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十五之期
聽他說要息土,謝宮寶一陣為難。
要知道,息土乃宗族危亡之關鍵,深挖地道,善用息土,才能在強敵來犯、招引天火屠城之時保得一族的性命;可是方泰吉提出的要求,又不能不細作考究,畢竟他是方思弱的老爹,倘若拒絕,日後怎好相處。
這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糾結半晌,想好措詞拒絕。
於是苦聲說道:「方壇主,息土關乎我一族安危,不是我不肯分你一半,實在是性命攸關。」
方泰吉沒有生惱,給謝宮寶斟了杯茶,說道:「我知道你有此慮,我不怪你,今天我只想提個話引子,希望你留好息土,不要輕易使用,一切都等過了十五之期再說。哎,有些話本來是要跟你說的,就怕你分心,不能專心對付姜在黔,所以我現在就不跟你說,等收拾了姜在黔,希望你到七星壇走一遭,到時你自然就明白了。」
謝宮寶道:「你就是不說,我也會去七星壇看望丫頭的。」
方泰吉點了點頭,抿了一口茶,突然目光一寒,話鋒陡轉:「後天我會站在遠處看著,你只管報仇,若有大難,我自會救你。」
謝宮寶笑道:「得方壇主暗中相助,這仇就算報了一半了。」
方泰吉眉頭輕皺:「耍嘴皮子,跟思弱丫頭學的么。」
一杯茶喝完,謝宮寶便起身告退,去高丸的房間。
……
……
高丸還沒醒,空相師徒端坐桌邊捏動著佛珠,正在閉目養神。
謝宮寶跟他們師徒兩個道了別,打算回小鏡湖跟陳幻山等人匯合,剛出屋門,忽然想起懷裡的念佛珠,遂又轉身回屋,掏出念佛珠放在桌上,然後說道:「大師,這珠子是佛門法寶,就送給你了。」
空相盯著珠子上面的小佛陀看了看,笑道:
「原來是念佛珠,謝掌觀是從何處得來?」
謝宮寶道:「不敢欺瞞大師,這珠子是別人送我的。」
空相慈眉目笑,呵呵兩聲:「這念佛珠原本就是我龍涎寺的法寶,一千年前遺落在覺閻沙壁,沒想到竟有人尋得此珠。謝掌觀,既是別人送你的,你就留著把玩吧,說不定將來會有大用處,這珠子雖無大法力,卻能教人靜心,導人向善,也可屏蔽妖邪,當年九幽亂局,妖魔紛出,此珠就曾救過許多人的性命。」
說完,拿起珠子往謝宮寶的天靈蓋拍將下去。
這一拍,那珠子就像隱身了似的消失不見了。
空相又道:「既是法寶,自然可收攏於神識之內。」
謝宮寶摸了摸頭頂,笑道:「既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對了,小鏡湖那邊還有一千多個朋友,我準備同他們明天一早就啟程動身,不知道大師和一心師傅願不願意跟我們一道?」
空相道:「貧僧想讓應劫多休息些時間,你就先走吧。」
謝宮寶告辭,回到小鏡湖,白鹿寒和藍采禾先行走了。
不過,陳幻山和陸景升卻沒有走,他們感激謝宮寶救他們於危難,值此兩邊對峙之際,他們選邊站隊以圖報恩。其實他們是最清楚的,以謝宮寶現在的修為,單打獨鬥的話,軒仙流沒有一人可以與之匹敵,所以他們不怕站錯隊伍。
黃昏時分,浮雲山三十六洞洞主相繼酒醒。
晚上又一輪吃喝,高高興興喝到深夜方歇。
次日,謝宮寶就此集眾,浩浩蕩蕩出發了。
浮雲山一夥熱情似火,非要抬著謝宮寶方肯啟程,一路高歌,擁擁簇簇。謝宮寶坐在竹轎之上,感慨萬千,來時孤單影只,不曾想在軒仙流的眼皮底下莫名其妙集結了上千之眾,這著實讓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不過,千人同行猶如軍隊行軍,沒有將令,走得就慢了。
這一千餘人或多或少都修鍊過功法,腳力不弱,按理說五百里之距,再不濟天黑前也能走完,偏偏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天亮方才到達軒仙流山下。而後,一眾又尋路上山,午時爬到半山腰,在雪峰線下駐足歇步。
今天已是十五之期,雪峰線下有幾名軒仙流的弟子值崗迎客。
這幾個軒仙流的弟子以易云為首,在此已經恭候半日了。
看到謝宮寶率眾上山,幾個軒仙流弟子慌忙拔劍戒備。
易雲喝斥:「謝宮寶,你帶這麼多人上山想幹什麼!」
謝宮寶坐在竹轎上也不下來:「當然是赴約,你不准我上山嗎?」
易雲朗道:「你赴約一個人上去就好,其餘人都需即刻下山。」
「這可不行,今天我有真相要說,這些都是我邀來見證的見證人,你不讓他們上山,那我也不上去了。」謝宮寶懶在竹轎里,朝眾人把手一招,又喊:「他不讓我們上山,那我們就下山去吧。」
見謝宮寶嚷著要走,易雲把劍一收,喊話:
「等等,我上山稟奏師傅,看他如何說。」
謝宮寶道:「即是這樣,那就等等你。」
易雲令師弟們看守山道,而後轉身投入雪山,扎進颶風之內,約莫一刻鐘去而復還,說秋道仁准許謝宮寶率眾上山,令幾個師弟讓開山道,給予放行。——謝宮寶一眾闖入雪山,這雪玲之地颶風肆虐,有些人便抵抗不住,咬牙硬撐,相互扶持狂奔半個時辰方才見頂。
浮雲山一眾從未踏足過軒仙流,此刻登臨仙山,不免驚呆。
這裡雪融冰消,別有天地,含星峰上彩屋盤頂,翠山呈秀。
這兒比天還高,腳下是霞蒸雲煮,頭頂是鳳舞鶴鳴。
平目望去,雲霄之上總共插著五座仙峰,無比壯觀。仙峰與仙峰之間相隔甚遠,但在雲翻霧涌之間鎖著許多虹橋,將五座仙峰串連在一起,總之,霓煙裊裊,時有仙氣浮動,時有靈光閃爍,委實是個神仙福地。
……
……
一行攀爬含星峰,吆五喝六,全沒把軒仙流放在眼裡。
迋升殿門前分別坐著秋道仁、姜在黔、王忠殊、谷蒼永。
軒仙流的弟子們則站在廣場左邊,聚集又數百人之多;而廣場右邊分別坐著空相、白鹿寒、藍采禾,還有白駝山莊和天壽宮的弟子持劍站在白鹿寒和藍采禾身後。這許多人坐的坐,站的站,一聲不吭,靜靜的瞅著攀爬而來的謝宮寶一眾。
看到謝宮寶在仙蹤之地,仍坐轎放狂,軒仙流的弟子氣得個個牙癢。
從古到今從來沒有人敢在含星峰大呼小叫的,謝宮寶所率之眾卻大肆吵鬧,橫衝直撞,委實令人氣憤,秋道仁、姜在黔、王忠殊、谷蒼永也都鐵青著臉,強忍著沒有發作。
白鹿寒和藍采禾則不由為謝宮寶暗暗捏汗。
只有空相一人端正坐姿,面含微笑。
謝宮寶一眾爬至廣場,均往右邊站好,與軒仙流的弟子暗暗的形成一股對峙之勢。
魯一笑看見軒仙流沒有給謝宮寶準備座椅,於是連哼直哼:「軒仙流好不小氣,連把椅子都捨不得!」揮起降魔杖,砰的一聲,削下一塊大石,搬到邊上,哈哈大笑:「這塊石頭比椅子可要牢靠得多,公子,你請坐。」
姜在黔見狀,拍桌大怒:「放肆!哪兒來的邪魔歪道!」
「我今天來就是要放肆的,你能把我怎樣!」謝宮寶下了轎,極具大膽的走到石邊,他也不向秋道仁四個行禮,只朝白鹿寒和藍采禾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又朝空相揖了一禮,說道:「大師來的好快。」
空相起身回禮:「不快不快,是謝掌觀走得慢了。」
謝宮寶發現空相身後沒人,不由心道:「一心和應劫呢?」游目一掃,並沒看見一心和高丸的身影,好奇之下,本想發問,但看空相落了座,便忍著沒再發問,心想:「空相大師自有安排,我又何必多次一問。」
當下也落座於石上,不帶一絲恭敬的掃視著秋道仁四個。
然後把目光聚焦一線,咬牙切齒怒瞪著姜在黔。
而秋道仁四個也是吹鬍子瞪眼看著謝宮寶。
這一刻,也不知從哪裡刮來一陣風,吹得人人都睜不開眼睛。眼利的卻是看見從雙子峰橫空弧躍而來一道人影,這人速度快到肉眼難辨,快到捲起一陣風,快到瞬間而至。等這陣風過,廣場上多出一人,卻是鄒奇。
秋道仁問:「你不在宗廟祠堂面壁思過,跑來這裡做什麼?」
鄒奇噗通跪倒:「阮師叔遇害已逾半年,今天目擊者和當事人均已到場,細述真相,懲殺兇手就在今日,弟子想親眼看到兇手伏法,懇請師傅答應。」
秋道仁輕輕抬手,一股看不見的勁力隔空將鄒奇托起來:「難得你這份孝心,你站邊上去吧。」等鄒奇退去左邊,秋道仁令人往右邊添了兩把椅子,然後朝陳幻山和陸景升拱了拱手:「陳真人和陸真人從曲池手中救回我中州千餘百姓,實屬功德無量,兩位莫要站著,請坐。」
陳幻山和陸景升也抱手還了一禮。
陳幻山哆了哆嘴,習慣性的想吹。
陸景升這回可不讓他,輕咳一聲,把陳幻山到了嘴邊的牛皮咳了下去,他愧聲愧氣說道:「秋掌門弄錯了,誅曲池,救百姓實乃謝掌觀之功,我二人也蒙他相救,方得生還,要說功德無量,也該是謝掌觀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