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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宿 龍門劍氣

  激烈的鬥劍倏地流風散雲,留下兩人在靜謐中耀眼煌煌,他們的身影在眾人心中久久揮散不去。劍在他們手中,可破世間一切枷鎖,可斬世間一切羈絆,讓多少人心念欲狂。


  雲珵微笑道:“這一場,我們算和可好?”常月突地一怔,完全未曾料到雲珵會如此決定,就算自己繼續比下去,心底也毫無把握。他回首向朱浩昌望去,欲征詢他的意見,若是他令自己再戰下去,就是有喪生之厄也要堅持到底,因為是他成就了今天的自己,恩比天高。


  朱浩昌眸子一抬,朗聲道:“雲四爺好氣度,不以大欺小,如此禮讓,常月還不謝謝雲四爺。”常月忙執禮誠懇道:“多謝雲四爺。”雲珵隨意地擺擺手,轉身施施然回到雲家。別看他在場中風采絕世,如神如魔,一落座就沒了正形,向自己的侄兒大訴苦水。


  他抱怨道:“這朱浩昌怎麽培養了如此厲害的少年,劍術洗盡鉛華,悟性和眼界又極高,若是繼續鬥下去,我隻怕晚節不保。”雲崢聞言大笑道:“沒想到一生不可一世的四叔,也會有英雄氣短的時候。”


  雲珵不忿道:“臭小子,過河拆橋,拉我做便宜打手,事後還說這風涼話。”雲崢佯作正經道:“都怪侄兒出言不遜,抽空我帶著好酒向四叔賠罪。”雲珵頓時眉開眼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不過接下來隻能靠你自己了。”


  雲崢淡笑道:“四叔放心,我絕不會平白跌了雲家的聲譽。”語氣中透著一股自信、堅定與傲氣。雲珵有意無意間瞥了一眼張元宗,然後盯著空落落的擂場深思不屬。


  “江湖才人輩出,各領風騷,今日還真是大開眼界!”話音未落,“星君”冼星見已經傲立場中,方才他連勝三局的灼灼風采猶在眼前。他意態狷狂,浪蕩不羈,衣袍鬆垮,眉宇間是寂寥的疏朗,手中星辰劍上二十八星辰熠熠生輝。


  眾人此時皆知,武聖殿比鬥已經進入了至關重要的時期,剩下的幾人皆是鶴立武林的絕頂高手,到了他們這種境界,相差微弱,高低難分,誰又能接連大戰與己相仿的高手,就算是白魔隻怕也不能,因此出場的順序相當關鍵。


  龍門與雲家皆隻剩一人,而太一教和張元宗都剩了兩人,最令人驚詫的當屬張元宗一方,真是異軍突起,大放異彩,竟與太一教不分軒輊,領先龍門、雲家一步。冼星見此時上場,一則他生性灑脫,不願計較其中的厲害,二則太一教豈能守株待兔,損了顏麵。


  冼星見曠達一笑,向張元宗一方道:“張姑娘可否同我切磋一場?”他既知白魔同張元宗的約賭,此場目的當是削弱對手的實力,若是白魔接受其他三方變相的車輪戰,隻怕勝負難料。


  麵對冼星見的約戰,張元宗淡然道:“多謝前輩厚愛,小妹武功低微,全仗純鈞靈魄才能化險為夷,此時她虛耗過大,內力不濟,所以今日比鬥,她就不再上場。”人群中驚愕之聲頻頻傳出,真沒想到張元宗竟然自弱實力,“內力不濟”明顯是借口之語,真是好氣魄。


  白魔、朱浩昌、雲崢心中雖然訝意,卻是不動聲色。冼星見異色一閃,對方既然業已自棄一位高手,自己也不便再去糾纏,隻好喝道:“何人與我一戰?”豪氣頓生,劍吟清越,風采卓然,不可一世。


  “龍門朱浩昌,願同閣下一戰!”一聲清喝從龍門傳出,紫影一閃,朱浩昌已經在冼星見對麵站定。身著紫衣似群峰臥野,頭戴金冠如飛龍在天,威勢高偉,貴氣壓世,他麵容刀削斧鑿,沉穩堅毅,整個人紋絲不動,氣機不散。


  冼星見笑道:“沒想到竟是你。”朱浩昌倨傲道:“龍門中人敢為人先,豈能畏首畏尾,做那膽小怕事之人。”接著斜睥全場,有意無意瞥了眼張元宗,不由冷笑一聲。冼星見劍身一轉,道:“請。”朱浩昌也輕吐道:“請。”


  星辰劍一翻,星光燦燦,武聖殿猶如穹頂,而冼星見卻似掌管星辰的仙人。劍上二十八顆寶石,璀璨奪目,漸迷人眼,在偌大的武聖殿中,醉人心神。他的心也與星辰劍合二為一,若是天地間的遼闊,無拘無束,空遠明淨。


  巫千雪幽然道:“星君二十八招星辰劍訣,是頗為完整的劍法典著,絕對超乎眾人想象的武學瑰寶,就算是星君本人也在此劍訣上累修不懈,進度蔚然。它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分為東西南北四部分,分別重於攻、守、巧、拙。”


  “蒼龍劍訣,重於一往無前的攻擊,此劍一出,風雲變色,群雄辟易,分為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招;白虎劍訣,攻守參半,劍法重於拙樸,有開山裂石之威,分為奎、婁、胃、昴、畢、觜、參七招。”


  “朱雀劍訣,也是攻守參半,重於靈巧,劍法精妙絕倫,往往如神來一筆,分為井、鬼、柳、星、張、翼、軫七招;玄武劍訣,乃是防禦的劍訣,劍守己身,水潑不進,分為鬥、牛、女、虛、危、室、壁七招。”


  自巫千雪對陣陰陽鬼之後,胸中塊壘煙消雲散,心裏的鬱結也解開了不少,由此話語多了許多,同幾人介紹了星辰劍訣。雖然她並不知曉星辰劍訣的口訣,但是大概招式還是明了的,所以介紹起來頗為熟稔。張水衣驚異道:“原來他的劍訣還有如此多的道道。”


  巫千雪淡笑道:“你不知,有多少人對星辰劍訣垂涎三尺,有心人皆紛紛備禮拜師,不過星君卻是無意無心,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傳人,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界太高,竟沒有一人入得了他的眼。”


  就在她們談論之時,冼星見的劍猶如流星飛逝,倏地向朱浩昌射去,劍芒璀璨奪目,銳不可當。朱浩昌卓然而立,一掌迅雷般揮出,突地劍氣四溢,猶如絕世神兵出世,竟與掌法大相徑庭。


  他全身透著一股蓬勃欲出的劍意,那一掌恰似寶劍出鞘,寒鋒刺體,與冼星見的星辰劍狹路相逢,頓時嘯聲暗傳,劍氣縱橫激射。朱浩昌好整以暇,徒手直麵天下名劍之一的星辰劍,竟是頗為輕鬆。


  冼星見內心訝意莫名,緊盯著對方的手掌,似乎想起了過往的人與事。他絲毫不亂,星辰劍化入浩淼的夜空,每一劍都如星辰墜落,寂寥孤寂,冷輝綻放,而朱浩昌淵渟嶽峙,手掌倏然而出,倏然而退,劍意彌漫,威勢無雙。


  這幾乎是所有人第一次見到朱浩昌出手,自這個龍門傳人橫空出世之後,就頗為神秘,今日一見,果真是出手不凡,驚詫世人。看著他那徒手間劍華流轉,皆是莫名所以,這究竟是何功夫,竟能憑空以劍氣拒敵。


  就眾人的閱曆而言,所謂劍氣,乃是劍身被注入內力之後,被激發出來的無形之氣,雖為無形之物,卻可殺人奪命,這要求用劍者的修為達到極為高深的地步。另有劍意的說法,是指人的意識與劍融合,以劍傳意,意境越高者,劍意愈能擊潰對手的心神,不戰而屈人之兵,當是如此。


  無論劍氣或是劍意,都需要有三尺青鋒在手,可是如朱浩昌這般兩手空空,卻能劍氣綿綿不絕,威力無匹,當真是匪夷所思,驚世駭俗。就算是方才張水衣玉掌之下劍氣如驚天駭浪,魔威驚世,乃是憑仗了身體裏的純鈞靈魄,也是免不了劍之一物的。


  隻見朱浩昌在星辰劍輝前,瀟灑自如,風采照人,手掌翻覆之間,劍氣淩空而出,宛如實質,似握千百劍,與冼星見鬥到一處。劍氣揮灑而出,天下地上俱是寒芒卷騰,來去飄渺無定,幾為仙人。


  冼星見絲毫不墜劍之風逸,遼闊高遠,劍出如星,偶爾勢若蒼龍出海,勇往直前,掀起滔天巨浪,偶爾光輝籠罩四野,劍幕層層,猶如崇山峻嶺擋在身前,偶爾劍出簡樸,如稚子戲耍,端是破風化雪,偶爾又精巧無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眾人早已心潮澎湃,完全被兩人的手段驚得目瞪口呆。那朱浩昌自一上場,就是一副片塵不沾身的意態,出手輕描淡寫,不慌不忙,輕輕鬆鬆地馭使劍氣,輕易破碎冼星見的攻勢,這種從容的風範令多少人豔羨。


  這是雲簡一陣出神,不由自主道:“龍門劍氣,龍門劍氣……”雲崢聞言眸子一亮,問道:“大師父,你見過這種武功?”雲簡麵露向往之色,默憶良久,道:“我曾經有幸兩次親眼目睹這門武功。”


  雲珵也頗有興趣地發出“哦”的聲音,雲簡稍微有些激動,血色上湧,道:“第一次見時,我還隻是雲家旁係的一名小弟子,雲家的掌門是你太爺爺,那時的雲淵還隻是一位少年,在江湖上初露崢嶸,尚未婚配。”


  雲簡同老太君乃是同一輩的人物,如此說來,此事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他接著道:“那時候,雲淵闖蕩江湖結識了兩位外出遊曆的師兄弟,此二人雖年紀輕輕,但其見識和武功皆是神鬼莫測,令人駭然。他們常與雲淵和還是二八年華的太君,在雲家煮酒論劍,馭使的就是這種神奇的劍氣。”


  “我遠遠瞧見過一次,當真是目眩神迷,令人歎為觀止,久不能忘。後來不知為何,此二人突然銷聲匿跡了,而雲淵也未再提起此事,仿佛那二人從未出現過一般。沒過多久,太君就嫁給了雲淵。時間匆匆,已是這麽多年過去了。”


  雲崢問道:“那第二次又是什麽時候?”雲簡頓了頓道:“十六年前的敗血之亂,血腥彌天,邪祟難擋。突然有一天一位高人出現,徒手間劍氣卷舒,敵人的進攻頓時土崩瓦解,更是獨身斬殺了敗血之亂的幾位始作俑者,又帶領正道群雄蕩滌濁氣,清明寰宇。”


  “後來他隻向數位掌門一流的人物言明他是龍門中人,我依稀認出此人就是那二人之中的師弟,時至那時,我才知道他們師兄弟出自一個叫龍門的門派。他的劍氣幾欲擁有通天徹地之威,我等在其麵前猶如螻蟻。”


  “知曉其身份的人寥寥無幾,而且那人聲稱龍門不願入世,請求眾人不要在江湖上宣揚龍門的存在,所以幾乎無人可知。在驅逐花蘇兩家之後,他也就杳無音信了。雲珵你那時在外闖蕩,所以未曾見識過。”


  雲珵聽完嘖嘖稱奇道:“江湖上竟還有如此高手,令人心生向往,未見前輩風采,當真可惜。”雲崢也是心潮激蕩,忽又道:“一人就有如此之威,難怪隱隱傳出龍門乃是正道之基。不知這朱浩昌又如何?”


  雲簡心中暗自比較,讚歎道:“這朱浩昌聲稱龍門傳人,著實不虛,他絕對稱得上江湖中的蓋代人物。不過你也不用心灰意冷,你的深淺,我同樣看不透,絕不會比他遜色。”雲崢謙遜道:“大師父,過譽了。”


  場中劍光如諸星降臨,絕塵離世,兩股驚天的劍意相互碾壓,一陣陣的無形波濤四散擴去,衝擊著眾人,修為低下者麵色慘白,高深者則如飲甘霖。劍意,雖然飄忽無形,卻充滿了用劍者的意境,若能從中感悟一二,必當受益匪淺。


  高手之戰,一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心者觀摩,一般會心有所得。招式和經驗較為直觀,心境和想法卻很隱晦,前者雖比後者容易參悟,但是裨益卻沒有後者大,這也符合自然法則,一份付出一分收獲。


  鬥至途中,冼星見忽的施展一招“尾宿”式,隻見這一劍有悍不畏死的氣勢和淩厲,若是隕石墜落,散發著毀滅的氣息。朱浩昌眉峰一挑,雙目光華聚散,這一招本身已經威力絕倫,但是他仍舊感覺到潛藏著莫大的危機。


  “尾宿”式乃蒼龍劍訣中的一式,俗話說: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一式乃是明暗雙重攻勢。明麵上此招已有石破天驚之勢,暗藏的伏手還未見端倪,未知的總是可怕的,人心使然。


  朱浩昌五指箕張,縷縷劍氣交錯透射而出,銳利無比,欲穿金裂石,兩人出手猶如千軍萬馬相互衝撞,狂暴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頓時發出的“嗚咽”之聲,眾人心中一陣煩惡,極為難受。


  光華璀璨到極盛處,似乎連空氣都被絞碎,盛到極處,難再濟力,正待盛極而衰,突然一道極為閃亮的劍氣沿著二十八顆寶石,突兀地激射而出,鋒芒不可直視,這一道劍氣後發而至,直取朱浩昌的麵門。


  此招最是令人防不勝防,而且以冼星見高山仰止般的劍道修為,可以說十拿九穩,對手豈能抵擋得了。那一道劍氣猶若遊走的銀蛇,迸射而出,刹那間達至朱浩昌麵容半尺的距離,危險近在咫尺。


  朱浩昌眸子一亮,臨危不亂,“咄”得一聲,竟吐出一口劍氣,頓時湮沒了冼星見的攻勢。這一招如神來之筆,就算是絞盡腦汁,或者是極盡幻想,也不會想到這麽絕到骨髓裏的一招。冼星見驚愣當場,連星辰劍都遲緩了幾分,露出幾處破綻。


  朱浩昌並不趁人之危,他是一個驕傲的人,龍門之名讓他今生為之而活,由不得半點的汙穢。一個驕傲的人,一旦親自出手,是不屑於實力之外的勝利的。他有絕大的信心擊敗冼星見,所以他上場至今俱是進退有度,極具涵養。


  方才那一招,在場沒有幾人看得明白,俱是雲裏霧裏,不著其裏。看得明白的那幾人,深知其中的凶險,不由背脊發涼。要不是朱浩昌,換作他人,豈能保全的了,那一口劍氣真的是超乎幻想,神乎其技。


  雲簡驚得幾乎要站起身來,急切道:“吐氣如劍,難以置信,龍門劍氣的修煉怎麽達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雲珵一臉肅穆,沉聲道:“雖有人劍合一的境界,但是那指的是身與劍齊,讓身體化作劍身。他竟以一口氣,化作絕世劍氣,真是聞所未聞,我差他太多。”


  朱浩昌嗬氣成劍這一招,讓所有的高手都沉不下心。他們不由捫心自問,龍門到底是怎樣一個傳奇的地方,竟有如斯神奇的武功,培養出如斯恐怖的人。朱浩昌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太多太多,這樣一個人注定名震天下。


  張水衣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蕩,叫道:“這是什麽詭異功夫,噴口氣也有這樣的威勢!”不由為自己的大哥擔心起來,她很少見過張元宗出手,更不曉他的極限達到何等地步,總之朱浩昌讓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險。


  張元宗盯著朱浩昌難得出神一會兒,然後淡然道:“龍門劍氣,修的本來就是氣,這也沒什麽大驚小怪。龍門一生修劍,修的乃是萬物劍,觸手可及之物皆可為劍,草木,塵土,水滴,身體,都可化為劍用。”


  一旁的花未眠突然問道:“張公子是否也修得龍門劍氣?”張水衣好似想到了什麽,插話道:“大哥,他的功夫和你有些相似,難道真是龍門劍氣?”頓時幾人皆緊盯著張元宗,不知道他會給出一個什麽樣的答案,暗地裏竟還有一些期待。


  張元宗麵對眾人睽睽目光,無奈道:“這讓我如何回答是好,幾句話也說不清楚。”巫千雪忙道:“元宗不便回答,你們也就不要追問了。”張水衣促狹道:“我同大哥生活十幾年了,卻是懵懂不知,也不為大哥考慮,巫姐姐倒像是大哥家裏人,處處維護大哥。”


  巫千雪此時摘去了麵紗,臉頰浮上的淡淡緋紅,更添一份韻致,當真美得傾國傾城。她玉臉一寒,惱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以她絕世無雙的針術,要讓一個人揠旗息鼓,簡直易如反掌。


  以張水衣膽大包天的性子,豈會受這樣的威脅,陰陽怪氣道:“巫姐姐可舍不得封了我的這張嘴,不然誰去做你倆之間的紅娘,豈不得不償失。”言畢忘乎所以地嬌笑起來,容顏愈加俏麗明媚。


  巫千雪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知該如何動作,竟一時愣在當場。張水衣見好就收,忙挽著她的手臂,一聲聲告饒起來,半晌巫千雪才恢複平靜。剛才那茬也就揭過去了,隻有花未眠睜大一汪秋水,盯著張元宗,心思轉動。


  場中,冼星見早已回過神來,接連“女宿”式、“虛宿”式兩大劍招使出,封鎖周身,建立強大防禦劍幕。他絲毫不灰心,“星宿”式、“鬼宿”式等精妙非常的招式信手拈來,猶如玉盤落子,清泉泠然。


  朱浩昌淡然一笑,雙掌揮斬,劍氣時粗時細,時快時慢,冷冽凜然之氣讓人遍體生寒,緊接著散發的劍意再度提升,驚得冼星見一陣心悸,然後遊刃有餘地擊潰所有的攻勢。他來來去去,好似在晴雪館閑庭信步,欣賞精致的風景。


  冼星見毫不退縮,星辰劍訣在其手中大放異彩,每一招都有夜觀星空之慨,意境高遠,籠罩四野。可是在朱浩昌自在如意的劍氣之下,一切都化為虛妄,他突然道:“我非閣下之敵,不過還請讓我施展最後四招劍法。”朱浩昌神色不動,輕吐一個“好”字。


  冼星見當機立斷,第一招驀然擊出,劍風呼嘯,劍光四溢,劍尖、劍脊、劍刃、劍柄皆化為最純粹的攻擊,似有一腔執念,固執地摧毀麵前的高山。這是蒼龍七劍的融合,乃是攻勢的集大成者,內力如洪濤般在星辰劍中湮滅。


  劍出,似乎形成了黑色的風暴,無情地殺戮、吞噬和毀滅,眾人遙遙感受到這一劍地獄般的死亡氣息,臉上幾無血色。朱浩昌麵露異色,右掌舉天,隨即由上至下斜按下去,滾滾的波濤在掌下轟鳴。


  劍氣如天降雷霆,似欲毀天滅地,冼星見眼見自己的最強攻勢就在層層疊疊的劍氣中淪陷,翻不起半點浪花。朱浩昌遇強則強,對待猛烈的攻勢,他就施展更加猛烈的攻勢殘酷地擊潰它,以暴製暴。


  冼星見好似心有準備,不管不顧第二劍順勢擊出,這一招簡單以極,此劍之下生靈無所遁形,卻是大巧若拙,此劍之上好似有千萬峰,有壓頂覆滅之威。這是白虎七劍的融合,乃是返璞歸真之劍,破虛妄,滅幻境。


  朱浩昌不為所動,五指連彈,一道道極為尖銳的劍氣迸射出來,硬生生洞穿了這一劍的厚重,頓時潰敗散場。冼星見不由急促喘了幾口氣,這兩劍俱是極耗內力的,此時的他突生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緊接著,第三劍突如天女散花,美妙絕倫,一劍化七,七劍歸一,如此循環往複,眼花繚亂。此劍一出,頓時天降細雨之感,綿密緊致,無孔不入,似乎無從抵擋。這是朱雀七劍的融合,乃是靈巧精妙之劍,以小博大。


  朱浩昌雙手放於背後,渾身突地鼓脹起來,不計其數的細微劍氣蓬勃而出,遮天蔽日般撲向冼星見的第三劍。頓時漫天的劍雨,徑直被無情的湮沒,冼星見不由歎了一口氣,無論是怎樣的人,麵對如此的結果,也會有些鬱悶。


  他認命地擊出最後一劍,甫一出手,即刻封鎖方圓一丈,這一丈之內劍氣橫生,隱隱有悶響傳出,威力可怖,生靈勿進。這是玄武七劍的融合,乃是防守招式的衍生,劍氣籠罩的範圍充滿了攻伐的力量,竟是以攻為守。


  忽然冼星見的內心期許對方快些出手,好早點結束這場令人鬱卒的比鬥,他再怎麽竭盡全力,妙招頻出,可是對方總能輕易化解。朱浩昌也未令他失望,突然紫影倏然欺近,徑直穿過那層劍氣防禦,然後駢指如劍,輕輕地抵在冼星見的咽喉處。


  冼星見心中最後的堡壘也在此刻坍塌了,原來自己的防禦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他還是低估了對手的強大。待朱浩昌收回劍指,他灑然一笑,道:“多謝手下留情。”言畢長劍歸鞘,轉身離去,於是兩人華麗的比鬥暫時告一段落。


  眾人望向朱浩昌的雙眼中充滿了狂熱崇敬之色,江湖中向來信奉強者為尊,如斯強者,當受眾人敬慕。而冼星見雖敗,卻無人有看輕之心,反而更加熱忱他那二十八招星辰劍訣,不知多少人暗自計量,尋得機會傳承他的衣缽。


  *****

  雲家蘭月軒中,老太君喃喃道:“不知他是不是他的弟子?”此語模棱兩可,魚清池心中雖然納悶,卻不多言,靜靜地立在一旁。老太君又自語道:“他可比當年的他們高明一些。”魚清池更加糊塗了,隻知這些話語與朱浩昌必有關聯。


  老太君似乎知道魚清池寡言的性子,又似乎多年來塵封的記憶湧出,讓她有不吐不快的渴求,她聲音中透著一絲柔軟,道:“當年有一對龍門師兄弟,俱是豪俠人物,一時俊彥,同雲淵和我相交,論劍切磋,至今也令人神往。”


  “論風采,師兄勝過師弟些許,論武功,師弟又比師兄稍勝一籌,可謂一時瑜亮。朱浩昌今日表現比那時的師兄弟還要勝過一些,卻不曉得他到底是哪一位的弟子。這些故人杳無音信已久,不知現在可好,身在何方。”


  老太君忽的沉默了下來,良久方才輕歎道:“他是否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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