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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紅衣魔女 五派相逼

  觀心峰,武聖殿。


  張元宗、白魔、莫憶三人隨意席地而坐,沒有前輩、後輩之間的拘泥,似乎白魔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前輩,張元宗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而莫憶也不再是內心沉鬱的傷心人。張元宗無拘無束,執著於理而罔顧世俗,倒是莫憶露出恭敬之色。


  張元宗雖是江湖後輩,但在白魔麵前不卑不亢,暢所欲言,與己相悖必定毅然反駁。白魔冷笑道:“何謂取決於道?如何取決於道?道,虛無,不可捉摸,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一條明晰的道路去順從。道,無處不在,人本身就是道的一部分,一言一行就是道的體現。我太一教行的就是道,何必還要取決於道?”


  張元宗眉頭一皺一展,道:“道,悟之皮毛,已是人間聖人。俗話說,天機不可測,這‘天機’就是道的一絲氣機,道之毫末都不可測,何談明道,更何論人乃是道。雖然我們常言順應天道,可是道從來無人可以掌握。因為乾坤宇宙,陰陽五行,山河人物都不過是道的衍生。冥冥中自有秩序,人不過塵埃,千年不過一瞬,人侃侃而談道,何其可笑!”


  白魔一頓,幽幽道:“你言千年一瞬,可知一瞬千年。對天地而言,千萬年不過如此,可是對於蚍蜉來說,一日就是一生,這一生就是一切、所有,何必在意生之前如何,死之後如何,當下這一刻就是永恒。道,太大,人,太小,隻要歸於一心,心就是道。管它勞什子的虛無,在乎心,心中一念,三千道路皆通暢,足矣。”


  張元宗眸眼一閃,道:“禪宗有大乘、小乘之說,小乘也,苦修自身,無大慈悲心,而大乘也,自利之時,還渡世救人,有大慈悲心。白魔兄所言恰如此情中的小乘,所言之道不過小道,走不長遠。世事難料,難知對錯,我隻想,有道,毫末處出英雄,無道,廟堂中落塵埃。”


  白魔冷聲道:“道有多條,豈是以大小分之。善賈者,達到極處,長袖善舞,左右逢源,超凡脫俗握乾坤;學文者,進到深處,胸有丘壑,心性渾然,靈犀一動生陰陽;習武者,突破藩籬,丹田為海,經脈為河,借天地勢破虛空。我們修武之人,若以人之精氣神感應天道,一步一超脫,進境何其估量。當感悟道超過身體的極限時,已然無用,因為人身無法容納道。”


  白魔此番言語,連張元宗也不由震動,看來白魔在武學上的修為已經突破藩籬,感應天道。莫憶在一旁似乎有所感,不過心中的迷惑越來也多,聽得昏昏沉沉,不過他知此次機會難得,將會對他今後有莫大的裨益,忙靜氣凝神,生怕漏聽一絲一毫。


  張元宗同白魔一直暢談到晨曦初露,一夜中有驚心動魄的爭執,差點翻臉出手,也有偶爾的會心一笑,相見恨晚之慨,也會有一方的心悅誠服。莫憶一夜受益匪淺,也曾擔驚受怕過,生怕兩人不合大打出手,一則自己的武功起不了大作用,二則可惜了他們的奇言妙語。


  白魔臨去時,神色淡淡道:“這次武聖殿比鬥,我教會作為第三方加入,你如何打算?”張元宗卓然而立,輕笑道:“在下就舍命陪君子,作為第四方加入如何?”白魔聞言一怔,笑道:“好氣魄!不知為何,我卻無法嗤你不自量力。”


  張元宗執禮道:“不過有一件事需要白魔兄幫忙。”白魔眉梢一動,了然的道:“你自知無甚名聲,隻怕難以得到他們的認同。此事無妨,我知會他們便是,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給我更大的驚喜。”張元宗神色自然道:“請君拭目以待。”


  白魔突然冷漠道:“昨夜不過一夢,你無需放在心上,後日也無情麵可講。千雪,我一定要帶回九幽山,不過我們的賭局倒是可以改一改。若我敗了,也無顏帶走她,若我勝了,我不僅要帶走千雪,還要留下你的命。”


  此言一出,張元宗和莫憶驚詫莫名,這豈不是表明太一教獨抗雲家、龍門和張元宗等人麽,想來白魔自負,故意讓勝算減小,不過這賭注卻賭上了張元宗的性命。張元宗麵色一正,堅定道:“在下也不占白魔兄的便宜,我若敗了,白魔兄帶走千雪便是,這條命也就交給你。”


  莫憶渾身一震,方才還昏昏沉沉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不少,張元宗此言可謂驚世駭俗。屹立千年的太一教、隱世大派龍門、四大世家之首雲家,哪一方不是武林上的龐然大物,連江湖上的五大派和其他三大世家皆忌憚無比。


  張元宗竟然豪邁如斯,閑散幾人竟要獨對這三大絕世勢力,更賭上了自己的性命,明眼人都知此場賭局張元宗有些吃虧。白魔驚詫地看了張元宗一眼,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名不經傳的年輕人,大聲連道三個“好”字,遂化鶴而去。


  莫憶有些木訥道:“我們四人如何勝得了?”張元宗沐浴著晨光,一臉的淡淡笑意,帶著奇妙的感覺道:“未知的東西有種神秘的吸引力,你不確定將來如何,可是你一直在一層一層揭開麵紗。貧寒學子成為王侯將相,路邊乞丐成為江湖大俠,這就是命運變化無常的力量。後日勝負如何,無人可知。”


  莫憶又道:“白魔以太一教的勝負為局,我們還有一絲希望,你何必又要以我們幾人的勝負為局,這太過渺茫了,你的性命隻怕……”張元宗微笑道:“莫兄是否怪我此言不知天高地厚?其實不然,以白魔的倨傲,太一教若不全勝,無論我們是否敗了,他都不會取我性命。我如此說,不過是弄個虛應罷了。”


  莫憶沉默不語,此語確實有些道理,望著張元宗在陽光中愈發耀眼起來,他渾身的光芒將會在武林源璀璨奪目,成就新的江湖傳奇。莫憶的心中忽然一陣激動,難道自己將會見證一代傳奇的誕生,這個年輕的男子將會成為他一生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兩人下了觀心峰,避開雲家的守衛,向巫千雪、張水衣夜宿的客棧而去。一路上人言鼎沸,紛紛言道昨夜武林源突然出現了一位紅衣魔女,功夫極高,而且心狠手辣,竟然殺了天山一十三位弟子,無人不為此事瞠目結舌。


  天山,五大門派之一,昔日一代傳奇雪鴻就師出天山,更在擔任掌門後掛金印於天池湖心,杳然而去,轟動武林。天山一脈對劍法的鑽研達到了極深的境地,講究一劍破萬法,極其重視用劍的技巧,在修劍一途開創一代先河。天山劍法,變化多端,極善攻伐,頗為狠辣,旨在殺敵,迥異於昆侖的浩然和峨眉的飄渺。


  天山派人觀瞻盛會,旨在遊曆,鍛煉門中弟子,誰曾想在武林源遭此無妄之災,然而旁人最在意的,還是那位膽大包天的紅衣魔女,到底是何方神聖,翻遍腦海也沒有印象。難道是魔教不出世的高手,專門殺害名門正派的弟子?

  一路上盡是有關紅衣魔女的談論,莫憶心道:江湖難太平,這次武林源風起雲湧,不知雲家如何自處。待二人來到客棧,頓時發現情況有異,隻見客棧人滿為患,盡是神情戒備的門派弟子,還有大量看熱鬧的江湖客。


  細看一回,兩人心中尤其驚詫,這些人乃是囚龍寺、昆侖、天山、峨眉、武夷宮的弟子。五大派皆是江湖中一呼百應的存在,誰曾想都聚集在這件普通的客棧,這是何其轟動,但是客棧的掌櫃卻沒有蓬蓽生輝的感覺,他兀自縮在一角,畏縮地望著名門正派的弟子,頗為辛酸。


  張元宗和莫憶不動神色地擠進人群,終於看清其中的情形。每派弟子各自圍擁著自己門內的前輩,擁堵的客棧也隻有這些前輩高人可以坐下。這次雲家同龍門的比鬥,五大派都派了前輩長老帶領弟子遊曆,同時也為防備不測之事的發生。


  聽旁人說道,兩人才知這些老輩人物都有誰。囚龍寺的慧明,昆侖的謝東來,天山的吳連城,峨眉的妙真,武夷宮的左仲秋,這五位皆是同五大派掌門同一輩的人物,天下何人不識。此時他們率領門下弟子齊聚於此,可見定有大事發生。


  昆侖的謝東來,兩人在清秋觀已是見過,看來他已經傷愈,加上昨日所見的裴靈韻,昆侖至少來了兩位門中高手,其與雲家的交情可見一斑。囚龍寺的慧明,身材魁梧,想必修武是走剛猛的路數,他眸眼低垂,一臉的平淡,竟似普通僧人一般,但是無人不對其禮敬有加。


  峨眉的妙真,四十許的美貌道姑,正襟危坐,麵若寒霜,清冽之氣散出,眉頭微蹙,似是對擁擠鬧騰的環境頗為不耐,門中弟子青螺赫然在列。武夷宮的左仲秋,麵白無須,儒生打扮,神情溫和,一臉笑意,倒像是一個和善的人,可是無人敢小覷他笑臉後的雷霆。


  張元宗目光逡巡一番,隻見其他門派心思複雜,而天山的弟子臉露悲憤,那為首的吳連城長身站立,一臉陰沉。此人幹瘦,眼中精光閃爍,留著一縷胡須,渾身散發著一股寒冷刺骨的氣息,他派弟子皆不願靠其太近。


  此時,吳連成對著樓上冷聲喝道:“交出紅衣魔女,不然休怪我等無情。”過了半晌,樓上緊閉的客房中才傳出幽幽的聲音,道:“這裏沒有紅衣魔女。”竟然是巫千雪的聲音,張元宗心中一突,難道紅衣魔女竟是張水衣,心思電轉,看來純鈞靈魄開始作祟了,不由眉頭一皺。


  吳連成陰沉道:“昨夜那紅衣魔女,襲殺我天山弟子一十三人,手段極其殘忍,嗜血無情。有人親眼所見她在行凶後回到此處,我看姑娘如此妄言,定是那紅衣魔女的同黨,都是魔教妖人!”


  巫千雪冷冷道:“昨日天山弟子輕薄我妹妹,淫言穢行,無恥之極,當真死有餘辜。若不是怕擾亂他人,他們的性命怎能多留一時三刻。閣下也在江湖呆了幾十年,生死之事還請看淡一些。”旁人聞言皆不由議論紛紛,原來是天山弟子行為不端,自食惡果。


  吳連城聞言羞怒道:“胡說八道!我天山乃名門正派,豈能任你汙蔑,你若再不和紅衣魔女俯首認罪,我今日就要大開殺戒!”巫千雪嗤笑道:“好個名門正派,恃強淩弱,明明是登徒浪子,還自詡名門,羞煞旁人。”


  吳連城頓時怒火中燒,要是擱在往日,必定已然出手,可是他現在不得不先按捺住怒火。他從弟子的描述中已知,這紅衣魔女乃是一月前在遊龍鎮得到純鈞靈魄之人,江湖中誰不存有覬覦之心。


  本來此女子殺害天山弟子,正好可以名正言順捉拿,一旦被天山帶走,那純鈞靈魄自然而然落在己手。可是如今,五大派皆齊聚於此,虎視眈眈,豈能讓自己輕易得到。


  吳連城心眼一轉,依次向囚龍寺等派施禮,然後悲切道:“這次下山,掌門師兄命我護弟子周全,可憐十三條性命,就此隕落。有負掌門重托,深感愧疚,心中不安。”


  他瞅了一眼眾人神色,接著言辭懇切道:“這位姑娘方才承認,那位紅衣女子確實是殺害我天山弟子的凶手,我欲帶此凶手返回天山,交由掌門師兄處置,以減少我的罪過。稍後,若我力有未逮,還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連城深感大恩。”言下之意,竟是讓其他人不要插手,這是天山的內部之事。


  峨眉的妙真一聲冷哼,冷冷道:“好個吳連城!你的心思在座諸位誰人不知,那女子身懷純鈞靈魄,豈能落入你手,再說你門中弟子行為不端,色膽包天,反而被人所殺,竟還想拿人不是。真是荒唐!”


  吳連城眼中寒光一閃,忍住怒氣道:“幾人雖然言行不當,但是他們也並未做出太過出格的事,由此喪命,豈不冤枉。這魔女好殺成性,今日我天山弟子命喪她手,那明日諸位的弟子也有身殞的危險。天山已經承此傷害,豈能讓同道再遭此難。殺人償命,此魔女必須要押回天山,給喪命弟子的家人一個交代。”


  妙真冷斥道:“你天山弟子行為不檢,命喪她手,咎由自取,豈能說我們的弟子也有危險。且不說峨眉盡是女弟子,難道囚龍寺的高僧也是貪花慕色之徒不成!”吳連城後退一步,知道自己言語不當,不由後悔,望了一眼平淡若常的慧明,心中稍安。


  他忙解釋道:“連城並沒有此意,此魔女殘忍嗜殺,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人招惹於她,所以才言諸位弟子安危有虞。純鈞劍在魔教手中屠戮多少性命,魔性蔚然,如今此女子的心性已被控製,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天山於理於私,都要將此魔女押回天山。”


  妙真嗤之以鼻道:“你想獨吞純鈞靈魄,休想。”此時謝東來言道:“純鈞劍曾是魔教教主的佩劍,純鈞靈魄出世,魔教一定勢在必得,這關係到正派存亡,天下安危,武林源到天山路途遙遠,而且天山弟子已損十三人,若由天山帶走純鈞靈魄,豈不兒戲。”


  吳連城臉色愈加陰沉,隻怕今日難以帶走紅衣女子,仍感不忿喝道:“謝東來,難道我天山弟子白死不成?你昆侖一樣遠在西域,這純鈞靈魄與你也無緣。”昆侖同天山同是西域大派,關係曆來緊張,如此二人針鋒相對起來。


  吳連城心知,妙真冷言冷語乃是峨眉風氣一向如此,對誰都一般無二,他心中到沒有多少怨懟,但是謝東來出言定是為了拆自己的台,不安好心。


  謝東來義正辭嚴道:“天山弟子言行不軌,羞為名門中人,難道那女子就不無辜麽?純鈞靈魄竟然現身於此,那麽我們定不能讓它落入魔教之手。吳連城,你還是放下你心中的小算盤。囚龍寺乃武林泰鬥,慧明大師最是德高望重,我看還不如將純鈞靈魄交由大師處置。”吳連城臉色極為難看,還要再言,慧明大師眸子一抬,盡是悲憫之色,輕歎一聲道:“諸位息怒,此事需要從長計議。純鈞靈魄出世,隻怕這十六年的平靜將要結束,江湖大亂已是不遠。敝寺勢單力薄,豈能處置純鈞靈魄,到時候太一教傾巢而出,敝寺隻怕形如危卵。”


  謝東來順勢謙恭道:“大師所言極是,東來考慮欠妥。”暗中一喜,如此一來,天山已不可能帶走純鈞靈魄,現在囚龍寺也放言無能為力,那麽峨眉和武夷宮當不會出頭。本來天山死了弟子,最有機會得到純鈞靈魄,其次囚龍寺最有資格,如今情勢變化,最後花落誰家,猶未可知。


  武夷宮一直彬彬守禮、淡笑不語的左仲秋,突然出言道:“後日乃雲家與龍門比鬥,太一教業已有人來到武林源,此時正道千萬不能內訌,出什麽亂子。仲秋還是請大師先拿個主意,如何?”


  眾人紛紛言道有理,慧明也不便推諉,道:“貧僧僭越。如今可先留下此位女施主,待後日大事之後,召集正道英雄,再協商可好?”眾人連連稱是,可是心中又不由嘀咕,該由誰去拿下紅衣魔女,又該由誰關押?這其中的很有名堂可講,雖然結果後論,但是握在自己手裏,必定占有先機。


  此時吳連城沉聲道:“就由我去拿下紅衣魔女。”謝東來見他如此著急,卻沒有相爭,而是隱秘一笑,任由他出手。其他人的心思若何不得而知,但他們都保持一致的緘默,也許是因為天山弟子被殺需要給他一個台階,也許是不知房中女子底細,需要有人打頭陣。


  吳連城欲要上樓,突然眾人眼前俱是一花,待定神看去,隻見二樓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年輕公子,豐神俊朗,氣度不凡,一個是白袍男子,看不清麵容,渾身沉鬱。眾人皆是驚詫地望著二人,在這節骨眼上,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謝東來倏然站起身來,驚聲道:“是你們!”他雖然是昆侖三劍之一,地位卓絕,眼高於頂,但是對在清秋觀遇見的幾個人印象極為深刻。他曾眼見白袍男子與魔教的蘇未名比鬥,其功夫高過自己不止一籌,乃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而這年輕公子雖然一副雲淡風輕,似乎不會武功的模樣,但是他絕對是比白袍男子還要可怕的人物。


  他自覺失態,自主忽略他人投來的驚疑目光,連忙坐下身來,頓時已經明白屋中的兩人必定是自己業已見過的兩位女子,她們皆不是凡俗。謝東來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幸災樂禍,想到吳連城今日將遭逢大敗,顏麵掃地,甚至還可能重傷死亡,豈不樂哉。


  昆侖弟子看到謝東來隱藏不住的笑意,皆是摸不著頭腦,驚詫不已。吳連城驚疑不定,望著樓上的兩人,心道:難道是謝東來故意如此作態,欺騙於我。他還是謹慎問道:“兩位是何人?為何阻撓我等緝拿凶手?”


  張元宗淡淡道:“屋中一位是我的紅顏知己,一位是我妹妹,你說我應當如何?”巫千雪在屋中聽到張元宗出聲,不由安定不少,今日之事相當棘手,又聞他言自己乃是他的紅顏知己,心中一喜,頗為羞怯。


  吳連城眼中陰狠之色愈發濃鬱,冷冷道:“原來你們是一丘之貉,今日五大派盡皆在此,諒你們插翅難逃。”張元宗聞言輕笑起來,頓時如沐春風,滿堂明耀,然後道:“此間客棧不錯,我們何時說過要走。”


  角落裏的客棧掌櫃聞言臉上表情精彩至極,心中卻早已淚流滿麵,有苦無處傾訴。樓下眾人早已驚聲喧天,吳連城所言雖然有拉眾人造勢的嫌疑,但張元宗之言也透露著有恃無恐的味道,頓時間,慧明、妙真、謝東來、左仲秋皆盯著張元宗,仿佛這個年輕人是天地間最耀眼的星辰,不由神色凝重,眼中光華閃爍。


  吳連城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自己今日成為了出頭之鳥,但是他卻沒有後悔之意,一則自己乃天山的老輩人物,浸淫天山劍法多年,頗為自負,二則純鈞靈魄近在眼前,無論對方兩人也好,四人也罷,自己都不可退避。


  吳連城正自猶疑之間,張元宗又道:“在下山野中人,並不想開罪於五大門派,舍妹受辱,忿而殺之,雖然有些過重,但也情有可原,江湖中人,如此快意恩仇也不在少數,沒什麽好怨言的。若你今日殺了舍妹,我明日又殺了你天山弟子,這仇隻會越結越大。慧明大師,認為如何?”


  慧明深以為然,頷首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施主所言恰如此情。”張元宗微微點頭,接著道:“舍妹心性耿直善良,雖然受辱,當不至於殺人。諸位前輩心有推測,舍妹可能被純鈞靈魄所製,若是如此,當算不得舍妹行凶殺人。慧明大師,可認同在下所言?”


  張元宗說完故意又向慧明征求意見,慧明麵有難色,但也隻好言道:“如果女施主乃在純鈞靈魄控製之下行凶,那麽她的確無甚大錯。”張元宗微笑道:“當時純鈞靈魄在遊龍鎮出世,本是無主之物,群雄爭奪,結果被舍妹偶然所得,如此說來舍妹擁有此物名正言順。慧明大師,覺得在下可曾說錯?”


  囚龍寺慧明雖是禪宗四僧之一,佛法精深,修為高絕,但此時竟有一絲鬱悶,他隻好道:“施主所言不錯。”張元宗讚歎道:“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明辨事理。諸位皆是名門正派,信奉俠義,高風亮節,當不會覬覦他人之物。”


  五大門派聞言,皆臉色古怪,啞口無言。純鈞靈魄乃是純鈞劍成靈,孕育所生,乃是天下舉世之寶,誰不想納入囊中。可是,五大派乃是正道武林的表率,自詡君子、俠者一流,豈能把覬覦的心思宣之於眾,難不成真要把臉麵扔到地上?慧明閉口不言,生怕張元宗再來征詢自己的意見,隻怕到時候囚龍寺要第一個離開此地。


  此時峨眉妙真道姑冷聲道:“慧明大師仁心慈口,哪能敵過你小子巧舌如簧。令妹是否受製於純鈞靈魄還有待確認,你先用不著撇得幹淨。再者,純鈞靈魄,雖然屬於無主之物,可是魔教中人豈會棄之,一旦它落入魔教之手,將會為禍蒼生。我名門大派為了蒼生,手染血腥自古有之,甘願背負此種罪行。為了不讓純鈞靈魄有失,禍及蒼生,我等隻好行此惡事,留下罵名也無不可。”


  妙真所言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是說的眾人心服口服,連連點頭,吳連城心中一喜,忙道:“仙姑,所言極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妙真一臉鄙夷,嗤道:“我們的道不同。”吳連城聞言極是尷尬,但是卻也不敢造次,峨眉中人誰不忌憚。


  張元宗毫不在意,淡淡道:“在下雖不願,但不得不承認,道理永遠都在強者手中。無需多言,諸位若想帶走舍妹,請先過在下這一關。”吳連城一臉冷笑,全身氣息一凝,突地縱身一躍,身懸半空,長劍若飛虹貫日,以一種傾斜的角度刺向張元宗。


  一劍既出,寒光湛湛,猶若千萬根刺骨的冰刺攢射而來,在座幾人皆歎此人劍法卓絕。這一劍本身就造詣頗高,盡是殺伐凜冽之氣,更別說它後續的諸多淩厲的變化。雖然吳連城以下擊上,有些吃虧,但眾人無不被他的這一劍所驚,而張元宗首當其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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