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對不起,我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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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從下午持續到晚上十點多,圍繞著路線確立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完善的解決。而爭論的重點也分成了兩派——一方面是以馬克思理論為核心,堅定了武裝鬥爭的派系,另外一派是幻想著跟資產階級和平共處,共同執政。支持後面那種思想的人,再過幾年,就只剩下巴黎公社牆壁前的一片彈孔了。
聖馬丁堂的爭論的內容已經與加里安無關了,至少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一個站在巨人肩膀上,動手能力卻不怎行的作家,摻和進去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恩格斯帶著加里安回到下榻的旅館,一間並不怎麼起眼的老式建築。隱蔽在青石板長街的深巷之中,說明了住店的來意之後,前台的老闆將一串爬滿了銹跡的鑰匙遞給加里安,然後指了指樓上的房間,不耐煩的說道,「上樓第二排最盡頭的房子。」
恩格斯無奈的解釋說道,「因為我們暫時不能引起注意,所以只好委屈一下加里安閣下,住在這裡了。」
「沒有問題,我很樂意接受。起碼我一開始也是住在盧瓦爾省的馬棚之中,習慣了稻草和馬糞的味道。」
加里安親近的態度讓恩格斯心生好感,不像某些從巴黎而來的革命者,就差沒要求住在唐寧街十號了。
提燈里燃燒的煤油燈芯照亮了面前一小簇昏黃的區域,牆壁的兩邊都是剝落的痕迹,露出裡面斑駁的木製建築。黃褐色的地板踩上去發出老舊的吱呀聲響,如同被歲月腐蝕之後的痕迹。
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兩個各懷心事的男人。
打開房門之後,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鼻而來,倫敦陰冷的天氣和連綿的陰雨,讓整個房間都滲透在濕冷的環境之中。
恩格斯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也不多做停留,將加里安送到門口寒暄幾句之後,便轉身離開。
加里安點燃了老舊的煤油燈,坐在了煤油燈面前,深吸了一口氣。這趟風險看來是值得的,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打算向拿破崙三世隱瞞之後的動態。哪怕馬克思再怎麼幫自己隱姓埋名,最終還是會有人識穿身份。
所以他要單刀直入的攤牌。直截了當的告訴路易·波拿巴,自己準備利用這次的風波,前往倫敦參加共產主義者們的會議。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路易波拿巴震驚無比,幾乎瞪大了整個眼睛,以不可思議的表情凝視著加里安。不過對方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的態度。
他從來沒想到一個處處維護法蘭西帝國利益的作家,居然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出這番話,如果不是看在之前的功勞上,早就拖下去交給司法部處理了。
一想到加里安總會給自己意外驚喜,他還是留下對方,希望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至少解釋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
「陛下知道革命黨中,誰才是最大的敵人,誰才是真正的威脅,誰才是能給予波拿巴家族致命一擊的勢力么?」
連續三個提問讓拿破崙三世啞口無言,在此之前他一直將革命黨一視同仁,都是不留餘力的打壓,從未考慮過誰才是真正威脅的問題。
「這有什麼關係嗎?反正都是一群危害法蘭西的蛀蟲,只要統統處決掉就好。」
拿破崙三世對於革命黨嗤之以鼻,他從軍隊出身,深信只要手握兵權,無論屁民怎麼造反,都抵抗不過火槍和子彈。所以波拿巴政府從來沒有真正的去看待過這些反覆出現在法國歷史上的反對派們,如同螻蟻一樣,未曾關心過死活。
「看來陛下也未曾了解過革命者。」
加里安笑著搖搖頭,然而這一動作卻被拿破崙三世誤以為在嘲笑自己。
「你在嘲笑我么?」
他不滿的皺著眉頭,冷眼注視著面前的年輕人,「加里安閣下,你踩死螻蟻之前會去問他叫什麼名字,屬於哪個政黨派別嗎?」
「不是,我不是在嘲笑陛下,我是在擔憂陛下這麼快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加里安提醒說道,「還記得陛下是怎麼成為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總統的嗎?」
拿破崙三世愣了一下,臉上的傲慢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
1848年歐洲革命爆發后,趕走了復辟的七月王朝。拿破崙三世回到法國,依靠自己叔叔的聲望和一眾支持波拿巴家族的議員,在9月當選制憲議會議員。12月10日主要依靠支持拿破崙家族的農民選票當選為共和國總統。1851年12月2日發動政變,解散議會,並通過公民投票使政變合法化。1852年12月2日元老院宣布恢復帝國,路易·拿破崙·波拿巴為法蘭西帝國皇帝,稱拿破崙三世。
「陛下啊,如果當初沒有巴黎市民那場革命,也就沒有今天的你。這樣一想,是不是應該有一定的危機意識了?」
加里安苦口婆心的勸道,「能推翻菲利普國王的七月王朝,革命黨們也同樣能再次策劃一場推翻帝國的統治。陛下不屑於和他們打交道,但總有人需要跟他們打交道,深入的了解對方是怎麼樣的人。認清哪個才是帝國最大的威脅。然後對症下藥……」
拿破崙三世慢慢收斂了傲慢的神色,他從來沒有深入考慮過這些問題。現在想想,他的確需要一個卧底,去了解歐洲各派的革命黨。而私底下與王室關係密切,表面上卻像民主革命派的加里安,儼然成為最合適的人選。
於是在波拿巴王室眼中,他以卧底的身份,參加了第一次工人國際大會。沒人會想到這位慷慨陳詞的達瓦里奇,真實身份居然是雙面間諜。
在書桌上鋪平了稿紙,加里安開始為好友卡爾·馬克思做點什麼,減輕內鬥的壓力…
他開始奮筆疾書…
「尊敬的陛下,原諒我冒昧的打擾,有一件萬分緊急得情況,需要向你彙報…」
「打著和平旗號的蒲魯東主義者們,終於在會議上露出了猙獰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