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一聲低來一聲高,嘹亮聲音透碧宵
每位嘉賓的出席,都給眾人帶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更何況是這麼多人同時到場,更讓人對這個獎項的重要性有了深刻的認知。
隨著陸子安這個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翻出來詳細解說,許多人一窩蜂地湧向了長偃。
而網路上,陸子安的粉絲數更是一夕之間爆漲。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陸子安不見了。
私信留言都沒有任何回應,各媒體想約採訪,也找不到人。
這讓人們在疑惑不解的同時,也開始有了思考。
如此出名的好機會,他,為什麼不要?
不過也沒讓他們等太久,上午十點左右,陸子安久未更新的微博,終於轉載了一條博文。
讓人意外的是,這竟然是一個視頻。
【這是什麼?陸大師的新視頻嗎?還是紀錄片?】
【先打卡!】
【觀光團打卡,看了視頻再回來點贊。】
【我要擺好姿勢,跪好了再來看陸大師的視頻。】
一水兒的打卡記錄,分分鐘評論就已經刷了上萬條。
打卡過後,終於有人開始認真地觀看視頻了。
與以前製作精美的視頻不同的是,這一次,視頻一開始,出現了一片竹林。
有微風拂過山崗,竹葉颯颯作響。
一聲裂帛聲響,劃破了寂靜長空,然後便是一片鋸木聲聲,眼前的竹林轟然倒下一根翠竹。
有一道平靜的聲音慢慢地道:「選竹,必須是金竹和大龍竹,砍竹時間一般選在秋季8月份,否則季節不合,做好的油紙傘的竹片便會被蟲蛀。」
每個動作都有條不紊,把砍來的竹子剖開,用水浸泡3個月至5個月,之後取出製成長骨竹架、傘帽、支撐桿等。
一雙蒼老的,帶著無數口子的手將這些材料攏到一起,慢慢地將其連接起來。
金竹桿製作成傘把,穿連傘骨的套環得用木質泡松的木材鑿制。
傘骨用竹片削制,傘面用棉紙裱糊,再用野柿果實熬制的漿汁粘接。
每個細節看上去都簡單輕鬆,但是那雙用力按住依然有微微顫動的手卻深深地揪動著所有人的心。
每顯現一樣新的物件,都會有一行白色的字點出這是什麼。
不至於看不懂,卻有點弄不明白,這個視頻在說什麼。
是在講述如何製作傘嗎?
背景沒有音樂,只有一陣陣的蟬鳴,像是夏日裡坐在爺爺面前,看著他慢慢忙活一般。
正在人們看得有點意思的時候,傘,綳了。
那雙手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停頓太久,很快又再次繼續著之前的動作。
一次,兩次三次……
人們在默默地數,看著他終於綳好,竟彷彿成功的是自己一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近百道工序,在這道工序后都簡化成了一道隱約的流光。
伴隨著雨滴聲聲,一柄油紙傘,緩緩走在瀰漫著朦朧煙雨的長巷裡。
雖然只能看到背影,但留給人們的是無限美好的念想。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張蒼老而和善的笑容上。
滿足的,帶著無限嚮往的笑意。
那雙眼睛里盛載著太多的故事,讓人忍不住猜測他究竟經歷過什麼。
畫面調過色,泛著舊的色澤,漸漸變暗,變淡,直至消失。
一片古舊的黃紙上,有人揮筆寫下四個大字。
《走進手藝》
短短几分鐘的視頻,沒有過多的筆墨去寫他們的付出和夢想,甚至感覺畫面也略顯粗糙。
但是給人最大感動的,卻是那一遍遍重複著的工藝。
鄒凱之所以選這一片段,也正是因為,這一段是整部片子的精華所在。
他無需賣慘,更不需要去呼籲人們珍惜手藝。
於共鳴之中帶給人以啟迪,這便已經足夠。
【看完回來補評論,我特么真的,服了這剪輯的人。】
【只在片頭和片尾的時候才感覺出一點點凱哥的技術,話說這攝影是誰,感覺很外行啊,聚焦什麼的都是後期加的吧?不過,這確實拍的挺好的,求問有沒有完整版。】
【求完整版!這看的沒頭沒尾的吊在半空好不爽!我想看完整版!】
看著網上的一片呼聲,電腦前的張導演已經呆住了。
「陸,陸大師怎麼……」他近乎僵硬地轉過頭,看著屋子裡傻掉的所有人。
陸子安剛剛才領完那麼重要的獎項,誰都知道他現在的聲望和名氣,但凡與他搭上邊的,都瞬間漲了不少人氣,更何況是這樣明目張胆為他們造勢?
能想象嗎?這麼好的機會,竟然是給了他們這樣一個近乎玩笑的草台班子。
「何德何能……我真是……」張導演伸手捂住眼睛,慢慢彎下了腰。
回到北亰,其實他已經近乎絕望了。
在找到溫老爺子那裡前,他已經感覺不到希望。
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讓他決定再去碰一次運氣。
卻沒想到,上天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老張,你以前真不認識這陸大師?」有人呢喃著,猶自不敢相信:「這麼大手筆,說他是你親戚我都信啊。」
「你這話說的,張導以前要認識陸大師,還至於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電視台自推?不過這陸大師可真是夠意思啊。」
對,陸大師……
張導演猛然站起身來:「我得請他吃飯,對……」
可是當他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一直都是暫時無法接通。
陸大師,究竟去哪兒了呢?
車裡的音樂靜靜流淌,沈曼歌將帽子遮在臉上,閉著眼睛道:「子安哥,第一站去哪兒呀?」
「我準備去拜訪一位老人。」陸子安給她把遮陽板打下來,笑了笑:「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他們在車流中絲毫不顯眼,沒有人知道他們正在四處尋找的陸大師,此時正緩緩駛向北亰市通州區的六合村。
一路從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出來,隨著周圍逐漸安靜下來的環境,陸子安的速度終於稍微快了一些。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到達六合村的時候,也已經中午了。
「醒醒,我們到了。」陸子安把沈曼歌叫了起來。
沈曼歌打了個哈欠,一睜開眼睛就傻眼了:「這是……到哪兒了?」
「到了荒郊野外,準備把你賣掉。」陸子安拉開車門下車,笑著道:「太陽大,我們在這吃完飯再過去找人。」
「哦,行吧。」沈曼歌睡得迷迷糊糊的,想都沒想就拉開門準備下車,結果差點沒直接摔地上:「哎喲我去,我腿麻掉了。」
完全沒有知覺,她剛醒來竟然沒察覺!
陸子安哭笑不得地上前半拖半抱,總算把人弄進小飯館了。
「老闆吃點什麼?菜單上的都有。」正在玩手機的服務員看到他們進來,連忙走了過來。
隨便點了三菜一湯,陸子安扶著沈曼歌繼續在店裡慢慢走:「好些沒?」
「好多了好多了。」沈曼歌滿臉的汗,一半是難受的一半是熱的,這飯店空調效果感覺還沒他們車子好。
「讓你睡後面你不肯。」陸子安看了看洗手間:「要不你去洗把臉?」
「也行。」
等沈曼歌清理完出來,菜也已經上來了一道。
她盛了兩碗飯,放到一直在看手機的陸子安面前:「子安哥,你是去找誰來著?」
「你聽說過空竹嗎?」陸子安依然在翻著手機,隨口道:「北亰製作空竹的如今越來越少了,而『空竹張』是最有名的一個。」
故名思義,姓張的製作空竹的老師傅。
「哦……這樣啊。」沈曼歌想著還挺感興趣的:「我倒是在電視上看到過,有玩的厲害的可以把空竹拋到天上再接住,挺有趣的!」
「哎,你們是去找空竹張?」卻是送菜上來的服務員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笑著插了句話:「那你們可來晚啦!」
陸子安驚訝地抬起頭,疑惑地道:「怎麼了?」
「他已經不住這邊兒啦!六合村全拆了,你不知道?」服務員把菜往他面前一遞,輕輕放下:「以前這邊可熱鬧了,如今全涼啦!」
「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陸子安連忙追問道,他在網上還真沒查到這些。
服務員打量了他們兩眼:「出來玩兒的?那空竹有啥看頭,還不如去市裡頭看看別的,你們非要找他的話,就再朝前走,過了這一片兒呀,前頭有個風景區,如今空竹張就住那一片兒。」
於是,兩人吃過飯後再次上路,輾轉好幾個地,一路問過去,到下午三點的時候,才總算是找到了張老先生的住處。
這是一間獨棟的農家小院子,石頭堆壘的牆,上頭蓋著三層瓦片,房子也是石頭砌的,門沒鎖,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牆角放著不少老竹子,堆得整整齊齊。
「請問有人在家嗎?」沈曼歌站在門口,揚聲道:「張老先生在家嗎?」
話音未落,屋子裡一聲一聲的響聲突然停止了。
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誰呀。」
幾秒鐘后,一道身形佝僂而瘦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眯著眼睛逆著光向他們看來。
陸子安面帶笑容走過去,寒喧道:「想必您就是張老先生吧?您好,久仰大名,我姓陸,這是我女朋友,我們對空竹很感興趣,是專門來拜訪您的。」
「哦,是來看空竹的啊。」張老先生咳了一聲,半彎著腰轉過身:「這全都是,隨便看吧。」
抬眼望去,屋子裡到處都是空竹。
而一側的牆上,一幅疾書勁草的書畫吸引了陸子安的注意力。
好字!
「一聲低來一聲高,嘹亮聲音透碧宵,空有許多雄氣力,無人提挈漫徒勞。」陸子安低聲吟出來,倒是頗為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