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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捨棄與選擇

  剛走出門,關正就將易珊打橫抱起,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儘管憋了一肚子問題想問他,易珊此時還是選擇了沉默。他的維護讓她感動卻又恐懼。剛才的一幕,何其熟悉,當年的體育館變成了現在的vosamo,當年的陳沁變成了現在的余嫣,一樣的擁抱,易珊一樣可以越過兩個男人的肩頭去看另一個女人哭泣的臉。不過這次,她沒有回頭,看不見另一個女人的悲傷,便不會糾纏於讓人不安的預言。


  「要不要去我家?」關正問她。


  「好。」反正也不想一個人呆著。


  怕她誤會,他又補充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呆著。」


  易珊伏在他肩上調皮地笑道:「嗯,我的關先生是正人君子。」


  關正氣急敗壞地低頭在她唇上狠狠一吻,「不許勾引我。」


  易珊哈哈大笑,剛才受的閑氣一掃而空。


  關正抵著她的額頭道:「我喜歡你這樣大笑,你心情好,我的心情就很好。」


  易珊環緊他的脖子,把臉埋在進去,悶聲說道:「關正,我喜歡你,你別不要我。」


  關正大力把她揉進懷裡,「不會,永遠不會。」


  除了在車上,易珊一直掛在關正身上不肯下地走路,他也樂此不疲由著她耍賴,一路好脾氣地伺候周到。她把十幾年沒有撒過的嬌一鼓作氣地都從關正身上討了回來,一會兒嫌他抱得不舒服,膈應著腰了,一會兒又說沒吃飽,回家要他煮麵,一會兒又要他陪她去旅行。不管她說什麼,關正都耐心地應承下來。


  好容易到了門口,易珊看見他額角的汗珠,覺得他應該累壞了,果然關正喘著氣說道:「快開門,我手酸。」


  嫌她胖,易珊望天:「我不知道密碼。」


  關正杵著她耳朵說:「你的生日。」


  易珊笑道:「太俗了,能不能不這麼肉麻?」


  關正橫她一眼道:「我喜歡。」


  進到屋裡,關正把她放在沙發上,轉身進了卧室。過一會兒,他換了淺灰色的家居服,手裡還拿著一套睡衣對易珊說:「今晚先穿我的,我去煮麵,你去洗澡。」


  易珊伸手要抱,關正乖乖走到沙發邊,她一下躥到他身上,「好人做到底吧,腳疼。」


  「得令,」關正一本正經地和她開著玩笑:「沐浴的時候需不需要小的伺候。」


  易珊捏他的臉:「不用,臭流氓。」


  關正把她放在了浴室門口,「儲物櫃里有新毛巾和牙刷,不許玩水,小心感冒。」


  易珊扁嘴:「真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關正湊過來,在她鼻尖上一吻,「在我心裡是。」


  他的家不管客廳、卧室,還是上次呆過的書房,都收拾的井井有條,一點也不像獨居男人生活的房子。浴室里瀰漫著冷冽的清香,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洗手台上有序地擺放著漱口杯,牙刷,洗面奶,洗漱架上搭著兩條素色毛巾,圓形凹糟里放著沐浴露,洗髮液。


  打開淋浴,溫熱的水打濕頭髮,隨後漫過身體的每一寸皮膚,易珊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余嫣,秦伯言,徐陽這些人的臉終於可以被拋諸腦後,只剩下和他的單獨相處。她知道她貪心了,如果有一天關正真的因為她和朋友鬧翻了,她也絕不會和他分開。


  她對關正和對蕭楠不一樣,對蕭楠的渴望是僅僅是在一起,但對關正,她想佔有,她對妨礙他們的人都充滿了敵意。


  洗完澡出來,冒著熱氣的面已經端上了桌。他的衣服有些大,易珊穿起來像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滑稽而可愛。她把褲腳挽了幾層,走路還一直踩著腳後跟,浴室到飯廳的這幾步路差點摔了兩次,關正看的好氣又好笑。


  易珊提著褲子向他抱怨道:「站一起也沒覺得你有多高,怎麼褲子這麼長。」


  關正不理她的小脾氣,哄道:「快來吃面,我給你擦頭髮。」


  易珊吃著面,關正在她身後細心地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玻璃窗上反射著他筆直的身影,專註認真。她在心裡一筆一劃地描摹著他的樣子,不可否認,他真的很迷人。


  忍不住問他:「關正,你為什麼相信我?」


  「我相信我的感覺。」


  「如果我戲好,把你騙了呢?」


  「那請你費心一直騙下去吧。」


  吃完面,關正把她扛進了卧室。屋裡的燈光調的很暗,被窩鬆軟暖和,易珊躺在床上,心裡有點小緊張。可看見他抱著被子準備出去,她又忍不住問道:「你睡哪兒?」


  他說道:「我去客房。你好好睡,今天累壞了。」


  易珊往旁邊挪開一點,拍拍身側的位置,說道:「我還不困,你躺下來陪我說說話。」


  「好。」關正沒有拒絕,只在她身旁較遠的地方躺下。


  「為什麼隔那麼遠?」


  「怕自己忍不住。」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人,」易珊注視著他的眼睛,「你不會逼我做不願意的事。」


  「如果我想,那你願意嗎?」


  「不知道,只是覺得現在這樣很舒服,這是最適合我的節奏,」易珊把頭枕在手臂上,「關正,你調查過我嗎?像秦伯言那樣,調查過我嗎?」


  關正有一瞬的沉默,「有。」


  易珊道:「為什麼?」


  關正道:「對不起。」


  易珊道:「沒關係,我理解。」


  關正也枕著頭靠向她,柔聲道:「我一直覺得既然認定了你,那麼其他的事我會處理,你只要呆在我身邊就好。可今天因為我的朋友讓你這麼難過,我很抱歉。」


  「其實,我今天很高興,因為你毫不猶豫地護著我,關正,謝謝你,。」


  「傻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突然想更了解他,更靠近他,易珊來了興趣問:「可以給我說說你的家庭嗎?」


  「好,」關正道,「我們關家和秦家是有些淵源,你知道秦家吧?」


  易珊道:「知道,剛才他們不是說了嗎,我媽媽是秦頌的老婆,而且周旭也和秦伯言攀上關係才站穩了腳跟。」


  關正道:「小時候,我聽爺爺說,秦家本來世代書香,可到了伯言哥太爺這一代,老爺子不喜讀書,偏愛經商。那個年代,經商可是最下等的出路,老爺子的父親氣得差點把他趕出家門。後來,老太爺也不知做什麼生意發了家,抗戰的時候秦家已經很有實力了。那時候,老太爺棄商從戎,為抗戰出資出力,在蜀中一代也是小有名氣。建國之後,秦家不知什麼原因沉寂下來,直到最近幾十年,秦家後人才重新活躍於政商兩屆,但都十分低調。」


  易珊道:「秦家怎麼樣,我不關心,我只想知道你家的事。」


  關正道:「我爺爺是秦老太爺的舊部,我們兩家是世交。後來老太爺從商,我爺爺留在了部隊,但兩家並未斷了來往。」


  想到他爸爸的身份,再聯想他爺爺,易珊覺得也不會是普通軍人。嘆了口氣,她憂鬱道:「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不好?政、軍、商三界都齊了,感覺好複雜。」


  關正對她認真解釋道:「我爸倒是不太願意和秦家多有來往,不過,爺爺去世前給他交代過,要他幫忙看住伯言哥,當做是還給當年秦老太爺戰場上救他的恩。」


  易珊蒙著臉,縮進被子里,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悶聲對關正哀怨道:「你不早告訴我。」


  關正道:「如果告訴你,你還會和我一起嗎?」


  易珊老實道:「會考慮。」


  關正把她從被子里揪出來,掐著她的臉,兇巴巴道:「不許反悔。」


  易珊眨巴著眼:「現在也來不及了。」


  關正寬慰她說:「不用擔心,你看我和我姐就知道了,我們家沒那麼多規矩。」


  「我沒有擔心,你爸是誰,你家怎樣,我並不在意,」沉吟半響,易珊對關正說道:「可是你們調查我的那些事,我母親那部分是真的。」


  易珊二十多年生命里最難以啟齒,但也最不能否認的便是她的母親。


  她所有的自卑都源於父親的離世和母親的改嫁,童年裡被最親的人丟棄造就了她對安全感的極度渴望,只要別人施捨一點溫暖,她便傾心相報,對蕭楠便是如此。


  「小時候的事情,很多我都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爸爸去世是在冬天。我六歲,我姐姐十六歲。送葬那天下著雪,姐姐端著照片走在人群前面,我跟在她身後,雪風吹得我們直哆嗦。到現在,我仍然記得那種刻進骨子裡寒冷,沒什麼比埋葬親人更能直接地體會死亡的意義,儘管我很小,但心裡卻明白我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鑽心蝕骨的寒冷伴著冰冷的回憶又爬上了她的四肢,不自覺地蜷縮起身體,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團,關正連人帶被把她抱緊,「不想說,可以不說。」


  易珊搖頭,「我爸是龍橋機床廠的工人,家裡條件一般,我外公家裡窮,為他那份固定工作,把我媽嫁了過來。我爸比我媽大了十多歲,我媽年輕漂亮,街坊鄰里都說我爸福氣好,而我爸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給她。一個月三十多塊錢的工資,硬給她攢了塊上海表。我姐說,爸爸是個好人,只可惜走的太早了,否則,我們姐妹倆不會是這樣的。」


  易慧不會因為生活的艱辛而早熟,她也不會因為過早地體會人情冷暖而自閉。


  「爸爸是出車禍走的,沒幾天,我媽就跟個有錢人出國了,奶奶年歲大了,也照顧不好我們。幸好,廠里給了撫恤金,我們的日子才好過一點,」眼淚悄無聲息地滑過了嘴角,她抬起頭來幽幽望了一眼抱著她的關正,問道,「你說,人的語言有時候怎麼會那麼惡毒呢?以前覺得我媽好的人統統變了,我和易慧走出家門,她們就在背後指指點點,以前一起玩的小朋友也欺負我,大笑著說我媽是。。是。。爛。。貨。」


  關正默默掀開被子躺進去,把易珊撈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不怕,我在這裡,以後沒人可以欺負你了。」


  「我爸走了沒兩年,奶奶也去世了。易慧要上學,要打工掙錢,還要照顧我,我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沒有我,她可能會過得輕鬆一些。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那段日子的,貧窮不是最可怕的,最難捱的是我們覺得這世上再沒有可依靠的親人了。後來,易慧認識了周旭,我們的生活才漸漸好一點。」


  關正一點一點擦掉她臉上的淚水,說道:「她當初丟下你們,也許有說不出的苦衷。」


  「苦衷?」易珊的眼裡泛著凄涼,鼻子里是無盡的酸楚,「為什麼他們總是能輕易地捨棄別人?我媽是這樣,蕭楠是這樣,周旭也是這樣。」


  關正捏捏她哭紅的鼻子,柔聲道:「易珊,不是他們在捨棄,這個世界上的人每分每秒都在捨棄,捨棄那些不合適的人和事。你想想,你是不是捨棄了李益民,我是不是捨棄了余嫣。捨棄並沒有對錯,它不過是人在特定時間裡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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