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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絕地逢生 驚雷陣陣

  正因為深穀的靜寧,微風輕撫的聲音,蟲鳴鳥叫的聲音,湖水蕩漾的聲音,在耳畔是如此的清晰和生動。兩人陷入沉寂,久久不語,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然而當事人魚蓮花卻麵色平淡,微瀾不起。


  張元宗伸手握著老婦人的手,溝溝壑壑,飽經風霜,不由心中一酸,他壓製住情緒翻湧,溫和道:“婆婆,這些年您受苦了。”魚蓮花報之以微笑,淡和道:“這些年,雖然開始有些艱難,不過後來也就慢慢好了,你看這個山穀像不像一個世外桃源?”


  魚蓮花的豁達讓張元宗心生敬意,就算是麵對孤苦終老的結局,她也未曾憎恨過傷害自己的人。她人如其名,若是一朵靜靜在深穀綻放的蓮花,就算是麵臨遲暮,也有一股純潔幹淨的氣質。


  張元宗有些不想說話,就這樣享受著深穀的靜寧,心裏沒有疲憊,靈魂也變得通透。魚蓮花眸光卻稍一紊亂,忽問道:“瀾兒,可還好?”張元宗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瀾兒”乃是雲崢生父雲瀾。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方才毫不在意自己敘述過往的傷懷,即使深陷絕境,也坦然處之,卻仍舊忍不住要問一聲孩子的近況,這是一位母親深深的愛念。一向果斷的張元宗突然間變得優柔寡斷,他不忍去看魚蓮花那雙眸眼中的溫柔和期待。


  魚蓮花蕙質蘭心,似乎察覺到張元宗的異樣,心中一緊,忙問道:“怎麽了?瀾兒出了什麽事?”張元宗眼中悲色不褪,他不知道麵前的老人能否經受住兒子亡逝的悲劇。他是一定會設法離開這個地方的,而老人是雲崢的親祖母,他豈能不帶她一同回去,可是她一旦出穀,雲瀾之死也是瞞不住的。


  半晌過後,張元宗肅穆道:“雲瀾掌門日前已經亡故。”魚蓮花渾身一僵,倏地抽出雙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張口粗粗地喘氣,臉色煞白得可怕,她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盡了一般,軟軟靠在椅子上,緊閉雙眼,久久都不說話。


  張元宗擔憂地望著她,幾十年母子分離,結果仍舊是天人永隔,這是何種的慘然,又是何等的不公。一個人在遭受背叛之後,經受多少淒風苦雨,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依稀可以看到這一路的血與淚,傷與痛。幾十年的思念刹那間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化為了泡影,坍塌成廢墟。


  如果自己就此死了,老人會繼續懷揣著思念,在腦海描摹孩子變化的樣貌,也不會像這一刻化為灰燼。張元宗的心中也有同樣的哀情,不僅因為她孤苦的一生,而且還有她與莫師伯之間存在了一段情。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的呼吸開始趨於平緩,眸子緩緩打開,瞳仁裏還翻湧著悲傷,不過整個人平靜了不少。她不以為意地輕笑道:“都這麽多年了,本以為自己還有什麽看不透的,誰曾想還是有放不下的東西。”


  張元宗望著她的笑容心中一痛,這是要經曆多少的撕心裂肺才能在此刻笑得出來,他略一思量,字字清晰道:“婆婆勿傷,雲掌門雖然故去,但育有一子雲崢,人中之龍,已經就任掌門,倒可令人心懷大慰。”


  魚蓮花眸光一亮,囁嚅著嘴唇,當年她遇害時雲瀾還在繈褓之中,深穀中的幻想不過是聊以慰藉,何曾真得能描摹地清楚,也曾想過他會生兒育女,不過更是虛無縹緲,無從想象。她定了定神道:“此言當真?”


  張元宗浮現一絲笑容,道:“雲崢,嘉樹玉質,英華氤氳,我與他情逾兄弟,親眼見他就任掌門。”恍惚間他的臉上有淡淡的毫光,好似與有榮焉。魚蓮花聞言露出一抹欣喜,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張元宗稍微遲疑之後,遂將現下雲家的情況統統告知了魚蓮花,既然她將要同自己返回雲家,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他有條不紊地以老太君與雲崢為中心進行敘述,講到雲瀾四兄弟,講到雲瀾之死。


  魚蓮花靜靜地聆聽,神色平靜如常,當張元宗說到雲瀾之死,她猛然直起身來,嚇了張元宗一跳。魚蓮花轉過頭來,她的臉色一片灰敗,眸子裏氤氳著遲疑、憤怒和絕望,張元宗見此情形,欲要起身。


  魚蓮花顫抖地擺擺手,仿佛瞬間又老了一大截,她的白發蒼蒼在此刻是如此的醒目,挺立水湄之央的蓮花現出了龍鍾老態。過了一會兒,她沙啞著嗓子苦笑道:“沒想到她還是沒有放過瀾兒,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張元宗心中一驚,愕然地望著麵前的老人,遲疑道:“婆婆……”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魚蓮花有氣無力道:“當年父親偶然得到一本武功秘籍,我嫌它太過陰毒,遂棄之不練,但我妹妹卻是如獲至寶,我們未曾多想就隨她去。這門武功就是陰蝕掌。”


  張元宗聞言聳然動容,殺害雲瀾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雲家老太君。想來雲瀾一代掌門,武功修為俱是深不可測,天下誰能輕易殺得了他。若是老太君出手,情形自是不同,雲瀾豈會戒備提防自己的母親。老太君隻要故意露出些許母親的溫情,再伺機出手,雲瀾定是沒有幸免的道理。


  張元宗不由覺得齒冷,老太君雖不是雲瀾的生母,但是畢竟親手將他養大成人,朝夕相處也應有母子之間的孺慕之情,更可況他還是自己親姐姐的孩子,丈夫雲淵的親生兒子。沒想到老太君竟冷血至此,當真是走火入魔了。


  聞此噩耗,魚蓮花身心俱疲,她的眸子裏忽騰起一絲憤恨的火焰,忽又黯然熄滅了。她有些木然道:“我真想站在她的麵前問一句,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可是這深穀四方絕壁,是出不去的。”


  張元宗俯身偎在魚蓮花的膝邊,就如她的孫兒一般,他略帶傷感道:“死者已逝,還請婆婆多多惦念生者,雲崢自小從未得到過老太君的一絲關懷,還請婆婆憐惜。”魚蓮花聞言閃過一絲不忍,想想老太君殺害雲瀾之冷酷,由此可以想象雲崢的光景。


  張元宗頓了頓又道:“此外,還有一人心念婆婆,五十年都未變過。”老人放在張元宗烏發上的手微微一頓,眸光一閃,問道:“是誰?”張元宗麵含一抹複雜的喜意,低聲道:“我師伯莫子虛,浪跡江湖五十年,孑然一身,對婆婆情深意重,從未忘卻。”


  魚蓮花聞言一時間呆住了,塵封在記憶裏的那個人陡然破繭而出,衝蕩心神,不由一陣顫栗。那段短暫而美好的時光,從未失去光彩和熱度,一直都是深夜夢中的歡愉。她良久緩過神來,盯著張元宗驚異道:“你是龍門中人?!”


  張元宗低眉頷首道:“是,家師木青龍。”老人微微驚愣,然後輕笑道:“當年他可是個木頭疙瘩。”這一笑方才沉沉的悲氣稍減,魚蓮花細細打量著張元宗,道:“沒想到我還有這份幸運,再遇龍門中人。可是,你怎麽會掉下山崖?若不是天佑,我隻能為你收屍了。”


  張元宗不以為意道:“情勢緊急,不得已而為之。”魚蓮花輕撫張元宗的頭頂,嗔道:“傻孩子,有什麽比得上性命來得重要。龍門之中人人皆是卓爾不群,若丟了性命,殊為可惜。”張元宗淺笑道:“婆婆教訓的是。”


  魚蓮花微微有些不自在,沉吟道:“你莫師伯這些年還好麽?”張元宗如實相告道:“當年師伯與師父不歡而散,就此離開了龍門,獨自浪跡江湖。我也是不久前與之巧遇,他告訴了我當年所發生的事。婆婆,師伯雖已過古稀之年,可是他對您一直念念不忘,可謂情真意切。”


  魚蓮花臉頰浮現淡淡的紅雲,輕撫白發,緬懷道:“那是他是名不經傳的少年俊彥,我是春心萌動的名門淑女,本就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璧人。”言畢,她嘴角微微翹起,猶如一彎新月,好似少女一般嬌羞。


  也許是遇到一個與自己有些淵源的人,也許是這些年養成了波瀾不驚的性子,魚蓮花除了有些難免的傷懷外,並未在喪子的傷痛中沉浸太久。張元宗不知道自己恰時搬出莫子虛是否真的衝淡了老人的悲痛,他隻希望老人能安心快樂。


  他心中微微寬慰,忽道:“婆婆,可願同我離開此地?若是莫師伯能有緣再見您一麵,五十年的心結也就能解開了。”魚蓮花身軀微微一顫,她從未想過要離開此地,似是不願麵對外界的人與事。即使最初的艱辛也是獨自一人默默承受,更何況此處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然而因為雲瀾之冤死、莫子虛之深情,老人第一次冒出了離開深穀的念頭,可是她沉心一思,歎息道:“此處是天然絕地,今生隻怕是出不去了。”張元宗站起身來,抬頭眺望四方聳立的山崖,然後回首道:“婆婆放心,元宗已有離開之法,隻是比較費時費力。”


  魚蓮花驚色一閃,完全看不透麵前的俊逸男子,這由不得她不驚詫懷疑。她雖從未想過要離開此地,但也思慮過離開之法,可是五十年匆匆而過,卻從未有找到半點離去的可能。她不由驚疑道:“你真有離開之法?”


  張元宗一指屋後的山崖,道:“此處山崖應當是最矮的,約莫有三千丈左右,以我的輕功可以每隔三十丈鑿出一個石洞,依次塞上一截木樁,再係上樹藤。若是我中途內力不濟,也可下降到木樁上運功恢複。如此周而複始,十日左右必能登上崖頂。”


  老人眸子一動不動難以置信地盯著張元宗,此法簡單明了並不難以想到,難的是淩空三十丈,還要在堅硬的石壁上鑿洞,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此法過於凶險,一著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張元宗卻篤定道:“婆婆放心,我既然提出這個辦法,必有七成的把握。”魚蓮花仔細觀察發現這個年輕人並不是說笑,心中淺淺一思,微笑道:“看來你的武學修為,已是超凡入聖,也難怪你能恢複地如此之快。”


  張元宗既不承認也不反駁,淡笑地望著魚蓮花,道:“我需要兩月的時間,身上的傷才能痊愈,恢複修為,這兩月我們多備些木樁和樹藤。”老人心中泛起五味雜陳的情緒,雖然驚詫之意並未散退,但卻沒來由地相信這個年輕男子,不由暗忖:難道真要離開這裏了。


  老人突然想到什麽,轉身匆匆返回屋裏,一會兒又走出來到近前,將一柄短劍遞到張元宗麵前,道:“這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短劍,當年它隨我一同掉落深穀,這些年能活下來,全靠它了。我想在懸崖上它對你還有些用處,今日就當做見麵禮,送於你了。”


  張元宗微露驚色也不推辭,遂接過來,仔細打量。短劍長不過一尺,如短刃,如匕首,鯊皮劍鞘,青雲吞口,皆是樸素古拙。他緩緩拔出短劍,目光一凝,寒氣直撲眼眉,再觀劍身,滿刃花紋畢露,猶如魚腸,並透出澄澈秋水,青澤幽寒,分明就是一柄上佳的神兵利器。張元宗驚喜道:“這是魚腸劍,乃是同純鈞劍齊名的上古五大名劍之一。”魚蓮花一旁靜觀,但笑不語,不由暗讚張元宗見聞廣博。張元宗入神地把玩了一會兒魚腸劍,入手微沉,斜劃輕巧,當真是得心應手,不過他卻婉拒道:“婆婆既已知道我的身份,當知龍門中人何嚐用過劍?”


  魚蓮花一愣,旋即自嘲道:“是我糊塗了,龍門劍氣削金斷石,無堅不摧,若是用劍,確實是落了下乘。”張元宗心思一轉,微微一笑道:“這把魚腸劍如此珍貴,婆婆何不將來送給自己的孫媳婦。”


  魚蓮花聞言忍俊不禁道:“還是你小子想得周到,唯恐我今後沒什麽像樣的見麵禮拿得出手,丟盡老臉。”張元宗也覺莞爾,笑道:“那婆婆就更應該留下此劍,也好今後在孫兒、孫媳婦麵前大方一回。”兩人不由相視而笑,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


  接下來,張元宗除了運功療傷之外,就與魚蓮花四處勘察,準備木樁樹藤。他本來不讓老人插手,自己動手便可,然而魚蓮花雖是古稀老嫗,卻修為深厚堅實,身康體健,與中年無異,也隻能由著她。


  兩月後,張元宗展現了驚人的恢複力,內息充盈,暗傷盡消,連帶外傷也結痂脫落,整個人精神奕奕,神光飽滿。魚蓮花感覺這個年輕人忽然間變得光華照人,神韻吞吐,當真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不由心中大喜。


  他們並未耽擱,當機立斷開始著手出穀之事。來到崖腳下,空地一旁擺滿了木樁樹藤,而大部分的空地上卻堆滿了偌大一片一人高的斷枝樹葉,乃是魚蓮花不放心而堅決要求,以防張元宗疏忽失了性命。


  張元宗站於崖腳下,背負五節臂粗的木樁,手持魚腸劍,微一沉氣,身影忽地拔地而起,猶若一隻蒼鷹,一飛衝天,當真是快速絕倫,動人心魄。待上升約莫三十丈處,他內力一激,魚腸劍劍芒凝實,直直刺入了堅硬的石壁,張元宗的身子頓時穩穩懸在半空。


  稍一休息,他右手駢指如劍,一道劍氣迸射而出,淩厲卻不霸道,鋒銳卻不耀眼,用來鑿洞卻是恰到好處。石壁雖堅,但劍氣鋒芒彌盛,隻見碎石雨落,不大會兒就鑿出了一個半尺深的石洞。洞口微高,洞底微低,如此傾斜,插上木樁就不會有滑出的危險,不得不說張元宗心思縝密。


  插上木樁後,張元宗右手抓住木樁,左手微一用力,魚腸劍鏗然而出,他右手再一借力,身影便輕巧地落在木樁上,然後他運功半個時辰後,又飛升三十丈左右,再如方才那般施為,依次用完五根木樁之後,借助木樁飛下山崖。


  魚蓮花靜立山崖之下,不敢離開,抬頭仰望張元宗的身影,即使高遠看不真切,也是兀自極力望去,心中默默祈禱。待張元宗下了山崖,老人固執堅持,兩人便返回木屋,食飯休息,養精蓄銳,下午又才接著開始。


  開始幾天因為距離較近,可以鑿出十餘洞口,後來距離越來越高,愈加凶險艱難,鑿出的石洞越來越少,而張元宗也需要更加謹慎和更多的休息。皇天不負有心人,十一日之後,張元宗上了崖頂,放眼望去,青山延綿,林木蔥蘢,心中不由大暢。


  待精力恢複後,張元宗又沿原路回到崖低,用了兩日的時間將樹藤拴在每根木樁上。當然,以他的輕功修為當不需要這些,然後他將帶著魚蓮花一同上崖,由不得他不做萬全的準備。又準備收拾幾日,他們正式準備離開深穀。


  臨走時,魚蓮花微微有些遲疑和情怯,數次駐步回望這片深穀,五十年的歲月悠悠而過,難免有些不舍。不過腦海中那個身影愈發明晰,而雲瀾的死也催促她要去討一個公道,於是猛一咬牙,堅定了決心。


  以魚蓮花的修為,獨自上崖也並不困難,但是張元宗生怕出現紕漏,遂堅持背負魚蓮花,再用布條細細纏牢,然後握著樹藤縱身向上飛去。由於並非像鑿洞那般費力和往返那般費時,再加上中途的休憩,兩個時辰後,兩人就登上了山崖。


  張元宗還是累得精疲力竭,也顧不得風儀,兀自躺在荒地上大口喘氣,然後再吃了些幹糧恢複精力,而魚蓮花四下遠眺,身影不由微微晃動,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熟悉的景致。


  由於山巒曲折迂回,兩人徒步行了一日才從西邊到達武林源的邊緣。兩人也不急於返回雲家,進入武林源後找了一家酒樓休息。雖然跳下山崖,但好在身上錢財未失,否則兩人也隻能流落街頭或是返回雲家。


  張元宗吩咐老板為兩人準備了新的衣衫,待細細收拾之後,狼狽之色盡去,兩人遂來到堂中用餐。魚蓮花開始還有些不適應,心情頗為沉鬱,待時間一長,也就安之若素了。在旁人看來,兩人多半就是祖孫的關係,老婦人溫和衝淡,依稀可見年輕時風華絕代,而年輕人俊朗飄逸,氣度非凡。


  魚蓮花慢慢體味塵世的喧鬧,五十年與世隔絕的陌生感慢慢消退,這是久違經年的感覺,她與張元宗輕聲談論,不時說些往日的豪傑人物和奇聞異事。張元宗見她心情逐漸好了起來,不由為她高興,一時興起,也多喝了幾杯。


  “張兄!”突然人群爆出一聲激動大喝,接著一道身影蘧然撲倒近前,張元宗一驚,回首打量,隻見一位錦衣微胖的貴公子驚喜欲狂地望著自己,赫然是秦家二公子秦少遊。他眸子微微泛紅,緊緊箍住張元宗的胳膊,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一般,露出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興奮叫道:“你沒死!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張元宗心中一暖,望著這位交淺情深的友人,調笑道:“我好不容易大難不死,別被少遊你折斷了胳膊。”秦少遊頓時醒悟過來,連忙鬆開手,坐了下來,但仍舊目不斜視地盯著張元宗,似乎是仍未相信這個事實。


  張元宗假裝摸臉,故意道:“我又不是水衣,你盯著我幹嘛?”秦少遊不由覺得微微尷尬,然後道:“回青州不久就傳來你葬身懸崖的消息,隻覺這定是謠言,遂匆匆趕來武林源求證,當雲掌門親口告訴我此事千真萬確,方才如夢初醒。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還活著。”


  張元宗拍拍他的肩膀,懇切道:“有你這種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秦少遊眨巴眼睛,重重點頭道:“我也是。”張元宗忽問道:“你師父來了麽?”秦少遊隨口道:“師父和梁兄都在桃園,他們整天長籲短歎的,我受不了就出來走走。誰曾想讓我碰到了你。”


  張元宗微微望了一眼魚蓮花,心想莫師伯既然身在武林源,還是盡早安排他們相見。這時秦少遊方才注意到桌上還有一位老婦人,待他看清容貌,驚愕道:“老太君?咦?怎麽頭發白了?”張元宗淡笑道:“少遊你誤會了,婆婆不是老太君。”


  秦少遊張開嘴半天都合不攏,驚異道:“婆婆怎麽會同老太君如此相像?”張元宗捫心一思,目光示意征求了一下老人的意見,然後淡笑道:“婆婆是老太君的雙胞胎姐姐。我能活下來,多虧了婆婆的救命之恩。”


  秦少遊聞言嘴巴長得更大了,自己從未聽過雲家老太君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也難怪他大吃一驚。張元宗為魚蓮花介紹道:“這位是秦家二公子秦少遊,秦家如今已是直追四大世家的武林世家。”


  魚蓮花和藹地問道:“可是天下第一首富的秦家?”張元宗淡然一笑,道:“婆婆慧心巧思,一猜便中。”魚蓮花輕歎一聲道:“沒想到富家天下的秦家也成了武林中人。”然後魚蓮花溫和地問了秦少遊的年齡、家人之類的家常,秦少遊遠遠瞧過老太君,感覺好似一塊寒冰,威嚴冷肅,而這位婆婆慈祥和善,言語溫柔,不由心生親近。


  突然秦少遊想到什麽,急促道:“張兄,雲家要出大事了!”兩人聞言俱是一驚,張元宗忙問道:“怎麽了?”秦少遊開門見山道:“老太君宣稱雲掌門根本沒有資格擔任掌門,明日將召開武林大會,免去雲崢的掌門之位。”


  魚蓮花身子微微顫抖,她是要連自己的孫兒也不準備放過,張元宗握住老人的手,堅定而簡短道:“婆婆放心,元宗必會盡力護他周全。”魚蓮花頓時心中大安,感激地望著他。張元宗報之以微笑,然後問秦少遊道:“可曾說過因為什麽?”


  秦少遊也不去細想老婦人的異樣,道:“據說已故的雲瀾掌門根本就不是老太君的親生兒子,那麽雲大公子自然就不具備掌門的資格。”魚蓮花心中一痛,卻又透出一股堅韌之氣,為了亡故的兒子和陷入困境的孫兒,她最初的猶疑蕩然無存,心懷莫大的勇氣和決心,必要親自去一趟雲家。


  張元宗隱隱感受到老人的變化,心中悲喜不定,又問道:“雲家現在的情形如何?”秦少遊微一思量,道:“情勢不容樂觀,雲家支脈已有不少人都存著觀望的態度,若傳言坐實,他們必會臨陣倒戈,反對雲崢擔任掌門。”


  張元宗心中早有如此預料,因此並不驚訝,微微沉吟道:“支持雲崢的還有哪些人?”秦少遊眼珠一定,道:“雲四爺、雲大師父以及金大掌櫃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雲崢,其餘人就難說了。”


  聞言,張元宗還是對雲珵的表現微微驚詫,難得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凝神片刻,又問道:“你可知千雪身在何處?”他仍舊記得那日青崖下那抹堅韌的幽影,不知她此時可好,是否還在悲傷?

  秦少遊抬頭望了張元宗一眼,道:“我聽雲掌門說,巫姑娘和雲瓷在你葬身深淵的第二日就動身前往囚龍寺,尋張姑娘去了。我本來也想動身去囚龍寺,可是師父說雲掌門乃是張兄的朋友,看能否助一臂之力,所以讓我呆在武林源。”


  張元宗明白莫子虛乃是看在師門的情分上,才做了這樣的決定。此時的雲家隻怕是波雲詭譎,然張元宗的心境突然變得通透寧靜起來,他望著對麵的老人道:“婆婆,明日我和您去雲家一趟,親眼瞧瞧老太君如何翻雲覆雨。”


  魚蓮花的心早已沉靜了下來,回望著豐神如玉的男子,微微點頭。秦少遊在一旁暗暗嘀咕道:“難道是讓姐姐勸解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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