的喧囂中,張元宗還來不及同眾人寒暄,便聽到莫子虛喚他。他循聲望去,隻見人群中莫子虛正跪扶著麵無血色的梁臨川,頓時大吃一驚,匆匆奔上前去,還未等他開口詢問,莫子虛顫聲道:“他不行了……”
張元宗心中巨震,他早就猜測梁臨川為了破陣,定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卻未想竟是性命攸關。他慌忙回首尋找巫千雪,巫千雪正向這邊趕至,她俯身為梁臨川搭脈,脈象微弱難察,不由花容慘變,然後幽幽道:“我的銀針在布陣時已經耗盡,你帶他同我一道去後麵找尋。”
張元宗立馬抱起梁臨川,一邊為其輸入內力護住心脈,一邊跟著巫千雪徑直出了偏門,莫子虛、張水衣等人緊隨而上。餘下各門各派見此間事了,便紛紛下山去了,張元宗無暇一一對施以援手的門派道謝,隻得由木青龍和雲崢代勞。
巨峰之巔,隨處可見狼藉,雖然死者的屍首被各派收走,但是滿地的血腥依舊令人不適。張元宗將梁臨川安置在一間幹淨寬敞的靜室,張水衣陪同巫千雪在塵埃中找到了許多金針、銀針和毫針,不過後者的臉色並不見好。
兩人踏入屋中,諸人的目光都向巫千雪望來,她一眼掃去,屋中之人除了莫子虛和張元宗,還有雪鴻、蘇航、顧驚仙、秋水音和沈睿幾人。她稍一思量,道:“方才人多,我不便明說,梁公子的狀況幾乎回天乏術。”
張元宗失聲道:“怎會嚴重到這般地步?”巫千雪微微一默,道:“我不知他施展了什麽秘術,竟然耗損自身生機,促使陣法的力量激增。這種秘術詭異莫測,危害也是極大,他承受的反噬是難以想象的。”
張元宗聞言臉色蘧變,猛然想起曾經閱覽的禁忌之術,未曾想梁臨川竟用在此處,他痛心道:“可有辦法救他的一命?”巫千雪雙眸定定看著他,道:“你知道我有一法,可保人十年之命,但以他現在的境況,隻怕會更少。此法一旦施展,便沒了回頭的機會。”
張元宗頓時明白她意思,這一法他當然知道,魚清池因胎中受陰蝕掌,出生時便帶了寒毒,壽本不過二十。正是因為巫千雪以改良的刺血之法激發她的人體潛能,為其續命十年。刺血之術可保人十年之命,卻也斷了其他生機。
想梁臨川年紀正輕,若壽命不盈十年,何其悲哀,外人怎能輕易決定。可是巫千雪的醫術不說當世第一,卻也差不了多少,她既然如此道來,想必刺血之術是唯一拯救梁臨川的辦法。張元宗不由望向莫子虛征詢意見,他如今也算梁臨川半個師父。
見莫子虛無奈地點頭,張元宗歎息道:“先保住他的性命要緊。”巫千雪單獨留下張元宗協助,其餘人皆在屋外等候。雪鴻等人趁機打坐療傷,莫子虛在一旁為他們護法。經此一戰,諸人的心境自是不同以往,江湖偌大,奇人輩出,誰敢言縱橫無敵?
送走江湖豪傑,木青龍、楚青岩、雲崢、雲珵、雲澤以及晏無情來到後院。雲家傷亡慘重,雲崢已先令他們返回休整,這一戰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太一教主和白魔不知何時下了山,最令人驚詫的還屬晏無情,這位神秘的高手也留了下來。
兩個時辰過後,張元宗平靜地打開房門,眾人湧入,梁臨川竟然已經蘇醒過來,不由對巫千雪的醫術嘖嘖稱奇。巫千雪本就受了重傷,這一番施救,臉色更加憔悴。她為眾人分發療傷的藥物後,便就近尋了間廂房休整。
巨峰上房屋眾多,俱是寬敞舒適,各自便擇屋繼續療傷,為防蓬萊遺族卷土重來,諸人皆在一處院落。晏無情本有些話想問張元宗,不過一來他正忙著同師門相見,二來自己也要抓緊療傷,便欲另擇時機。
夜間,除了莫子虛守著梁臨川,餘下眾人聚在偏廳敘話相識,得知晏無情的身份,諸人驚歎一線天的殺手之王竟是一位妙齡女子。寒暄一番之後,雪鴻開門見山道:“白日裏那些高手到底是何來曆?”知道的不知道的,聽到提及這個話題,都不免心神一搖。
木青龍緩緩道:“他們來自蓬萊。”蓬萊二字帶著秘魔般的力量壓在眾人的心頭,聞者表情各異,心緒非同。張水衣性子雖沉穩不少,但此刻還是她最先發問道:“這世上還真有蓬萊這麽個地方?那他們抓捕大哥又是為了什麽?”
此事非一兩句話能夠言明,接下來張元宗便將自己所知盡皆告訴諸人。從蓬萊的起源,到與中土的仇怨,以及千年之劫,盡數道出。雪鴻聽聞如此驚天之秘,皺眉不已,未想到中土武林正醞釀著這麽大一個浩劫。
晏無情胸中早已翻江倒海,唯有竭力控製自己的神情,雖然那人以蒙麵示人,可是又怎能逃過殺手之王的眼睛。他竟是潛藏中土的蓬萊中人,那麽一線天又算作什麽?她此時不願將此事和盤托出,靜靜地待在位置上,生怕旁人瞧出端倪。
當說到血祭的人選時,沈睿渾身發寒,不由想到那個朱衣老者的讖言,不出意外,他便是這血祭的人選之一。諸人皆思索這蓬萊最終推演的人選,正自一籌莫展時,一位不速之客不疾不徐地從廳外踱步進來。
老者麻衣廣袖,觀其麵容五旬出頭,但已是一頭鶴發。看清來者真容,張元宗、楚青岩和晏無情不約而同陡然起身,楚青岩冷哼道:“你孤身一人,膽敢現身,還真是狂妄!”諸人聞言一時詫異,卻聽晏無情陰晴不定道:“宗主怎麽來了?”
簡文鼎早已料到諸人的反應,神色如常道:“我有些事需要了結。”楚青岩冷笑道:“蓬萊幻境中,你冒充師兄,有意藏拙,今夜就由我來同你了結。”話音未落,他渾身透著一股劍意,眼見著就要出手。
楚青岩之語令諸人明白這老者屬於蓬萊一流,那麽他夤夜前來,顯得很是怪異。張元宗伸手攔住楚青岩道:“青岩,稍安勿躁。”楚青岩見師兄阻攔,隻得氣呼呼地坐下。張元宗上前拜見道:“簡叔來此,所了結之事可是與我等有關?”
諸人聽其熟絡之語,又是一頭霧水,愈加覺得此事古怪。木青龍也是費解不已,小徒弟與之有嫌隙,暗指老者為蓬萊中人,而大徒弟卻對其尊敬有加。晏無情倒是想起張元宗曾在宗主的居所小住幾日,兩人自是關係匪淺,她愈發看不透這位撫養自己長大的宗主。
簡文鼎溫和道:“宗兒,上次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是怕你誤解,如今我目的已達到,也就沒什麽可隱瞞了。”張元宗靜靜地盯著老者,雖然相識時短,但他從心底把他當做自己的長輩,遲疑道:“您……您真得和蓬萊還有來往?”
簡文鼎平靜無波道:“他們一直都以為我是蓬萊的暗棋。”一線天的宗主怎麽說也是站在江湖巔峰的人物,左右江湖大勢,卻沒想到他會是蓬萊安排在中土的暗棋,任誰聽到這個消息,也會覺得荒謬。
忽然一道琴音陡然響起,晏無情手持巨闕,遙指簡文鼎,恨聲道:“我父親是不是被你所殺?”自簡文鼎吐露蓬萊的身份,她紛雜的腦海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這麽多年父仇未能得報,原來真凶就在身側。
簡文鼎聲如金石道:“我視令尊為兄,令尊待我如弟,我怎會殺他?”巨闕劍氣不減,晏無情冷冷地望著他,顯然不相信他的一麵之詞。張元宗上前勸道:“晏姑娘,簡叔若真殺了令尊,又豈會放過你?”
簡文鼎誠懇道:“無情,我曾經的確是蓬萊中人,可自心愛之人被逼致死,我的心早就不屬於蓬萊,如今虛與委蛇,也隻是為了報當年之仇。其中來龍去脈,我自會慢慢告訴你。”晏無情沉默片刻,便緩緩放下巨闕,一雙眼眸依舊冷光宛然,顯然疑心不改。
木青龍憂心喚道:“宗兒……”張元宗忽然上前跪在木青龍的身前,深深一拜,輕聲道:“師父,徒兒也是出自蓬萊。”此話頓時震得眾人一陣驚愕,尤其是張水衣、雲崢等人更加吃驚,這個一心為中土安危而憂的大哥、摯友,卻竟也是蓬萊中人。
木青龍垂目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張元宗靜靜道:“家母不願我同小弟承擔先輩的仇恨,成為對付中土的棋子,遂反出蓬萊,不幸身死。簡叔帶著我兄弟倆逃入中土,世事莫測,我們最終失散,後機緣巧合,弟子被師父所救。那時年幼無知,近來同簡叔相認,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簡簡單單幾句話道盡二十多年的起伏,他臉上不見波瀾,又正聲道:“在弟子心中,沒有中土蓬萊之別,唯有正邪之分。我願繼承亡母遺誌,承擔龍門的使命,阻止蓬萊倒行逆施之舉,望師父明鑒。”
木青龍自小養育他成人,怎不明白他的心性,沉默半晌,認真道:“從今以後,你切不可忘了你龍門弟子的身份。”張元宗再深深拜道:“弟子時刻不敢忘。”木青龍溫和道:“你起來吧。”張元宗三拜道:“謝師父。”
楚青岩對著起身的張元宗笑道:“師兄,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大的來頭。蓬萊仙山呐,難怪師兄這般厲害,原來是劍仙血脈啊,師弟我真是羨慕極了。”他故意插科打諢,化解了堂中微僵的氣氛,巫千雪、雲崢等人也堅信他的為人,皆對他報之以微笑。
張元宗輕揮衣袖,渾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其實吐露身世也令他心中去了一塊重石。他繼續問道:“簡叔此來可是有什麽話要同我們講?”見諸人待張元宗如常,簡文鼎擔憂的心隨即放下,點頭道:“我後來之所以回歸蓬萊,願為暗棋,主要還是想著伺機報仇,不過近來探取了一則機密,不得不盡快告知你。”
張元宗心中一動,問道:“可是關於天命之選?”簡文鼎眸子一亮,道:“不錯。天命之選乃七男七女,共計一十四人,皆是由坤部長老境魔占卜得出。我近來得到全部的占卜讖言,多方琢磨,一心想著盡快通知你。”張元宗忙道:“是怎樣的讖言?”
簡文鼎喃喃道:“龍門藏士,九幽落雪。孤家絕智,謫仙驚月。白雲出岫,青蓮有缺。禪聖入塵,神劍葬邪。清秋遺鶴,無情歸闋。東皇太一,玉女殤別。莫失莫忘,仙音和樂。”讖言並不玄奧,反而很是淺顯,眾人聽了一遍,腦海中便冒出好幾個人選。
簡文鼎等諸人回過神來,歎道:“這段讖言所指的七對男女各有情劫,除了境魔已經點明身份的,餘下的根據我一線天的情報分析,具體人選也八九不離十,在場諸位便有人身在其中。”
一旁沉默良久的沈睿忽道:“我曾聽那朱衣老者無意間透露過幾句,‘莫失莫忘,仙音和樂’多半指的是蘇兄與秋姑娘,‘孤家絕智,謫仙驚月’想必喻指顧姑娘與在下。”雖然聽簡文鼎所言,讖言也預示著情劫,但是他此時未有多少驚喜,暗道老天真是對沈家不公。
簡文鼎附和道:“沈公子所言非虛,而那朱衣老者便是境魔張聽柏。”張元宗心中升起莫名的感覺,原來白日裏自己的舅舅也在對方陣營中,不過他對其沒有什麽印象。他方才並沒有道明他與蓬萊具體的關係,旁人自然無從知曉張聽柏與他乃是舅甥。
雪鴻眸中凜冽之意陡盛,沒想到膝下三位弟子都在此劫之中。他的目光一一掃向顧驚仙、蘇航和秋水音,心有隱憂,蓬萊遺族個個厲害至極,還不知有多少高手隱藏中土,他們行走江湖豈不危險?難不成此次要帶他們返回天山?
簡文鼎對著雲崢道:“境魔曾言,讖語中人會在命運安排下交會在一起。我猜‘白雲出岫,青蓮有缺’指的便是雲掌門和你的未婚妻魚清池。”雖然雲崢早有預感,但經簡文鼎一語道破,心神仍是一震,自己入劫也就罷了,未曾想魚清池也是血祭的人選。
魚蓮心倒台,魚清池境地尷尬,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兩者之間的關係,好在有魚蓮花出麵,將魚清池留在雲家。看來兩人之間注定存在情緣,得知她也入了此劫,雲崢更加不可能罔顧兩人之間的婚約。
簡文鼎來到張水衣的麵前,道:“宋文卿還未正式剃度前,就已經展露佛學天賦,被囚龍寺寄予厚望,尊享‘玉佛’的稱號,而張姑娘以身為牢,困住純鈞靈魄,現在更是煉去邪性,正應了那句‘禪聖入塵,神劍葬邪’。”
宋文卿與張水衣短暫的情孽糾葛,顯得那般熾烈而悲傷,若不是張元宗被困嶗山,她隻怕還在白雲庵靜修。在張元宗看來兩人並未塵埃落定,聽聞他們也在讖言之中,心中不由一沉,但張水衣眼波微動,臉色如常,比之以往確實穩重平淡了許多。
見簡文鼎向自己看來,張元宗與巫千雪對望一眼,開口道:“想必‘龍門藏士,九幽落雪’指的便是我與千雪了。”簡文鼎憂色浮上臉頰,點頭默認,又道:“‘東皇太一,玉女殤別’約莫指的是太一教的教主和上任教主玉九重之女玉無雙。”
張元宗眉宇一沉,落入此劫的幾乎皆是與己有關,正是應了命運安排之語。他悵然道:“你們有所不知,那太一教主便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張蘭亭。”此言一出,諸人心弦又是一震,龍門傳人和魔教教主竟是一對親兄弟。
木青龍未曾料到張元宗竟真能找到失散十幾年的弟弟,境遇又是如此迥異。簡文鼎早已惱怒不已,罵道:“張聽柏端是不為人子,連自己妹妹的兩個孩子都不放過,還有那人也真是絕情寡義!”
簡文鼎完全不避忌在張元宗麵前咒罵他舅舅,張元宗隱約也明白他口中的“那人”想必就是自己的父親,不過他心平氣和,以前不受他們的紛擾,今後亦不願。倒是簡文鼎一時難以平複心緒,大大為張素瓊不值,為何瞎了眼嫁給了那無情無義之人?
半晌過後,簡文鼎複雜地望著晏無情,道:“‘清秋遺鶴,無情歸闋’其一指的便是你,至於與你相對的另一人,未聽蓬萊提及,我多番查閱情報,一時也拿不準此人是誰。”晏無情聞言玉容上沒有一點變化,讖言中的男女皆有情劫,卻不知會是誰同她有此情緣。
簡文鼎雖然不知“清秋遺鶴”是誰,但張元宗腦海中卻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清秋觀百年前盛極一時,如今零落不堪,業已煙消雲散。這一代隻有清靈和清鶴兩位弟子,前者被蓬萊殺人滅口,後者逃脫一劫,現卻不知隱修在何處。
當時張元宗一行人在清秋觀時,曾將清鶴的幸免於難歸功於凶手不願引起諸派介入,遂放著小道士堵住悠悠眾口。現在看來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了,若根據讖言推測,清鶴也是天命之選,那麽蓬萊自然不會在那時殺了他。
張元宗看到蘇航、巫千雪和張水衣三人的神情,想必他們已然猜到此節,他以輕微難察的動作搖了搖頭。清鶴是個十四五歲的小道士,晏無情雖然風華正茂,但也到了雙十年華,兩者若有情緣,確實有些別扭,如果此時提將出來,豈不令晏無情難堪?
讖言中天命之選一一被點了出來,簡文鼎凝重道:“如今雙月臨空,七星耀日的天象越來越明顯,蓬萊已經等不及要捉拿你們。他們幾番失利,接下來隻怕會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你們若是一盤散沙,隻怕會被他們一一攻破。”
張元宗皺眉道:“若非蓬萊貪心,這兩次也不會讓我們幸免。今後,他們若是分而攻之,的確對我們不利。”簡文鼎肅然道:“大家切不可再是一盤散沙,我覺的十四位天命之選應當團結在一起,相互照應,若能占據一處天險,到時由中土高手合力護衛,蓬萊隻怕也束手無策。”
諸人皆覺他說得在理,同蓬萊遺族交手的情況來看,雪鴻、木青龍、白魔、太一教主和張元宗皆可與之一戰。若是各自為陣,很容易被蓬萊所入,若他們團結在一起,再號召名門大派的加入,何懼蓬萊。
簡文鼎又道:“我最近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張聽柏曾在占卜星象時透露,短則三年,長則七年,北鬥七星的運勢將會達到最強。我猜測萬象搜靈陣多半會在那之前布成,中土的浩劫即將降臨。”
龍門中人秉承祖師遺訓,自然知曉這浩劫為何,就是雪鴻等人也曾聽過武聖殿中武聖的傳說。聽聞簡文鼎之語,方知中土危難的急迫,可芸芸眾生還是懵懂無知。堂中眾人皆陷入沉默之中,似乎感受到從大地深處傳來的震動。
簡文鼎再道:“此事需要早做決斷,此外我還有一個不利的消息,艮部長老素天心本與宗兒娘親脾性相投,一直不支持蓬萊顛覆中土,不過她不比宗兒娘親剛烈。近來她為了減輕族中的壓力,特意研製出一種藥液,可保鮮血不凝,族中因此大功,不再強求她參與複仇。”
張元宗沒想到素姨為了從泥淖中脫身,竟研製出這般神異的東西,卻恰恰成了他們的催命符。以前,蓬萊人還存有顧忌,需要保留活口,如今握有這種藥液,他們就不在乎祭品的生死了,出手將不再有所顧忌。
雪鴻擔心弟子安危,深知自己獨木難支,沉吟道:“此事刻不容緩,青龍兄以為如何?”木青龍不如雪鴻那般急迫,近來越發看不透大徒弟的修為,他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與他牽扯之人也不少,比如張水衣和巫千雪,卻是令人費心。
木青龍含笑道:“太一教主和白魔勉強可以放心,倒是這些小家夥令人擔憂,你我隻怕真得要在這江湖走上一遭。”雪鴻哈哈大笑道:“不知這江湖是否還容得下我們這些老家夥。”言語間卻不見頹意,反而透出一股豪氣幹雲。
木青龍問道:“雪鴻兄,心中可有安置他們的去處?”雪鴻垂目思量,忽地一抬眼眸,吐出“藏劍閣”三個字,木青龍笑道:“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