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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錦夕

  她痛的整個人跟煮紅的蝦子一樣,頭髮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唇咬的泛白,額前青筋暴起。


  夜鶯鼻子一酸,「小莊主。」


  賀蘭音聽見聲音,暫時將注意力從肚子上轉移過來,生孩子要比她想象中的更痛更費力氣,到這個時候,內力什麼的,簡直就是根雞肋。


  她表示她不想生,穩婆表示你不生也得生,箭在弦上,不把娃生出來,那就得搭上兩條性命。


  賀蘭音知道生孩子很痛苦,可沒想到痛感來的這般氣勢洶洶,就好似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生生的撕扯著自己的內臟一樣。


  「.……快,」賀蘭音努力的支起身子,夜鶯見了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賀蘭音抓過筷子,夜鶯趕緊將碗端到她面前,賀蘭音呼啦呼啦的,不一會兒就將一碗面給吃了。


  穩婆在一邊看的直抹汗,又是欣慰又是驚懼又是感嘆:「這皇後娘娘的底子就是好啊,老婆子我接生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生到一半還有力氣吃飯的。」


  「別廢話,」賀蘭音痛的直喘,「哎哎,我怎麼感覺有什麼東西要掉下來了?」


  「娘娘!用力啊!孩子的頭出來了!」


  賀蘭音大驚:「什麼!?」


  夜鶯急了:「小莊主你快躺下來啊!」


  「靠這什麼臭毛病,」賀蘭音臉一陣白一陣紅,咬牙切齒的躺下來:「老娘躺著的時候死活不出來,起來吃個飯就要老命的鑽,我算看出來了,這小子一定是個大魔頭!!」


  夜鶯急的一身的汗,掏出帕子給直哼哼的賀蘭音擦汗:「小莊主,皇上說了,如果您覺得不痛快,大可罵他祖宗十八代!」


  「擦,罵他?」賀蘭音氣的胸口氣直喘:「罵他不就等於罵我兒子的祖宗十八代,夜鶯,你丫到底是我的人還是葉翾的人!?」


  「娘娘,您罵歸罵,別忘了用力啊。」


  「你大爺的!」


  夜鶯喜極而泣:「小莊主,我沒有大爺,您忘了?」


  賀蘭音氣的眼睛直翻,說實話那一碗面實際上是她強撐著力氣吃下去的,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死活都不肯下來。


  穩婆的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的,夜鶯好象在她的耳邊大聲的喊著什麼,賀蘭音想努力的聽清楚,然而她太累了,肚子的疼痛好似在這一刻也逐漸的離她而去,令她身心舒暢,愉悅的想要睡一覺來著。


  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一道清冷的氣息籠罩住了自己,有一雙溫熱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耳邊傳來一陣略帶愉悅的聲響:「阿音,你再不醒過來,就會有人睡你的相公,花你的銀子,打你的娃,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賀蘭音猛的睜開雙眼,大吼一聲:「做夢!!」


  這一聲蘊含著內力的聲音穿透了厚實的房梁,似龍捲風一般向著皇宮四周擴散而去,隨後一陣清脆的孩童啼哭聲也跟著一同擴散而去。


  「生了生了,」穩婆將小小孩童身上的血跡擦乾淨,拿起一邊準備好的乾淨的絲錦將孩子給包了起來,送到了兩人的面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葉翾鬆了一口氣。


  曾不少次都聽聞過女子生孩子危險的事情,只要孩子還沒有生出來,就代表著賀蘭音一直處在危險當中。


  這個時候,他作為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親,又怎麼能在這一刻離去呢?


  所以當夜鶯驚慌不已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的便闖了進來。


  那恐怕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景。


  屋子裡能看的見的盆裡面都是血水,冒著血泡彰顯著生產過程的兇險性,圍在床邊的人都亂作了一團,躺在床上的女子面如白紙,雙眼緊閉,呼吸逐漸轉弱,可偏偏她的面容如此的安詳。


  像是往常一樣,要去睡覺一般,那個時候的賀蘭音的確是想要去睡覺的。


  乾娘臨走之前曾經跟他說過,一個女子在懷孕期間是最為敏感的,不管你說的事情會不會發生,她都會相信一定會發生。


  阿音最在乎的,無非就是他們之間的小家,所以這一刺激,必定有效。


  他想的沒錯,他的阿音的確是回來了。


  賀蘭音靠在他的懷裡,有氣無力的:「姓葉的,你有種再把剛才的話給我說一遍試試?」


  葉翾替她攏了攏衣裳:「要不要先看看咱們的女兒?你不好奇她是長的像你多一點,還是長的像我多一點?」


  賀蘭音雙眼一亮:「快,快抱過來給我瞧瞧。」


  穩婆喜滋滋的將小嬰兒抱了過來,賀蘭音探過頭一看,立即露出一抹嫌棄的神色:「怎麼這麼丑。」


  她知道剛生下來的孩子大多數都是紅通通的,像個小老頭,她原本也沒指望自己的娃長的有多好看,可也沒想到居然這麼丑。


  她的一張小臉紅通通不說,還有泡的發白的褶皺,圓圓的小腦袋上面只有一縷黃不拉機的胎毛,沾了水立在那裡,怎麼看怎麼丑。


  賀蘭音雖然嘴上說著嫌棄,還是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了過來,她低著頭看著孩子良久,又抬頭看了看葉翾,這般的動作來回幾次之後,面上忽然浮起一抹惶恐:「葉十三,這孩子是不是返祖了?」


  人類的基因是個很神奇的存在,自己的孩子除了遺傳自己的父母的基因之外,還非常有可能會遺傳到祖父祖母,甚至是曾祖父曾祖母。


  賀蘭音的親爹長的秀氣,娘親長的大氣,她這方面的基因是沒什麼問題的,再看葉翾那比自己還要美幾分的容顏就不難猜他的爹娘勢必也不會丑到哪裡去。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反祖了,追溯到祖宗的好幾代之前了,如果真遺傳到這麼一個基因,她還不得哭死?


  這孩子日後長大了,誰也不像的話,難免會吵著鬧著怪她這個娘不是?


  賀蘭音才生完孩子,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一個男子,然而那個男子是個外貌協會的看不上她家女兒,女兒因此傷心不已來找她控訴的場景了!

  賀蘭音很是憂心!


  葉翾瞧她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兒喜笑顏開的,摸不准她在想些什麼,只能從她方才說的話當中琢磨了一會兒,輕聲道:「時常聽老人們說孩子一天一個變樣,現在丑是因為她在你的肚子里呆的時間長了,以後好好養著,風采必定壓過你我。」


  賀蘭音聽他這麼一說,覺得是這麼一回事,這會兒子她再看自己的女兒,是越看越覺得喜歡:「十三,這孩子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葉翾垂下眼瞼,伸出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臉頰,唇邊泛笑:「方才我進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落,晚霞滿天,一如飛天彩鳳,繁華似錦,註定這孩子一生幸福美好,便叫她錦夕吧。」


  賀蘭音雙眼微微一亮:「南宮錦夕。」


  葉翾淡笑:「阿音可想好這孩子的小名?」


  「還沒有想好,」賀蘭音頓了一會兒,忽然臉色扭曲道:「壞了,這頭一胎不是個小子,那前朝的老頭子們豈不是又要嚼舌根?十三,二胎什麼的,能不能過個幾年再說?」


  葉翾微微一怔,轉過頭對著屋子裡待著的人道:「都下去領賞吧。」


  吃了半天狗糧的一群人連忙道謝著退出了屋外。


  葉翾這才輕撫著賀蘭音的後背道:「我們過我們的日子,關他們什麼事?至於會不會生男兒,他們管的著嗎?難道在阿音的心裡,夕兒就不是我們的孩兒了?」


  賀蘭音臉色有些扭曲:「你這話說的。」


  「孩子只是我們人生之中的一部分,可有可無。」葉翾抱緊她,「於我來說,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你,其餘的人,與我何干?他們的想法,我為何要顧慮?這一生,能讓我顧慮和退讓的,只有阿音你。你且記得這一點便好,其餘的,都交給你的夫君。」


  賀蘭音窩在他的懷裡,覺得自己的心暖洋洋的很充實,抱著自己的是自己的愛人,懷裡抱著的是他們血脈的延續,她的人生的確是美滿了。


  而她之所以會考慮到兒子那一方面,主要是葉翾現在身居高位,他本就因散了六宮被人戳脊梁骨,賀蘭音是不想在繼承人的身上再讓他聽那群老傢伙的嘮叨。


  她也不是說不生什麼的,只不過這生一次孩子的經歷實在是太恐怖了,生完錦夕之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若是讓她隔個一年再生一個,那她肯定是會覺得壓力山大心情不愉!


  可沒想到葉翾居然這麼為自己著想,尤其是說他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時候,說不感動那完全是假的!


  這麼一想,生孩子的痛似乎都淡去不少,賀蘭音很是幸福的靠在他的懷裡,這一輕鬆,疲倦之意立即襲了上來,她輕輕的打了一個哈欠,逐漸的陷入了睡眠當中。


  懷裡人的呼吸逐漸變的綿長又平穩,葉翾知道她是累極了睡了過去,垂眸看了她一眼,確定賀蘭音已經睡熟之後,他鬆了一口氣。


  之前那道送命題,他總算是回答的堪稱完美,然而那些話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以後有沒有兒子,或者以後還會不會再生,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賀蘭音會因為這次生產而有心理陰影,到時候他連床榻都上不去的話,他找誰去哭?

  小心翼翼的將人扶著躺下,葉翾的視線落到同樣已經睡熟了的嬰兒身上。


  那一張小臉皺巴巴的泛著白,身上的紅褪下去不少,眼睛緊緊的閉著,粉色的唇在吐著泡泡。


  葉翾在這一刻說不出有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很大,大到只有她們母女倆,又覺得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她吐著泡泡的小臉蛋。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戳她嘴裡吐出來的小泡泡,手感軟綿綿的,異常溫暖。


  小錦夕許是感覺到自己親爹的溫柔,嘴角立即彎起一抹甜笑,一隻小手從襁褓里伸了出來,準確無誤的抓住了親爹擱在自己臉蛋上的手指。


  葉翾只覺得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溫暖的化成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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