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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幕 見證那最後的流星

  考林王城,戈藍德聖羅蘭大街——


  位於大街十四號舊址上萬年不變的黃銅銘牌正是這座城市身份的標識之一,考林—伊休里安聯盟工匠總會的所在地,那座有著水晶穹頂的古舊建築的歷史僅次於皇家郵政總局,考林—伊休里安商會代理處,以及聖羅蘭市政大廳,建立於光耀時代之前,其名聲甚至蓋過了這座古老的王城本身。


  巨大的差分機正在水晶穹頂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每個齒輪皆在緊張地運轉著,從各個卡口吐出長長的紙帶。來自於低地的小矮怪——它們因為身材優勢可以有條不紊地穿行於機械的縫隙之間,雖然這並不安全,但工匠協會並不在意這個。


  他們雇傭這些低地住民來操控這些機器——小矮怪將紙帶扯下來,捲成一捆,再分門別類,送往不同的部門。


  而各個部門的氣氛早就如同火藥桶一般,只需要一點火星子,一點就燃。大工匠們面沉似水,下面的負責人一個個氣急敗壞,辦事員在各部門穿梭如織,爭執聲連十四號之外皆清晰可聞:

  「再複查,艾爾帕欣和古拉港的水晶究竟在水晶網路上的什麼位置,數據為什麼會有異常?卡普卡呢,一點消息也沒有?殺千刀的防衛部,那幫子戰鬥工匠這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嗎?」


  「數據還是異常,你們是吃乾飯的嗎?北境的每一個節點不是皆有魔力止回閥,怎麼會外溢?有不知名的許可權在水晶網路之中,查,給我把對方查出來!」


  「第三枚水晶不在考林—伊休里安境內,那先不用管它。這也需要我授意?下面的部門是幹什麼吃的?請示,把你們的負責人叫來,如果他不想幹了,就給我請辭回家!」


  負責維護主幹水晶的部門負責人一個個吹鬍子瞪眼睛,但卻對艾爾帕欣、古拉港,乃至於整個北境水晶塔的異常束手無策。水晶塔從建成之初就沒有考慮過遠程維護,他們一個個雖然成名已久,可也沒辦法插翅飛到北境去。


  工匠協會的總會長,法萊斯正緊蹙著雪白的眉毛,換作是以前,這個小矮個子會長說不定是這裡嗓門最大的那一個。但自從擔負起統領工匠們的責任之後,他已經比以前收斂了許多。


  「法萊斯先生,艾爾帕欣的情況究竟怎麼樣?工匠總會是不是有水晶網路的總控權,我們能否先截斷向艾爾帕欣、古拉港的魔力供應?」


  站在他身後開口詢問的明顯是裝束迥異於原住民的人。其身後還有幾個『黑大衣』,一看就知道是星門外事機構的人,甚至可能還是武官。


  「不,我不知道。」法萊斯揪了揪長長的鬍鬚,回答得斬釘截鐵。與表面的沉得住相比,他內心中更是焦急無比,沒人比他更清楚現在的狀況,那些殺千刀的——


  難道他成為工匠協會有史以來第一個,上任還不到半年就要被趕下台去的工匠會長?何況工匠協會應當怎麼和王室解釋,北境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又是如何失去那個地方的?


  寶杖海岸還有大麻煩。


  而那位新登基不久的國王陛下,好像並沒有一副好心腸。


  不過他更擔心的,其實還另有其事——


  這個小矮個子會長正皺著眉頭緊盯著高塔上那巨大的水晶,可正是這個時候,意外再一次發生了。不遠處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聲,高塔之上的水晶上發出了一陣強烈的、明滅不定的光芒。


  「不好,魔力流動加快了!」


  法萊斯大吃一驚,立刻衝到欄杆旁向下面喊道:「快讓它停下來——!」


  下面各部門的工匠已是一片大亂。


  混亂之中有人沖向水晶塔。


  但晚了一步,水晶上閃爍不定的光芒此刻已織成一片耀眼的強光,甚至似乎從中產生了絲絲裂痕,彷彿下一刻其便要整個兒炸裂開來。


  法萊斯呆若木雞。


  但身後地球方面的訪客反應很快,一個『黑大衣』衝上來一把拉住他向後拽去。法萊斯感到自己好像一截木頭一樣被向後扯著走,只獃獃盯著那閃光,似乎已經看到了其炸裂開來的樣子。


  那背後是北境的凄慘未來,以及自己下台之後的情景。


  但此時此刻,他內心之中吶喊的卻是另一番台詞——


  不,五號龍魂!


  那個殺千刀的小子!

  法萊斯閉上眼睛,可下一刻驚天動地的爆炸卻並未發生,光芒似乎消失了,大廳之中寂靜一片。


  先前那個『黑大衣』將他護在身下,等了好一半天,法萊斯才反應過來,內心中只一片疑惑,甚至忘記了作為會長的涵養,也沒向對方表達感激之意,只連忙爬了起來,並向外看去——


  但外面哪有什麼大爆炸?


  高塔還安然地立在那裡,上面的巨型水晶也完好如初,先前的一幕彷彿是幻覺一般。


  大廳之中此刻不僅僅是法萊斯,每個還在這裡的工匠都好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除了那些嚇得躲到桌下瑟瑟發抖的小矮怪之外,每個人都正一副獃滯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是怎麼了?」


  「乙太網絡之中的魔力消散了!?」


  好半晌,下面才有人驚叫道。


  「剛才發生了什麼,法萊斯先生?」來自星門機構的領事發聲問道:「這是什麼情況,魔力消散了,這是好是壞?」


  但小矮個子會長卻恍若未聞一樣,獃滯地直搖頭:


  「我怎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注視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喃喃自語。


  ……


  『咔』一聲響。


  像是打破了某種寂靜。


  王冠廣場上靜滯的時間在某個剎那動搖了,從灰色的世界之中生長出一絲裂紋。


  瑪爾蘭的聖像之下,那個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高大人影這時忽然出一聲近似於野獸的哀嚎,它正痛苦地仰起頭來,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面,紫色的火焰頃刻間從其指縫之中噴涌而出,吞噬了其長袖與衣袍。


  熊熊烈焰,轉瞬之間便將它整個軀體點燃,化作一團扭曲的火焰,如同火炬一般明滅燃燒,令其跪倒在地,哀嚎翻滾。


  廣場之上,灰色的世界正在支離破碎,被困在其中的人彷彿是沉睡於一塊巨大的琥珀之內——而那琥珀正在龜裂,生長出密布的裂紋,沉睡其中的人,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第一下。


  然後是第二下。


  終於有人緩緩睜開眼睛來。


  灰色的裂痕正在擴大,那個禁錮住整個艾爾帕欣城的靜滯的時間的某一環節終於出現了斷裂。


  靜滯的世界正在一點點消退。


  而同樣的一幕幕,也同樣在艾爾帕欣城內各處上演。


  從九號街區,到內外環道,從商業街,到工匠區,從上中城區,一直到最下面的外城環帶,下城區,平民區。


  匯聚於此的城衛軍,來自於塔波利斯橡木之盾的騎士,奎林之劍,銀林之矛,北地呼嘯等數十個公會的選召者們,乃至於聽應號召,城內自發形成的民兵組織,以及來自於工匠協會的後援軍。


  他們有一些正在佔領艾爾帕欣的十二處城門,有一些已經殺入了內環道,有一些則從下城區層層突破防線,有一些正在與灰騎士,鴉爪聖殿的信徒爭奪十七個空中街區的控制權。


  但無一例外地,他們皆被禁錮在時間之中的某一刻。


  直到此刻——


  每個人皆從夢境之中醒來。


  每個人正有些陌生地注視著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

  寂靜的艾爾帕欣城,與其背景密布著暗紅色雲層的天空,在那裡高城的尖頂之上,一輪紫色的光暈,正籠罩在城市上空。


  在那暈光之中,一束銀色的光柱正直衝天際,刺穿雲霄。在雲層之上,打開了一個緩慢旋轉的,如同黑洞一般的出口。


  昏亂的天穹似乎已被一分為二,那出口的左近散亂分佈著影人的艦隊,銀色同盟的艦隊,星門的艦隊,巨人之裔的艦隊,原住民的艦隊,彼此犬牙交錯,但廝殺早已停止。


  因為每個人,此刻都只靜靜注視著那一幕:

  一顆暗紅的星辰,正高懸於幽邃的蒼穹之頂,一閃一滅,如同心跳,其每一次搏動,都從原本的虛幻之中脫離一分,變得更加真實。


  更加臨近於這個世界。


  暗紅的光芒每閃爍一次,每個人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怎麼了?

  人們心中一片茫然。


  傳送開啟了?


  我們……失敗了?


  從地面之上遙望,艾爾帕欣高高在上的尖頂似乎遙不可及,那個方向上一片寂然,似乎攻勢已經失敗。


  在那裡靜靜矗立的,只有一座渺小的聖像,艾塔黎亞的戰爭女士,公正與審判的賦予者,那位悲憫的女士,不過只是默默注視著這座正在走向毀滅的城市而已。


  直到,一束閃光亮起。


  那彷彿是從黑沉沉的天空之中,劃過的一絲微弱的明焰。


  其起初赤焰閃爍的細小火光,不過是從人們的視角的餘光之中劃過而已——


  但仍有人察覺了:

  「那是什麼!?」


  有人咦了一聲。


  人們抬起頭去,看著那衝天的銀光的映襯之下的,一道微不足道的火光,正從昏黑的雲層之中升起。


  它猶如夏夜一閃即逝的暗星,並不璀璨,卻足以在人們眼底留下不滅的光芒。


  細小的火焰從黑沉沉的雲層之中一墜直下,它閃爍的火光,卻猶如在這個傾滅的世界之間劃出了一道明亮的線,那線的一端,正筆直指向某個方向……


  那是艾爾帕欣的尖頂之上。


  這座工匠之城的王冠。


  銀之廳。


  ……


  方鴴輕輕拿開那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高大人影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爪子。


  他只立在原地,靜靜看著對方哀嚎著跪倒在地上,火焰正從其身上各處直竄而出,轉瞬之間,將其吞噬,如同爪牙一般的紫火沿著一切可以燒盡的東西蔓延,直到那火焰來得及挨上他手指之前,他才輕輕將手一松。


  猶如鬆開的並不是一頭高大的生物的軀體,而是一段焦炭一般,那高大的人影向下一跪,然後從中間斷裂開來,整個軀體變得四分五裂,滾落在甲板之上。


  方鴴看著那火焰在甲板上燃燒,又漸漸熄滅,火星四散之後,最後只剩下一片近似於人的殘骸——火星向著更遠的地方散去,點燃了船艙之中更多的地方,將整個殘存的浮空艦皆化為一束火炬。


  但方鴴似乎對這一幕視若未睹,他只撿起自己的魔導手套,重新套好,又轉過身去,一隻手扶著船艙,目光透過熊熊的烈焰,向下方看去。


  那裡的一片陰影,正是艾爾帕欣城。


  靠著峭壁的港口,而今幾乎已清晰可見,浮在空中的十二環道街區起點不過是一線銀邊,而此刻也在視野之中急劇放大。


  但在他目光的最中央,真正飛奔而至的——乃是那座銀色的高塔。


  高塔之下的廣場。


  與瑪爾蘭的聖像。


  狂風呼嘯,方鴴將手向後一伸,猶如一條銀線牽著不遠處的獅子手銃飛到他手上,他將手一握,然後兩隻發條妖精才一左一右從黑暗之中飛出,停在他身後。


  方鴴將獅子手銃銜在口中,注視著那越來越近的高塔銀尖,一邊調試著魔導手套上的絞盤,同時含混地開口道:

  「阿萊莎女士。」


  「聽著呢,」腦海之中那個轟鳴的聲音響起,「那傢伙的本體便在那水晶塔之中,它在你的意志世界之中吃了我一個大虧,但我蟄伏已久,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直接殺死它。」


  她停了一下:「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方鴴並不作答。


  同樣的情形他經歷太多了,早已將他內心錘鍛得堅定無比。


  與他相比,那些和他同一時間進入這個世界的選召者,甚至有可能還未脫離新手階段。


  他甚至並未考慮眼前這場戰鬥,腦海之中反而閃過了之前所見的那一幕幕,幻覺之中所見的那些景象,那個少女,它們究竟來自於何?為什麼自己會有相關的記憶?


  為什麼自己會感到熟悉?


  他默然片刻,不過輕輕一搖頭:


  「幫我一把,阿萊莎女士——」


  「多此一言。」


  阿萊莎冷哼一聲。


  ……


  天空中的戰鬥仍在繼續。


  但戰場的邊緣,懸浮於此的浮空艦失去了動力,幾近於靜止。


  甲板上還有星星點點、此起彼伏的爭鬥,水手長正在應付從各處冒出來的魘爐生物,他將手中彎刀一晃,將一具魘爐的胳膊切了下來,趁對方失去平衡再轉身一記飛踹,將對方踹了出去。


  水手長看了一眼從傾斜的甲板上骨碌碌滾下去的魘爐生物,再收回視線來,向戰場的中央看去。


  「巴金斯先生。」


  他的艦長大人的龍魂女士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水手長用手按了一下耳墜之上細小的水晶,轉過頭去。


  「巴金斯先生,希爾薇德小姐讓你立刻返回七海旅人號上來。」


  「出什麼事了么?」


  「騎士先生髮來的命令,他讓我們立刻向艾爾帕欣方向靠攏!」


  「艦長,」巴金斯一怔:「艦長大人他還好么,他在什麼地方?」


  「騎士先生還在影人的船上,他馬上就要抵達艾爾帕欣的尖頂,王冠廣場——」


  水手長一愣。


  他不由下意識回過頭去,那有些灰暗的眸子里,正倒映出那裡如同流星一般璀璨的火光。


  ……


  天空之上,那赤色的流星正在熊熊燃燒。


  它愈是靠近艾爾帕欣,它在昏暗的雲層之間便顯得愈加璀璨,最後似乎從燃燒的船身之上,擴散出一圈耀眼的火環。


  那擴張的、灼目的火環,最後化為一個耀眼的火球,猶如冉冉升起的太陽一般,足以令從艾爾帕欣到四境之野,令整個浮雲之丘地區,從多里芬到旅者沼澤的漫長海岸線上的每一個人。


  那些響應星門徵召的,還在路上的每一個選召者,此刻皆在大道之上停了下來,仰起頭去,駐足觀看這一幕奇景。


  身形高大的獅人,正放下手中染血的巨劍。


  它用爪子擦了擦鬍鬚上的銅環,『叮噹』作響,碧色的眸子里,映襯著那一抹赤紅。


  從天而降的火焰,正直指銀色的高塔之尖。


  大貓人回過頭來,默默與身邊的精靈女士對視了一眼——


  「艾德說他在那上面。」


  「不用擔心,」艾緹拉盯著那火光,口中這麼說著,口眸子里滿是責備與擔憂,「等回來之後我會好好說他,總是這麼胡鬧。」


  「那可不叫胡鬧,」獅人咧開嘴一笑,「艾緹拉,那叫勇氣。我記得坦羅聖衛的誡律第一推崇勇氣,他和我們還真像。


  「這麼說你還很認可艾德的所作所為。」


  「那倒是——」


  艾緹拉靜靜地瞥了大貓人一眼。


  「你是不是該叫我聖女殿下?」


  「啊?」大貓人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它用爪子撓了撓頭:「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


  ……


  大廳之中,那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高大人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動過一下。


  明滅不定的紫色火焰已經燒穿了他身上各處,並從黑色的長袍下蔓延而出,但它尚且還能壓制住這些吞噬一切的烈焰,只是已經完全發不出神任何聲音來,渾身顫抖。


  這可怕的情形駭住了在場每一個人。


  有人想要靠近,但才沾上一點那火星子,轉瞬之間便已被席捲而至的火焰燒作一片灰燼。這凄慘的下場成功嚇止了其他人的進一步動作,讓所有人皆生生立在原地。


  不遠處那年輕人同樣也是如此,他本來還想開口,但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


  「閣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試探著問。


  可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此刻ACE聯盟的官員正呆若木雞,而那些龍火公會的人反應要快得多,已經沖向各處,封鎖住大門,防止有人從外面突破進來。


  年輕人回頭看了看這些人,心中暗暗不滿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員們的遲鈍,養尊處優的生活好像已經磨平了他們辦事的能力,反倒是那些選召者要靠得住得多。


  「這些傢伙……」


  年輕人心中暗自不屑。


  他原本看不起那所謂的『選召』,但現在來看,反倒是這些人更加可靠。


  而他正一走神之間,這時那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高大人影忽然抬了起頭來。


  那陰影之下沙啞的聲音,正用極力剋制著痛苦的語調發聲道:「趕快——」


  同時那高大的人影抬起手來,將一道紫色的光芒從指尖射出,向年輕人所在的方向飛來。


  是鑰匙——


  年輕人立刻反應過來,那正是『錨點』的所在,其實水晶網路早已完成了最後一步的準備,若是對方一早便將這兩個錨點交給他,或許根本不會有這麼多節外生枝的事發生。


  他想也不想,便伸手要去接住那紫色的光芒。


  但正是這個時候,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大廳彷彿傾覆一般——大廳的天花板直接天崩地裂地坍塌了下來。在那年輕人驚駭的目光之中,一段燃燒著熊熊烈焰的影人巨艦殘骸,捅穿了高塔的外牆,直插而入。


  由於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迎面撞上,還沒來得及聽到全身上下骨骼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眼前便已一黑,隨即化作一道白光消逝不見。


  而稍遠一些的地方,龍火公會的眾人也是在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四散逃開。


  就在巨艦殘骸撞入尖塔之中的一剎那。


  方鴴已經從船艙之中一躍而出,他身上閃爍著熒熒白光,猶如一個球體一樣將他包裹其中,令落地的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只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便站了起來,目光立刻向四下看去。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立在自己不遠處的那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高大人影,隨即便看到了那道正向自己飛射而來的紫色光芒。


  但就在方鴴捕捉到那躍動著火焰與陰影的生物的同時,對方也在同一刻發現了他。


  那高大的陰影生物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孔,也顧不得那意外喪生的年輕人,立刻沖不遠處反應過來的龍火公會的眾人喊道:


  「抓住他!」


  可晚了。


  方鴴反應比他更快,直接將手一指,兩道金光從他身後飛出,直直撞向那個高大的人影。


  發條妖精劃出的金色軌跡一閃即逝,隨即便是兩點刺目的閃光,爆炸掀起的火光頃刻之間將左近的一切吞沒,接著才是隨之而來的轟鳴之聲,與撲面而至的猛烈氣流。


  方鴴將眼睛一眯。


  那道紫色的光芒從他臉頰邊一擦而過,撞在燃燒的巨艦艙壁之上,又落在地上,發出『叮』一聲響。


  方鴴聽到這聲音一愣,他原本還以為那光芒是什麼攻擊的手段,回頭一看,才發現那是兩枚滾落在地的水晶,大約拇指大小。


  他正疑惑那是什麼東西,而附近龍火公會的成員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其中兩人更是一前一後攔向他身後。


  不過方鴴看都不看這些人一眼,將口一張。


  他舉起手,獅子手銃直接從他口中落在手上。他轉過身去,也不看那邊的方向——水晶尖塔他早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工匠協會對於高塔的布置大同小異。


  方鴴舉起獅子手銃,直接向著那個方向扣動扳機。


  「不——!」


  已經被發條妖精炸得不成人形,渾身上下包裹在紫色火焰之中的高大人影分開霧氣,剛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出凄厲的吼聲。


  但已經於事無補,龍火公會的眾人們只來得及看到方鴴舉起的獅子手銃中爆發出的火光,與彈道一閃即逝的金光,他們的目光堪堪來得及追上那條在視覺之中殘留的金線。


  金線的另一端,筆直地擊中了矗立在那裡的高大的以太水晶。


  環繞著銀光的水晶之上,強烈的光芒先是猛然一縮。


  然後便膨脹開來,無窮無盡的銀光從某一點上綻放開來,直接在大廳的中央形成了一個令所有人都短暫失明的人造的太陽。


  白茫茫的光進一步向四面八方擴散,甚至直接穿透了高塔漏風的外牆,並形成一道巨大的,銀色的光暈,在紫紅色的天空的背景之下,在整個艾爾帕欣城,從上向下二十三個街區之中——


  在整個外城環帶,這座巨大的港口的郊區地帶。


  在整個四境之野。


  以及整個天空之上。


  每個人都看著那瑰麗的,動人心魄的銀色的光環,正緩緩地,向著四面八方飄散而去。


  彷彿只是片刻之間,那橫貫天地的銀色的光柱,在微微閃爍了兩次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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