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吞靈秘聞 七彩蟒蛇
寬闊的屋子裏濃厚的藥味還未散去,隱約還能瞅見空氣中飄散的煙霧,年輕男子謙和中透著卓絕,平淡中顯出非凡,龍門中人難掩卓爾不群的風采。花子窮麵露不解之色,卻又不想被張元宗的氣度所奪,冷然問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張元宗眸光淡淡,卻給人燦爍奪目之感,他緩緩道:“當年武林公決之後,花家開始從中原遷往南疆,可是途中卻遭人截殺。花家餘眾誓死反抗,逃行千裏,家師趕至時,已是晚了。家師將沿途的屍體一一掩埋,卻在一具屍體下發現了一個孩子。”
他從袖中取出一塊潤白玉佩,然後遞給花子窮。花掌門那一縷紫髯忽然抖動得厲害,接過玉佩乍眼望去,呼吸變得又急又重,他修長而白淨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麵的三個字“花蝶衣”。他猛然抬頭急急問道:“她現在在哪?”
張元宗言道:“家師悲憫,不想她背負太多的恩怨,遂帶她回了龍門,取名張水衣,讓我與她以兄妹相稱。”花子窮不住地在屋中轉來轉去,喻示著他心中難抑的澎湃,忽一頓住身子長嘯一聲,遂即暢懷大笑,久久不息,笑到最後,眼中已是溢滿了淚水。
待花子窮心情稍稍平複,瞧著張元宗又多了一分複雜之意,他悵然道:“老夫膝下有兩子,那時老大育有二女,雲裳早夭,未眠尚在繈褓之中,老二獨有一女,名為蝶衣,比眠兒大上一歲。老夫這一脈獨善其身,不參與那場禍事,公決中全部有幸得到保全。”
“我們身心俱傷,拋卻榮耀,黯然離開中原,誰知途中那一場截殺,老二一家未能如願逃至南疆。老二家香火盡滅是老夫一生中最遺憾之事,未曾想還存了這一脈骨血,真是老天爺開眼。”他又哭又笑,悲喜交加,人人見之,不免惻然。
花子窮壓住內心翻湧的浪濤,故作鎮定道:“蝶衣這些年過得可好?”張元宗淺淺一笑,道:“前輩何不問問明月?”此時花明月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桃園中的背叛一直是他心中解不開的心結,此時得知張水衣竟是自己的堂姐,心中早已打翻了五味瓶。
自遊龍鎮張水衣救他的那一刻開始,就不由自主對其心生親近。一路上,張水衣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給他沉悶而壓抑的生活帶來了一絲溫暖和輕鬆。沒想到,這種親近和信任本就來自於濃厚的血緣。
花子窮雖為花家的掌門,近年來卻一心鑽研醫術,如今又全身心教導花明月成為花家醫術的傳承者,幾乎不理家族事務。花未眠武林源一行並未對其多加詳述,僅是大概提及武聖殿比鬥的結果以及白魔、張元宗、雲崢、朱浩昌寥寥幾人。
見花子窮、張元宗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花明月局促不已,張張嘴半晌都未說出話來,花子窮催促道:“你倒是快說。”花明月支支吾吾道:“她對我很好。”花子窮皺眉道:“你們見過了?你說詳細些。”
花明月吞吞吐吐道:“她從赤發鬼的手下救了我的性命,一路上對我很好,就像是我親姐姐一樣,隻是……”花子窮心急火燎道:“隻是什麽?”花明月猶疑道:“純鈞靈魄現在她的體內。”
花子窮聞言一愣,然後臉色蘧變,他雖聽聞純鈞靈魄被一女子所得,而花未眠也因此進入中原,卻並不知這位女子是誰。他目光閃爍,急忙問道:“你見她時可有什麽異狀?”花明月搖頭道:“沒有。”花子窮頓時放下心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應該還來得及。”
忽然張元宗正聲道:“來不及了,水衣已經成魔。”花子窮頓時雙眼圓睜,叫道:“什麽?!此事當真?”張元宗平靜道:“晚輩所言屬實,水衣現在正身處囚龍寺白雲庵。晚輩此次前來,正是為求解決之法。”
花子窮似乎渾身的力氣都泄盡了,肩膀斜垮,苦笑一聲,道:“若她還未成魔,還有導出之法,如今木已成舟,老夫已是無能為力。”他方才聽到純鈞靈魄在張水衣的體內,第一時間就想到化魔的風險,卻未想到她業已成魔。此時他也無心詳問其如何得到純鈞靈魄,又是為何成魔,隻覺這個孩子命途坎坷。
張元宗聞言略感失望,轉而又道:“此事並不是沒有轉機,晚輩之所以前來南疆,乃是因為得到囚龍寺‘金佛’福靈聖僧的指點,吞靈蠱或許能夠救治水衣。”養蠱在苗人中由來盛行,但是蠱蟲皆是用來殺人,卻從未聽說誰用之救人,花子窮用青皮蠱醫毒算是開了先河。
他始一聽聞吞靈蠱之名,頓時臉色又是一變,陷入沉默深深思索。突然他的眼中泛起一種絕望和希望相交的奇彩,有些木訥道:“吞靈蠱,因傳言吞噬人性,方有‘吞靈’之名,蝶衣成魔,魔性占據主導,吞靈蠱或許能夠吞噬魔性,讓她恢複人性。”
張元宗聞其與福靈所言相差無幾,心中大安,由此可見,吞靈蠱之說並不是空穴來風,遂問道:“前輩可知在何地可以尋到吞靈蠱?”花子窮望著他慘然一笑,道:“你把此事想得太過簡單了,據記載吞靈蠱最後一次出現已是百年之前,而且記載又多是不盡不實,其是否真的存在無人可知。”
張元宗早已知道此行不易,然他依舊沉心靜氣道:“前輩,還請將所有關於吞靈蠱的消息盡數賜告。”花子窮被張元宗的鎮定所感染,胸中不由升起一股熱力,道:“吞靈蠱之名,在苗族部落中也少有人知。近年來,老夫對研究蠱蟲頗感興趣,偶然間才得知吞靈蠱的傳聞。不過就算我走遍苗地,遍訪部落老人,也隻得到三條關於吞靈蠱的傳言。”
張元宗誠懇道:“晚輩洗耳恭聽。”花子窮悵惘一笑,道:“這第一條傳言就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傳說吞靈蠱根本不是一種蠱蟲,而是來自名為吞靈族的苗人,他們生活在十萬大山的深處,是苗族古老的一支。”
“上古時期,吞靈族人,能夠驅策萬蠱,攝取人的魂魄,更日日以鮮血為食,是世間最邪惡的種族。其他苗族部落最終忍受不了作為吞靈族食物的命運,殊死反抗,吞靈族慘遭滅族之禍,僅餘少數人逃至十萬大山深處,不知如今是否還有存活。”
張元宗隻覺這條傳言猶如天方夜譚,倒像是一條用來夜止小兒啼哭的唬人故事。花子窮早就料到張元宗的反應,神色如常道:“第二條傳言說,吞靈蠱乃是萬蠱之王,靈性十足,已結慧珠,可以驅策萬蠱,藏於萬蠱山中。”
“也不知是何時,一支苗人闖進萬蠱山捕捉天生靈蠱,而不幸驚擾了吞靈蠱,結果引來潑天大禍。吞靈蠱號令萬蠱,漫山遍野的蠱蟲和毒蟲集結入侵苗族部落,瘟疫橫行,屍橫遍野,整個苗疆的苗人死了大半,這場災難方才停歇。”
“自此,萬蠱山被列為苗疆禁地,如今苗族少有人知萬蠱山被列為禁地的緣由,但傳統曆來如此,更因不少部落奉萬蠱山為出產靈蠱的聖地,因此,苗人僅在邊緣地界捕捉蠱蟲和毒蟲,並不深入。”這條傳言比上條可謂真實不少,但張元宗仍覺得匪夷所思之極。
花子窮接著道:“第三條傳言離現在最近,說的是百年前,有一位苗族少年不甘自己的部落勢單力薄,常常被其他部落欺辱,一氣之下闖入萬蠱山尋找厲害的靈蠱,期望能夠壯大本族實力,族人皆認為他這一去定是九死一生。”
“誰知三天三夜之後,他竟完好無塤地從萬蠱山返回。他本人也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一躍成為當世絕頂高手,並能驅使七大靈蠱,以一己之力滅了那幾大恃強淩弱的部落,更因此一統苗疆,成為苗地的無冕之王。”
“然而他性情大變,野心勃勃,竟率領苗人入侵中原,要統一整個中土武林。當時中原武林風聞此事,白道七大高手遂聯手狙殺,竟是全軍覆沒。最後道家正宗清秋觀的掌門歸墟挺身而出,在子陵渡口擊殺此人,使得苗族群龍無首,潰退南疆,方才解了中原蒼生之厄。”
張元宗乍然聽到清秋觀的消息,想其百年前開派掌門歸墟是何等的驚世之才,沒想到門中無人延續其勢,甚至淪落到山野小派的地步。他不由想到那個對“道”極有悟性的小道士清鶴,不知他現在何處,清秋觀的命運是否會因他而改寫。
這第三條傳聞雖有誇大之處,卻更有接近事實的可能性。張元宗沉吟道:“這三條傳聞看似千差萬別,卻都與‘吞靈’二字脫不開聯係,也許真有吞靈蠱也說不一定。特別是第三條傳聞,更是提到清秋觀,歸墟本因奇遇而無敵天下,那苗族少年三日而成絕頂高手,這等奇事或可信其一二。”
花子窮微微搖頭,一針見血道:“吞靈族人之說,頗為荒誕,無從考證,而吞靈蠱掀起災禍,彼時生靈塗炭,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夠見到它的真身。就算是百年前,那苗族少年是否因為吞靈蠱而成為高手,無人可以證實,也無人見過吞靈蠱的真麵目,這一切都不過是後人的猜測。”
張元宗陷入深深地思索中,花子窮畢竟是七旬開外的老前輩,能夠一下子抓住問題的關鍵。吞靈蠱隻是隱有其名,根本就無人見得,更不知道其是何麵目,苗地的蠱蟲自有其奇詭神異之處,若是其它的靈蠱“李代桃僵”,那麽吞靈蠱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張元宗忽然靈光一現,道:“百歲之齡的苗人不是沒有,苗族少年這件事也不是一兩年的時間就會被衝淡,應該有很多記載才對,為何現在卻少有人知道吞靈蠱?難不成有人故意隱瞞吞靈蠱的消息,生怕有些不知輕重的年輕人闖進萬蠱山?”
花子窮目光一亮,不由讚道:“不錯!昔日黑苗的老人告訴老夫,無論是哪一條傳聞,吞靈蠱現身帶來的都是災難。自苗族少年死後,苗族擔心有野心的人再借吞靈蠱為禍蒼生,於是各族首領聯合商議,焚毀所有關於吞靈蠱的記載,也嚴禁族人談論。百年時間過後,知曉吞靈蠱的人寥寥無幾。”
張元宗分析道:“他們如此大動幹戈,必定是為了隱瞞一個可怕的真相,可見苗族少年的確是在萬蠱山中發生奇遇。無論是否是因為吞靈蠱,但一定也與某種靈蠱相關。隻要我們找到這種靈蠱,也許能夠找到救治水衣的方法。”
花子窮聽其所言,一時間也頗為猶疑,難不成世間真存有這樣一種靈蠱。他歎氣道:“若是真有這種靈蠱,可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張元宗語氣堅定道:“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晚輩也要去萬蠱山走一遭。”
“讓未眠陪張公子走這一趟!”花未眠灑然踏入屋內,美麗的容顏上浮現著堅定不移的神情。花子窮與張元宗知道她早已身在屋外,也不說破,此時她現身表明心跡,著實讓張元宗微微一驚。
張元宗拒絕道:“萬蠱山,我一人前去便可。”花未眠嘴角一翹,道:“常聽爺爺說起兩個早夭的姐姐,既然水衣姑娘是我花家之人,更是我堂姐,我豈能置身事外?”張元宗決然道:“花小姐乃是花家繼承人,牽一發而動全身,決不能以身犯險。”
忽聽花子窮道:“就讓眠兒陪你一同前去。”張元宗心中驚詫莫名,萬蠱山乃是苗族的禁地,花家好不容易元氣漸複,怎能在這時候讓花家的少掌門犯了苗族的忌諱,一著不慎隻怕花家想在南疆安身立命都很難。
就算張水衣乃是花家掌門失散多年的孫女,但是花、蘇、苗鼎足而立,若花未眠踏入萬蠱山而被察覺,隻怕會引起花家與苗族的衝突。花子窮既然被推舉為掌門,必不至於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整個家族的前途。
花子窮難得笑道:“眠兒還不一解張公子心中疑惑?”張遠宗聞言頓時了然其中必有蹊蹺之處,便沉心靜氣一瞧究竟。花未眠嫵媚一笑,若是春日清輝,道:“請張公子移駕屋外,未眠方能解答疑惑。”
張元宗倒也灑脫,同幾人來到屋外的空地上,周圍都是大片的藥材地,唯有一條小徑通向山腳。花未眠從袖中取出一個木製盒子,半個拳頭大小,她徑直打開盒子,張元宗定睛望去,裏麵是一顆赤色的珠子,鴿子蛋大小,似石非石,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
忽然從遠處藥材叢中傳來窸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靠近。張元宗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寒意,心中不免暗中戒備。餘光掃見花家祖孫三人神色如常,又不由暗暗生奇,不知那靠近的是何物?
異香越來越濃,卻並非由珠子散發,而是從遠處飄來,藥材地裏的響聲愈來愈響,近在耳畔。花子窮單手捋須,故作神秘高深,花明月定定望向前方,眼中流露出一絲戒懼,而花未眠挺身相迎,臉頰上盡是歡喜之意。
突然一道彩影從藥材地裏飛竄出來,好似一道彩虹橫貫虛空。仔細瞧清,竟是一條身披七彩,三丈餘長,碗口粗細的蟒蛇,直撲向花未眠。張元宗乍一瞧見如此巨大的蟒蛇,心弦狂震,欲要出手解救花未眠,心思電轉間頓時明白這條蟒蛇就是花未眠的答案,不由頓住身形靜觀其變。
七彩蟒蛇盤成一團,將花未眠圍在中央,它周身布滿了彩色的鱗片,泛著炫目的光輝。其額頭上有一拳頭大小的粉紅肉瘤,好似一支肉角,似乎將要化為傳說中的龍,撲鼻的異香正是從它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蛇頭與人齊高,口吐尺餘長的蛇信,湊向花未眠手中奇異的珠子,顯得頗為溫順。花未眠露出寵溺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蟒蛇的頭顱,好似自家的寵物一般,渾不似尋常女子天生懼怕長蟲。張元宗望著這震撼的一幕,心中又驚又奇,花家不知用何方法收服了這樣一條彩蟒。
這是怎樣的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麵,嫵媚嬌豔的女子斜倚在彩蟒身上,玉手輕撫蛇身,笑意清揚,眼角眉梢盡是愈濃的豔色,散發著一股妖邪誘人的蠱惑。她仿佛是化身成人的千年蛇妖,來這世間走一遭,隻是為了攪動少年公子的心湖。
花未眠回首嫣然一笑,道:“小彩很乖的,從不吃人。”張元宗聞言心中又是一寒,這哪是勸慰,分明就是恐嚇,轉而玩心大起,抱拳躬身,煞有介事道:“小彩兄,小弟今日有幸得見尊容,真是三生有幸。”花未眠忍俊不禁,笑將出聲,頓時花枝亂顫,春意無邊。
突然,七彩蟒蛇身影一頓,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珍珠大小的蛇眼詭異地盯著張元宗。花未眠覺出有異,輕喚道:“小彩……”就在此刻,彩蟒倏然向張元宗飛撲過來,蛇口大張,紅信吞吐,盡是一副猙獰凶惡的景象。
花家祖孫始料不及,麵色蘧然大變,花未眠急聲叫道:“小彩,勿要傷人!”此蟒雖身形巨大,但了開去快如閃電,須臾間就到了近前。血盆大口上顎有兩個寸長的尖銳毒牙,餘下還有不少細小的尖牙,腥氣和香氣混合的味道乍然襲來,令人作嘔。
眼見七彩蟒蛇就要吞噬掉麵前的男子,張元宗紋絲不動,青衫不揚,絲毫不懼逼近的蛇口,隻見他眼中冷芒一現,幾道劍氣猝然激射彩蟒的頸部,頓時一種如牛鳴般的聲音傳出,彩蟒如遭電擊倏然避退到丈外。
彩蟒渾身的鱗片刀槍不入,水火難傷,最是堅不可摧,雖然以龍門劍氣之利未能傷其分毫,但是彩蟒極是吃痛,不得不避開了去。彩蟒不由被激起怒意,長尾一擺,挾帶橫掃千軍之威掃向張元宗,勁風四卷,嘯聲陡傳。
那條蟒尾猶如鐵柱橫掃,勢不可擋,若是擊在身上,必定粉身碎骨,化為肉泥。誰知張元宗避也不避,好似青山勁鬆,任由疾風吹得青衣飛揚,就在蟒尾近身之際,其蓄勢待發的一掌倏然印在蟒身上,隻覺蟒尾勢大力沉,有開山裂石之勢,而鱗片觸手生涼,嚴密堅硬。
隻聞彩蟒又是一聲牛鳴,蟒尾頓時被擊飛落在藥材叢中,僅餘蟒首露在外麵,張元宗恍若降魔神人,威不可測。這一連番動作快如閃電,待花家祖孫回過神來,已是心似鼓槌,冷汗涔涔。彩蟒一向溫馴,卻不知為何對張元宗如此敵視,幸好他乃是蓋代高手,要想傷他難如登天。
見他絲毫未傷,遂放下心來,又不免又驚又奇,七彩蟒蛇乃是天生異種,神勇異常,這一撲一掃之勢開山裂石,勇猛無匹,他卻與之正麵硬撼,猶有餘力,其實力當真可怖。花氏姐弟還好,花子窮乃是初次得見張元宗出手,隻覺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不由憶起十六年前的木青龍。
彩蟒連連受挫,怒張血口,凶光大放,卻又對麵前的男子頗為忌憚,一時間審時度勢,躊躇不已。花未眠慌忙靠近彩蟒,將那枚赤色珠子放其鼻端,又輕撫安慰,其凶性方才稍減,但仍舊怒目直射張元宗。
花子窮忽道:“請問張公子身上是否攜帶了驅蛇避蟲的藥物?”張元宗恍然大悟,笑道:“我正奇怪小彩兄為何獨對我凶惡相向,原來如此。聽聞南疆多蛇蟲,遂提前備了些藥物,未曾想惹惱了小彩兄,罪過,罪過。”隻見他從腰間取下一個素色錦囊,然後遠遠拋開,那彩蟒頓時凶性大減。
花子窮見張元宗方才乍遇彩蟒襲擊,處事從容淡定,出招舉重若輕,現在複又調笑促狹的模樣,不由暗暗稱讚,龍門中人果然與眾不同。張元宗轉而恢複淡然,問道:“難道此去萬蠱山要借助小彩之力?”
花子窮沉吟道:“苗疆有五毒之說,分別為蛇、蠍子、蜈蚣、蜘蛛、蟾蜍。毒物之間一般相克,這條七彩蟒蛇乃是五毒中的異種,天生異香,正是蠱蟲和毒蟲的克星,雖不至於萬毒辟易,但也會省去不小的麻煩。”
張元宗聞言心下大喜,這七彩蟒蛇如此神駿,不僅能夠驅逐毒物,更頂得上一位絕頂高手。按理說這種天生地養的靈蟒,野性難馴,孤傲難抑,卻不知為何馴服於花家?不知那赤色的珠子又是何物?
花子窮似是瞧出張元宗心中的疑惑,道:“你可知老夫那青皮蠱從何而來?”張元宗淡笑道:“難道與小彩有關?”花子窮笑道:“不錯。雖然苗疆產蠱首推萬蠱山,但是整個苗地卻也是毒物遍行。老夫曾在大山深處,遇到青皮蠱與小彩相鬥,就做了一回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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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遷至南疆元陽道休養生息,因是醫藥世家,花家人行醫救人,又妙手回春,不知比當地的巫醫高明了多少倍,不久之後就贏得當地土著的尊重,在苗人中頗得威望。
幾年後,花子窮一次進山采藥,偶然間闖入大山深處的一處水潭,陡見一條七彩蟒蛇在水潭中央騰起丈餘,眼露凶光,猙獰可怖,一股濃鬱的異香撲麵而來。他猛然瞧見,竊以為彩蟒見其闖入它的領地,將要發動攻擊。
花子窮心驚膽戰之餘,經過仔細觀察,瞧出端倪,那彩蟒好似同什麽隔空對峙,對他的闖入渾似不察。彩蟒嚴陣以待,仿若化為石像一般,花子窮分出心神觀察周圍,發現它戒備的不過是是半空中的一隻青色蟲子,心中納悶不已。
一蟲一蟒對峙了半個時辰,花子窮不敢有絲毫妄動,若是驚動如此神異巨大的七彩蟒蛇,要想全身而退隻怕不易。突然那隻蟲子渾身騰起一團青色的雲霧,然後直撲潭中的彩蟒,蟒蛇竟不敢直迎其鋒,向一旁躲避。
蟲子不依不饒,向彩蟒追去,那蟒蛇好似頗為忌憚,左躲右避,不敢讓其靠近,但是蟲子身小靈活,蟒蛇躲避得極為狼狽,攪動潭中騰起一片水幕。最終想必是那彩蟒因憋屈被激起真怒,麵對蟲子張口噴出一團白色的毒氣,頓時將那蟲子吹偏數尺。
誰知那蟲子竟頗為歡喜,將那團毒氣盡數吸到腹中。彩蟒連連噴氣,而蟲子盡皆吸取,漸漸地身形竟擴大指頭大小。最後彩蟒噴出的毒氣顏色變淡,應當是毒性降低,彩蟒見那蟲子未傷分毫,還浪費了體內的毒氣,一時間凶性大發,竟直直撲了過去,然後一口將其吞了。
花子窮正納悶它早該如此之時,隻見它七彩陡消,渾身青碧,整個身子摔在潭邊,並從口中掉出一顆赤色的珠子,似石非石,再瞧其奄奄一息,竟是中毒已深。接著,隻見那蟲子艱難地從蛇口裏爬了出來,渾身沾染粘液,一時無法起飛。
如此怪異驚險的一幕,花子窮看得目瞪口呆,待回過神來,頓時明白這青色蟲子必定是苗疆難得的天生靈蠱,不由起了趁火打劫之心。想必是因為彩蟒粘液的緣故,它行動緩慢,又無法散發毒霧,等它爬到幾丈外,竟讓花子窮輕易捉了。
本來花子窮欲不管那彩蟒盡快離去,誰知那彩蟒已具靈性,發出一聲虛弱的牛鳴,眼中竟流下淚來,神色中頗有求助之意。花子窮一時不忍,想它不知經過多少災劫才能成長至此,殊為不易。他遠遠瞧見它所中非尋常之毒,隻怕普通避毒丸難以解除。那時他身上正好有一株赤血瑤草,乃是解毒的奇草,然後他取之放在彩蟒的近旁就離去了。
花子窮心知靈蠱在苗疆容易引起他人覬覦之心,遂隻暗中向黑苗的老友詢問,方才得知這青色蟲子乃是苗疆第一毒蠱青皮蠱。幾十年前紅苗族長曾憑借青皮蠱稱霸苗疆,成為苗王。初時,花子窮不敢聲張此事,如今花家也算站穩了腳跟,也就沒這些忌憚了。
回到花家半個月之後,那條彩蟒竟不知通過什麽方法尋到花子窮的住處,俯身低頭,將口中的珠子交給了花子窮,竟是起了報恩之心。後來花子窮慢慢發現彩蟒所散發的異香有驅逐毒物的功效,僅有青皮蠱之類的少數靈蠱例外。
自此以後,七彩蟒蛇守護花家,從不無故傷人,更是與花未眠頗為親近。花家子弟皆知有如此靈蟒守護花家之後,皆刻意避免使用雄黃之類的驅蛇藥物,雙方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