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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們必須死

  第一更


  德勒克呂茲自從蓋亞那的卡宴島流放歸來之後,身體已經非常的虛弱。醫生叮囑他必須在家中安頓休息,而他也開始在家中閉門不出,著書撰文寫自己的回憶錄,《從巴黎到卡宴》。


  像往常一樣,德勒克呂茲寫完了回憶錄中關於人民之友社的章節,摘下自己的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然後伸了一個懶腰。


  人老了之後便會開始不斷的回憶自己的前半生,回憶失敗的顛覆帝國的暴動和密謀,回憶顛沛流離的過去。


  現在一切都已經隨之遠去。他也越來越感到自己力不從心,拖著一具殘骸軀殼,回到了巴黎靜養。


  老了。


  真是歲月不饒人。


  然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任重而道遠啊。


  然後他的回憶被門外響起的一陣敲門聲打斷,德勒克呂茲狐疑的站起身,多年養成的警惕習慣讓他從抽屜里掏出了一把手槍,推開椅子,警惕的走向門口,隔著木門輕聲的問道,「誰啊?」


  「德勒克呂茲閣下,我是加里安。」


  聽到這個名字,德勒克呂茲非但沒有放鬆神情,反而將轉輪手槍的保險打開。將用左腳抵住門,打開了一道縫隙。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年輕人。


  加里安抬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德勒克呂茲神情冷漠的打開了門,示意讓加里安進來。他收起了手槍,沉聲說道,「幸好你提前打了一聲招呼,不然我真的會開槍的。」


  看著德勒克呂茲手中的槍,加里安也同樣倒吸了一口冷氣,掀開外套示意自己赤手空拳,沒有攜帶武器。


  「別開槍,是自己人。」


  德勒克呂茲回到房間,把槍重新收回抽屜中,然後讓加里安跟隨自己來到客廳。他招呼對方坐下,然後端來了兩杯咖啡,擺放到他的面前。


  「說吧,有什麼事情直接開口。我想加里安閣下不是來找我聊文學話題的吧,我這種老傢伙也不懂文學。」


  德勒克呂茲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彷彿對方一個話題不對口味,就立刻打開門請加里安出去。


  加里安知道面前的男人在日後巴黎公社大起義中扮演了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一把手角色,並且現在與布朗基還沒有分道揚鑣,那麼他也一定與革命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於是加里安態度誠懇的說道,「我想聯繫布朗基。」


  「聯繫布朗基?」


  提及這個名字,德勒克呂茲頓時變了臉色。目光開始在對方身上上下探索,想要看穿他的企圖和目的。


  「對不起,我跟布朗基已經沒有任何聯繫了。」


  德勒克呂茲揮舞著手,不耐煩的說道,「如果你想要找他領取懸賞的話,對不起,你找錯人了。」


  「不。」


  加里安堅定地說道,「我現在要他歸還之前欠我的人情。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拍一封電報告訴他我的情況。」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德勒克呂茲已經不耐煩了,他站起身想把對方打發出去,「咖啡喝完就走吧,這裡不屬於你,波拿巴王室的客人。」


  加里安搖搖頭,無奈的笑著,說道,「說到底,德勒克呂茲閣下還是不相信我的身份。」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德勒克呂茲翹起了腿,把兩隻手擺放在膝蓋上,冷聲反問,「參加熱羅姆親王的葬禮,為波拿巴王室鞍前馬後的挑起天主教的爭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已經被詔安了。加里安閣下。在我看來,你表現的比宮廷的鷹犬還要忠誠。」


  加里安無所謂的說道,「與波拿巴王室合作的確有利於我的計劃,但如果這樣做就算是革命叛徒的話,也難怪你們無法蓬勃發展。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句話對於你們這些冒險機會主義者而言,還是太難實現了嗎?」


  德勒克呂茲冷哼一聲,並沒有在乎加里安說的話。不過對方接下來所說的一切,卻讓德勒克呂茲神情變得凝重。


  「德勒克呂茲閣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您是否準備創建一份報刊,準備繼續輿論攻擊巴黎政府?如果我將這個消息反饋到巴黎警局。不知道德勒克呂茲閣下這次會在牢獄中待上多少年?」


  對方頓時臉色驟變,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彷彿看穿了他心中所有的小秘密。


  「不,沒有……」


  「那份報紙是不是準備取名叫《覺醒報》」


  連名字都說出口時,德勒克呂茲頓時臉色蒼白。


  「你怎麼知道的?」


  「我就問你幫不幫我這個忙!」


  加里安提高了音量,眯著眼睛打量起面前的人,他已經非常不耐煩了,直截了當的問道,「不幫忙,你下午就可以去警察局報道。我相信這次法官可不是把你流放到卡宴島這麼寬恕仁慈了。」


  「你這個投機分子。」


  「隨便你怎麼罵。」


  加里安無所謂的說道,「現在主動權在我的手中,你應該掂量一下自己的處境。」


  德勒克呂茲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但我想知道原因,你為什麼要現在聯繫革命黨。」


  「原因很簡單。」


  加里安將一份名單擺在他面前,說道,「知道四五天前,英法聯軍的火燒圓明園事件么?我手中這份是部分參與者的名單,名單上每一個名字,我願意支付三千法郎,讓他們永遠消失。現在巴黎境內能做到這一步還不會被人懷疑的,也就只有布朗基和他的革命同黨們。」


  德勒克呂茲拿起了那份名單,遲疑的問道,「他們不過劫掠和焚燒了一座建築,為什麼你要恨之入骨讓這群人去死?」


  「理由你不需要知道。」


  加里安神色冷峻,一字一句的回答,「帝國主義犯下的血腥罪行,必須用血來償還。」


  「好吧,我答應你,會跟布朗基取得聯繫的。」


  德勒克呂茲在加里安的要挾之下,不得不答應了他的要求。而對方也應允,只要能和革命黨牽線搭橋,他也會為德勒克呂茲保守秘密。


  然後加里安起身告辭,在離開之前,他考慮片刻,將最後一句想說的話,傳達給了面前的人。


  「德勒克呂茲閣下,最後再送你一句忠告。這句話摘自一篇你們從未看過的報告分析。誰是你們的敵人?誰是你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過去一切革命鬥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革命黨是群眾的嚮導,在革命中未有革命黨領錯了路而革命不失敗的。」


  加里安已經將《××文選》,俗稱《造反操作指南》中的精華總結告訴了德勒克呂茲,如果這幫革命黨還是在十年後公社起義輸的一塌糊塗,那麼就只能遺憾的歸咎為爛泥無法扶上牆。


  「這是什麼意思?」


  在德勒克呂茲閣下疑惑眼神的注視之下,加里安最後補充了一句。


  「希望這句話,能夠在十年之後的未來,帶給你必要的啟發,再見。」


  在他離開之後,當天晚上,德勒克呂茲便給遠在布魯塞爾避難的布朗基拍發了一封秘密電報,詢問事宜。


  此時布朗基也剛剛拜訪了資助自己的大文豪雨果,並且進行了一場深刻的談話,準備動身前往英國。


  作為共和黨和人道主義者,雨果對於革命黨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卻對於他們的理念和手段保留了意見,認為依靠一部分人密謀推翻政府的達到建設社會主義的目標,是不存在的。


  這場談話甚至讓布朗基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初與加里安交談的那場對話,然而面對德高望重的老人,布朗基選擇了沉默。


  他接到了德勒克呂茲拍發的電報之後,也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加里安會在此時找到自己,而且還提出奇怪的要求。


  但是自己欠著對方一個救命之恩,必須歸還。


  於是布朗基經過再三的考慮之後,向德勒克呂茲示意,答應對方提出的要求。


  之後回復的電報上還表示,布朗基將在兩天之後會收到一封從巴黎寄來的書信,上面有記載著詳細的情況。


  果然在兩天之後,布朗基接到了加里安寄過來的書信。裡面用夾雜著一份名單還有另外一封幾千字的書信。


  處於某種不肯明說的原因,加里安要讓這群人必須去死,作為血腥的報復和懲罰。


  另外一份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排在第一位是英法聯軍法軍總司令孟托邦之子,赫斯特·孟托邦。


  第二步兵營赫里斯上尉。


  ……


  接到了的是一連串的死亡名單,一共有八個人的名字。加里安還詳細的告知了布朗基這些將軍和軍官的家庭住所,並且宣稱他們將會在聖誕節之前返回巴黎與家人團聚,刺殺的革命黨有兩個月的時間做好充分的準備。


  書信的最後只有一句簡短的話。


  被筆鋒穿透的信紙,彷彿能感受到筆尖宣洩的憤怒情感。


  「他們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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