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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峰頂青雪 水衣破鬼

  青衣江,似是許許深院低眉輕舞女子的腰帶,輕柔中帶有灑脫宇辰的清華。清澈明淨的江水穿越在群峰之間,它沒有洶湧拍岸紛雪濺玉的大氣勢,有的隻是千百年來的寧靜與安穩,靜如處子般沉思在這鍾靈毓秀的地方。


  依水而立的峰巒,俊逸秀麗,林木競相爭長,雲霧出岫繚繞在峰巔,婉轉於寂寞者的心間。在這裏,青衣江的流淌就顯山露水地鮮活了群峰的靜謐。青衣江一帶雖處西域,卻有難得的江南秀美景致。


  莫憶望了望峰巒之間的縹緲雲息,風嵐在衣袂之間舒緩,不禁想到,久違了有多少年,這詩畫交相輝映的山水,恐怕有二十多年了吧。這流年的歲月像是手指間的沙礫,挽留不住的逝去。


  捫心默言,即使輾轉了這麽多年,自己的心還是無法掙脫無法寧靜,乖張的夢魘總是如蛆附骨揮之不去,往昔的人事一直都是心中的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這次,故地重遊,不知是否能夠坦然地撫平心底深處的褶皺。


  青衣江本是靜如明鑒的水麵,被翠綠竹筏的隨意逐流帶起一紋紋的漣漪,這粼粼的水紋似莫憶的心一樣,隨著自己的靠近而惶恐。水中的倒影也失去了原昔的明晰與靜寧,即使自己總是在這個世界靜謐安定地生存,可是在另一個表象裏,自己早已打亂了自己的心境,那也許就是最真實的自己,一直逃避的真實。


  寬鬆的白袍纖塵不染,極是儒雅輕靈,整個人都隱匿在這看不透的衣袍裏,連麵容都模糊在衣帽的暗影裏。莫憶迎風而立,這方山這方水孕育的靈氣似乎都蘊集到他的身上,氣華吞吐,若是臨塵仙人,欲淩虛禦風,扶搖於九天雲霄之間。人就是這樣,惑於外相,也假以外相惑他人,誰又能真正看穿一個人,這眼隻會迷亂於十丈軟紅的渴求裏。


  竹筏行走,青衣江舒展著身子,承載一舟一人順水飄搖蕩漾。前方不遠處有一峰奇絕異常,矗立水湄之央,大是迥異於臨近諸峰,山勢險絕淩厲,峰巔直指霄漢,上可拍天,毫無俊秀迤邐的風光,不沾點翠。


  隻見,絕壁千仞,飛蓬枯斷,山猿難攀,飛鳥也隻有仰止,無法企及。這峰本是青衣江一帶的奇景,但是這峰太過險絕,上頂隻有一條久年失修的石梯,危險至極,遊客幾近絕跡。


  逐漸臨近,恍然間,水麵上飄起若有若無的風煙,水汽氤氳。竹舟靠近了峰腳,此處的水深碧,足見其深不可測。莫憶在寬鬆雪白的衣袍之間似乎也感受到水的寒意,同時這切切的寒涼卻是最接近他的心的荒涼。


  待到綠舟停住,倏然間,隻見莫憶若是一隻白鳥,淩虛直上,從遠方望來,一襲白影緊貼著險絕的奇峰快若閃電,那風儀是何等的清絕無方,恍若神祇。不待多久,峰頂就晃進了眼簾,最先支張在眼眸的卻是那佇立風雨經年的日照亭。


  青瓦殘破,梁柱陳舊,難得的是青綠的藤蔓纏絡在這一方暮亭,雖然沒有搖曳生姿的清幽撲麵,但在這奇絕的峰巔,倒也是不可多得的景致,別有一番意境。莫憶方才還動如急湍,此時已頓在峰頂,那日照亭在這方丈之地的那一邊,靠近懸崖,正是觀日的絕佳去處。


  短短行至半途,莫憶心生頓生訝異,暗自警戒,原來在破舊的日照亭裏早已站立一人。隻見隱約是一女子若隱若現在瘋長的青翠之間,莫憶駐足不前,心中不禁暗疑,能上這峰的絕非尋常人,更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如此之近的地方才發覺此人的存在,可見此人是極其非凡的人物。


  那女子靜靜地依著破損的石欄望著遠方的落日,紅霞如海,陽光燦爍,整個人都沉浸在令人迷醉的光線裏。即使是風卷雲殘,似乎都不能打擾她的安靜,即使這絕倫的驚豔,都不過在她的眼中風淡雲輕。女子仿佛感受到身後不遠處有人在望著她,然後她慢慢地轉過身來。


  一恍惚,莫憶覺得那女子似乎不是真實存在的,由於逆著刺眼濃鬱的暮光,看不清楚女子全貌,光線在女子的身形的周圍渙散著淡淡的光暈,待適應了滿眸的光亮的騰躍,莫憶發現女子容顏掩在一方淡淡紫紗裏,模糊看不見真實麵容。


  可是,那是怎樣的一雙眼,莫憶完全驚異在那一雙淡然靜默的眼裏。雖然女子一直安靜地望著莫憶,可是就算煙花阜盛繁花簇錦,也沒有這眼的半星風華,具體不能夠道出那是怎樣的絕豔。莫憶不禁歎道,這女子就不像是凡塵的芸芸中人,仿若山中精魅,帶著奇詭神秘的美。


  一刹那,莫憶無法遏製地想到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那個人,那個讓他永遠傷痛的人。十年的歲月在不經意間就流盡在長河的盡處,可是在十年間的鬱結一直都不曾渙散,自己始終沒有通透明定。紫紗女子淡然地望著不遠處有一刹那晃神的莫憶,寧靜不動,完全不驚異於莫憶的到來。


  莫憶瞬息後緩過神來,雖然自己不願同人打交道,但還是微微點了一下頭,接著有些遲疑不定,自己本意到日照亭一覽此處絕美晚景,可現在一陌生女子卻身處亭中,冒然上前倒是不妥。


  就在此踟躕之時,女子身後漫天霞光裏閃爍著一記極其耀眼的光亮,仿若晴天裏忽降的霹靂。莫憶心中大驚,他遙遙感受到那尖銳而犀利的殺氣,驚變就要在這間不容發的一刻發生。


  女子似乎不知危險迫在眉睫,仍舊靜默地望著莫憶,一雙眼美得蓋過熏紅的西陽。光亮迫近,莫憶終於看清那是一支利箭,迅疾異常,轉瞬而至,猛烈的箭風生狠地擊斷靠近懸崖邊的藤蔓,似乎女子在劫難逃。


  突然一道青光從莫憶的廣袖中激射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強勁地擊落那一支凶箭,然後又迅疾異常地竄回袖中,那道青光的風華,猶如貫日長虹。莫憶心生疑慮,這箭的攻勢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架得了的,可見使箭的人是個棘手的角色,這女子到底是誰?他絕不相信這個女子不知道身後的利箭。


  還未緩過神來,三記銳光由遠處的暗影中激射而出,分為左中右三路,左右兩支箭分擊日照亭兩邊石柱,中間一箭隻取女子後心,迅猛絕倫,算計狠辣。莫憶皺眉,到底是何人竟要置此女子於死地,電石火光之間,殺著將至。


  莫憶一袖自天向地向女子揮去,隻見一道青光轉轉瞬及至,透體而過,女子宛如石雕不聞不動。左右兩支箭擊碎石柱,石亭向下坍塌,而同時青光將石亭從中一分為二,向兩邊落去,解了女子壓頂之厄。中間那箭也被從箭尖至箭尾一分為二,從女子左右兩邊擦臂而過。莫憶此技精妙,神乎其神,舉重若輕地化解了淩厲的殺著。


  莫憶驚詫女子巋然不動之時,那遠處的暗影業已達至頭頂五丈處,莫憶一瞥,原是一巨型紙鳶,上立一人,彎弓搭箭,猶若天降神兵。思慮之間,頭頂銳鋒淩冽,一弓九箭驚世駭俗,呈三三之陣,箭氣織起方丈精密的殺網,將莫憶籠罩其中,避無可避。


  莫憶淵渟嶽峙,倏地衝天一袖,驚見青光騰起若蛟龍翻雲覆雨,氣脈翻騰若碧海波濤,氣勢森森,瞬間將箭網化為齏粉,青光猶未衰頹,乘勝而上,直擊紙鳶,隻見紙鳶碎裂,一人騰躍落在莫憶三丈外。


  那人一身灰衣,麵容陰沉,手握烏木長弓,極是詫異地盯著莫憶,在這人跡罕至之處,竟然有這樣驚才絕豔的高手。灰衣人一瞬間恢複平靜,雙眸光華內斂,眉頭卻仍舊微鎖,好不容易得知這女子獨身在此,沒有那人的庇護,是殺之的極好機會,然則這白袍男子不是何方神聖,竟也恰好在此出現,難道命運真有莫測的力量。


  灰衣人沉氣凝神,拈弓搭箭,內息隨經脈肆意馳騁,通過手臂在弓箭處交匯融合,形成一個輪回之圓,力量層層激蕩增生,烏木長弓似乎在嗚嗚悲吟,箭頭發出燦耀絕倫的光華,那一箭蘊含的威儀似是天魔在揮戈。


  莫憶仿若屹立在此千萬年,麵對任何的狂風暴雨皆無懼無畏,坦然身受,又像青衣江那靜謐無波的水,雖是酣眠,卻也有承受天威的如意法。女子還是像置身事外一樣,盯著這場本由她引起的殺局。


  灰衣人乍然閉眼,箭的光華突然收縮不見,緊鎖於箭本身,灰衣人乍然睜眼,弓弦寸斷,箭已脫弦,那是怎樣的一箭。


  箭似乎不快,因為莫憶能夠看清它前進的箭身,空氣被撕裂,嘶嘶作響,從箭身裏迸發出的淩厲光華是如此清晰地在眼前,撼動心神;箭似乎很快,因為莫憶發現自己根本就躲避不了,那鋪天蓋地的殺意籠罩下來,箭風銳利,生靈辟易。


  時間似乎被扭曲,人的感官意識也發生了變化。箭,就在眼前,死,攥住人心。莫憶不動,一道青光在胸前蓬勃乍起,煌煌如天日,隨即暴漲數丈,氣脈雄厚而銳不可當。


  那一箭同青光撕咬在一起,猶如狹路相逢的仇敵,刺耳的聲音響徹天地,那一箭被淹沒。灰衣人絕望地一聲歎息,被霸道的力量擊飛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後一人高的大石上,胸骨斷裂,灑滿殷紅,難以置信地望著莫憶,仿若看著神魔。


  莫憶嘴角冷意泠泠,一身白袍也散發著清冷的光。看著莫憶走近,灰衣人眼中閃過狠辣之色,冷聲道:“閣下是何方神聖?竟然連清理門戶之事也要插手。”


  莫憶咋聽此語,身子頓時停住,就在莫憶心神猶疑之際,灰衣人所依大石後突地爆出萬千劍光,每一道劍光以出劍者為中心細密而整齊地瀑射出來,快速絕倫,立即封住了莫憶所有的退路,劍劍直指莫憶要害。那劍光猶若天龍矯舞,霸氣橫露,三山五嶽也要服膺,無人可擋。這一劍審時度勢,在莫憶心神不定破綻露出之際出劍,可謂勢在必得。


  “魔心佛劍。”莫憶心中巨震,一字一頓,全身輕顫,出劍者疑惑地發出“咦”聲。那萬千的劍光已經風馳電掣到身前,一道青光,沒有先前的灼灼奪目和不可一世的風華,就是一道短細的青光直直向前擊去,瞬間劍華萎靡,青光熠熠。


  “青雪!”驚詫之聲傳來,隻見一青年男子站在灰衣人前,全身如墨黑衣,麵容冷峻,手中的劍沉寂如死物,目光緊緊鎖在莫憶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柄青色的刀刃,不過一尺半,薄薄一片,透明如琉璃,光華流轉。


  青年男子好不容易移開目光,審視著莫憶,冷冷道:“在下蘇未名,閣下是?”“莫憶。”蘇未名眼中疑惑一閃,道:“知曉魔心佛劍的,江湖上不過寥寥幾人,我還以為遇到舊人。”語氣中帶些傷感,似是回憶那塵封的過去,突地話鋒一轉,道:“我倒要看看青雪到底是否如傳言一般。”


  話盡,蘇未名揮劍,陡見劍氣縱橫,劍華凜冽,仿佛劍下的一切皆為應劫之物,卻又沒有遺留生機,破了佛家的慈悲,正如魔為心佛為劍。莫憶手中的青雪沒有亂心迷眼的光耀,隻是聚為一線青影,在劍氣霍霍中猶如一葉扁舟,雖然波濤洶湧卻也從容。


  隻見青影變化莫測,雖仿若是天賜神兵,招招精妙絕倫,抵住蘇未名凶悍的魔心佛劍。劍光在青雪的縱橫捭闔之下忽強忽弱,總在關鍵處,青雪壓製住殺氣騰騰的長劍。蘇未名忽爆出一劍後,向後騰躍三丈,一臉陰晴不定地盯著莫憶,眼中充滿驚惶。


  蘇未名自小就是練劍的奇才,十三歲就練成家族很少有人練成的劍道絕學,被視為振興家族的希望。出道後,叱吒江湖,難逢敵手,從未一敗。如今,這個名喚“莫憶”的男子,招招皆是魔心佛劍的克星,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將是其在武林中最大的敵人。


  夕陽終於掩在西山後,天色開始變得混沌。蘇未名緩過神來,心知今日隻怕難以殺了那女子,於是轉身挾著灰衣人向石梯處縱去,臨去時恨恨道:“下次相遇,當判生死。”遂消失在峰下。


  莫憶將青雪收回袖中,也欲轉身離開峰頂。“千峰寒,幽雪岩,燈火明滅,靈犀闌珊,瀲天山。”突然女子婉轉地吟道,眉眼間是淡淡的笑意。莫憶身形一頓,遂又化為白鶴縱下峰去。


  這突絕的峰,又回歸清淨,女子望望逐漸沉重的雲彩,厚重的色彩有種逼近大地的錯覺,心中嗔道:“水衣到底去了哪兒?”


  *****

  此峰向東十裏有一鎮,名喚遊龍鎮,據說是舊時天際出現一道閃電,矯若遊龍,沒入此地,故喚此名。但對於此事的說法卻不盡相同,有說是天降隕石流星之流,有說是地脈龍氣泄露所致,有說是天上仙人遊於此地,其中最為江湖人士樂道的是說此為絕世神兵葬於此地,因此後來多有武林中人流連於遊龍鎮,可是倥傯多載,一無所獲。


  遊龍鎮雖是邊陲小鎮,但民風淳樸,附近山水靈秀,遷客騷人絡繹不絕,而江湖中人也因“神兵”之說,多流連於此,故此處倒也人煙阜盛。近日來,大批的江湖豪客聚居於此,酒樓客棧人滿為患,更是有邪道中人魔教之徒混雜其中,刀劍之禍一觸即發。


  張水衣行於熙熙攘攘的街,一身淡紅色的長衣猶如一片雲彩,容色清麗無端,肌膚勝雪,眉似遠黛,青絲飛揚,眸中光華流轉,英氣氤氳,路人紛紛側目,暗中驚詫江湖何時冒出了這樣一位絕色女子。張水衣朱唇噙笑,不理眾人無禮之態,街上人潮湧動,似乎根本影響不了她的從容步伐,她最終止步於望江樓。


  正待她欲進望江樓,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左側衝出,摔倒在門口,他轉過身來望向身後,滿臉驚恐,眼神卻冷寂。張水衣眉頭微皺,竟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全身衣衫襤褸,汙穢不堪,同時顫抖不已,像是怕極了什麽。恰在這時,淩空傳來桀桀笑聲,道:“小雜種,看你往哪裏逃!”


  隻覺左側勁風呼嘯而下,一男子迅疾地撲向那孩子,張水衣望去,紅發如血,眼中滿是陰毒之色,右手五指宛如鷹爪,這淩空之勢恰如蒼鷹搏兔一般,來人好快的速度,好銳利的氣勢。


  孩子,突然拋卻了所有的驚懼,全身的神經都鬆弛了下來,絕望讓人無所畏懼,隻好認命地閉眼待死。張水衣輕笑驀然一揮衣袖,猶如秋波款款,那赤發男子卻似頗為忌憚,當機立斷收回所有的攻勢,避開張水衣。


  “赤發鬼!”周圍驚呼連連,紛紛避開,似是怕極了這赤發男子。男子猶如開鋒的利器,嘴角抽動,陰沉地盯著張水衣,那孩子不知所措,驚愕地盯著麵前的兩人,眼中突地泛著求生的渴望。“殺無赦!”男子一字一頓,同時慢慢伸出雙手,隻見雙手漸漸變紅,骨骼砰響,十指變長,猶如地獄之火中伸出的魔手,欲焚毀一切生機。


  水衣收起輕視之心,默運內力,緊守門戶,男子蓄勢一擊定是淩厲非常。“啊!”眾人驚呼,隻見赤發男子左掌向萎靡在地的孩子拍了過去,掌勢散發的灼灼之氣奪人心魄,水衣忙揮掌去救,掌風浩然。


  行至中途,男子右手突兀地向水衣拍去,棄了孩子,右掌之勢突絕威猛,死亡之氣籠罩張水衣,與左掌之勢猶如天淵。眾人驚懼,高手對決,審時度勢尤為重要,失之毫厘,謬以千裏,這女子似要香消玉殞於此,俱是暗自嗟歎。


  一刹那間,張水衣左手衣袖轟然擊向男子右掌,右手原也是惑敵虛招,男子隻覺如山之力橫壓過來,厚重異常,雖隻一袖,卻似萬袖共舞,避無可避,隻得硬擋。眾人驚詫之餘,赤發男子竟被轟退三丈,右手軟軟垂下,似是受傷不輕,難以置信望著這清麗美人。


  張水衣靜靜地盯著赤發男子,一動不動,渾身散發著山嶽般的氣勢,無堅不摧,不可抵擋。男子嘴角冷笑,忽而掌勢突兀而出,詭秘的是那手掌竟隱約燃燒有火焰。有人大叫道:“這是赤陽訣!”


  張水衣眸子異色一閃而過,無所畏懼地上前一步,袖掌呼嘯,勢不可擋地迎了上去,轉瞬間,男子竟又被擊退三步,而張水衣卻是一副氣勢磅礴的樣子。男子心中暗踱,狠狠瞥了一眼那已木訥的孩子,孩子身子一縮,望著張水衣。


  張水衣嫣然一笑,微風和煦,孩子頓時安定不少。“後會有期!”男子陰毒道,遂縱身淹沒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張水衣心中苦笑,低頭看去,隻見衣袖焦灼,手心隱隱刺痛,這赤發鬼果真是不好相與的。


  眾人皆議論紛紛,江湖中何時出了這麽一位女子,竟是這般高手,一掌擊退赤發鬼,隻怕也是名門之後。張水衣不管周遭吵雜,走近那孩子,低著綻放美麗的臉溫和地望著孩子,這一刻,這一張臉,孩子永不忘卻。“你要跟我走麽?”水衣伸出瑩白溫暖的手,孩子驚呆了,木訥地點了點頭。張水衣遂拉著孩子的手,走進了望江樓。


  望江樓,左環青衣江,背靠竹海,是解決食宿的極佳去處。依窗的年輕男子,衣衫落落,猶如書生公子,似不是江湖中人,人人卻道好一個人中龍鳳,更甚者竊以為龍章鳳姿也難以企及。男子品著望江樓自產的筍茶,掘筍製茶很是怪異,不過這茶倒也別致,男子溫和中透著靜謐,寂靜處衍生音息,眾人雖有結交知心,卻又不願打擾,擾了男子的風逸。


  男子含笑地望著水衣向自己走來,目光在孩子身上逡巡片刻,心中了然。孩子緊靠著張水衣坐下,盯著男子,好奇,羨慕,還有戒備。眾人紛紛矚目,這女子和這男子原是一路的,果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男子大概知曉剛才發生的事,張水衣也簡略說了。男子歎息道:“魔教這次倒是重視,不知魔教中人還有誰在此。”張水衣驚疑道:“剛才那人是魔教中人?”男子微微點頭道:“赤發鬼本就是魔教的高手。”張水衣恨恨道:“既然是魔教中人,果然邪門。”


  男子淡然道:“魔教自稱太一教,取自東皇太一,其為古時天之尊神,這魔教倒是自詡甚高。赤發鬼不是易與之輩,你可受傷?”水衣伸出左手,男子執手查看,隻見掌心有淺紅色的斑駁,皺眉道:“這是火毒,初時隻是輕輕刺痛,往後經脈灼痛,最後全身血脈沸騰劇痛而死,沒想到赤發鬼的修為著實不凡。”


  男子望著一臉擔憂的孩子,溫和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孩子沒想到男子不先顧水衣傷勢,問勞什子姓名,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冷冷道:“四兒。”男子輕笑,接著問道:“赤發鬼,也就是那紅發男子為何追你?”四兒冷冷道:“那惡人想要收我為徒,我看著他害怕,心中不願,於是趁機逃走,結果他要殺我,我以為我在劫難逃了,幸好……幸好這位姐姐救了我。”


  男子看著異常冷靜的孩子,輕輕一笑,飄逸出塵,好一個佳公子。四兒瞄了一眼男子,支支吾吾道:“姐姐的傷……怎麽辦……”張水衣轉頭慰藉一笑,道:“四兒,姐姐沒事。”四兒疑惑,欲言又止,隻好悶頭喝茶。


  這時望江樓走進來一個身裹白袍的人,不知麵目,身上散發著一股清冽之氣,引得江湖人士紛紛打量,這人正是莫憶。“掌櫃的,我要一間房。”聲音低沉滄桑。中年掌櫃滿臉堆笑點頭道:“好好好。這位客官,看著麵生,想必是第一次來望江樓。我們望江樓有個規矩,對於第一次來的客人,我們可以免費滿足客官一個要求,隻要不過分什麽要求盡管提,我們一定辦到。”


  莫憶頓了頓,靜了片刻,道:“房間裏放一盆蘭草。”掌櫃一愣,忙接口道:“好好好。板兒,帶客官去客房。”一個愣頭小夥計忙跑過來,點頭哈腰道:“客官,這邊請。”小二遂帶著莫憶去了後院。


  張水衣望著莫憶離去,回首對男子道:“這個人……”男子接道:“非同凡響。”張水衣若有所思:“不知那位是何方神聖?”男子輕笑道:“你可知十六年前最轟動的武林軼事?”張水衣順口道:“當然是那場敗血之亂,之後可是在武聖殿舉行了武林公決。”


  男子但笑不語,水衣深思不得其中的關聯,而四兒靜默一旁。男子突然道:“水衣,你可忘記了一件事?”水衣回過神來道:“什麽?”男子瞄了瞄被晚霞染紅的青衣江,道:“千雪,該是等急了吧。”水衣恍然大悟,叫道:“慘了,忘記了巫姐姐還在日照亭,我這就去接她。大哥,你看好四兒。”男子兀自笑的溫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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