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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滄海之水 巫山之雲

  巨峰之頂一片廢墟,這一場局本是勢在必得之局,卻因白魔和梁臨川的接連介入而毫無斬獲。龍門傲世之夢破碎,朱浩昌頹然寂寂,心生蒼涼。張元宗一行逃脫,楚寒心和公孫純陽胸中擁堵,懊惱不已。


  公孫純陽須臾間便平複了陣法的失常,欲要勾動整個巨峰的陣法,但是梁臨川造化棋盤在手,一路勢如破竹,率領諸人闖出巨峰的範圍,馬不停蹄地離開了嶗山的地界。回首望之,隻覺素日裏秀麗瑰奇的嶗山化作一隻暗沉沉的巨獸。


  白魔不願同所謂的名門正派攪合在一起,欲同諸人分道揚鑣。張元宗百般斟酌之下,遂將他叫到一偏僻之處,將蓬萊之事盡皆相告。白魔聞之而驚,沉默半晌,隻覺匪夷所思,但他結合嶗山之行,卻不由相信張元宗之言。


  張元宗告之九幽山乃是七處祭台之一,蓬萊或明或暗都要染指太一教,誠邀白魔能夠與之聯合共同抵抗蓬萊的陰謀。白魔毋庸多思,徑直淡淡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太一教才是中土武林的至尊!”


  張元宗深深一拜,鄭重道:“誠謝白魔兄深明大義。”白魔觀其姿態,嗤笑道:“我是為了我太一教,與你何幹?”張元宗淡然一笑,並不以為意,白魔的脾性素來如此,想來九幽山有他警醒注視,不至於被蓬萊所趁。


  張元宗特意言明道:“如今蓬萊在暗,不知江湖中有多少他們的勢力,還請白魔兄切勿大張旗鼓。”若是蓬萊一直孤懸海外,怎能顛覆中土武林,他們必定籌謀已久,經營勢力滲透中土。他們既然開始獵捕祭祀之人,那麽表明時機業已成熟。


  蓬萊雖然在暗,卻也隻是捕蟬的螳螂,龍門要做的就是成為在後的黃雀,因此必須謹慎甄別,決不能打草驚蛇。根據張元宗觀察和分析,白魔雖是魔教魁首,但性情磊落,又絕不會出自蓬萊,所以他才會據實相告,欲結成聯盟。


  白魔自是敏慧之人,聞弦歌而知雅意,遂道:“事關神教大業,我自當小心為上。”張元宗頷首微笑,若太一教安分守己,不再苦心孤詣謀求稱霸江湖,那麽白魔正是良師益友的不二人選。此事明了,白魔和柴月關便擇道而去。


  目送兩人消失,張元宗回首言道:“若不是莫師伯和梁兄及時趕來,我們這一回隻怕在劫難逃。”莫子虛神色一黯,道:“聽聞他要重建龍門,料想你定會前去阻止,我不願同他相見,隻在附近等候消息。後來遇到峨眉一行,才知事情變化的始末,你們一直沒有下山,所以我倆才趕來瞧個究竟。”


  張元宗本不避嫌顧驚仙,卻顧忌沈家公子沈睿,於是以事關朱浩昌為由,將莫子虛叫到一邊,然後將其所見和推論告之,莫子虛聽完一臉愁雲。他皺眉道:“臨川在陣法方麵雖然突飛猛進,卻遠遠不及公孫純陽,若非今日出其不意,我們是下不了嶗山的。”


  張元宗點頭道:“蓬萊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我們還不知曉,但根據顯露出來的這幾人,皆是當世大敵,形勢不容樂觀。當下,我們應盡快做好準備。”莫子虛忽然愧疚道:“我浪蕩這麽多年,未曾為本門增添榮光,反而平添禍患。”


  張元宗了然其意,勸慰道:“蓬萊遺族複仇之心不容平複,千年籌謀亦非等閑,朱師兄雖誤入歧途,但卻影響不了大局,所以師伯無需自責。”莫子虛籲了一口氣,道:“本門多虧有你,才不至於毀了千年傳承和累世清名。不知你準備如何應對蓬萊之禍?”


  張元宗憂慮道:“江湖中哪些勢力屬於蓬萊?祭台又有幾處已然岌岌可危?血祭人選都有誰?是否又能夠換作他人?這些我們都不知曉。也許隻有等萬象搜靈陣布成的那一刻,我們才會知道蓬萊真正的力量,因此梁兄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莫子虛一臉凝重,歎息道:“真是多事之秋。”張元宗正聲道:“梁兄今日展露陣法之才,蓬萊今後定會留意,師伯您要做的就是保護他的安全,將龍門陣法之學傾囊相授。”莫子虛極善奇門遁甲之術,造詣頗深,正是梁臨川良師的不二人選。


  此處不得不提的是,造化棋盤的運用,並非隻是陣法技藝的施展,其中包含了精神狀態、自然覺悟和陣法天賦,並非一朝一夕之功能成。梁臨川苦苦鑽研二十餘載,方有今日的靈犀相通。若非有此限製,換作造詣更深的莫子虛執掌,豈不萬事大吉,何須寄托在梁臨川的身上?

  莫子虛應道:“此事你放心便是,我自當如此。”短短一句話,透著他的堅定和擔當,身為龍門中人七十載,遊戲風塵,散漫肆意,該是擔起職責的時候了。他又道:“蓬萊來勢洶洶,日後若需幫助,你盡管捎信給我。”


  張元宗搖頭道:“抵擋蓬萊非一家一人之力,我自會聯絡江湖勢力。請師伯切記,今後我與蓬萊對上之時,無論有何險情,切勿讓梁兄暴露。您與我都不過是護道之人,但死無妨。”莫子虛為其言中的豪氣所激,一掃陰霾,滿心通暢。


  兩人計議一番之後,莫子虛望了一眼遠處的諸人,問道:“現下你有何打算?”張元宗眸中閃過一抹傷情,道:“我要去一線天一趟,將霜降的家人接出來。”昨夜霜降舍生取義,為其而死,屍骨埋於巨峰之上,此刻他需要去完成他的承諾。


  莫子虛讚同道:“君子自當一言九鼎,那今日我們便分道而走。”張元宗問道:“師伯是準備返回秦家嗎?”莫子虛含笑道:“我請藏劍閣為少遊鑄一柄玄磁劍,此時想來也差不多了。”若不是龍門中人一生隻能為自己鑄一柄劍,想必他也不會將玄磁棍交由藏劍閣。


  想到那個善良而率性的淩風公子,張元宗笑道:“他怎麽沒同你們一道前來?”莫子虛忽然沒好氣道:“他去囚龍寺看望你妹妹去了,這小子頂沒出息。”張元宗聞言但笑不語,秦少遊去了囚龍寺,隻怕妹妹想要靜修也是不成了。


  莫子虛即時帶著梁臨川先走一步,剩下諸人稍事休整後一道上路。花未眠和巫千雪兩人皆受有皮外傷,上藥包紮之後便無大礙。張元宗不免對兩人左噓寒右問暖一番,巫千雪似笑非笑,而花未眠卻是一抹羞怯,引得雲崢暗暗發笑。


  對於毫無尷尬之意的沈睿,雲瓷最是不忿,他多方設計陷害大家,卻不知顧驚仙為何要救他?救了他也就罷了,他竟還厚顏無恥緊跟幾人,沒有絲毫覺悟,一雙眼溫情脈脈地盯著顧驚仙,讓人好生膈應。


  此時終於得閑,沈睿含著三分笑意,灑下七分風度,盡展世家公子的翩翩風姿,真摯道:“多謝顧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今後一定結草銜環以報大恩。”顧驚仙渾身直冒寒氣,麵無表情道:“我隻是不想那些人陰謀得逞,與你沒有半點幹係。”


  沈睿不露一絲難看之色,神情溫和,眼眸淡淡,連平日裏陰柔之氣都大大減少,活脫脫的少年公子,溫文爾雅,嘉樹玉質。他溫和道:“姑娘說的是,在下濁世俗人,豈能有幸得姑娘費心?”諸人隻覺他酸腐得厲害,顧驚仙更是一臉的寒霜欺雪。


  然而在沈睿的眼裏,顧驚仙的漠然、冷酷、無情以及怒容都是那麽與眾不同,有一種別樣的風韻,他深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沈睿笑得愈發雲淡風輕,文質彬彬道:“不過話說回來,知恩圖報乃是沈家家訓,在下決不敢違背。無論姑娘是有心還是無意,在下畢竟是受了活命之恩。”


  顧驚仙暗自懊惱,順手救了沈睿乃是事實,若是與之計較,便是打了自己的臉麵,雖然不能與之動手,卻能口出無德。她才不管勞什子伸手不打笑臉人,發狠道:“誰稀罕你的報答,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沈睿好似一頭紮進了顧驚仙的魅力之中,冷言冷語變成軟語嬌嗔。他歉然道:“姑娘息怒,是在下莽撞了,還請饒恕則個。報恩之事,在下決不再提。”顧驚仙嘴角抽動,觀其這般姿態,心中厭煩不已。


  誰知沈睿另起話頭道:“時下秋光正好,層林盡染,林風颯颯,讓人神清氣爽。顧姑娘,你說是也不是?”顧驚仙隻覺渾身一冷,怒聲道:“你對我說一句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你看我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沈睿望著她竟呆住了,心中嘶吼:今生若能得她青睞,我就是死也值了。顧驚仙見其癡態,頓時寒芒畢現,森然道:“你是找死!”沈睿陡然醒悟,這位姑奶奶可是會動真格的主,連忙偏頭望向他處,免得再激怒於她。


  雲瓷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猛然從他眼前跑過,奔至顧驚仙的身前,搖晃著她的胳膊,老氣橫秋道:“顧姐姐,別生氣了,不值得為外人壞了心情。”顧驚仙哭笑不得,輕輕拍了拍他頭發淺淺的腦袋,微叱道:“小滑頭!”


  雲瓷仿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但沈睿看得清清楚楚,那一臉的挑釁笑容,他真是恨得牙癢癢。雲瓷又抬頭望著顧驚仙,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稚聲稚氣道:“顧姐姐,你雖然厲害,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可千萬要小心某些人的暗箭,嗖嗖的,防不勝防。”


  雲瓷這一番指桑罵槐,頗具喜感,惹得顧驚仙忍不住笑了一聲,好個撥雲見月,流風回雪,然後又恢複冷冰冰的麵孔,對著張元宗板著臉道:“管好你的徒弟!”張元宗無奈喝道:“瓷兒,別打擾你顧姐姐。”雲瓷扮作無賴狀,嘟嘴道:“我喜歡顧姐姐,就不回去。”


  沈睿瞧著這般情形,心中鬱卒似杜鵑泣血,不時收到臭小子蔑視的目光,憋屈得無法形容。幾人皆是七竅玲瓏,自是明白沈睿殷勤的心思,也明白雲瓷暗諷的用意,隻覺這孩子古靈精怪,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沈睿心下琢磨,像顧驚仙這般的女子,不喜男子殷勤太盛,而自己先前給予她的印象著實不好。當務之急,應是改善她對自己的觀感,後再徐圖漸進,慢慢得到她的垂青。想通此節,對於雲瓷的挑釁不再放在心上,展現出一個世家公子的溫厚有禮。


  沈家自敗血之亂起,隱遁江湖,不知所蹤,但四大世家的席位從未有失,可見其必有過人之處。眾所周知,沈家人天生慧黠,智計多思,言語如刀,為不少江湖勢力所忌憚,生恐他們算計到自己頭上。


  元龍百尺殿中,沈睿參與算計張元宗,句句綿裏藏針,思慮縝密,顛倒黑白。若不是霜降舍身和顧驚仙霸道,隻怕他早已引起眾怒,禍引張元宗。落個功敗垂成的結果,他也隻能歎一聲天意不可違。


  他對顧驚仙愛慕難舍,情急之下倒顯得有些齟齬,此時想通其中關竅,自是明白如何應對。他距離顧驚仙不遠不近,神情不親不疏,更是主動同張元宗和雲崢交談,雖然兩人都曾受過他的陷害,但畢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並未給其難堪。


  偶爾沈睿也同顧驚仙說些平常之語,不見仰慕追求之意,分寸把握得極好,顧驚仙也不覺得討嫌,倒也不能真得言出必行。沈睿當真文采出眾,借秋景呤詩作對,全不拾前人牙慧,卻能滿口錦繡,別具一格,獨有一種騷客的氣華。


  雲瓷瞅著沈睿談吐不俗,左右逢源,一張小臉皺在一起,撇嘴道:“顧姐姐,千萬別被他迷惑了。”顧驚仙斜瞥了他一眼,平淡道:“少在我麵前煽風點火,你跟他是一路貨色。”雲瓷聞言無辜地睜大雙眼,顧驚仙隻當沒有瞧見。


  沈睿聊起閑篇,引經據典,高談闊論,又知禮識趣,讓人心生親近,與往日截然不同,好似脫胎換骨一般。他拋來話頭,顧驚仙冷著一張臉也敷衍幾句,倒也沒有方才的惱怒。沈睿暗中竊喜不已,不過麵上依舊神色如常。


  一行人來到附近的城鎮,擇了最好的酒樓解決食宿。沈睿主動張羅付賬,表現得熱情而得體,沒有逾越之感,諸人也不好推辭。收拾得當,幾人便下樓用飯,此時一位說書人正端坐大堂北麵滔滔不絕,引得食客心馳神往。


  說書人六旬開外的年紀,麵貌清瘦,舉止文雅,倒像是個老儒生。他聲音洪亮有力,言語抑揚頓挫,包羅江湖逸聞趣事,眾人皆聽得津津有味。張元宗瞧清說書人的麵容,微微一怔,他竟識得這位老先生。


  那日從陶家莊離去之後,他們曾在一酒樓中聽他談起清秋觀開派祖師歸墟的隱秘。未曾想竟能再次遇到這位老先生,也算是有緣相遇。老先生似乎知曉不少江湖秘聞,張元宗不免留心,不知這次又會談及何等驚人的消息。


  初時,老先生所言俱是江湖趣事,告一段落之後,他陡然一拍醒木,神情古怪道:“接下來老朽為諸位說道說道一件奇事,在座的青年才俊和妙齡佳人可要警醒了,此事與爾等可是休戚相關。”


  眾人聞言皆被勾起了好奇之心,老先生藏著掖著,並未立馬道出個所以然來,而是遙遙一指張元宗幾人,勸誡道:“那幾位公子和姑娘想必是行走江湖之人,尤其要小心,否則後悔莫及。”


  張元宗諸人皆是心中一動,不知老先生是意有所指,還是隨意為之。其餘食客見他遲遲不奔主題,早就怨聲沸天,可是老先生隻是含笑望著張元宗幾人。張元宗淡然一笑,取出銀錢遞向雲瓷道:“你去交給那位老先生。”


  雲瓷聽命接過,起身向老先生奉上銀錢,其他人見狀恍然大悟,紛紛掏出閑散銀子。老先生納資方罷,談道:“日前,竟有昆侖弟子和峨眉弟子發生顛鸞倒鳳之事,引起師門震怒,清譽大損。”


  這種流傳韻事最是引人遐思,更何況事關昆侖和峨眉這種道門。昆侖在婚嫁上並非言行令止,但是峨眉卻是嚴厲杜絕,發生這種情倫之事,隻怕峨眉內部定是鬧翻了天去,卻又不能大張旗鼓找昆侖的麻煩。


  人群中頓時有人興致勃勃道:“老先生,你給我們詳細說說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老先生應道:“這昆侖弟子和那峨眉弟子素不相識,行走江湖時,在同一家客棧落腳,當夜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行了那雲雨之事。”


  “第二日醒來兩人竟毫無記憶,若不是赤誠相見,還不知昨夜一晌貪歡。羞怒之餘,兩人大戰了一場,漸漸猜測出自己是著了別人的道,中了銷魂香之類的藥物。可是兩人仔細檢查,竟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倒像是兩人一時神魂顛倒。”


  “昆侖弟子本想隱瞞此事,可是峨眉弟子心誌堅定,竟上報了師門。峨眉和昆侖各自調查一番,也沒查出個究竟來,兩人這一場魚水之歡來得莫名其妙。兩人別無他法,在師門的嚴令主持下,隻得還俗成婚。”


  眾人皆覺此事真是奇也怪哉,又有人問道:“老先生方才為何又說青年男女要小心呢?”老先生淡笑道:“天水派掌門的幺子和魚家掌門的侄女,天山的男弟子和飛仙門的女弟子,也都遭遇了相同的情況。據老朽所知,目前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十幾宗,皆是青年男女,又都查不出任何原因。”


  眾人聞言不由目瞪口呆,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怪事。有人遲疑道:“這不會是鬼神所為吧?”老先生打斷道:“這世間哪有什麽鬼神!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這想必是有人刻意為之,所以老朽才奉勸各位小心為上。”老先生又奉上幾條江湖趣聞之後,便收拾銀兩去了。


  說書人雖然離去,但留下眾人疑神疑鬼,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戒備十足。巫千雪和花未眠也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而顧驚仙依舊是冷若冰霜,完全不以為意。氣氛古怪地用完飯之後,幾人便談起接下來的打算。


  張元宗決定獨自前去一線天,巫千雪和雲崢提議一同前去。張元宗淡然搖頭道:“一線天乃是殺手組織,豈會願意他人知曉其根基所在?我幼時在一線天待過,所以我一人前去也方便行事。”


  聽他如此言語,兩人便不再堅持,最後巫千雪帶著雲瓷同雲崢返回武林源,等待張元宗。花未眠本請求巫千雪同她一道返回花家,但是巫千雪以時機未到為由推辭。顧驚仙自是前往蘇家,幫助師弟蘇航防備太一教卷土重來。


  最後留下沈睿一人,他對花未眠執禮道:“在下想要向花家求取幾種特製的療傷聖藥,能否同花小姐一道?”幾人皆是心知肚明,蘇家和花家同在南疆,那麽顧驚仙和花未眠必定同道而行,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同為四大世家,花未眠也不好斷然拒絕,隻得答應。


  初時,張元宗故意胡走亂撞,因為他並不確定蓬萊是否知曉一線天的所在,若是不知,他們或許會把自己當做引路人,他不得不格外謹慎。行了一日,他便發現有人跟蹤自己,遂又南轅北轍一通。他把跟蹤之人引進一片楓林,然後隱在樹杈上欲瞧個究竟。


  秋風微涼,然楓林色彩濃烈,紅得讓人沉醉迷離,渲染得秋天也多了幾分暖意。一位妙齡女子螓首張望,玉容流露出四分焦急,三分惆悵,又三分苦澀。她是一朵綺麗多姿的桃花,卻開在這個錯誤的時候,熱烈的秋景平添了悲傷。


  張元宗縱身飛下,忽然間視野裏出現了無數白色的毫光,迷離了眼神,腳下鋪陳的紅葉如波浪一樣起伏,楓林更加生動了。他好似陷入了一團溫柔之中,飄飄忽忽成為畫卷中的一筆。他抬頭望去,隻見花未眠眼波流轉,綻放一抹嬌羞。


  身軀忽然被抽離了重量,輕飄飄的好似無形,意識肆意遊蕩,無拘無束,變得遲鈍又輕鬆。一粒種子在心底萌芽、紮根、生長,須根刹那間布滿了每一寸血肉,緊緊抓住一意一念,綠芽須臾間長成參天大樹,開滿了緋紅色的桃花。


  花未眠瞧見心儀之人就這樣清清楚楚地出現在自己眼前,露出明朗的笑容,含著濃濃的深情,感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她生怕自己一伸手就會破碎這個夢,在他灼灼的目光裏紅雲浮現,心跳加速。


  恍恍惚惚,兩人的視野全是楓葉的紅,化作流光溢彩,包圍著他們。花未眠終是知道這實實在在是一場錯誤,可是她心知即使犯錯,這也可能是一生唯一的機會,她不願放棄,她想徹徹底底地放肆一次。


  *****

  (此處省略527字)

  *****

  當張元宗醒來的時候,他正躺著一家普通的客棧之中,記憶停留在自己飛向花未眠的那一刻,卻不知為何會在這裏。他起床尋到小二詢問,小二謙卑道:“是一位姑娘送公子來的,她還吩咐若是公子醒了,告訴公子一聲,她回南疆去了,勿念。”


  張元宗的心忽然有些發寒,那段失去的記憶,並非無跡可尋,以他敏銳的心思,自是推測出可能發生的事實,卻不知是如何著了他人的道。那個嫵媚的女子可有傷懷?她既然未等自己醒來便離去,看來多半是發生了難以坦然相見的事。


  是否應該去找她問個明白,張元宗猶疑不定。巫千雪的幽影在眼前浮現,如是一株在夜風中搖曳的優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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