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第二十三章
第六篇 第二十三章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騎士們板著臉聽布林德講話。
貝爾特洛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便說道：
「簡直瘋了！」
其他騎士氣急敗壞地看著布林德。
加拉斯脅迫布林德說，如果布林德違背他的意願，他就連領土裡的騎士都一併殺掉。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貝爾特洛問道。
「我跟他說先考慮一下，這樣才能拖延時間……」
布林德揉搓著眼睛，用疲憊不堪的語氣說道。
會議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靜。貝爾特洛開口道：
「這是脅迫。他如果是清醒的，絕對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如果他是正常人，就不會派人刺殺領主了。」
會議室中鬧哄哄的，過了一會兒，埃利斯向布林德問道：
「男爵，您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布林德在與西里卡族的戰鬥中立了大功，因此獲得了男爵爵位。
「加拉斯現在已經瘋了。如果沒有瘋，他絕對不會派人刺殺領主的。這種瘋子有什麼不敢做的？」
「但是加拉斯有這樣的能力嗎？我們領地中的聖騎士頂多只有五十人。就憑這點人，他們是不敢與我們交戰的。」
一個騎士說道。
「他的影響力是個大問題。」
布林德陰沉著臉說道。
沛塔奈米教的任何一個神殿中都有豐足的金錢和糧食。盜賊為了那些錢和糧食，不時侵入神殿。而神殿為了防盜賊，都會配備一些聖騎士。
在一個神殿中居住的聖騎士有十到二十人。盜賊猖獗的神殿會有四十到五十個聖騎士。
如果獲得三十個以上的神殿的幫助，就可以聚集到與重生騎士團和鐵面騎士團的騎士數量相當的聖騎士。
「你認為他的瘋狂是因為得到了其他神殿的幫助嗎？」
「也不全是。但他應該是得到了一些神殿的幫助。極端主義者的主張往往有很強的說服力。只是那些援助力量究竟有多少，這才是關鍵。」
布林德陰沉著臉說。
「大不了我們把神殿給封鎖了。一旦封鎖了神殿，他們就無法往外傳遞消息了，不是嗎？」
貝爾特洛隨口說道。
大家覺得貝爾特洛的話太荒唐，一起看向他。貝爾特洛被大家看得羞紅了臉。
「我的意見有問題嗎？」
「我們封鎖神殿也不一定能阻止他們，只會增加一條逼迫神殿的罪狀而已。」
「那我們該怎麼辦？」
在一旁聽他們講話的埃利斯問道。
「別無他法。我們先看看事態的變化，再商議對策吧。我們首先要加強警備。」
布林德覺得心裡發悶。
「知道了。」
大夥都黑著臉回答。
如果卡爾瑪在場，說不定已經做出決定，並且採取相應的行動了。
但是布林德只能按照加拉斯的行為，被動地應對。
布林德是雇傭兵出身，因為他是領主的朋友，才可以領導那些血氣方剛的騎士，代領主管理這片領地。當然，這也正是騎士們不喜歡他的主要原因。
但是，騎士們都在表面上尊重布林德，給予他代理領主應有的待遇。可見，布林德的領導能力是卓越的。
但是他的領導能力再卓越，他仍是臨時領主，並不是騎士們的主君。因為有這樣的身份限制，他不可能做出脫離現實的事。
「讓我考慮一下吧。」
布林德板著臉說完，便走出了神殿。
「愚蠢的傢伙。」
加拉斯看著走出去的布林德，喃喃自語。
布林德的臉上顯然露出了拒絕的表情。
加拉斯是大神官，遇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他光看布林德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是為了拖延時間才那麼說的。
「只要點一下頭，那個馬達卡擁有的一切都將成為他的……」
他無法理解布林德為什麼拒絕他的提議。
他向肯蘇摩下達過指示，在殺卡爾瑪的時候，絕對不能留下任何目擊者。他相信肯蘇摩肯定會履行他的指示的。
他計劃在除掉卡爾瑪一行人之後，再偽裝成他們是在路上因盜賊團伙的襲擊或者因傳染病才全軍覆沒的。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因為參與的人數過多，事情早晚都會水落石出的。但是，都城的政治家們又怎麼會關心一介馬達卡的死活呢？
把聖騎士們引進領地，讓他們殲滅魯瑪教教徒，這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干涉內政的行為。
如果布林德站出來替他除掉教徒，事情就變得簡單了。領主殺掉自己領地的百姓，誰敢說閑話呢？
但是這傢伙竟然固執地拒絕了。
「如果他不聽話，就得馴服他。」
從那天起，他用幾天時間給北部地區的所有神殿發出了親手書寫的五十多封信函。
幾天後，各個神殿陸續發來了回信。
加拉斯仔細閱讀了那些回信。他閱讀信件的時候，表情時而陰沉，時而明亮。這種表情變化在他臉上反覆出現。
關於他要剷除異教徒的主張，有十個神殿積極同意並願意幫助他。他們也看到了魯瑪教的勢力逐漸增大，對此十分憂慮。
鄰近中部的三十個神殿卻對加拉斯的激進主張略有微詞，希望他自重自愛。加拉斯一邊讀著他們的回信，一邊謾罵著，把信撕得粉碎。
還有十個神殿回信說，要多花一些時間來觀察卡爾瑪的行為。
他看完這些信函之後，搖了搖頭。魯瑪教教徒就像傳染病一樣，如果沛塔奈米教繼續放任不管，他們將會殃及整個世界。那個叫塔倫的騎士被魯瑪教蠱惑，竟然和魯瑪教的女人結婚。還有布林德，他也被魯瑪教感染，竟然拒絕了加拉斯的提議。
要在魯瑪教的勢力壯大之前，斬草除根。
「這是真正為神明著想的選擇。」
越過政教之間的界限時非常艱難。一旦越了界，就沒什麼可忌諱的了。既然已經除掉了卡爾瑪，那麼收尾工作一定要做好。
他向願意幫助他的十個神殿發出信函，邀請他們派遣聖騎士支援他。收到他的信件之後，激進派很快就給他派來了聖騎士。
身穿白色盔甲的聖騎士五人或十人一組，進入領地。他們來到領地之後，直接走向神殿。
「歡迎你們的到來。」
加拉斯光著腳跑出去迎接他們，他的心情明朗了很多。
「不能帶來更多的支援，實在是不好意思。」
站在最前頭的是一個額頭上有皺紋、長著黑色小鬍子的聖騎士。他恭敬地向加拉斯低頭行禮。
他是聖騎士當中年紀最大、經驗最豐富的人，是激進派的代表羅迪。
「這些人就足夠了，可以一舉消滅魯瑪教教徒。」
加拉斯數了數聚集在神殿的院子里的聖騎士。
聚集在神殿中的聖騎士有一百餘人。一個聖殿支援十到五十人，算下來也有一百到五百人。他以為起碼能來兩百人，但是來到這裡的人只有他預想的一半。
持續的旱災導致盜賊猖獗。每個神殿都留了充足的人手，以防盜賊強奪財物和糧食。所以來支援的兵力比他想象中少了很多。
但是這些聖騎士足以一舉殲滅蟲子一樣的魯瑪教教徒。
加拉斯帶著聖騎士們來到了魯瑪教教徒的聚居地。
緊隨在加拉斯身後的聖騎士們散發出陰森森的殺氣。
騎士們停止了狩獵，回到主城關注著聖騎士們的動態。
「加拉斯和聖騎士們正往這邊趕來。」
負責觀察的士兵迅速跑到主城向布林德稟告。
騎士們聽到士兵的報告，全都大驚失色。
誰都沒想到加拉斯竟然如此莽撞。
「他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布林德和騎士們的臉上都出現了憤怒的神情。
如果不是顧忌加拉斯背後的沛塔奈米教，騎士們早就衝進神殿殺加拉斯了。
因為布林德猜測卡爾瑪還活在世上，而且他們也顧忌沛塔奈米教，所以才不得不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但是，加拉斯反而帶著聖騎士殺來了。
騎士們也是被這個世界的傳統觀念束縛的普通人。和魯瑪教教徒墜入愛河，並最終結婚的塔倫其實是個特例，大部分騎士還是有些忌諱魯瑪教教徒的。可他們受了卡爾瑪的影響，只是不習慣與魯瑪教教徒相處而已。換做其他地區的騎士，肯定會把教徒們視作連蟲子都不如的東西。
無論他們怎麼想，教徒依然是領地的百姓。加拉斯之所以敢採取這樣的行動，肯定是因為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我們走，我們要阻止加拉斯殘害魯瑪教教徒。」
「是。」
布林德帶領著騎士，比加拉斯一行人早一步來到了魯瑪教教徒的聚居地。他們在那裡緊張地等待著加拉斯和聖騎士們。
加拉斯和聖騎士們看到嚴陣以待的騎士和士兵，全都驚呆了。
重生騎士團和鐵面騎士團的騎士加在一起有四百多人。
這樣懸殊的兵力差距，別說剷除魯瑪教教徒，他們自己倒是有可能被剷除。
羅迪看著加拉斯，像是在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加拉斯完全沒有注意到羅迪，驚慌地看著眼前的騎士。
他是神官，在祭祀和解釋教理方面是權威，但是，對領地里有多少騎士和士兵卻全然不知。
因為對卡爾瑪和魯瑪教教徒的憎恨，他失去了理性，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在沒有和上級商議的前提下，盲目地派人除掉卡爾瑪，現在還組織了屠殺魯瑪教教徒這樣驚人的行動。
因為對一件事過於執著，他變得十分狹隘。因此，他才沒有考慮到領地的兵力，盲目地做出出兵的決定。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布林德和騎士們看到加拉斯一行人之後，都驚呆了。
因為他們完全沒想到加拉斯才帶了這麼一點人過來。
這些聖騎士雖然是劍客，但卻是存在缺陷的劍客。
領地里的騎士可都是在與猛獸的多次戰鬥中鍛鍊出來的完美劍客。他們的單兵作戰水平和團體作戰水平都很高。這些過來屠殺異教徒的聖騎士，很可能會被領地的騎士們屠殺。
騎士們看著那些聖騎士，臉上不禁露出鄙夷的笑容。
聖騎士們也因羞愧而紅了臉，只是愣愣地望著那些騎士。
「你們回去吧。」
布林德瞪著加拉斯說道。
「在剷除異端者之前，我們決不能回去！」
加拉斯也瞪著布林德說道。
「你現在還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
加拉斯好歹是個大神官，而布林德卻在公開場合用「你」來稱呼加拉斯。布林德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流露出了對加拉斯的敵意。
加拉斯怒氣沖沖地瞪著布林德，說道：
「躲開！如果你不躲開，我們會連你也一起幹掉。」
「就憑你這點人手？」
布林德鄙視地說。
加拉斯被氣得臉都扭曲了。
「你難道不怕激怒神明嗎？」
「難道你就不怕激怒我們嗎？」
布林德也怒視著加拉斯說。
如果他不是代理領主，如果加拉斯不是神官，估計加拉斯早就死在他的手下了。
加拉斯聽到布林德直白的言辭，感到十分驚慌。
他看著布林德，猶豫了一下。
加拉斯在感覺到布林德的憤怒之後，他那無盡燃燒的怒火反而平息了不少。
他壓低聲音呼喚羅迪：
「羅迪。」
「是，神官大人。」
「你帶聖騎士去殺魯瑪教教徒。女神會關照我們的。」
「大神官大人！」
羅迪為難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