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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淩風公子 九死曹生

  蘇未名勃然變色,他本就對自己的劍頗為自負,得到莫憶的指點之後,開始突破魔心佛劍的桎梏,踏上了一條返璞歸真的劍道。他本想雖然勝不了化魔的張水衣,但是憑自己的劍法,至少也是一場長久之戰,可是未想到等待自己的還是同赤發鬼和常明一樣的慘敗結局。


  他苦澀地低歎一聲,長劍匯聚驚天之勢,決然地劈出,劍華如貫日長虹,夭矯而出,接著他趁勢縱身向界外飛去,想必這也是白魔提前授意好的。劍聲清越中,他雖然迅雷般後退,但是仍覺遍體生寒,幾十道劍氣及體,劃破肌膚,鮮血霎時迸出。


  雖然血流如注,但是好在皆是皮肉之傷,並沒有大礙。幸好他當機立斷退出界外,停止了比鬥,不然隻怕一條性命也要陪在此地。即使保住性命,蘇未名還是一臉慘白,心有餘悸地望著張水衣,她最後那一招萬劍齊出當真可怖。


  慧明大師一臉悲苦,當即大聲道:“這位女施主連勝三場,可下場調息,由他人繼續比試。”張水衣聽若未聞,仍舊站在擂台上,並沒有下場退走的意思,眾人心中紛紛猜測是不是因為被純鈞靈魄附體所致。


  正在此時,幾枚細微的銀針悄無聲息沒入張水衣的紅衣內,她突然渾身一震,妙目中的寒冰盡皆化去,恢複溫軟,竟是脫離魔性,恢複人性。她臉色慘白,隻覺渾身疲憊至極,對剛才自己的表現也心驚膽戰,不由搖晃後退。


  忽然一片幽影飄近,扶著張水衣穩穩站定,方才緩緩轉身退出。眾人定睛看去,原來那片幽影是張元宗身旁的神秘女子,清冷魅惑,不類凡俗。


  注意到巫千雪出針也就寥寥幾人,連五大派的幾位前輩人物,也納悶張水衣怎麽突然就回醒過來。若是得到純鈞靈魄,再知曉其中回醒之法,豈不是想化魔就化魔,想清醒就清醒,儼然就是一絕世高手,此時不少人的心思又開始活泛起來。


  張水衣回到座位上,斜靠在巫千雪的身上,氣息不穩地道:“大哥,怎麽樣,我沒有給你丟臉吧。”巫千雪在一旁埋頭施針,精妙手法看得蘇未眠驚詫不已,而張元宗伸出兩指搭在張水衣的皓腕處緩緩渡入內力,聽其得意之語,不由搖頭苦笑。


  本來張水衣隻是過度虛耗,巫千雪、張元宗雙管齊下,不一會兒就恢複了七七八八,她挺起身來,精神抖擻,英氣噴薄而出。秦少遊見狀,大喜道:“張姑娘,你沒事太好了。”張水衣輕哼道:“也不看看是誰,我能有什麽事。”秦少遊聞言恬著臉諂媚地笑道:“那是,那是。”


  眾人紛紛側目,驚詫其恢複如此之快,暗歎張元宗一行人真是臥虎藏龍,手段高明。莫憶已是江湖上少有的絕頂高手,而張水衣化魔之後,頗有逾越之勢,還有神秘的巫千雪和花家的花未眠隻怕也不簡單。秦少遊的斤兩大家心照不宣,倒是秦家二公子的身份有些份量。重中之重的當屬坐鎮的張元宗,他將會帶著大家怎樣的驚豔,群雄拭目以待。


  擂場一下子空落落起來,仿佛是承受不了方才十二輪刀光劍影,需要休憩一般,一時間竟無人上場。此時,秦少遊兀自道:“這次我去守擂。”幾人聞言皆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秦家富公子,這勇氣不是一般的可嘉。


  秦少遊麵對灼灼目光,不好意思道:“對武功我有自知之明,但是我師父說以我的輕功,倒是可以上場見識一番。”張水衣嗤笑道:“就那老神棍鬼話連篇,你也相信,小心自己的小命別保不住。”秦少遊聞言頓時血色上湧,紅著臉瞪著張水衣,遲疑道:“那是我師父,你不能這樣說他。”


  張水衣難得見到秦少遊有些怒色,也識趣地拋開這個話題,嬌笑道:“你隻管上去,要是有危險,姐姐自會上去救你的。”秦少遊望著張水衣綻放的容顏,恍惚了一陣心神,哪還有心思反駁她的調侃。


  張元宗淡淡一笑道:“秦兄,你隻管上場便是。”秦少遊微微頷首,然後起身挺直腰杆,下巴微抬,春風滿麵地踱步到場中。他自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言行舉止的派頭自是不同。


  秦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他曾多次跟隨家族遊走江湖,而且他為人大方好客,喜好廣交天下朋友,無論武功高低與否,聲名顯赫與否,皆在其結交之列,因此群雄中有不少人皆識得他。見是他上場,頓時山崩海嘯一般的呼喝聲響徹武聖殿,“淩風公子”之名頻頻傳出,比之雲殊、雲澤直如雲泥。


  秦少遊春風得意,眉開眼笑,好不得意,張水衣陰陽怪氣道:“小遊出馬,一個頂兩,瞧這陣仗,都沒人敢上場了。”幾人聞言皆不由莞爾一笑,秦少遊沒有富家公子的紈絝輕浮,三教九流一視同仁,所以人緣極好。


  此時,太一教中的桑木公靜靜地走到場中,手握烏木長弓,背負一囊羽箭,氣息收斂,靜如山嶽。桑木公被公認江湖中箭術第一,無人能及,不過箭術善於遠攻奇襲,卻不知如何在擂台上與人交手。隻見秦少遊從袖中取出一把精致折扇,隨手把玩幾下,儀態瀟灑,有恃無恐的望著桑木公。


  突然桑木公身形一動,快速奔向秦少遊,同時左手持烏木長弓,右手拈住弓弦,他並不搭箭,憑空拉滿弓弦,眾人正值疑惑之際,一道氣箭竟在空弦上產生,倏然破空而出,射向秦少遊,距離如此之近,箭速又快速絕倫,幾乎難以避開。


  秦少遊輕揮折扇,麵對奔麵而來的氣箭,微微一笑,眾人正自納悶之際,他的身影忽然瞬間右移,輕巧地避開。桑木公麵無表情,立馬變換姿勢,果斷地又是一箭射出,秦少遊視若無睹一腳踏出,從原地倏然消失,又出現在右邊,微笑地盯著桑木公。


  場上出現這樣的局麵,桑木公不停歇地扣弦發箭,氣箭呼嘯,風雷轟鳴,淩厲之勢尖銳襲來,而秦少遊似乎化為了一條魚,在場中機警滑溜的遊來遊去,左右騰挪,前後縱躍,上下飛馳,瀟灑飄逸之極。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桑木公的氣箭神出鬼沒,滿場飛舞,而秦少遊輕功之高更是難以想象,淩虛如意,快如鬼魅,令人大開眼界。


  張水衣驚歎道:“小遊的輕功怎麽如此高了!無相鬼的輕功與之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張元宗等人也是眼前一亮,秦少遊的輕功雖有一些底子,但也不會如此來去自如,泠然善也,自他拜師子虛後竟有這般脫胎換骨的變化,不由嘖嘖稱奇。


  場中的桑木公臉色越來越沉,眸中鋒芒一閃,隨即五指拉弓如滿月,倏然間五道氣箭成“十字”狀,“刺刺”聲大響,封鎖了秦少遊所有遊弋的方向,眾人驚得睜大眼睛,不知秦二公子將如何化解。


  秦少遊既不後退,也不向左右閃避,而是如自戕似的徑直向氣箭撲去,眾人大嘩,膽小者不由閉上眼睛,不願見秦家公子被氣箭貫穿的慘狀。然而結果出乎預料,秦公子的身影似乎化為一線,竟然從氣箭之間的空隙穿了過去,毫發無傷,真是妙至毫巔。


  他飛身掠向桑木公,手持折扇向其胸口點去,桑木公麵色一變,迅疾翻轉長弓橫於胸前,弓弦朝外,那折扇恰好點在弓弦上。他臨場用弓弦去抵擋折扇,這份眼力勁當真極高,弓弦凹曲,減緩了秦少遊飛縱之勢。


  當折扇壓弦到極致之後,桑木公反推長弓,一股沛然的力量突然爆發,長弓反彈之力層層疊疊而出,秦少遊隻覺折扇上傳來的力量大得驚人,雷霆般撲麵而來。他心中一緊,隨即運轉身法,整個人猶如風箏一般向外飄了出去。


  那股驚天的力量似乎化為了一陣狂風,吹得紙鳶飄搖不停,秦少遊仿若沒有了重量一般,在半空中飄開。雖然他化解了那股雄渾的力量,但是胸口仍舊如遭重擊,悶堵得緊。


  不待他落地,桑木公左右移動又接連射出七道氣箭,四道射向秦少遊將要降落的位置,三道徑直射向本人,他又陷入了精巧的布局中。秦少遊身在半空,無處借力,似乎窮盡變化,如是待宰的羔羊。


  結果還是讓群雄的下巴掉了一地,秦少遊兀自憑空踩踏幾腳,竟然又魚遊般上升了三尺,避開了七道氣箭,這份輕功當真千古奇觀,類似騰雲駕霧。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連綿不絕,秦少遊極為享受,頓時有些飄飄然。


  桑木公麵沉如深淵,卻也隻能一次次徒勞地放箭,他的箭殺傷力本是極大,但是銳利淩厲的箭盡皆射到虛空,猶如拳拳打中棉花一般,心中極不好受。時間一久,他的心緒開始不寧,躁動憤怒的情緒影響了他的氣息,發箭再難如當初的圓如,步伐也開始出現紊亂。


  秦少遊可不會顧及那麽多,利用自己的出神入化的輕功玩兒得歡暢,竟還抽空望望張水衣驚詫的反應,心中滿足之極。他似乎覺得該是結束自己的表演了,猛一發力,身影突然消失,僅餘一絲淡淡的影子。


  桑木公心中大駭,秦少遊先前表現的輕功造詣已經足夠震動江湖的,誰曾想到此時射箭的目標竟然無影無蹤了,隻好認命地胡亂放箭。影子變幻莫測,來去了無痕跡,如風如光,突然影子變實,秦少遊陡然出現在桑木公的麵前,一臉微笑,手持折扇抵在對方的咽喉上。桑木公烏木長弓卻還未拉開,他眉頭垂落,眼中頗為不甘。


  這一場秦少遊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取勝,雖然沒有豪氣衝天的大戰,但是他妙絕天下的輕功也為今天的比鬥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秦二公子的武功高強與否阻擋不了群雄的稱道,“淩風公子”之名從今日起將名不虛傳。


  龍門朱浩昌紫衣金冠在山呼海嘯中愈發沉凝,陰沉沉地望著秦少遊,心思明滅不定。他微微轉身鄭重低語,接著一位身著彩綢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麵上一團和氣,堆滿笑意,和藹可親,似乎此來是走親訪友,或是迎來往送。


  他猶如彌勒佛笑哈哈來到場中,而秦少遊的臉色卻數度變化,眼中流露出驚慌之色。此時,人群中開始傳出“九死曹生”之語,聲音中帶著奇怪的味道。各門各派的前輩、當家皆神色複雜地望著這位開懷大笑的中年人。


  張水衣驚異問道:“此人是誰?”莫憶此時道:“此人名叫曹生,江湖人卻喜歡稱呼他‘九死曹生’,意思不是說與之交手九死一生,而是說與之交手的人隻有死,獨有他生。由此可見,他實在是個極其難惹的角色。”


  張水衣調侃道:“既然是個高手,幹嘛穿得跟綢緞莊老板似的?”莫憶並不覺得好笑,冷肅道:“曹生小時乃是流浪孤兒,受盡了饑寒、欺淩和屈辱,為了生存,隻好曲意奉承,恬臉笑迎。他常常衣不蔽體,那時最奢望有一件鄉紳土豪身穿的綾羅綢緞。”


  “自出名之後,他隻穿彩綢做的衣服,而且似乎也改不了笑。此人亦正亦邪,雖然不主動行那屠戮之事,但是隻要與其交手,必定身首異處,刀一旦出鞘,無血不歸。他隻怕不是龍門中人,乃是朱浩昌網羅的高手。”


  張水衣一驚,喃喃道:“那小遊豈不是很危險,讓他直接認輸算了。”張元宗淡淡一笑道:“無妨,憑他的輕功,這一場當有驚無險。話說回來,臨危退縮,這樣的小遊你喜歡麽?”張水衣搖搖頭又點點頭認真道:“不喜歡。”突然她心思回轉,恍然其中的調侃意味,懊惱道:“大哥,你胡說些什麽呢?”張元宗兀自一旁但笑不語。


  以曹生的名氣,自是不需自報家門,秦少遊豈會不識得。曹生善使刀,麒麟刀一出鞘,寒芒驚心,霸烈之氣衝霄,據說有的寶刀不需要磨礪,殺人越多越是鋒利。觀曹生之刀,刀盤至柄首為麒麟狀,刀身靈紋密布,幹淨雪亮,寒意森森,血腥氣和戾氣相激相生,秦少遊心中一凜。


  麒麟雖然是四靈之一的瑞獸,可是麒麟刀卻是殺氣騰騰的凶物。曹生幹淨利落地出刀,彩裳鼓舞,黑發烈烈飛揚,雙眼化為寒星,威猛淩厲的刀勢若是泰山壓頂,秦少遊頓覺遍體生寒。麒麟刀如千裏決堤一往無前,似劈似削,虛空撕裂,不可捉摸。


  這一刀的煞氣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目光,麒麟咆哮,驚動雲霄。秦少遊雖然心慌,但是依仗絕頂輕功身影一晃,蘧然移走,解了首當其衝之厄。曹生露出一絲詭笑,手腕急轉,麒麟刀順勢橫掃,刀鋒寒芒激射,如跗骨之蛆不離秦少遊左右。


  秦少遊身影再旋,踉踉蹌蹌,鋒芒擦肩而過。曹生的刀一時精妙絕倫,眼花繚亂,一時簡單平凡,直來直往,快時不可思議,慢時若美人舞袖。秦少遊在這樣的刀下,頻臨險地,寒毛直豎,心中暗暗叫苦。


  他身影若是旋轉的陀螺一刻不得停歇,在場中左右騰挪,一如白鶴翔於千仞雪山,一如鯉魚躍於暴瀑龍門,他遊弋於懸崖險浪,當真險象環生。


  曹生的刀就是為了殺人而出,每招每式皆欲置對方於死地,它不炫目璀璨,也不是來無影去無蹤,每一招皆清清楚楚展現在眾人麵前,卻少有人能得個中三昧,就算你看得清楚,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這是殺人之刀,他似乎以之創造了一個小世界,裏麵的芸芸眾生皆命係己手,而秦少遊就是其中的一個。秦少遊感覺自己在刀尖上跳舞,就算他把速度提升到極致,使盡渾身解數,仍舊是芒刺在背,冷汗涔涔。


  曹生一臉戲謔,他竟是以一種貓捉老鼠的心態,讓這個以輕功自傲的年輕人,在自己的刀鋒間疲於奔命。他要讓他絕望,讓他以為九死一生之際,湮滅最後的生,毀滅他的所有。就算你再富可敵國,就算你良師濟濟,“九死曹生”也會讓你九死無生。


  麒麟刀本身並不耀眼,但是它方寸間的變化驚心動魄,暗流潛湧,殺威凜凜。曹生的笑殘忍冷酷,望著秦少遊左支右拙,憂懼的神色,心中大是爽利。眾人看得心中沉甸甸的悶堵,自己沒有秦二公子這般卓絕的輕功,在這樣的刀下,隻怕早是亡魂了。


  秦少遊有苦難言,他已經到了極限,如是飛鳥再高也有極盡處,可是那騰躍馳騁的刀如影隨形,遊刃有餘地逼迫壓榨他,仿佛連身體裏最後的精力也被消耗。突然間他想到死亡,死亡本來對於他是很遙遠的,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有可能命喪當場。他心中竭力呐喊,他不想死!

  陡然,曹生的刀突然氣勢大漲,一刀從天至地決然斬下,刀下丈餘的區域皆是鋒銳充斥,而秦少遊在如山的刀氣麵前似乎在劫難逃,依他的輕功也難以幸免。群雄紛紛變色,這一刀雖然簡單,但是其威勢和破壞力是無與倫比的。


  秦少遊雙眼俱紅,突然歇斯底裏大喝一聲,在刀氣及體的一瞬間突破限製,化為流星,倏然脫離麒麟刀創造的世界。他的輕功也在曹生的壓力下更上層樓,特別是經曆死亡的洗禮,他對危險的敏銳度得到提升,輕功中的不暢之處也自在如意了不少。


  曹生頗為訝意,心中默默發狠,麒麟刀舞得如蓮花一般層層落落,誓要斬落這隻“飛鳥”。秦少遊一直帶著死亡的覺悟,即使麵對無處不在的刀,他也以看破的心境麵對,總能險之又險的避開,他的那把折扇早已被絞碎。


  張元宗看目的已經達到,忙輕喝道:“秦兄,認輸退下!”秦少遊聞言心中一鬆,如倦鳥歸林一般飛縱出擂場,落在場外,心中一放鬆,頓覺渾身疲軟。就在這時,群雄一陣驚呼,曹生竟然不顧比鬥規則,他的麒麟刀仍舊勢不可擋的掠來。


  待秦少遊察覺後,驚愣當場,不知所措,那一刀的猶如霹靂,破空而來。“九死曹生”的稱謂頓時在眾人心底冒出,他自出道以來,與之交手,無一生還,難道這一次他的規矩將大過比鬥規則,硬要殺了秦少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張元宗突然出手,迅捷拉開秦少遊,獨麵這驚天的刀鋒。他寥落一笑,風度翩翩,完全無視方丈內的怒卷的刀氣,一掌倏然擊出,麒麟刀頓時爆出鏗然吟聲,偏開數尺。曹生隻覺手臂巨震,幾欲脫手,本人間接被一掌擊落到場中。


  他突然瞥見麒麟刀上留下的淺淺掌印,笑容收斂,心神狂震,不敢再出手。這個男子輕描淡寫的一掌,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一次他也隻能放過秦少遊一命了。沒想到這次武聖殿之行,竟打破自己的原則,頭一遭刀下餘生。


  張元宗不願與之多做理論,而是淡定地回到原處,而群雄早已吵鬧得熱火朝天。在絕大多數的眼中,張元宗乃是初露崢嶸,雖然隻是一掌,卻是窺一斑而見全豹,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這一場雖然腹議頗多,但是“九死曹生”勝出是不可置疑的事實。麒麟刀餘威猶在,不知接著會是誰上場?眾人還在猜測之中,雲家一位頭發灰白的老者走了出來,龍行虎步,麵帶紅光,精神矍鑠,眾人紛紛側目,然皆心中一驚,暗道雲家這是要滌清萎靡之氣。


  此人名為雲簡,乃是教授雲家子弟武學的大師父,集百家之長,博學多才,劍法多變,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雲崢因為大公子的身份自有掌門雲瀾親自教導,不過也受過雲簡的指點,有半師之義。


  此時雲崢請其出場,自是對這一場勢在必得,一掃頽氣。雲簡站在場中,麵色沉靜,忽道:“雲昭那孩子雖然驕狂,你教訓他一頓也就罷了,可是為何要殺了他。”眾人聞言驚異不已,怎麽突然冒出個什麽雲昭,雖不明就裏,但是“九死曹生”同雲家有過節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曹生哈哈大笑,肆意道:“我不負世人,奈何世人皆負我。隻許別人傷我、殺我,不許我傷人、殺人,這是什麽狗屁世道。”雲簡皺眉道:“他雖有不對,但罪不至死,你的殺心太重。”曹生轉而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之。”


  雲簡聞言怒色一閃,喝道:“你這與邪魔外道有何分別?”曹生輕蔑一笑,嗤道:“有些人自詡正道,行的不過是蠅營狗苟之事,驕傲自大,見利忘義,我不屑為之。有恩我自不會忘卻,有仇我也必定會報。”


  雲簡眼中厲色一閃,沉聲道:“那今日我就為孫兒討回公道。”原來雲昭竟是他的孫子,曹生不以為意道:“也不差你一人。”話音一落,刀劍頓時相交,火花四濺,兩人間氣流爆散,吹得衣衫獵獵飛舞。


  兩人在憑空產生的風暴中,紋絲不動,神情肅穆,隻是身上開始冒出騰騰白汽,眾人瞬間明了他們竟是一開始就比拚起內力。此事凶險萬分,稍微疏忽,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麵,由此可見兩人內心之決絕。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兩人乍然分開,又倏然靠近,精妙絕倫的劍法、刀法層出不窮,一時間鬥得精彩絕倫,引得群雄喝彩連連。雲簡的劍法廣博雜糅,有昆侖之雄奇,有天山之詭譎,有峨眉之飄渺,還有其他諸家之長,他無疑是一本活著的武學秘笈。


  他對這些劍法雖然沒有諸派前輩鑽研得那麽深入透徹,但是他勝在抓住了神髓,往往有奇招如神來一筆,頓時讓曹生驚詫連連,壓力倍增。曹生的刀又豈是假把式,他對刀的理解遠超常人,酣暢淋漓地發揮刀的精氣神。


  刀乃百兵之王,講究的就是殺傷力和一往無前的氣度。雖然雲簡的劍法猶如大海,納了百川,忽而海闊天空,忽而暴瀑險浪,但是曹生的意誌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礪,早已堅如磐石。此時他的心裏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勇往直前,刀劈烏雲見青天,刀斬重浪現平灘。


  群雄慢慢感受到麒麟刀上散發出的悲烈情緒,不由回想曹生的一生,心中惻然。雲簡以一種包容的心境,容納了曹生淩厲的刀。他無視麒麟刀衝天的氣勢,一劍在手,萬物皆服膺,信手拈來,都是劍法中的妙諦,那不是臨摹效仿就能為之的。


  劍華吞吐,刀氣縱橫,雲簡想殺曹生為孫兒報仇,曹生又何嚐不想殺了雲簡。兩人毫不保留,各施所長,鬥得驚險萬分,殺意四溢。顯而易見,雲簡技高一籌,他劍法雖雜糅,卻勝在運用嫻熟,招式又不可揣測,變化多端,上百招之後,曹生已負傷多處。


  鬥到兩百餘招之後,場麵愈加慘烈,兩人都打出了火氣。一人劍法變化多端,滴水不漏,一人刀法淩厲狠辣,視死如歸。突然曹生一著不慎氣機稍亂露出破綻,雲簡豈會放過,長劍騰躍而至,劍光絢爛之後,兩聲慘哼傳出。


  眾人定睛看去,不由心中駭怖,隻見曹生滿臉冷汗直冒,慘白似鬼,左臂竟被雲簡一劍斬斷,血流如注,痛徹心扉,斷臂兀自躺在不遠處。而雲簡也傷得不輕,麒麟刀從其左肋插進三寸有餘,傷了肺葉。


  這一場竟是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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