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巧不工
幾天後。
天空陰蒙蒙的，雨滴降落未落，雲山宗也在這般的壓抑氛圍中，蒙上一層陰影。
「咳咳咳咳……」
二院萬守月師姑已經咳嗽許久，一直不見好轉。
空寂冷清，萬英葉靜坐在石台上，綢緞白衫隨風飄蕩，默默仰望陰沉沉天空。
嗡嗡嗡嗡……
蠱惑魔鬼的喃昵與自己複雜心念交織，萬英葉宛如只剩下軀殼的行屍走肉，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的笑過了。
「英葉師妹。」
萬英木對此內心焦急痛惜，卻無法表達，緊咬著牙關，小師妹的變化一天天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如果願意，萬英木願意代替師妹，承擔一切痛苦！
蠱惑魔鬼喃喃道：「自己不是只想要一位關心自己的師哥嗎？英木師哥一定是喜歡自己，自己只要接受了英木師哥，一切都會好起來，重新開始！」
受到蠱惑魔鬼影響，萬英葉眼皮稍稍眨動，轉過頭，無神的看向萬英木。
北風拂過，萬英木幾乎用盡自己全部的勇氣，將皮衣外套脫下來，套在了小師妹身上
「師哥對自己很好，可是，自己從小就只是將他當做哥哥而已。他太木訥了，太老實了，一切都為別人著想，即使自己受再多的苦也不會說出來，自己和他，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萬英葉內心的喃喃自語，讓蠱惑魔鬼徹底放下心來。
皮衣暖了萬英葉的身體，卻暖不了萬英葉冰冷的心，萬英葉低沉道：「師哥，我要下山了。」
「下山？」
萬英木急切道：「去哪裡，影月山莊散心嗎？」
萬英葉緩緩道：「以後，就有勞師哥照顧父親母親了。我的心，已經無法再適應這雲山之上的安靜寂寞，這裡的一切都彷彿被時間凝結，亘古不變，而我的心卻充滿了浮躁和仇恨。我不知究竟是迷失了自己，還是認清了自己。」
說著，在萬英木訥訥注視中，萬英葉孤單落寞身影，走向三院閣樓。
……
「爹，娘，葉兒想要下山，離開雲山宗了。」
萬英葉平靜的說著。
讓躺在竹椅上的萬守易，身子猛的一僵，正在縫補衣衫的月黛華難以置信看向萬英葉，自己的寶貝女兒。
「你要去哪？」
月黛華眼角含淚問道，雖然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我要為英雪師姐報仇！我要除魔衛道，殺光每一個魔門中人，還給世間朗朗乾坤！」
「胡鬧！」
萬守易從竹椅上坐起來，矮胖子滿臉惱怒咆哮道：「就憑你一個女流之輩，會幾招功夫，就為你英雪師姐報仇？怎麼殺光魔門中人，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那也總比一直在這山上逃避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萬英葉尖叫著：「難道庚辰仙宗無法主持的正義，我們雲山宗就不能自己找回來嗎？我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讓自己的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他們！」
蠱惑魔鬼近一年的日日夜夜侵蝕，已經徹徹底底將萬英葉改變為自己理想中的提線木偶人格，完美的宿主。
「你，你，你！你是在怪你父親、母親、師叔、師姑們無所作為？你以為天南武林之事有這麼簡單？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幼稚！」
萬守易的咆哮聲，已然傳遍雲山宗。
「你今天哪也不許去，給我回房去！」
月黛華也趕忙低沉勸說道：「葉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再出事了，我和你爹、你師哥、師姐、師姑們會怎樣？雲山宗已經失去了英雪，我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
「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嗚嗚嗚。」
萬英葉落著淚，被月黛華帶到了房間。
「哎……」
矮胖子再次躺在竹椅上，痛苦的揉著額頭。
門外，萬英木拄在牆角處，痛恨自己的無力，不能替小師妹分擔憂愁，高大身軀彷彿想要鑽進牆縫裡，雙拳緊握，眼角流水，沿著黑黝黝面龐流下，滴落在麻布灰衣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萬英木似乎看到了那副心痛的畫面。
這位與自己青梅竹馬，一次次天真無邪關心自己的小師妹，正在一點點離自己遠去。
……
夜晚。
噼里啪啦！
陰沉了一天的烏雲，終究還是下了這場傾盆大雨，閃電劃破長空，雷聲響徹，先是淅淅瀝瀝，緊接著便是嘩嘩啦啦，雨幕將一切籠罩，宛如天空在哭泣。
生命：24+3
能量：80+16
靈魂：1
萬英葉靜靜坐在床榻上，失神的看著前方牆壁，似乎在回憶自己的一生。
兒時自己就是雲山宗的眾星捧月，長大后的種種苦惱，直至此時，到底是忘記英雪師姐，忘記外面的一切，在雲山宗中做父母長輩安排好的自己，接受英木師哥的愛慕，還是離開這裡，尋找自己的人生？
吱呀！
雷霆雨中，窗戶搖擺，閨房中卻已經沒了佳人身影。
「哎……」
一樓大廳內，看著那個離開三院消失在雨中的身影，矮胖子萬守易擦去眼角的濕潤，卻又一次落下。
月黛華的低沉哽咽聲，靜靜靠在萬守易肩膀上，隨著啜泣不斷顫抖。
暴雨濕透了萬英葉的衣衫，掩飾住萬英葉的淚，每一步奔跑，都會濺起大片雨水，向前奔跑，尋找自己的人生。
只要離開雲山宗大門，自己就將迎來新的開始！
突然。
一個在雨中不知道等了多少時間的高大身影，靜靜在大門前站著，一閃即使的閃電，照亮了這人孤獨落寞的身影。
體溫冰涼顫抖，面龐失去血色，雨水落在他的頭上，沿著下巴脖頸，流到腳跟，融入大地。
「師妹，不要走好嗎？」
萬英木聲音哽咽。
萬英葉看著這個熟悉的身影，閉上雙眼，讓自己肺部的空氣呼出，當再次睜開雙眼時候，眼角的淚隨著雨水一同流盡。
「我要除魔衛道，殺盡天下魔門，為英雪師姐報仇，這是我的命！師哥，讓開！」
「我幫你除魔衛道，殺盡天下魔門！」
萬英木哽咽咆哮聲，決不讓開。
曾經萬英木以為一天挑十八擔水是自己最痛苦的事，現在卻知道，和此時的痛苦相比，那又算什麼。
「你幫我？」
咻……
雨水彷彿慢了下來，滴落在劍身上彈起，雙劍相向。
僅僅一個照面，萬英木便半跪在地面，胸前鮮血流淌。
「師哥，你這麼弱，如何幫我。」
萬英木幾次想要站起來，卻都沒有成功，只能看著小師妹孤獨沒落身影，帶著仇恨與渴望，走出了雲山宗。
暴雨中，萬英葉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彷彿在享受著人生中第一天屬於自己的真正自由，蔚藍色靈魂之光被漆黑煙絲瘋狂侵蝕。
「除魔衛道，盪盡魔門！」
夏雨感受著這個世界的新鮮空氣，相比於魔鬼世界是那般美妙，以萬英葉淚眼的身軀，在雨中喃喃自語。
……
手腳冰涼，臉色慘白。
竭盡所能向前爬行，萬英木出現在三院大門口，緊咬嘴唇，胸前的血染紅了地面，房屋內萬守易、月黛華自是看到了萬英木，臉色大變，「吱呀」的開門聲后，矮胖子不顧一切沖了過來。
「英木！」
看到萬英木的凄慘，矮胖子萬守易手顫抖著，扁南瓜面龐咆哮道：「你怎麼這麼傻？這個混蛋，竟然敢做如此之事，我去把她追回來！」
說著，萬守易便要衝出去，卻被萬英木死死的抓住。
「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怪他，是我太弱了。」
萬英木卻拚命的抓著矮胖子手臂，抬起被雨水浸泡的慘白面龐，雙眸淚水混合著雨水，哽咽泣聲道：「師傅……我想要練劍，我想要變強，我想要為英雪師姐報仇，我想要保護英葉師妹，我想要為我自己爭取一次！師傅幫我！」
說著，萬英木低下了頭，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哭泣。
萬守易低頭，看著萬英木手中被萬英葉以劍氣斬斷的軟劍。
萬守易哽咽道：「傻孩子！在為師心中，你才是雲山宗萬年不遇的曠世奇才，遠勝英雪、英宗、英葉十倍，百倍！扔掉這把軟劍吧，它只是為師鍛煉你的心性，希望你不要勿入魔門，在你身上留下的一道枷鎖。」
說著，萬守易將腰間佩劍親手交給了萬英木。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你擁有絕佳的資質天賦，為師絕對沒有看錯！但正是因為你的曠古璞玉資質，為師想要讓你竭盡所能打好基本功，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資！你需要的是一把重劍，和一顆永不走旁門左道、歪門邪道的向武之心，便可一步一步前進下去，將自己的無限潛力發揮出來！」
萬英木接過萬守易的無鋒重劍，這是與曾經軟劍截然不同的感覺。
霎時間，萬英木宛如醍醐灌頂般，對於劍道有了另一重理解。
「師傅，嗚嗚嗚……」
泣不成聲，太虛弱，萬英木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