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宴終了 千雪危機
雷火門、飛仙門、丹陽派、天水派、青霞派,俱是名震一時的門派。五位掌門也皆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但是就因這一個回合,他們就明白自己與場中這一對璧人的差距猶如天塹。他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羞怒之感,接著慢慢醞釀,越來越盛,逐漸生出悍不畏死的氣概。
五人好似約好一般,紛紛縱身出手,頗有無畏之勇,而門中弟子和江湖遊俠,皆一擁而上,殺招齊出。龍門傳人又如何,魔教天師又如何,就算你武功再高,可在群雄麵前畢竟獨木難支。他們的眼中閃現出莫名的狂熱,是俠義之心?是仇恨之心?還是嫉妒之心?就無人可知了。
刀光劍影的圍困中,濃烈的殺氣籠罩兩人,似乎月光也在兵器的寒光中黯然。他們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以眾淩寡非名門正派或正人君子所為,在這一刻,每一個人都打算借著眾人之勢解決獨自難以匹敵的兩人。
張元宗牽著巫千雪的手,在席天幕地的攻擊中從容踱步,瀟灑以極。他單手或揮或彈,劍氣憑空射出,雖沒有多大的陣仗,卻是恰如其分,顯得淡定安然。巫千雪的心是如此的安寧,那隻溫暖有力的手,給予了她莫大的力量,有他在身邊,還有什麽不能坦然麵對?
兩人似乎不是麵對一群殺氣騰騰的高手,倒像是在花前月下散步談情。劍氣若夜晚的微風,在美麗的月光中吹動柔軟的輕紗,而銀針若是夜色裏飛舞的流螢,給夜晚添了幾分純真和夢幻。
然而,所有出手的人皆是一臉慎重,感官都調整到最敏銳的狀態,在他們眼裏,那劍氣是當世最厲害的利劍,那銀針是當世最恐怖的暗器,稍一疏忽隻怕會命喪當場。另外他們心中存在隱秘的僥幸,張元宗同巫千雪既已言明不殺一人,或許他們能夠幸運地占到便宜。
雷鈞天頻施殺招卻徒勞無功,狼狽之餘心中越發悲憤莫名,他狀若瘋虎,連連大喝,一把赤焰刀劈斬之間,刀氣驕縱,霸道異常,臨近眾人紛紛避開,不敢靠近。張元宗眼中露出一絲讚意,一派掌門果然有獨到之處。
若是一味的手下留情,這場圍殺不知何時才會結束。張元宗對著雷鈞天微微一笑,雷鈞天沒來由的心中一凜,隻見他手掌一翻,輕易擊退了十幾把刺來的劍,倏然向雷鈞天欺身而來。雷鈞天大驚失色,赤焰刀七招化為一招,將身前空門死死封住。
張元宗牽著巫千雪揮退眾人,刹那間就閃到雷鈞天身前,他無視赤焰刀上泛起的熾熱鋒芒,右掌猶若神龍擺尾,輕巧地印在刀身上。雷鈞天驚疑莫名,他的赤焰刀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凶器,誰知張元宗竟舍本逐末,以一隻肉掌與刀相對。
還不待反應過來,他隻覺洶湧之力猝然傳來,手臂一陣震顫,經脈酸麻不已,赤焰刀兀自被擊偏數尺。他心中五味雜成,自己堂堂一代掌門,成名三十載,刀上的修為火候竟在這個年輕人麵前如同兒戲。
接下來,他連感慨黯然的心思都沒有了,因為張元宗一掌卸了他的攻勢,並未就此打住,那隻手掌像一陣風沒有停止的腳步,驀然印向雷鈞天的胸口。雷鈞天的身形本也在飛退當中,可是怎麽也及不上那隻手掌的速度。
別看他昂藏男兒,在這一掌的麵前,卻似羅網中的麻雀,無力回天。他心中默念,那是怎樣的一掌,恰似碧海波濤,風息蔚然,怎會有人能夠逃避得了。雷鈞天沒來由的一陣失落,那種竭盡全力之後的無功,讓他一陣無力頹然。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石火花之間,張元宗一掌印在雷鈞天的胸膛上,胸骨碎裂的聲音砰然作響,驚得眾人牙關一酸。雷鈞天隻覺自己像一條晾在烈日下的魚,渾身幹澀劇痛,窒息憋悶。他在驚愕的目光中轟然倒地,口中的鮮血汩汩流出,洇紅了一大片,群雄的內心也跟著垮塌了一大片。
張元宗心中暗笑,這虛張聲勢的一招,倒真是極具震懾力,令在場眾人心驚膽寒。不過,雷鈞天看似被傷得幾乎要一命嗚呼,實地裏張元宗拿捏得當,隻擊裂了他的胸骨,肺腑卻絲毫無傷,可是在他人看來隻覺張元宗動了真格。
張元宗不再去看雷鈞天,隨意地對巫千雪道:“下一個,飛仙門。”巫千雪心中了然,玉臂優雅揮起,銀針攢射而出,如天降流星,頓時一大片紛紛著道,銀針入體,癱軟在地,失去了出手之力。張元宗身影飄飛,霎時間就到了飛仙門掌門柳月天的身前。
柳月天聽聞張元宗言語時,心中也是暗暗叫苦,見對方來去好似入無人之境,轉瞬間就到了自己身前,他驚懼之極,也憋屈之極,於是痛定思痛,生出同歸於盡的心思。飛天劍仿佛天花亂墜,耀眼非常,柳月天不再顧忌自身安危,滿臉盡是猙獰猖獗之色。
那一劍的光華脫手而出,化作最為驚心動魄的殺招。所有人皆瞪大雙眼,這風馳電掣的一劍,這匯集柳月天畢生修為的一劍,破空之聲刺耳,淩厲之勢驚心,果真是不同凡響。雖知張元宗修為通玄,可是這一劍又豈是好相與的,他們猜測著,期待著,憧憬著。
張元宗不躲不閃,身軀更是向前移了幾尺,迎向那驚豔的飛天一劍。他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輕描淡寫地夾住了那隻鋒芒畢現的劍。頓時光華萎靡,殺氣化為虛無,柳月天瘋狂之色猶在,卻已是心如死灰,這個年輕人的恐怖令人絕望。
飛天劍在張元宗的手中突地旋轉,劍尖直指柳月天,內力運集手掌,吐出一道注入劍內。人流外,慧明急聲叫道:“張施主,手下留情!”話音未落,飛天劍已如離弦之箭,化為一道光影激射而出,柳月天臉色大變。
慧明忙緊閉雙眼,麵含悲色,誦道:“阿彌陀佛。”柳月天隻覺萬劍射來,避無可避,飛天劍就這樣直直透胸而過,他心中頓時一片冰冷。張元宗回首微笑道:“大師勿慌,在下既已言明不取人性命,自不會食言而肥。隻不過今夜若誰出手,也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
柳月天顫顫巍巍,目眥欲裂,胸口似乎破出了一個窟窿,鑽心的痛楚疼得他冷汗直流。飛天劍觸目驚心地插在他的胸口,還在一陣搖晃,眾人不由渾身發寒。張元宗卻不以為意,他自是知道自己出手的輕重,此招雖然令人駭懼,但是飛天劍隻是從肺葉的空隙中穿過,於性命無甚大礙。
接著,他瞥了一眼丹陽派的掌門石正陽,笑意清揚。魁梧的石正陽心中頓時冒出一股惡寒,丹陽派的弟子見狀紛紛湧上,護著自家的掌門。張元宗輕笑道:“不是你們圍殺我們麽,怎麽倒好像我們挑釁你們一般。”
如此情形,誰還敢主動出手,這不是找死麽。見張元宗輕狂幾句,心中恨得牙癢癢,卻又自慚形穢,隻得打碎牙往肚子裏咽。巫千雪眸子清冷,容顏幽謐,發生的一切似乎與之毫無關係,不見其絲毫波瀾。
她輕輕上前一步,衣袖微飄,又是一陣銀針,泛著月華的明輝,沒入丹陽派弟子的身體裏,他們竟似束手待斃一般,倒下了一大片,再也遮擋不住石正陽的身影。張元宗忽而放慢速度,不急不緩的掠向丹陽派,似乎是要給石正陽足夠的準備時間。
石正陽渾身沉凝,雙拳蓄勢已久,隱隱有非同凡響的波動。他以神拳聞名於世,在拳法上自有其過人之處,少有人願意同他硬碰硬。劍走輕靈,刀重剛猛,張元宗仍舊舍棄神異的龍門劍氣,而是使用普通的招式。
石正陽的雙拳之間的氣流相互激蕩,待其聲勢驚人時,雙拳挾開山裂石之威,向張元宗轟去。他自負自己擅長力量,不是雷鈞天、柳月天所能比擬的,因此他潑命打法的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拳罡吹動了張元宗的衣衫,他感受到其中滾滾的力量,若以身體受之,必被轟散了架,哪還有命在。不過他熟視無睹,鬆開巫千雪,雙手齊出具控鶴之勢,幹脆利落地扣住石正陽的手腕,那對剛猛的拳頭再難前進分毫。
石正陽臉皮漲紅,羞憤欲死,張元宗的雙手就似鐵鉗一般,鎖住他的雙拳紋絲不動。突然石正陽發出淒厲慘叫,聽得眾人心中發怵,隻見他雙臂垂落,如是死物,原來張元宗忽然雙掌發力卸了他的胳膊,脫臼之痛,豈是常人能夠忍受。眾人看得心膽俱寒,如是感同身受,不由萬幸不是自己身遭此難。
突然,天水派掌門尹三秋、青霞派掌門範無極,紛紛出手發難,欲要先發製人,他們攻擊對象並非無往不利的張元宗,而是低調的巫千雪。尹三秋掌法犀利,如刀如劍,不似掌法一貫的精妙和威猛,殺機畢現,鋒銳當道,而範無忌的離別鉤恰似一對毒蛇吐信,寒氣吞吐,勾魂奪魄。
兩人成夾擊之勢,全無憐香惜玉之心,殺機猛然罩向巫千雪。張元宗見勢卻袖手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盯著這場襲殺。巫千雪麵不改色,身影突地飄忽不定,右掌好似化為一汪春水,綿柔之極,迎上尹三秋,竟輕而易舉地融化了他的銳利。巫千雪趁勢而上,妙手連變拂中他胸前諸多大穴,尹三秋駭然之餘,胸口擁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同時,一蓬銀針電射範無極,完全無視他那對殺意森然的離別鉤。這蓬銀針與方才迥然不同,相互間擺兵布陣,成合圍之勢,攻向範無極。他隻覺滿眼都是無孔不入的銀針,更有一股潛湧的力量若隱若現。
範無極狠一咬牙,離別鉤在胸前交錯而出,寒光凜然,然而那片銀針襲來隻覺夜幕垂落,無可抵擋,也無法逃避。伶仃之聲響起的同時,不知有多少銀針刺中他的身軀,刹那間他全身猶如萬蟻噬咬,苦楚難當,也顧不得一派之掌的儀態,如同小兒一般在地上滾來滾去。
一炷香的功夫,五派掌門皆身負重傷,門中弟子或遊俠僅剩小半無虞。張元宗揮揮衣袖,灑脫以極,朗聲道:“不知諸位還有誰願不吝指教,盡管出手便是。”望著一眾慘然傷患,還有誰敢不知死活。燈火輝煌的雲家夜宴,陷入一片寂靜。
張元宗、巫千雪攜手顧盼,竟無人敢與之對視,近千江湖人萬馬齊喑,能做到這一點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多少人。過了半晌,張元宗微笑道:“多謝諸位寬宏大量。即日起,千雪與太一教再無瓜葛,希望諸位與太一教的仇怨不要再算到千雪的頭上,在下感激不盡。”
言畢,兩人回到席間,向在座幾位微微頷首示意,隻見雲瓷仍舊蒙頭大吃,張元宗哭笑不得,並不言語。席間五大派的幾位前輩方才由於謹慎,並未參與同張元宗、巫千雪的圍剿,見他倆意氣風發,輕鬆從容,不免有些悻悻之色。
雲崢心中頗為歡喜,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翻湧,長身玉立,高聲道:“今夜雲家頗有怠慢,酒無好酒,宴無好宴,還請見諒。現月至中天,想必諸位勞頓困倦,在下早已安排好客房,明日再好好款待諸位。”
雖然在場之人逾千,但是對於偌大的雲家來說,就是再多一倍的人,隻怕也是來者不拒的。早已守在一旁的雲家子弟紛紛出動,彬彬有禮地領著諸人好的客房休息。五大派的前輩門人自有雲家重要人物親自安排。
時值此時,夜風和煦,月華溫柔,方才的喧囂已經消散,夜晚在湖水的粼粼光點中安靜了下來,雲家夜宴終於結束。在雲崢安排雲家子弟分送最好的傷藥給受傷的人之後,才陪著張元宗、巫千雪還有雲瓷返回住處。
幾人一路閑談,心情頗為愉悅。張元宗對雲崢道:“千雪的身份,我沒有事先告訴你,乃是不想拖累你。”雲崢心中了然,感動道:“大哥,我知道。隻是今晚確實有些驚險。”張元宗歎道:“千雪的身份公布出來也好,不然今後也是不小的麻煩。不過今晚這樣的結果,隱患頗多,以後還是小心些。”
雲崢點點頭,瞟見一旁被巫千雪牽著的雲瓷,笑道:“好小子,今晚要不是你,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呢!”雲瓷小臉一揚,輕輕擺擺手,得意道:“誰叫那壞心眼的家夥故意鬧事,我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還真以為自己飛上天了。”
幾人皆是古怪地望著這個可愛的孩子,雲崢最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那位沈公子一肚子壞水,隻怕也是睚眥必報之輩,你讓他吃這麽大的虧,就不怕他找你麻煩,這種人的壞道道可是一套一套的。”
雲瓷不屑一顧道:“方才就算我不出場,五大派齊上,你認為他們能在師父手上討得了好去?對於像師父這樣的高手,就算他奸詐如狐,也是自取其辱,隻要我跟在師父的身邊,就可高枕無憂。不過……”
幾人隱約猜到雲瓷的想法,心中驚歎連連,雲崢故意接話道:“不過什麽?”雲瓷頓時露出無辜可憐的表情,真是我見猶憐,帶著哭腔道:“不過若是我獨身在外被他遇到,肯定是羊入虎口,小命難保。師父……”
張元宗睜大雙眼,盯著這個小家夥,道:“你方才鬧了那麽一場,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雲瓷小眉頭堆在一起,可憐兮兮道:“師父,你生氣了?那我今後必不會纏著師父,被那壞公子殺了便是。”
雲崢忍住笑意道:“臭小子,我以前咋沒覺得你這麽鬼聰明呢?你就不要再演戲了。”張元宗忍俊不禁道:“你今晚施了如此大的恩惠,我怎能不還,讓你跟著便是。不過事先說好,我現在還不能收你為徒。”
雲瓷的圓臉頓時綻放成一朵花兒一樣,高興道:“沒關係,隻要跟在師父身邊就行。”雲崢邀功道:“大哥,我給你介紹了這麽好的準弟子,你可不能沒些表示吧?”張元宗隱秘一笑,然後一本正經道:“你不是愛喝酒麽,我就舍命陪你大醉一場,不過酒要你出,還要上午那樣的好酒。”
雲崢聞言頓時苦著臉道:“大哥,我怎麽覺得我吃虧了呢?巫姑娘,你來評評理。”巫千雪微微一笑,頓生閉花羞月之感,擺手道:“你們兄弟倆的事,我可不願摻合。”雲崢故意促狹道:“大嫂就是大嫂,果然是為自己的夫君著想。”
巫千雪聞言心中一陣慌亂,跳個不停,頓時羞紅了臉,露出薄嗔之色,欲要反駁幾句。突然一股莫名的危機在心中冒了出來,心神不由大震,腦中一片轟然,而身軀如墜冰窟,臉色也頓時連連數變,一片慘白。
幾人發現了她的異常,驚詫不已,張元宗正要詢問,巫千雪突然急促道:“為我護法!切勿打擾!”言畢,隻見她立即盤腿席地而坐,雙掌放於膝上,十指微張,中指與拇指輕扣,雙眼緊閉,麵色靜謐如老林寒潭,瞬間進入了忘我之境。隻是口中不住喃喃念叨,不知說些什麽。
張元宗、雲崢、雲瓷皆是一臉擔憂地望著靜坐的巫千雪,不知發生了何事。巫千雪一貫沉穩安寧,言談舉止皆是有度有節,處變不驚,如今見她驚變神色,隻怕真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幾人隻好守在一旁,暗中戒備,生怕有人驚擾了她。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巋然不動的巫千雪終於動了。她仍舊一臉靜謐,右手從左手袖中取出一個素色錦囊,然後緩緩打開,取出了一把羽狀的草葉。這把草雖已幹枯,但是葉色卻墨綠如新,若有占卜之人在此,並會驚呼這是一把四十九根珍異的蓍草。
據《周易·乾鑿度》引古《經》說:“蓍生地,於殷凋殞一千歲。一百歲方生四十九莖,足承天地數,五百歲形漸幹實,七百歲無枝葉也,九百歲色紫如鐵色,一千歲上有紫氣,下有靈龍神龜伏於下。”曆代相傳蓍草非聖人之地而不生,乃是占卜的靈物,世間難尋。
巫千雪一臉虔誠之色,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守心抱神,靈台清明。隻見她將四十九根蓍草隨意分成兩堆,接著從左邊的一堆中取出一根放在左手的手指之間,然後將左右兩堆蓍草每四根一組去數,最後兩堆中所餘的蓍草加左手的那一根合在一處。
她將剩餘的蓍草如此又反複了兩次,挑出來的蓍草被她放在一邊,她繼續把剩餘的蓍草分成的四堆,接著隨意拿起一堆,認真地數了數,然後陷入沉默思索之中。這是占卜一行有名的蓍筮法,分為“分兩”、“掛一”、“揲四”、“歸奇”四步,如是三次就是所謂的“一變”、“二變”、“三變”。
巫千雪突然把四十九根蓍草攏在一起,又按照蓍筮法占卜了一回,結果她又握著最後取出的蓍草沉思起來。幾人一臉凝重之色,也覺得此時不尋常。接著,她前前後後共占卜了九回,臉上卻皆是沉重之色。
幾人皆不敢出聲,生怕打擾到她。巫千雪緊閉雙眼,渾身有輕微的顫抖,緊緊握住手中的蓍草,也不知那蓍草經過如何炮製,竟頗具韌性,不見絲毫損壞。又過了不短的時間,巫千雪突地睜開雙眼,精光爆射,忽而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幾人大驚失色,張元宗慌忙掠上前去,扶起巫千雪,然後右手伸直三指搭在她手腕上,為其把脈。片刻後,他口氣道:“身體並無大礙,想必是心神過耗,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雲崢、雲瓷聞言頓時放下心來。
張元宗抱著巫千雪回到住處,幾人擔心不知發生了何事,皆等在一旁。張元宗頗為憂心忡忡,雲崢見狀不解問道:“大哥,巫姑娘不是沒什麽事麽?”張元宗遂把天一教天師一生隻能占卜九次之事告知了他,雲崢聞言眉峰一聚,沉默不言。
一個時辰之後,巫千雪的睫毛微動,緩緩睜開眼眸,首先落入視線的是一臉憂色的張元宗。這個男子一向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萬事不滯於心,卻為了她有了喜怒哀樂,想到此處,不由心中一暖。
巫千雪微微一笑,緩緩坐起身來。雲崢、雲瓷也湊了上來,仍舊一臉緊張。張元宗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竟至如此?”巫千雪眸子裏頓時發出幽秘的光,仿佛要洞穿虛無,看清命運的本真。
她的聲音裏帶著奇異的感覺,道:“有人在用卜算之術,算我身在何處,我從中感受到極大的危機。”張元宗、雲崢聞言俱是一怔,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巫千雪接著道:“我深諳卜算之道,天生具有靈覺,才會有所察覺,若是旁人,隻怕渾然不知。”
張元宗皺眉道:“你所說的危機指的是什麽?”巫千雪嚴肅道:“據我所知,這武林中沒有一人的卜算之術能及得上我,然而此人卻是超過我一線。他具體的目的,我也無法用語言說明白,隻是隱隱覺得將來會發生一件破天的邪惡之事,而我將會成為這件事的一顆棋子。”
張元宗越聽越驚,可是這種玄之又玄的事,他也無從著手,另道:“你曾說太一教天師一生隻能占卜九次,你以後就別再占卜了,有什麽災厄,我們一起麵對就是。”巫千雪一愣,恍然道:“我方才運用的蓍筮法雖然頗為神異,江湖也少見,但並不屬於《古神經》的占卜之法,所以你不用擔心。”
張元宗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忙又問道:“那人可算出了你身在何處?”巫千雪道:“我方才也在卜算他的位置,雖然我算不出,但正好與之對抗,搗亂了天機,他並未算出我在何處。若是想卜算此人在何處,隻怕需要運用《古神經》。”
張元宗搖頭道:“此法還是不用為好。”巫千雪麵色淡然,心中卻頗為歡喜,轉而又浮現憂色,道:“對於將來要發生那件邪惡透天之事,隻怕運用《古神經》也推算不出來。卜算之道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能夠占卜到的都是天道自願世人知曉的。”
張元宗緊握著巫千雪的手,堅定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既然此事天道不願世人知曉,那表示此事冥冥中自會發生,就算占卜出來,隻怕也阻止不了它,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吧。”巫千雪微笑地點點頭。
雲崢雖驚訝巫千雪所言之事,但見狀忙拉著雲瓷準備離開,巫千雪突然叫住了他,道:“雲公子,我久修《古神經》,就算不占卜,對於有些事情也會有靈覺示兆。我這幾日心中示警,隻怕雲家近來將會發生禍事,你可一定要留神戒備,不可大意。”
雲崢聞言臉色一變,盯著巫千雪看了良久,方才收回目光,靜聲道:“多謝巫姑娘提醒,我會小心。”太一教能夠順利的壯大,其中天師如是的預言隻怕起到了極大的作用,雲崢豈會想到有一天雲家也會在太一教天師的預言中一語成讖。
夜深了,可是對有些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