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葉蓁（三）
葉蓁蓁與白肅清自然沒能將葉翾如何，甚至兩個人都沒有說幾句話，就被人揪了出來，拎到了葉翾的面前。
葉蓁蓁沒覺得有什麼，她習慣於在強於自己的對手面前選擇靜觀其變，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有機會這般近距離的觀察葉翾。
白天的時候她要裝作一個羞澀的女孩子，當時過於震懾葉翾的美貌，對於其他東西，自然就沒多過於注意。
而此時，眼前的並不比他們大多少的男孩子生了一張極美的臉，月色下好似鍍了一層的光，襯著嘴角的笑意都莫名溫柔了許多，像極了記憶中母親的笑，純良無害。
只可惜他太過於年少，很多東西並不懂得隱藏，那一雙美目之下，是令人寒到心底的冰涼與深邃。
小白肅清似乎被他的美貌吸引了，哇哇亂叫著長大了要娶他做媳婦，全然不顧自己的性命跟個螞蟻似的被人捏在手裡。
葉翾一直盯著他的眸子終於微微偏開，落到了興奮的手舞足蹈的白肅清身上，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後來，三個小小少年坐在一起，以葉翾為首，呈扇形而坐，葉翾跟葉蓁蓁都很少言，也只有小白肅清一個人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
這一呆，就是一宿。
葉翾的身子好像很不好，臨近天亮時分受了寒氣，臉色蒼白，整個人就那麼暈了過去，嚇的葉蓁蓁和白肅清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那些個隱衛出手極快，兩個小傢伙只覺得眼前一花，葉翾的身影便消失在他們的眼前，隨後他們兩個便被諒在了原地。
直到呆了很久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隨後慢吞吞的走了賢王府的大門，一夜未歸，葉蓁蓁倒是無所謂。
倒是小白肅清，本來就白的臉嚇的更白了幾分，好似走出大門口他才想起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臉色難看的對葉蓁蓁道了別，便趁著天還未大亮，趕緊向著宮門口的方向跑去。
那一日過後，葉蓁蓁便再也沒有見過白肅清，那一直用以他偷逃出來的後門，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砌起，嚴實程度，是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所不能破掉的。
葉蓁蓁在那個洞口之前守了好幾個晚上，守到大雪封城，守到府中的下人都開始跟著她的進修，她終於不再來這座城牆了。
反而去往賢王府的次數逐漸增加，葉老將軍已經瘋了，府中只有她這麼一個小小女童，在旁人眼裡，能支撐她的，也就只有北辰的皇室了。
於是同樣在他人眼中是塊肥肉的賢王府亦是皇室所庇護的對象，在很多人摩拳擦掌想掌握兩個弱小孩童的時候，賢王府和葉將軍府不知不覺安穩度過了十多年。
再次見到白肅清的時候，他已經是聞名於北辰京城的紈絝子弟，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
而她，是一個無人管束，囂張高傲，有葉將軍府的實權卻無領導能力的葉家唯一的孫女葉蓁蓁。
爺爺不在，便宜哥哥葉翾跟她說過，如果想要安穩的活下去，只有她越荒唐，越不懂事，才能越有機會保護葉將軍府。
果然，北辰皇帝不想將實權交給其他人，就一直尋著借口放在了她這裡，而她也很好的打消了北辰皇帝的疑慮，名聲甚至比白肅清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到那一天，她看見白肅清跟在一個女子的身後，那女子穿著淡紫的衣裳，走在前面，似乎有些不耐煩，而他則跟在身後，一路嘰嘰喳喳。
時間彷彿回到了那個午夜，她跟便宜哥哥坐在石頭上，白肅清蹲在不遠處，嘰嘰喳喳，獨自興奮的在說著什麼。
便宜哥哥的臉上雖然一直在笑著，但她知道，他明顯就不為所動，或許白肅清也是知道的，但他依舊樂此不疲。
再後來，她認識了那個穿淡紫色衣裳的女子。
賀蘭的姓氏不算少見，但賀蘭音這個名字，她還是覺得很震撼的。
原由無他，有一次在便宜哥哥生病的時候，她因擔心拿了之前皇帝賞賜下來的珍貴人蔘，偷偷溜進過賢王府一次。
病榻前的美人哥哥燒的糊塗了，一直念念叨叨的喊著阿音阿音，閉著的眼睛那個顫，臉色那叫一個白，葉蓁蓁還從來沒有見過便宜哥哥露出這麼生動的情緒過。
阿音，阿音是誰？
她是知道便宜哥哥前幾年一直都呆在一個叫萬劍山莊的地方休養，偶有一次她遇見到那個萬劍山莊的白鬍子老頭，從兩人的對話之中，似乎知曉那幾年有個叫阿音的姑娘是跟著便宜哥哥一起長大的。
這個從萬劍山莊奉命選婿的叫賀蘭音的女子，是不是便宜哥哥嘴裡的那個阿音？
於是她沒忍耐住，跟那個女孩子動了手。
萬般沒有想到，賀蘭音居然是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且異常聰明，有好幾次都是故意在白肅清面前晃蕩，察看自己的反應。
葉蓁蓁忍不住在想，自己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
不過她贏了。
所以自己也就懶得再裝了。
沒想到這樣的性子，倒是意外的跟她成了朋友。
便宜哥哥應該是沒有告訴過她很多事情，比如，他的身份是前朝南宮皇室唯一留下的血脈，又比如，萬劍山莊不過是百里莫閑送給他的一個據點，再比如，葉將軍府早就已經成了葉翾手裡的利刃。
京城風雲皆由便宜哥哥挑起，局勢錯綜複雜，身邊之人亦敵亦友，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暗劍捅傷的，會是他，還是她，亦或是它。
無人能預料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便宜哥哥想護著阿音，可惜阿音的思想跟她所認知的女子都不一樣，愣是在這攪的一團的局勢當中橫衝直撞出一條道路來。
這點她是相當的佩服的，有時候她忍不住出聲詢問：「阿音可知危險？」
癱在地上的女子打了個哈欠，翻了下眼皮：「危險？自打我爹娘死後，我便不知危險是為何物。」
葉蓁蓁原先是不懂她這個說法的，可後來經歷的多了，她就明白了。
她不是不知道危險，正是因為知道避無可避，所以才會一面迎擊，她的父母好似是因為什麼不得已的緣由離開人世，她不想再錯過與在乎的人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而這個在乎的人，自然就是她的便宜哥哥了。
阿音這個女子很容易令人歡喜，她能喜歡上的人自然是幸運的，沒有被喜歡上的，自然是失落的。
這失落的人當中，就包括長大成人，並未將她給認出來的白肅清。
也是，他們小時候統共也不過見了幾次面，大多時候都是在外瘋跑度過，他告訴過自己名字，而自己，卻從未告訴他名字。
每日看見他神采奕奕去見賀蘭音，又滿臉失落的回到白府，葉蓁蓁有的時候在想，或許她可以幫他忙也說不定。
可惜計劃不沒有實行的時候，他忽然被扯上了一樁兇殺案，一直跟著他的自己當然能夠做證，她也毫不猶豫的這般做了。
即便身邊的副將擔心她暴露而有所勸諫，她也未聽。
只覺得彷彿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穿著淡藍色披風的小少年揚起的燦爛的笑臉，小小年紀便已懂得如何用自身的優點來達到想要的風流程度。
這樣的白肅清，她又有何理由不幫？而且，那個時候局勢已經得不到掌控，皇帝想要收回兵權，邊疆胡人侵犯，她帶兵征討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可不沒想到，賀蘭音居然幫他破了那個案子，甚至還順便跟蘇小侯爺扯上了道不明的關係，將本就亂的局勢無形中攪的更亂了幾分。
於是案發不久之後，邊關處的胡人得到消息便大肆進攻城牆，皇帝震怒，讓她領兵前往邊疆，征討敵將。
她自然不會讓皇帝失望，更不會令便宜哥哥失望。
哪怕因此而招到皇帝的質疑，她也並沒有停下該前進的腳步。
葉將軍府世代從軍，保衛了北辰江山，可北辰江山留給葉將軍府的，就是利用那個神智不清的老爺子來制衡她了。
而如她所想，後面發生的事情都非常的快，快到連她都反應不及，可唯一令她有些震驚的，就是白肅清，竟然也是便宜哥哥這一方。
想來這些年，便宜哥哥都是在她不知道的狀況下，與白肅清聯繫的。
不過想想，似乎除了便宜哥哥能夠進那銅牆鐵壁般的皇宮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做到了。
十年磨劍，一朝出擊，即便沒有將目標吞下，也至少放了北辰大半的鮮血。
北辰的葉蓁蓁已死，她成了南涼國的葉將軍。
同樣的，北辰白氏一族滅宗，南涼多了一個小公爺。
白肅清對武器方面的造詣於南涼來說如虎添翼，再加上她的領軍能力，便宜哥哥的深謀遠慮，一時之間他們勢不可擋，大殺四方，聲名鵲起，短時間內，無人可擋。
而同時間的，另一片土地之上，賀蘭音助烏達一氏征戰草原，驍勇善戰，聲名並不比他們低到哪裡去。
便宜哥哥是想去找她的，卻是無從下手，好在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她再次見到了賀蘭音。
這期間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她跟阿音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深，直到有一天，阿音問起自己跟白肅清之間的事情。
其實，在三年前的時候，她與白肅清在一方營帳內共度一夜，包括阿音在內的人都曖昧的以為他們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那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只是隨意說了一句，城遠巷子那邊有家烤肉館還不錯，要不要一起去吃吃看？
被綁住手腳的白肅清露出很嫌惡的神情，嘟囔了一句，他從來不吃那些玩意兒，自降身份。
她便再也沒有說過什麼了。
那個時候，明明是他帶著自己去吃的，他卻已經忘記了。
是了，他自小在宮中長大，吃慣山珍海味。
她帶著他做盡小時候做的事情，白肅清也沒有說過還記得她。
一切，都不過是她強行捏在手時的一團沙，捏的太緊了，便都從手掌心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