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准帝的餘波
不論是曾經再如何，到了現在，我只不過是一名老者。
——夢玄寒
…………
「准帝境……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這世間又將迎來一個新的輝煌的大世。」站在這林葉之間的老者抬頭看著此刻萬里無雲的晴空，目光之中閃過懷念。
任何的懷念都需要記憶。
所以一般懷念過去的人總會有著自己的故事，經過歲月長河的洗禮，經過腦海之中的流逝存留，最後能夠想起來的，必定是最為難以釋懷的一切。
而他，則就是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破入准帝境的日子。
天下無大帝，世間以天道為尊而後為仙人准帝。
在他那個時期，即便是最為頂尖的人物也只是止步於第八境而已。
即便是如今已是准帝的他，也曾經被困在第八境巔峰千年之久。
從那原本自以無敵的心態，最終開始懷疑自己，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可能晉陞到這第九境的實力和能力。
因為這些自我的否定，那原本於他而言根本就無足輕重的天下之人的輿論竟然也開始漸漸的侵蝕起了他的心神。
「都說夢玄寒資質萬古罕見，誰知道連准帝境都無法踏足，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天下人都稱讚他必將登臨大帝之位，以為他只需要幾百年就能夠晉陞准帝成為咱們這無悔界數萬年來的第一位第九境准帝！可誰想到他一困就是千年之久未曾突破。」
「哈哈哈！我就說這夢玄寒資質太高反而限制了道心的成長，當年我說這話的時候你們還不信，現在呢？哈哈哈哈……」
當那些曾經敗在他手下的人開始不停地對他嘲諷開始，他終於是面臨著自己的崩潰。
只要是人都會崩潰。
不論是什麼原因，在生活之中總會有些壓力讓人覺得疲憊，進而感覺到崩潰。
可他不是一般的人。
他是夢妖一族的下一任接班人。
一生順風順水不假，因為他的資質和血脈足以讓任何的帝族嫡系感覺到絕望。
而他的努力也的確是可以比肩他的天生資質。
百年就已經晉陞到了第七境。
雖說如今看來和姬北溟這樣的無上天才還有些差距，但要知道，當時夢玄寒所在的，可不是如今的道荒期結束。
當時的大帝剛剛消失還不過一萬七千年而已。
一萬七千年，正是道荒期受到大帝大道壓制的最鼎盛之時。
而姬北溟到如今，還不達千歲。
換而言之，當年的夢玄寒，其實更像是當年東荒青山的古青風。
當天之驕子開始懷疑自己，當一路順風順水之人遇到了阻礙，不論是如何睿智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感覺到絕望和無奈。
而讓他走出那種崩潰境地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年也正止步於第八境的浮屠靈帝。
「我們還年輕。」
當時的情形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人就端著一碗茶水，坐在一張石椅子上面面容恬靜淡然。
「長生大帝八千歲之時才晉陞准帝，而當年青山大帝晉陞准帝之時甚至已經過了萬年歲月。但是你能說長生大帝或是青山大帝不夠偉大么？」
「我怎麼可能跟他們相提並論？」
他記得，他當時在聽過這句話以後無奈的笑了笑。
他雖然天生資質不同尋常，可是跟創立了青山這一仙家之所的青山大帝還有那建立了萬年難得一出世的長生門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為什麼比不了？」那個人好像是覺得他說的話有些可笑。
「對於你我而言，能夠在道荒期達到這第八境的極致，他們兩人卻不一定能夠做到。」
「不成大帝，終究是不可能比得上成就大帝之人。」
這就是他的回答。
他夢玄寒的回答。
從他說出這句話開始，他的內心就已經承認自己不如大帝。
也正是這一天，他明白了自己那傲視天下自古豪傑的心態，在這一刻崩塌。
可他卻不再崩潰。
因為他已經承認自己不如大帝。
可他在一刻，卻放下了所有的心結。
他心中的執念已經放下。
他的道路……在這一刻不再是純粹的大帝之心。
於是他領悟了准帝境。
天下震驚。
因為那一天，他晉陞准帝。
他不再崩潰。
因為他的一生已經不再只是為了大帝之位而活著。
或許也正是因此，他比浮屠早入准帝境兩百一十九年，卻被其後來居上。
可他並不後悔。
正是因為他放棄了只為大帝之位而活的心態，才終於讓他明悟了什麼叫做生活。
為了一個目的拼搏一生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讓自己的一輩子活得開心洒脫，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瀟洒的人生？
「准帝啊……」
他微微一笑。
他原來已經在這個境界待了這麼久了。
久到甚至他都忘了自己是什麼境界。
「姬北溟……和你生在同一世，真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老人的話如同落葉一般隨著風聲遠去，而他身後的那名中年男子卻是面容一震。
姬北溟……
這在凝靈山脈的數百年之中都是一個值得讓人無法忘懷的名字。
當年的姬北溟在靈竅境的時候沒有趕上凝靈山脈的開啟。
可是他卻在晉陞第四境的時候，封印了自己的修為境界一個人殺進了這凝靈山脈的深處。
第三境修為對上當時凝靈山脈之中的幾名第五境竟然怡然不懼。
當時的他，還不過只是一名剛剛修鍊到第二境的小妖。
他看著那一襲黑色的身影，那是多麼的威風！
那一戰，姬北溟一個人獨挑三名第五境。
那一戰，他的手中留下了十餘位第四第五境的妖族性命。
那個無敵的身影，到現在依然還存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那個人……已經第九境了么？」
這頭虎妖幻化而成的第六境大妖低下了頭，猛地有些哭笑。
…………
「你們敗了。」
姬北溟看著眼前的九人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們臉上已經沒有半點動手意思的沉默，他突然嘆了口氣。
天下之大，大到天際。
天下之遠，讓人看不到天際。
可是世上最孤獨的，卻是這世上再無敵手。
不，應該這麼說，他今後的對手，已經不存在了。
玄寒准帝如今已經數萬歲高齡，更是和浮屠靈帝爭奪過大帝之位，身上所受到的大帝大道壓制已經不可能讓他再有晉陞大帝的可能。
至於那些隱藏在各大勢力之中數以千年來計的老傢伙們，更是已經沒有了再向前一步的可能。
他唯一需要面對的各大同輩中人，已經再沒有誰比他更先走進這第九境的世界。
他在同境界甚至是境界略低一些的時候便已經是真正的姬無敵。
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到了第九境，是這同輩人之中再無其他能夠和他爭鋒的無敵。
無敵是一件和寂寞的事情。
他原本以為這准帝雷劫會給他一些驚喜，卻未曾想到，那一道雷光……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漆黑如墨的黑色衣物，連他的衣服都未曾損傷一絲一毫。
這或許是因為他的肉身提前於修為境界晉陞到了准帝境的緣故。
這幾年他在北溟海的雷海之中不斷的接受肉身的洗禮，那種不斷借用天地雷霆來將自己身體一寸一寸打碎然後又一點一點靠著身體本來的癒合力粘合到了一起的痛苦和恐懼……沒有白費。
所以他很高興。
可不論他再怎麼高興，也絕不會輕易放過眼前這九位來圍殺他的傢伙。
他掃視過這除卻古青風以外的其他八人，眼神帶著几絲寒意。
可當他注意到那龍城壹和風清嫦緊握的雙手之後，眼中卻莫名的有些感觸。
「世上難得知心人……更難求得一心人。」
姬北溟看著龍城壹和風清嫦，突然嘆了口氣，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走吧。」
「你什麼意思！」龍城壹好似是將姬北溟的 語氣聽做是了那嘲弄的意思，目光之中露出寒光，滿臉升起了怒意！
「士可殺不可辱！」風清嫦也和龍城壹一樣，她看著眼前將她這張風華絕代之資的臉蛋劃破的男子，眼中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
「我沒有想要凌辱你們的意思。」姬北溟也不知道為何，眼中帶著幾分失落。
「世上難得一心人，更難與其相白首。所謂年華不負，回首共白頭，我是羨慕你們兩個的。」
沒有人會懷疑姬北溟說謊。
因為姬北溟一生從來不說一句謊話，一句廢話。
「我們兩個和你都有著血海深仇。」龍城壹看著姬北溟，雖然知道姬北溟從來不會食言，但下意識的依舊有些不太相信。
「這和我沒有關係。」姬北溟輕笑。
「你們兩人不是我的對手。而我也不想殺了你們。」姬北溟說到這裡隨手一揮，那原本已經收入空間首飾之中的幽冥長槍再一次出現在他的手中。
而除卻古青風和龍城壹風清嫦他們三個人之外，其他的六個人，都已經露出了絕望。
剛才的那些個雷光看上去聲勢浩大，但其實從天空之中落下來的，只有一個丈許大小的雷球而已。
但就是這樣濃縮的雷光，反而卻有著無比的威力。
他們這些看客都能夠感覺出來，若是真的落到他們的身上，那恐怕結果就只有一個……灰飛煙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