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人證在此
顏仙兒如哈仙氣一般,又像撒嬌似的,呻吟的嗯了一聲。
可她的臉色依然冷漠如冰,目光中甚至透著極悲和絕望。
話說開了,她也不肯靠過來坐,以前總看不厭謝宮寶的臉,此時卻不敢扭頭一觀。她爬起來,輕輕拍去衣上灰塵,繞到謝宮寶身後,抽出腰劍,突然往謝宮寶肩上一架,緊跟著眼淚湧出,泣道:「宮寶對不起,我想了很久要不要這麼做,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可是師傅平時待我極好,她的仇我不能不報。宮寶,人人都說是你殺死師傅的,我想聽你自己說,你告訴我,那天在霸王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謝宮寶不惱不怒,極為冷靜:「你也認為是我殺了阮師伯嗎?」
顏仙兒搖搖頭,淚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滴落在地,把地也浸濕了:「師門裡面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光我一個人不信,也堵不住他們的嘴。這些天我就再想,師傅待你比我都要好,你確實沒有理由殺她,可能是一時錯手,是無心之失?」
是啊,阮師伯處處護我,待我好得不能再好。
謝宮寶閉上眼睛,回想當日,不覺心田一苦。
他問:「我要是說,兇手不是我,你信不信?」
顏仙兒稍提嗓門:「這事是眾口一詞,你叫我怎麼信你?宮寶,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一時失手,如果你是無心之失,我心裡也會好受一些。總而言之,我不想傷害你,更不想殺你,所以你死之後,我就自盡,絕不獨活。」
謝宮寶正色道:「你我修為,豈不能收放自如,失手一詞不該用在我身上。正如你說的,阮師伯那般護我,別說我不會失手殺她,就算失手,我也不用你來殺我了,我會自己殺了自己,給阮師伯償命。」
聽完這段話,顏仙兒如卸重擔,心氣一暢。
可不是,以宮寶的修為,豈不能收放自如。
他要無心殺害師傅,失手的幾率幾乎為零。
從一開始,顏仙兒就不相信謝宮寶狠得下心殺死她的師傅,原以為的行兇只是一時錯手,現在聽了謝宮寶的自辯,疑慮盡消。
她怔了一會兒,緩緩收劍,抹乾了淚,問
「好吧,我信你,你有辦法自證清白嗎?」
謝宮寶苦聲道:「欲加之罪,我就算生有一百張嘴,也很難說得清楚。」
顏仙兒提袖把余淚擦拭乾凈,過來靠著謝宮寶坐好:「你說欲加之罪?說你是兇手的是王師伯和姜在黔,宮寶,你的意思是說,殺我師傅的是……是他們倆!不可能,王師伯跟師傅的關係向來極好,這個大家都有目共睹,他不可能朝師傅下殺手。不是王師伯,難道是姜在黔嗎,好像也不太可能,他就算屠我宗族,心術不正,可他沒有理由殺我師傅啊?如果他連我師傅都敢殺,那他還有半點人性嗎?」
謝宮寶道:「哼,他就是個沒有人性的東西!」
顏仙兒心裡難過,師傅的死何以如此曲折離奇?
她相信謝宮寶的話,可是師門的氛圍向來和諧。
在她心裡,就算是姜在黔,也應該有同門之誼。
她實在沒法想象同門相殘的悲劇,尤其是面對師傅的逝世。她瞟了一眼謝宮寶,打從先祖陵墓到現在,她第一次拿眼瞟他,眼淚珠子轉啊轉的:「姜在黔真是兇手嗎?你沒有說笑騙我吧?」
謝宮寶道:「我像在說笑么,我有人證。」
顏仙兒泣笑:「有人證么?人證在哪兒?」
話未落,忽聽崖下有人輕笑。謝宮寶和顏仙兒勾頭往下瞧,這笑聲是從崖下五米的坡道間傳來,兩人不多話,跳了下去。下面岩壁凹陷處,生有一顆大樹,樹底下盤坐著兩個和尚,一個是一心和尚,一個是高丸。
兩人趕忙打起佛手,謝宮寶道:「原來是一心師傅。」
一心和尚緩緩站起,笑盈盈的口念佛號,還了一禮。
而後,引手高丸,笑道:「仙兒姑娘,人證在此。」
顏仙兒一陣厭惡:「他?他的話做不得數,沒人信。」
聽顏仙兒這麼說,高丸歪歪倒到站起,臉色煞白,身形萎靡,像個將死之人。他持佛手在胸,臉頰痙攣抽搐,做痛苦之狀:「顏女施主,貧僧自知罪孽深重,貧僧的話確實沒人會信。不過,現有龍涎寺作保,當也信得兩分,屆時對質,貧僧以死明志,相信也是能夠取信於人的。」
顏仙兒怔了一下:「以死明志?你捨得死嗎?」
「區區皮囊,談何不舍,貧僧這一世罪孽太深,臨了深陷魔障不能自拔,倘非我佛慈悲,允予明燈,貧僧早也死了。高丸好不凄苦的哀哀一笑,繼而抓了兩下胸口,咬著牙隱忍著盤坐下來:「師傅,弟子又……又受不了了。」
一心和尚道:「心靜方能止沸,你可曾心動?」
高丸身子打顫,臉上時淫時善,無比痛苦的掙扎著。
他回道:「是,看到顏女施主,弟子便……心動了。」
一心和尚念道:「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我佛入道皆通此理,你盤膝入定,慢慢體會,必能見心見性。」——高丸不敢遲疑,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言入定了。
顏仙兒悚懼的抓住謝宮寶胳膊,發了一身冷汗。
適才高丸看她的眼神,剎那間閃過一絲淫-欲。
她的心噗通一跳,害怕得只想撒腿逃開。
不過,她看得出來,高丸確實變化不小,至少他肯剃度出家,投入全心,只為消除魔障。想了一想也就不覺得害怕了,何況謝宮寶就守在她身邊,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他總會相護的。想著想著,不由心境一甜,偷眼瞟了瞟謝宮寶。
此時,謝宮寶盯著高丸,目光深邃,投入極深。
看了一會兒,他面露疑慮,問一心:
「他怎麼比剃度那晚還要嚴重了?」
「哎——!」一心和尚扭頭看了一眼高丸,輕輕的長嘆一口氣,而後臉上又即堆起一抹溫笑,往前引了引手:「別打擾他,我們前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