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今夜必死
月色是那樣的晶明，蓊鬱的樹是那樣的靜止，遠處的大雪山是那樣的肅穆。
荊無血安靜地看著，依靠著河邊的一顆大樹安靜看著。
很遠處，漸漸傳來了一陣陣細微的沙沙聲。
那是行人的腳步聲。
只聽聲音，來人有不少，至少是十幾人。
荊無血已聽出了具體人數，是十三人。
他看向手中斷劍，劍雖斷，但殘鋒亦可殺人。
既然任務失敗，那麼按照規矩，他都沒有好處拿，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什麼好處拿的。
沒有好處拿，就勢必要起爭執，那就先下手為強，搶先殺人。
他身形已然隱入了夜色之中，在樹的陰影下暗藏著，就算走近了去看，常人都很難看清他的身影。
且他的氣息都完全收斂，雙眼也閉上，猶如冬眠蟄伏在洞里的蛇，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瘦長的樹木枝幹，完全難以察覺。
「荊無血！」
「人呢？怎麼約我們來這裡，卻還不見人？」
「難道龍宮食言而肥？」
十三人已到了河邊。
皆著白衣，背長劍，氣質各異，卻卓絕出眾。
為首二人赫然是郭麒麟和李羅濤，身後呼喝之人自然就是簇擁在旁的小弟。
到了約定地點，卻還不見荊無血的人影。
郭麒麟和李羅濤二人已是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感覺隱隱略有不安。
前方藍雪河的河水在月光下閃爍極為微弱的光，一些河面的冰也折射來靜默的光線，周圍是一片死寂，猶如所有生物在這冷冰冰的夜裡都不願作聲，都已死去。
「小……」
郭麒麟剛剛說出一個字就突然閉了嘴，那一個「心」字還未出口，一道漆黑死寂的劍光就已洞穿了其身後一人的咽喉。
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有一名雪劍幫成員直接撲到在地，而另有數道黑夜中幾不可見的針影掠過，又有人慘叫著受傷。
李羅濤悶哼一聲，亦是猝不及防之下已被血影針所傷，但所幸他實力過人，卻是於危及關頭避開了要害，並未當場身亡。
「荊無血！！」
郭麒麟怒吼。
「殺！！——」
所有憤怒只化作這一字。
嗆然聲響！
十餘道雪亮劍光在靜默夜色中亮起，齊齊擁向那如虎入狼群的荊無血。
這一刻。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一個.……兩個.……三個.……速度挺快的。」
不遠處，一顆樹木枝幹上，江若玄負手而立，平淡看著前方混戰作一團的戰圈。
他寬大的斗篷被風掀起一角，衣袖一擺，一把連鞘彎刀落入在手，他的手已同時握在了刀柄之上。
「刀意.……這殺氣！」正廝殺之中的荊無血驀地手中斷劍一顫，瞳仁緊縮。
幾乎瞬間他毫不猶豫身形一閃，猶若血影殘光陡然避開幾道長劍，掠向遠處河流。
「哪裡走！」李羅濤殺意上涌，此刻恨不能手刃荊無血，又哪裡會放過荊無血任其逃走。
然而他剛剛大吼是便衝出之際，就感覺眼前已被一片青色刀芒籠罩。
夜很黑，月很圓，刀光耀眼！
不同於荊無血死寂無聲難以覺察的一劍。
江若玄的刀，就是這麼明明晃晃一刀而來，卻叫人心生恐懼，猶如眼前世界都被刀光充填，無法避開也無法逃脫。
刀光自空中而來。
自天上落下。
猶若九天長河，青芒一閃便落下人群。
斬似驚龍泛狂濤，步催身入手運刀。
江若玄持刀殺！
刀隨心入手如風，一點即收必見紅。
江若玄持刀大殺！
「啊啊——！
李羅濤的恐懼叫聲急促作停，其雙目一凝，只覺身體一涼一痛，旋即溫潤的液體便自面龐到胸膛到全身，湧出。
「江若玄！！」
臨死前，郭麒麟的怒吼叫聲在夜裡是如此清晰入耳。
他只覺愈發要黑暗的眼前世界，一連十數道清亮刀光迅速掠過，旋即世界就是一片黑暗，所有刀光劍影和刀聲劍鳴都已然消失，恢復了靜默。
溫柔月色，彎彎短刀。
月光落在染血刀身之上，青紅二色交替成冷色調，那一行斷了弦一般的字跡歷歷在目——小樓一夜.……
江若玄黑色斗篷落地，被血染，卻皆是敵血。
彎刀光華一閃，收入那漆黑刀鞘之中，華光盡斂，平淡歸真。
地上十三具屍體一個不少，皆已做冤鬼亡魂，去往輪迴道。
荊無血遠遠看著那河岸邊的人，那恐怖的人，那強絕無匹的刀客，眼神之中已填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戰？
還是逃？
是戰？
還是逃？！！
他握劍的手不自覺都已略有發顫。
當一個劍客握劍的手都開始發顫時，就是決計無法使出好劍法的。
當一個殺手握劍的手都開始發顫時，那麼決計是無法殺人的。
這是心已亂，是情緒上有了致命的變化。
「荊無血，你距離我現在有三十丈，你的內氣大概只有四百左右，你的身法應該只是中乘武學血影步法，此身法勝在小範圍迅捷騰挪閃避和短距離爆發，不適用於長途跋涉輕功趕路。」
江若玄一邊說，一邊持刀緩步走向荊無血。
卻是在走出五丈后又突然駐足，在荊無血心神還未徹底恢復，還未被刺激得做出逃跑的念頭時，淡淡笑道，「現在，你距離我還有二十五丈，我的內氣有五百以上，我所學身法乃是上乘輕功身法殘篇，改自《風神腿》，最擅長途跋涉趕路。」
荊無血抓住劍的手徹底穩定，心靈已定，但他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警惕，雙目凝重而忌憚緊緊盯著江若玄。
江若玄卻是繼續笑著托起手中之刀，「我以此刀，要殺你，只需五刀。我要追上你，你縱然現在開始逃，五里地內我也必定可追上你。
你全力施展輕功奔走五里地，內氣所剩最多不會超過一百點。
我全力施展輕功奔走五里地，內氣絕對要比你多。
我今夜要殺你，你必死！」
荊無血雙目瞳孔收縮，冷道，「要殺便殺，何須廢話，來，我看你如何殺我。」
他斷劍斜指。
此刻，縱然是死，他亦不願丟了自尊和骨氣，既無法逃走，那麼又何懼一死，何惜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