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親哥哥也不行
不待賀蘭音回過神,葉翾躍上一匹馬,將她拉至身前,騎著馬兒便朝著塞罕倉皇消失的方向追去。
耳邊喊殺聲不斷,那人熾熱的胸膛就抵在自己的身後,沉重的呼吸帶著血腥,冰冷的灑在她的脖頸之上。
腦袋裡似乎一下子就清明不少,賀蘭音擰了眉頭:「連傅晟睿都找不到的人,你有把握?」
葉翾抿著唇看著前方:「無。」
「那你幹嘛答應他?」
葉翾頭微垂,唇瓣有意無意的掃過她的耳廓:「比起你來,那算不得什麼。」
賀蘭音心尖一跳,「你少拿這套來唬我。那塞罕的手上,到底有什麼東西?你又知道了多少?」
「興許是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一點,」葉翾低笑兩聲,見塞罕那廝的身影即將消失,他摟緊了懷裡的人兒,加快了駕馬的速度,語氣卻是不急不緩,平靜的向她敘述:「傅晟睿同我說過,天下註定之事,皆可他卦算出來,這便是因果。」
「但這世道,向來都有改天立命一說,是以,自然也有捷徑。我來草原,一來確實幫你之外,二來,也是為了塞罕手上那把能夠打開玉山裡的八卦機關。」
賀蘭音蹙了眉:「玉山八卦機關?」
「是,」葉翾輕嘆一聲,「傅晟睿說過,那裡面有能尋到聖人的東西,尋到了,也就能提前結束你身上的使命了。」
賀蘭音回頭望他,「葉翾,你大可不必如此,剩下的有賢這士連一隻手的數量都沒有,尋到真正的聖人,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葉翾眸底神色深了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只不過那時間有點長,超出了我所能夠忍耐的範圍之內。」
賀蘭音眉頭狠狠一皺,隨即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憑你的本事,想從塞罕手裡拿到那鑰匙跟探囊取物有何分別?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這人臉上的笑跟吃了糖一樣的甜:「他雖無腦,可身邊的人卻並非無腦。有納蘭尉看著,想從那塞罕手裡拿到鑰匙,是不太容易。」
賀蘭音懂了,所以這廝才會借著幫忙來攻打塞罕,實際上就是為了塞罕出城,她腦子裡又轉了轉,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將鑰匙帶在身上。」
葉翾垂眸迅速的看她一眼,揮劍劈開一名不怕死衝過來的敵軍,嗜血的模樣似驚艷了時光:「因為納蘭尉,也要那把鑰匙。」
納蘭尉也要那把鑰匙?賀蘭音眉頭擰的更深了幾分,似乎想到什麼似的抬頭古怪的瞧他幾眼:「西江之行,你們幾個人是互相在試探?」
葉翾笑的燦爛:「是。」
賀蘭音無力吐槽,這古人之間的禮尚往來實在是太過於詭異,都彼此恨到了骨子裡,愣是能選個良辰吉日大家坐在一起愉快的喝個酒吃個飯睡個覺,然後覺得舒爽了,開開心心的跟對方說,噢,對不起,接下來我要打死你。
賀蘭音眼角微抽,看他:「傅晟睿雖是天師,人品卻是極差,你這般聽他的話,別不是因為你有什麼把柄握在別人的手上?」
葉翾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搖了搖頭:天師伯伯雖不靠譜,也令我和乾爹恨的牙痒痒,可對於他的卦算,這個世界上,無人可以小瞧。」
他眸子黯了黯,「最直接的證明,便是乾娘那一世所遭遇的劫難,我相信那是乾爹心裡永遠的一根刺,這些,你該是比我更清楚。」
他話落,懷裡的小女人怔了半晌,安靜乖巧的模樣令他眉音跳了跳,心底突地升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預感。
只見賀蘭音轉過頭來,濃密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柄軟軟的密扇,撲閃著,靈動到骨子裡的眸子乍出一抹瞭然的光亮來:「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想當年傅晟睿給我乾爹乾娘操碎了卦算的心,奈何我乾娘壓根兒就不聽他一句,依舊我行我素,卻活出了光彩,令人生羨的傳奇一生。」
那按在她腰間的手微微一抖,賀蘭音嘴角笑意加大,「天之驕子君清宸,兵將之神君亦佑,運籌帷幄修顏聖,天師傅晟睿,卧薪嘗膽二十年的聖皇君灝,還有一個令乾娘至今都無法釋懷的最詭異的鳳傾。
每個人物都是響噹噹的,更別提那些還沒有提及的,如果不是後來乾爹當機立斷聽了傅天師的話和乾娘永遠留在了沙漠之中,你說,還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呢?」
葉翾雖掩飾的極好,但賀蘭音還是從他眼中瞧見一閃而過的促狹,也不待她開口,陰森森的看著他:「姓葉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讓傅晟睿給你卦算的。」
葉翾面容微微一顫,視線有些慌亂的挪開一分,心尖沉了沉,輕咳一聲道:「大抵,是在回北辰的時候吧,時間有些久遠了,記不清了。」
賀蘭音低笑兩聲,「騙我下山,是你跟百里莫閑一起策劃的吧!」
葉翾面色倒是一緊,回答的很乾脆,「沒有。」
「沒有?」她聲音略微有些尖銳,興許是將一切的事情都想通了,她腦子是從未有過的清晰,抿著唇看著他良久,突地一笑:「也罷,我這個人雖沒什麼優點,但也有些底限,向來不喜歡欠人家東西,傅晟睿的話你聽我不聽,待今日戰爭結束之後,我便同表哥回北辰,先與那蘇黎通通氣兒,看看他是不是聖人。」
他有些氣極:「阿音。」
「做甚?」賀蘭音也不拿眼瞧他,嘴角倏地勾起一抹冷笑,「我就合計著在想,以你我之間的交情,即便不存在男女之情,生死之交的情義總歸是在的。你瞞我眶我引誘我,不過是因為你身陷危險漩渦,不想將我牽引出來罷了。
我也識得大局,自知是你軟肋,留下百害而無一利,離你遠去也算保得你我兩人的性命。也在不久之前,我還在想著,等你將你要的山河盡收囊中,待我助天下將聖人尋出,之後我倆便可尋得一日,把酒言歡?
可如今看來,好象並非如此?你斷我六識,叫我辯不得他物,如今又來暗戳戳的想將我聖人之事偷摸解決。怎地,南涼太子是尋思著打算將我當成金絲雀,養在你的後宮之中供你觀賞?」
賀蘭音的眼神有些兇狠:「我賀蘭音像是這樣的人?!」
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的莫羽死死的抿著唇,腦袋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恩,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瞧見音姑娘生氣的模樣。
怎麼說呢,還是有些可怕的。
四周屠戮的聲音逐漸遠去,葉翾就那麼看著她,面容沉靜,纖長眉眼垂下來,認真的令人呼吸都亂了節奏。
好半晌,才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傳來:「天師說,你是凰命。」
賀蘭音一聽就炸了,嘴角揚起一抹大大的諷笑:「喲喝,敢情您老人家是看上我這狗屁天命想用來當你九五男尊的保障?小夥子,你挺會計算的啊!」
她這一句話說的極為現代,與現下古風很是不符,葉翾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見她表情譏諷,也知『小夥子』三個字必定是個不好的詞。
姑娘氣炸了,要順毛,於是美太子很是強勢的手臂一緊,將人死死的壓在胸膛,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一般,壓低的嗓音頭一次帶了情緒:「他那日戲謔的告訴我,乾娘的命格孤方一煞不及凰,若非乾爹英明,想掀了九個大陸完全不費吹灰之力。而你,賀蘭音!你有凰命,你說,我當如何?」
賀蘭音愣住:「你幾個意思?」
「蘇黎,白肅清,裴皓哲,蕭景晨,石無痕,白澤,北辰若水,夜滄冥,夜玉軒,沉霄,韓訣,烏達蘭,烏達格多,」每說一個名字,他的語氣便陰沉一低,隱約的還能聽見他咬牙切齒的憤恨:「北辰,僅是北辰!阿音,本宮該誇你一句好樣的?」
隨著他嘴裡一個接一個蹦出來的名字,賀蘭音眉頭直跳,氣的沒抓住重點:「烏達蘭是我皇弟,烏達格多是我皇兄!」
「少裝模作樣!」葉翾低吼出聲,咬了她一口,「烏達格多新婚之夜的那個女人,你早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但為了叫烏達拓拓死心,烏達格多愣是被那女人捅了一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蠅,烏達拓拓這幾年怕是都不會再找烏達格多了吧!」
「你和烏達格多早就知道那女人是塞罕的姦細,留著她不過就是有一個發兵的理由。一箭雙鵰,阿音,好樣的啊!恩?」
賀蘭音睫毛微顫,有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喉嚨似乎哽著什麼東西,上不去也下不來,張著嘴,過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有什麼不對?」
這有什麼不對?是啊,或許是沒什麼不對!
葉翾眼底泛起一層的涼光,如果不是瞧見烏達格多瞧她的眼神,他也能當作這是一個尚且能看的過眼的計謀,可搭上男女之情,那一切就都不一樣 了!
想想這三年,她跟著那個男人出生入死,有了過命的交情,葉翾的內心便一層層的泛酸,將那衝口而出的話咽下去,轉了個彎,又惡狠狠道:「你是我的,自小就是我的,即便是親哥哥,也不行!」
他掐在自己腰上的手越來越緊,痛感也越來越強,她吸了口氣,「姓葉的,你,你早就認識傅晟睿了,是嗎。」
「是,」葉翾答的很乾脆,「對你有想法之後開始,你的一切我都想知曉。乾娘的事迹響徹九大陸地,你以為我不會細究?好樣的,我千防萬防,千攔萬攔,僅僅只是一個北辰!」
是啊,僅僅只是一個北辰,她尚且還沒有伸展拳腳,尚且還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那一個個,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在不知不覺當中,竟然將這個女人,帶離的越來越遠。
遠到最後,她竟然就成了他們玩弄權術的犧牲品,風雨飄搖,他護不得她一分。
心中苦澀,他勒停了馬,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沉聲道:「阿音,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情。」
賀蘭音微微一怔,一直纏繞在心底的那股子怨氣似乎一下子煙消雲散,難得的,她語氣有些痞的譏笑:「聽太子殿下這意思,是想與我攜手,共同打造一座山河?」
「你說是,那便是。」
那灰濛濛,滾滾雨雲壓過來的天空令人禁不住的抑鬱,偏偏她的眼前似乎注入了一道陽光,語氣不痞了,倒是認真:「可我沒興趣啊,如你所說,一大把的美男在等著我,不開後宮,豈不是我賀蘭音枉來這世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