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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兩姝相爭 鬼魔劍寒

  林婉君為禍江湖幾十年,少有人知,除卻那些甚囂塵上的武林大案,還不知她禍害了多少人。認真想來,她幾乎是蓬萊殺孽最重之人。這些年,什麽樣的高手她沒見過,什麽樣的名劍她沒聽過,但是那張梅林中變幻莫測的臉卻凝固了。


  她隻知張元宗其人是中土不出世的高手,亦知他是天命之選,卻不甚知曉他的這柄劍。在蓬萊人的眼中,中土的高手又怎能稱得上高手,能入法眼的不過區區而已。然而,寂照劍明明白白地破空斬出,招式簡單洗練,鎖定了梅林中的人魔。


  林婉君陡覺渾身氣機凝滯,竟無法避開這一劍。不過她是貨真價實的江湖前輩,當即下了決斷,峨眉細劍沿著奇詭的角度,斜斜繞過寂照劍身,直刺張元宗的麵門,巧妙地避開了寂照的當頭之勢。


  張元宗目光冷然,劍隨心意,寂照劍鋒一橫,劍芒頓時將峨眉細劍一斷為二。寂照並未因此停滯,速度不減地繼續斬向林婉君,落花經過近旁,霎時化為齏粉。人魔臉色微變,終於露出了與實際年齡相符的眼神,沉厚、謹慎而複雜。


  對於林婉君這樣的高手,一草一木堪比名劍名刀,豈會隨意毀損?但是峨眉細劍就這樣輕易在她手中毀折。隨著劍風襲來,她忽地棄了斷劍,壓住心悸,素手一揚,封住胸前破綻,接著屈指彈向寂照,竟是以肉掌同寂照攖鋒。


  在張元宗微怔之後,寂照兀自被一股奇絕的勁力彈開,林婉君趁勢移形換影,避開寂照鋒芒最盛的範圍,然後靜靜站在不遠處,雙手在胸前交錯。張元宗瞧得分明,那雙手呈現著一種淡青色,泛著玉質的毫光,除此之外別無他樣。


  他心中驚詫不已,天下能與寂照爭鋒的兵器並不多,這不是他自負,事實如此,龍門的鑄劍術比起藏劍閣也不遑多讓。林婉君以肉掌相抗,不懼劍身繚繞的劍氣,同禪宗金剛類功法相媲美,不知是何種厲害的功夫,蓬萊包羅的武學,果然匪夷所思。


  張元宗麵上不顯異色,握劍連連出招,劍氣破空之處,花殘枝斷,勢如破竹。林婉君探出雙手,一而再地擋住了寂照,那雙淡青的雙手生生硬撼鋒刃。她戲謔道:“終歸是小輩,以為人劍合一守住本心,就能與我抗衡嗎?武學之道是你所不能想象的,我這青玉手如何?”


  青玉手是她掌上的功夫,那雙淡青色的妙手,刀槍不入,金剛不壞,甚至比玉石更加堅硬,不知是如何煉成的。張元宗不言不語,他的世界裏唯有掌中之劍,劍出,萬法皆滅,就算麵前是高山也要斷了去。


  青玉手著實堪比利器,林婉君舉身相迎,神色鎮定,雙手握盡鋒銳。以手為武器,擁有身外武器所不具有的優勢,因為它更加精確如意,變化無端。習武之人都在追求合一的境界,那麽世上還有比人本身還要合一的武器呢?


  林婉君愈發的行雲流水,宛如一隻展翅蝴蝶,生在了錯誤的季節,翩翩於冬梅之間。配合著神妙的身法,青玉手已不屬於橫練功夫的範疇,更多的是體現了四兩撥千斤的巧妙。無論寂照劍如何的返璞歸真,如何的劍氣通明,似乎都不得不止於那一雙玉手前。


  梅林回蕩著“錚錚”的聲音,林婉君臉上的笑容肆意,張狂,媚態橫生,此時的她已是成熟女人千嬌百媚的模樣。憑借著這一雙青玉手,她遊走在寂照劍之下,從容而輕佻,像是故意嘲弄張元宗最引以為傲的劍。


  鬥了幾十招,忽聽張元宗打破沉默道:“是時候該結束了。”林婉君聞言正欲譏誚時,忽然覺得天地一暗,好似月華被烏雲蓋住,準確地說她感覺寂照劍成為了天地間最耀眼的存在,周遭的一切都泯然於無形。


  在魚清池看來,劍還是那柄劍,似乎與方才並沒有什麽不同,可是林婉君已經失去了方才的鎮定,惶惑滿麵。這恰恰說明了林婉君乃是真正的高手,方能從這一劍中看到恐怖之處。她一生最自負的不是勾魂奪魄的手段,而是這雙青玉手,可是此刻她竟不敢伸手去抵抗。


  一旦內心的防線出現缺口,便會開始潰散,林婉君倏然後退,從未如此想要遁入身後的黑暗中,然而她再怎麽將輕功運轉到極致,那柄耀眼的劍仿佛靜止在眼前,成為她眸中的唯一,她的心弦在顫抖,渾身冒著寒氣。


  自踏入中土以來,她隨心所欲,操縱人命,將不可一世的江湖勢力當做自己遊戲的棋子,甚至不屑於親手去沾染血腥。她何曾有過這種感覺,原來這就是那些命喪黃泉之人生前的心情,著實不好受。


  往往越是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人的意識會變得奇妙而敏銳,林婉君奇異地靜下心來,終於看見了劍後浮現的那張臉,俊逸中透著凜冽,平淡中蘊藏無情。隨即她腦海中湧出來很多畫麵,紛紛擾擾,吵吵雜雜,這是要死在峨眉山上了嗎?她眷戀地閉上雙眼,嘴角不由露出苦澀的笑意。


  那柄劍突地一暗,張元宗連人帶劍飛退到魚清池的身旁,待站定之後,劍氣繚繞不散,麵帶警惕之色。林婉君陡覺寒意退去,驚愕地睜開雙眼,接著便聞到了一股清冽的梅香,臉上頓時露出古怪之色,並不為劫後餘生感到慶幸。


  話說回來,身處梅林嗅到梅香再正常不過,可是這股梅香有著特別的味道,隻有那個人身上有的味道。雖從劍下逃過一劫,但心裏卻堵得慌,因為自己此時是如此的窘迫狼狽,全落在那個人的眼裏。


  張元宗對魚清池低聲道:“相信我。”說話的同時閃電般地封住了她的六識,令其處於假死狀態。他也是別無他法,這股梅香所含之毒幾乎無人可擋。此時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充盈著劍氣,渾然相通,萬毒不侵。


  待將魚清池同青螺安置在一起,他眼若寒星,環視梅林,最後將目光落在一處。須臾之後,隻見一位頭上籠著輕紗的女子緩緩走來,走到近處,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依稀散發著三十多歲少婦的風韻,除了那雙靈動的眼睛。


  她張口便道:“老太婆,平常盡花心思在麵皮上,不思進取,荒廢武功。瞧瞧,若不是我趕來得及時,你今日就要埋在這裏了。”林婉君瞬間怒形於色,冷聲道:“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要是在手上見個真章,你還不如我。”


  罩紗少婦不屑道:“你手段盡出,卻差點兒喪命,我未現身就能擊退他,高下已然立判,你還好意思厚顏說我?真是樹老根深,人老皮厚。”林婉君臉頰血色上湧,怒不可遏道:“素天心,你一個渾身是毒的臭婆娘,有什麽好得意的!”


  兩人旁若無人地爭吵起來,尖酸刻薄猶如鄉村鄰裏潑婦罵街,吵得麵紅耳赤,完全沒有高手的風範,瞧得張元宗愕然不已,卻也不敢放鬆警惕。他心中暗忖:素天心言行無狀,並未顧及人魔的身份,想來她同林婉君地位相當,多半是蓬萊艮部的長老,醫毒雙絕的病魔。


  正當他思慮應對之策時,忽然素天心驚叫道:“他就是張元宗?!”她毅然放棄同林婉君爭吵,正式打量不遠處的青衣男子,半晌驚疑道:“怎麽是你?!”隨即又發出怪異、曖昧、好奇的笑聲,像是兩人之間擁有你知我知的秘密一般。


  張元宗一頭的霧水沼沼,仔細觀察素天心,確定從未見過此人,不知為何她仿佛見過自己一般?素天心才不管他的疑惑,伸出食指隔空點點林婉君,搖頭道:“這就是你自討苦吃了,連楚寒心那麽自傲的人都說此人棘手,你還真是狂妄自大。難怪啊難怪,你的功夫雖然馬馬虎虎,但也不至於連命都保不住,原來如此。”


  林婉君臉色極是難看,素天心倒也沒有說錯,但是這口氣她怎麽也咽不下,硬撐道:“若不是清心法咒,他早已是我的階下之囚,否則此時哪有你說風涼話的份?”素天心的目光落向梅樹下的兩人,最後定在白衣女子的身上,恍然道:“她就是魚清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元宗聞言心中咯噔一下,雖然素天心言語隱晦,但是他已然推測出魚清池多半也是血祭的人選。自始至終,魚清池都未表明身份,而且她幾乎未在江湖上行走,但是蓬萊人卻知曉她的存在,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婉君不置可否,素天心笑道:“哎呀,老太婆你的心真大,還想一箭雙雕。”林婉君沉聲道:“你不是自詡用毒天下無雙嗎?現在良機就擺在眼前,好好把握,讓那幾人瞧瞧誰才是首功之人。”此時的她已是江湖老輩的口吻。


  素天心惱怒道:“老太婆你別汙蔑我!毒?什麽毒?我可是一名大夫,手上的都是拯救世人的神藥。”林婉君嫌棄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煩道:“管你是毒也好,藥也罷,擒下他們才是正事。”


  素天心盯著魚清池,忽而憐惜道:“多美的人兒,實在是可惜了。”然後她又定定看著林婉君,好似在思索什麽。林婉君戒備道:“你看我幹什麽?”素天心眼珠轉來轉去,說道:“你不會是嫉妒她比你年輕漂亮吧?”


  林婉君最是在乎自己的容顏,頓時怒氣大盛,指著素天心的鼻子,罵道:“毒婆娘,瞧你人老珠黃的醜樣,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素天心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總是吵個沒完,也沒啥意思。”


  林婉君半晌方才順了氣,若非她不是張元宗的對手,需要依仗素天心,何須她如此忍讓,遂冷聲道:“你去擋住他,我去抓魚清池。”素天心皺眉奇怪道:“誰說我是來幫你對付他們的了?”


  林婉君臉色一僵,轉而氣得發笑,厲聲道:“記住你的身份!這也不是幫我!”素天心滿不在乎道:“求求你們放過我吧!都什麽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還有那麽大的恨嗎?我從一開始就不讚同,你們還非要一個個發癲。”林婉君氣得花枝亂顫,指著素天心說不出來。


  素天心百無聊賴道:“好了好了,我是看在同門之誼才出手救你一命,其它的我可不想管。”林婉君心中的火氣都快燒到體外來了,破口大罵道:“毒婆娘,我看你是玩毒玩壞了腦子!”素天心冷哼道:“老太婆,你還想吵架,我奉陪到底。”


  林婉君花容忽然一黯,伸手從道髻的梅枝上摘下一朵梅花,執於眼前,語氣哀婉道:“你我何必相爭,徒讓外人笑話。唉,那些深仇大恨,豈是那麽容易放下的?”她落寞地望著素天心,雪足上的搜魂鈴乍然響起!


  張元宗心中一驚,寂照劍意流轉,破滅虛妄,隨即便發現林婉君並非針對自己,隻聽她冷酷道:“天心,抓住他。”素天心淺笑道:“你真沒用,還要讓我出手。”林婉君臉色一沉,不得不壓製胸中怒氣,故作淡然道:“你若擒住了他,豈不說明比我厲害?”素天心下巴輕挑,道:“那是自然。”


  素天心似乎與蓬萊諸人不同,並不執著於千年之前的仇恨。如今林婉君攝魂術一出,素天心雖然言行貌似無異,卻已將目光投向了青衣男子,看來已成為人魔的傀儡。方才張元宗勢在必得的一劍,卻因素天心的毒而夭折,可見其用毒之高明。


  張元宗看著情勢變化,不由浮現一抹隱憂。龍門《劍經》超越天下武學,所修護身劍氣,雖稱萬毒不侵,可他知道這世上無奇不有,難有十全之事。如同峨眉,尊為武林五大派之一,誰也想不到它會覆滅在蓬萊一人之手。


  世上之毒,無外乎通過口、鼻、肌膚三種途徑侵入,張元宗對自己的劍氣到有幾分把握,可是最令他擔憂卻是魚清池和青螺。兩人被封了六識,處於假死狀態,再加上自己一旁護持,倒也不用擔心口鼻而入之毒,方才的梅香便是因此未曾得逞,可是肌膚之毒,卻無法防備。


  素天心向前踏出一步,然後從近旁的梅樹上折了一枝梅花,輕輕置於胸前,低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梅花轉眼間黑色盡染,枯萎飄落。她悵然若失道:“好好活著不好嗎?”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聞者不由疑雲匯聚。


  張元宗心知不能讓素天心靠近魚清池和青螺,於是準備先發製人,攔下對方。忽然情勢急轉直下,素天心陡然轉身,猛地向林婉君飛撲而去,舉掌便攻。林婉君哪想到會來這麽一出,被打了個猝不及防,驚慌後退之下,依舊被掌風掃中肩頭,痛楚頓時襲來。


  素天心不依不饒,在梅林間穿梭,緊追林婉君,一雙玉掌疾風驟雨,掌勢迫得梅花亂飛。林婉君豈是善茬,片刻間穩住身形,青玉手即刻淩厲反攻,不一會兒便掃盡頹勢。她怒叱道:“毒婆娘,你這是要發什麽瘋!”


  素天心冷斥道:“敢將肮髒的手段用在我的身上,真是找死!別人防不住你的鬼蜮手段,可不代表我也防不住。”林婉君臉色一變再變,驚道:“你……你竟然……”張元宗已然明白素天心並沒有中了林婉君的攝魂術。


  素天心嗤笑道:“跟你打交道,豈能不留一手?我早已研製出獨門神藥青霜丸,專門製衡你的旁門左道,不受其惑。”林婉君聞言臉色愈加難看,素天心接著道:“你的攝魂術已然無用,這就讓你嚐嚐我神藥的藥效。”


  林婉君何曾受過這等屈辱,咬牙切齒道:“那我一定在這之前,用青玉手挖出你的心來。”話說到這份兒上,說明兩人矛盾之大,但是素天心並未接話。對於她們這個層次的高手來說,即使用毒也不會立馬要了對方的性命,反而會使中毒者發狂反撲,結果不過是兩敗俱傷。


  其實,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取對方的性命,不過是給林婉君一個警告。這麽多年,她們起過無數爭鬥,卻沒有真正起過殺心,真要鬧得一人喪命,那麽大長老也絕不會讓剩下的人活著,但此時此刻若讓她就此罷手,也絕不可能。


  林婉君此刻的心情亦是如此,甚至有些看家絕學被破解的惱羞成怒,雖不至於要分個生死,但也不能輕易罷休。兩人一觸即發,各憑修為戰在一處,非要爭個上風不可,隻見兩道倩影在林間膠著在一起,殘花敗枝鋪了一地。


  自素天心現身,張元宗似乎有很多機會逃走,但是他一直守在一旁,並未趁機離去,此時亦是一樣。不管素天心是否真得放下仇恨,在他看來她和林婉君隻存在內部矛盾,一旦他動身遁走,兩人想必會結束爭鬥,而且最關鍵的是,自素天心現身不久,暗中便隱隱傳來別的氣息,蓬萊的可怕,讓張元宗不得不選擇以靜製動。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心中所想,“住手!”冷冰冰的兩個字在夜中炸響,張元宗無奈地歎了口氣。來人是誰,他業已知曉,然後,楚寒心便出現了。他全身漆黑如墨,雙眸冷漠森寒,好似來自修羅地獄的惡鬼,孤拔峭立,鋒芒難抑。


  林婉君和素天心受其威喝,也不情不願地分開,不過依然怒目相向。“胡鬧!”楚寒心走近不由又譴責了一句,兩人感受到一股劍的鋒銳,忍不住後退半步。雖然同為蓬萊長老,但楚寒心性子冷酷,又是在武學上一馬當先之人,她們在氣勢上不由弱了半分。


  楚寒心冷眼看向素天心,欲要開口斥責,素天心趕忙嬉笑道:“你們忙你們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她對楚寒心臉上的慍怒熟視無睹,徑直轉身離開了梅園。張元宗未想到她真得說走就走,真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


  眼下算是最艱難的處境,若是隻有他一人一劍,倒也不懼,如楚寒心和張元宗這般的高手,決出勝負都不是一時片刻的事,更遑論生死,但是魚清池和青螺是他最大的負累。就算他全力擋住了楚寒心,可又如何讓她們避開林婉君的魔掌。


  楚寒心麵無表情道:“嶗山苦心經營,卻一無所獲,未曾想今日無心籌謀,卻能滿載而歸,時也,命也。”張元宗淡淡道:“閣下既然信時命,那麽應該知道命運無常。”楚寒心冷笑一聲,篤定道:“我要看看是時運無常,還是塵埃落定。”


  “出來吧!”他雙眼精光大放,盯著張元宗身後的一片黑暗。片刻之後,隻見一位中年男子提劍走來,他黑發披散,麵容狂狷,渾身散發著邪魅疏狂的氣息,赫然是魔教長老冼星見。今夜峨眉好不熱鬧,張元宗有些糊塗了,竟沒想到會是他現身於此。


  “星君”冼星見在張元宗身側站定,灑然道:“上回聽張公子一言,讓冼某茅塞頓開,再觀繁星已是不同,於是立誌重覽名山夜景,再悟劍道。”他話鋒一轉,不耐道:“本想安安靜靜遊覽峨眉一番,卻不想被你們壞了興致。”


  張元宗淡笑道:“前輩倒是雅興,可是晚輩卻身陷囹圄。”冼星見一舉星辰劍,狂喝道:“那就用劍斬去所有阻礙!”張元宗知道冼星見雖為太一教長老,卻是至情至性之人,比起某些名門大派中人更具有俠的精神。


  楚寒心睥睨道:“冼星見,你少管閑事,否則今夜之後,再無‘星君’!”冼星見不以為意“哦”了一聲,道:“你竟然識得冼某,冼某卻不認識你,你又是誰?”楚寒心冷笑道:“少婆婆媽媽,出劍吧!”


  冼星見緩緩拔出星辰劍,劍上二十八顆寶石星光熠熠,是夜空下最亮的星辰。耳畔忽然響起張元宗傳音入密的聲音道:“我會給前輩製造機會,有勞將兩位姑娘帶離峨眉,送往雲家。”冼星見微微點頭,“星君”雖狂傲不羈,卻非自大愚蠢,知道這是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方才暗中見過林婉君等人出手,驚詫江湖上何時冒出來這些陌生的高手,而黑衣人更讓他感受到無上劍勢,自知不能左右大局,但他相信身旁的年輕人,隻有替他解決後顧之憂才是對他最大的臂助。


  林婉君倏然撲向魚清池,探掌向其抓去,張元宗持劍不動,冼星見已握劍斬向人魔,星辰劍化作一道白虹。楚寒心眼眸淡淡,手中鐵劍徑直劈向冼星見的身影。冼星見渾身寒毛乍起,這平凡至極又悚然至極的一劍,令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蒼鷹爪下的麻雀,黑衣人到底是誰?


  寂照一現,鐵劍去勢一滯,冼星見陡覺渾身一鬆,星辰劍銳意不減,好似流星墜落,勢不可擋。林婉君棄了魚清池,迎上奔襲而來的劍,她含著淡淡的輕蔑的笑意,淡青色的雙手擋下鋒銳。青玉手在張元宗麵前受挫,難道還不能對付你?

  想來,林婉君已是七旬開外的年紀,修行幾十年,內息渾厚博大,深不可測。她同張元宗交手時以巧勝力,展現了幾分精妙,而與冼星見相鬥卻以力鬥力,多了幾分悍然。青玉手不避鋒刃,直來直往,硬撼星辰劍,大顯神威,一舒方才的鬱氣。


  星辰劍上傳來強橫無匹的力量,冼星見始一交手便被打亂了節奏。他能夠自創星辰劍訣,可謂極盡劍道奧妙,屬於最頂尖的劍客一流,但是他還是這一雙手上感受到無以複加的震撼。星辰劍浩瀚遼闊的氣韻,完全被青玉手破得幹幹淨淨。


  另一邊,張元宗同楚寒心短兵相接,依舊能夠從彼此身上發現新的驚奇。兩柄劍在峨眉之上相交,霎時氣流雲散,劍嘯刺耳,展現著非人的力量。他們每一次對峙,便會有碗粗的梅樹被劍氣削斷,轉瞬間梅園被毀了一大片。


  月光被絞碎,花香被擊散,兩人身上散發的純粹的劍意,驚得林婉君和冼星見不得不向遠處避讓。劍氣縱橫中的兩人,用身體承載著對方的劍勢,接受著劍的洗禮,仿佛是兩柄劍在主導戰鬥。


  這一邊,林婉君勢在必得,青玉手一力降十會,完全不把星辰劍放在眼裏。然而,她漸漸地發現星辰劍發生了變化,慢慢脫離了青玉手的控製,海闊天空,暢意遨遊。這柄劍忽然好似擁有了生命,一動任意縱橫,一靜穩如山嶽。


  冼星見緊握星辰劍,人與劍合二為一,如是天幕星動,他將星辰的真諦融入劍法之中,突破了以往的瓶頸,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搜魂鈴在園中猝然響起,魔音入耳,纏綿入骨,林婉君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素手雪足,仙姿清絕。


  張元宗暗叫不好,他當然知道人魔攝魂術的厲害,餘光掃見冼星見將劍舞得奧妙無窮,可是始終與林婉君隔著一段距離,而林婉君的青玉手已然伺機而動,準備給予冼星見致命一擊,而本尊還自以為正和人魔淋漓大戰,尤不自知。


  寂照劍上的劍氣陡然一斂,而龍門劍氣狂湧而出,鋪天蓋地湧向楚寒心,然後寂照劍決然地脫手電射林婉君。楚寒心一劍斬滅所有的劍氣,不由望向那柄射向林婉君的劍,雙眸更加冰冷。


  林婉君的心突然被攥緊,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她呼不出氣來,然後她便看到了那柄飛馳而來的劍,這是她的噩夢。寂照從冼星見的眼前飛過,清幽的劍身倒映在他眼眶,眼前的景象頓時發生了變化。


  無數的念頭在他心中劃過,飛馳的寂照劍,僵住的林婉君,這是張元宗以自斷後路的代價為他製造的機會。一呼一吸之間,他當機立斷還劍入鞘,抓起魚清池和青螺,飛奔似的逃離梅園,將身後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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