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北辰
曾一時站在大陸頂端的北辰，即便經過一場場內亂的洗禮，依舊比西江，或是南涼來的更加繁華。主街之上人來人往，穿著時下最流行衣裳的俊男美女不時穿過，城巷小道吆喝聲不斷，甚是熱鬧。
不時的還能瞧見打馬過來的青年才俊，鮮衣怒馬，好不張揚。
聽乾娘說過，看長的好看的人能夠讓自己身心愉悅，順便自己也能變的好看，坐在茶館最高層窗戶邊的賀蘭音忍不住對那騎在馬上的少年郎多看了幾眼。
「二姐，」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回神了，你再看，我就該告訴姐夫了。」
賀蘭音眼角微微一抽，夜鶯推門而入，她穿了一身男裝，畫粗了眉毛，倒也顯得俊俏，走過來湊到賀蘭音的耳邊道：「小莊主，查到了。」
賀蘭音給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坐下，夜鶯也不客氣，瀟洒的一撩衣擺，坐了下來，灌了一杯水，沉聲道：「許是那朱光耀知道自己樹大招風，在咱們來這裡之前的一個月內，從來沒有出過府門。」
她們來這裡也有一個多星期了，的確是查探到林宇昕與林祺一起被關入天牢當中，至於什麼罪，皇帝並未表明，而這裡的人也是各種唏噓，顯然是不願意多談。
對於這延續百年的忠誠世家，百姓們除了遺憾之外，也不願意與她這麼個外人再過多的說些什麼，除了盡心的讓她照顧他們的生意之外，那是一個字都撬不出來，這著實是奇怪。
後來被賀蘭音將骨頭踩碎的朱光耀倒是得到了一個很大的獎賞，從一名默默無聞的商戶身份一躍而成將軍府一派，一時之間風光無限，惹來眾多的艷羨。
即便她也一身男子裝扮，卻也不能在這裡有過多的露面，畢竟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賀蘭府在這裡，很多認識的人也在這裡。
「不過那小子忍不住了，」夜鶯嘿嘿一笑，目光看著對面站滿了鶯鶯燕燕，揮著手帕的妖嬈美人兒的青樓，眼底是遮不住的鄙夷：「他行事囂張，喊了一堆的狐朋狗友在這聚仙樓。」
君未染認真的吃著點心，嘆了一口氣道：「二姐，你可別指望我給你聞那男子身上的味道喲，我不會的，我會吐並且會做噩夢的。」
「那你便在這裡等我們，」賀蘭音視線一直落在對面的聚仙樓上，眉頭微蹙，「夜鶯，跟我來。」
「哎哎，」君未染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身影極速消失的兩人，唇一嘟，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恰巧小二端了糕點上來，笑嘻嘻道：「姑娘，這是本店的招牌，醉花糕，您慢用嘞！」
瞧著那玲瓏剔透的精美小吃，君未染鬱悶的塞了一塊在嘴裡，尤覺得不舒坦，大聲嚷嚷道：「再給我上兩盤！」
哼，氣死人了，二姐姐每次都開不得玩笑，而且她沒有眼瞎的話，她說自己不去的時候，二姐姐分明就是一副解脫了的神情！
什麼嘛，即便自己沒有武功，但她逃生的技能很多的好不好，真是鬱悶死她了，她決定，要一直坐在這裡吃吃吃，然後讓二姐姐付錢！
對，就這麼辦！
賀蘭音不知道這君未染所想，她領著夜鶯走到聚仙樓，門口站著的女子那眼睛都是練出了火眼金晴的，一瞧賀蘭音兩人就都知道了她們的身份，不過在賀蘭音亮出一塊閃亮亮的金子之後，她們哪裡還管眼前的人是什麼人？
左右都是來找樂子的就對了！當即那聚仙樓的老鴇親自過來將賀蘭音這兩個貴客給迎了進去。
以往在北辰的時候，賀蘭音還從未逛過，對於這裡的印象無非就是沉霄的萬香坊和以她名義開的百花樓。
當時的百花樓是名列北辰的第一青樓，不過今兒個看來，那位置怕是早就已經被這聚仙樓給打敗了。
對於青樓的回憶，賀蘭音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一身淡綠色衣袍的白肅清，說起來他們兩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如今是在什麼地方。
老鴇照她的吩咐給她尋了個雅房，推開小窗就能瞧見一樓底下的全景，人來人往，一片歡聲笑語。
夜鶯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顯得有些緊張，她視線微瞥，忽然湊近賀蘭音的耳邊道：「小莊主，就是這些人。」
賀蘭音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與隔著她們沒多遠的屋子裡坐著幾個公子哥兒，穿的花花綠綠，嗑著瓜子，懷裡摟著各色美人兒，上下其手，玩的不亦樂乎。
夜鶯有些厭惡的瞧他們一眼，擰著眉頭道：「不過就是不知道那朱光耀為什麼沒有過來。」
賀蘭音打開扇子搖了搖，「那朱光耀如今也是將軍之子，有頭有臉的人物，大白天的出現在這裡，總歸是不適合。」
夜鶯似乎有些震驚，滿臉的不可思議：「白天和晚上出現，有區別嗎？」
賀蘭音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合起扇子敲她一腦袋：「白天是用來吃飯的，晚上是用來睡覺的道理，你不懂？」
夜鶯擰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此時，一姑娘款款的走了進來，輕聲輕語，混合著誘人的香氣，柔柔道：「兩位公子，可有什麼喜好的茶？」
夜鶯渾身一緊，賀蘭音從衣袖裡掏出一塊金子放在姑娘的小手上，「送一壺清茶，沒有吩咐，不要進來。」
姑娘低低笑了一聲，聲音酥到了骨子裡：「是。」
「小莊主，」夜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回頭看了一眼那女子，「這裡的姑娘都是這麼的.……可怕嗎？」
賀蘭音面上肌肉微微一抖，忍不住嘆息道：「青樓和茶館一樣，越往上品味越高，姑娘以及茶自然都是不同的，你在萬劍山莊太久了，沒事就跟白鷺出去歷練歷練。」
夜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雖在外闖蕩良久，青樓雖進過，但畢竟沒有進來享受過，聽賀蘭音這般一說，臉蛋登時就紅了起來。
樓下忽然傳來一片片的叫好聲，賀蘭音視線還沒落下去，就瞧見隔壁那幾個公子哥激動的將懷裡的姑娘推倒在地上，瘋了一樣跑到欄前，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從袖子里掏出銀錢朝向砸去。
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國家，要維持住表面上的紙醉金迷生活還是輕而易舉，她禁不住感慨，這群半吊子上了戰場，怕是連那些殘兵都不如。
場下，一身著八仙綵衣廣袖裙的花魁正翩翩起舞，那優雅的身姿，跟著掌聲音樂露出來的細白大長腿，無一不在引誘著眾人。
而那些人也給足了她面子，叫喊著，拍著掌，銀子銀票雪花似的朝著她身上砸去，砸的越多，那花魁跳的越歡快。
夜鶯都瞧的愣住了，忍不住喃喃道：「這些人莫不是都瘋了不成。」
賀蘭音搖著扇子，抿唇不語，她視線緩緩的掃過，倏地一頓，登時臉色一變，拉著夜鶯往後退了幾步，隱在楠木鏤空雕花門后。
她呼吸亂了一分，眉頭皺的死緊，有些不敢置信的探出視線，當瞧見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轉過臉來的時候，賀蘭音臉上的表情登時就裂了。
那坐在那群公子哥旁邊，一臉溫潤表情的男子，正是驚絕北辰的小侯爺，蘇黎。
他怎麼會在這裡？
蘇黎好似沒有注意到她，更準確來說是沒有注意到四周的人，一雙溫潤的眸子就那麼一眨不眨的盯著樓下，那舞的歡快的花魁身上。
賀蘭音視線落了下去，就在此時，那花魁一個轉身面向她們，然後頭一抬，極具妖嬈的朝她們甩了個飛吻。
她眉眼妖嬈，雙眼亮如星辰，飽滿紅艷的唇染著笑，肌膚勝雪，柳眉彎彎，只一個眼神便叫人慾仙欲死，只一個扭姿便叫人瘋狂。
那是若雪！
賀蘭音驚的倒退一步。
若雪好像就是蘇黎從青樓里給贖出來的，如今這兩個人，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莊主，」夜鶯忽地出聲，盯著人群里某一個身影，低聲道：「朱光耀來了。」
賀蘭音望去，果然就瞧見那一臉猥瑣樣的朱光耀正打算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混進來，但若雪太美了，他一雙鼠眼貪婪的盯著若雪的身段看，那欲流口水的模樣，倒叫夜鶯都覺得甚為噁心。
林宇昕之所以能下天牢，很大一部分的功勞都歸功於朱光耀，要想套出林宇昕入獄的罪證，朱光耀是唯一的出口。
賀蘭音甚至有些後悔，當初她就不應該聽林宇昕的話饒朱光耀一命，或者就該下手更狠些，讓他一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儘管氣憤，可她仍覺得有一絲的奇怪，天還未黑，這朱光耀怎麼就到這裡來了？
她覺得奇怪，老鴇可歡喜的緊，這朱光耀是這裡的大戶，老鴇瞧見他就跟瞧見一座移動的大金庫一般，趕緊扭著腰肢將人給迎了上來。
賀蘭音朝夜鶯看了一眼，夜鶯領命，隱身而去。
然而此時，聚仙樓忽然衝進了一隊披著白袍的禁衛軍，不明所以的老鴇趕緊上前，就見為首的一名將軍模樣的男子甩開一張畫像，大聲質問著什麼。
樓下一片慌亂，賀蘭音悄摸的後退了一步，距離雖遠，可她仍瞥見了那畫像上好像是一個女子，至於是誰，她並不知曉。
她來這裡極是謹慎，北辰琰應該是沒有發現她，不過她身份敏感，那官兵又上來拿人，這裡的確不能再久留。
賀蘭音朝旁邊瞥了一眼，果然沒再瞧見蘇黎的身影，而旁邊的幾個公子哥不知為何明顯更為慌亂，正在互相商議著什麼。
她眸色微微一暗，避開眾人視線，摸出屋門，朝著樓上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