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梁子結大發了
賀蘭音是被一陣寒風給吹醒的,更準確來說,是被宋靈偃身上的冷氣給凍醒的。
腦袋逐漸恢復了清明,身體各方面的感官自然也盡數恢復。
於是她發現自己在很高的一個地方,高到頭頂上的月亮都大的出奇。
她還發現自己的腰被人摟著,腦袋擱在一個冷硬的胸膛之上。
那上好絲質的衣裳觸感很好,鼻腔里是他冰寒冷冽的淡蓮清香,他的下巴就在她的頭頂之上,賀蘭音甚至還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
小狐狸趴在她的肩膀上,宋靈偃抱著她,立在一棵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高大樹頂上。
眼前群山連綿,夜霧繚繞,賀蘭音正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一束煙火竄了上來。
宋靈偃似乎察覺到她醒了過來,目光浸在黑夜裡,叫人瞧不出來他在想什麼:「賀蘭音,本尊能信你嗎。」
賀蘭音掀起眼皮:「自然。」
宋靈偃掐住她的腰,將她置於眼前,冰冷潭目泛著絲絲寒氣,「本尊便在誅門等你。」
賀蘭音微一詫異,擰眉瞧他:「你不隨我同去?」
「你運氣好,」他傾過身來,俯身貼在她的耳邊,語氣微低:「你需要時間,本尊也需要時間。待你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之後,雪靈,會帶你尋到本尊。」
賀蘭音看著夜空:「你就不怕我突然反悔?」
「儘管反悔便是,」他的氣息噴洒在她的脖頸之上,引起她一陣的顫慄,「天涯海角,無論你在哪裡,本尊都會找到你。即便是葉翾,他也不可能無時無刻的守在你的身邊。」
賀蘭音身子緊繃,心跳快了幾拍,扯著唇角一笑:「看來宋教主對我這條命很感興趣。」
「本尊不會要你的性命,但會讓你生下誅門的聖女。」宋靈偃的嘴幾乎要貼上她欣長白皙的脖子,「誅門不介意領土擴大,吞了你的萬劍山莊。」
賀蘭音面色微冷,宋靈偃卻是冷不丁的將她向外一拋,賀蘭音大驚,小狐狸更是嚇的抱住她的脖子吱吱大叫。
天上的月亮在逐漸變小,宋靈偃的面容也越來越看不清,她的身子在急速下降著,冷厲的風刮的臉生疼。
內力消失,她與普通人又有何區別?從這近丈距離掉下去,她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賀蘭音心中悲憤,怒吼出聲:「宋靈偃——!」
寒風呼嘯,於深不見底的懸崖壁上,一滿身是傷的女子像個壁虎一樣緊緊的趴在石壁上,幾乎破成爛布的衣衫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露出來的雙臂布滿傷痕,滲著鮮血。
此人正是被宋靈偃從高空處丟下來的賀蘭音,她潛能被激發,拼著絕對不能這麼死的念頭竟然硬生生的恢復了七八分的內力,以身體為著落點,蹭的全身都沒有一塊好地方,方才堪堪的趴在了懸壁上。
她的脖子上有一團雪白緊緊的抱著她,狐狸臉上染著她滴下來的血跡,凄慘的哀嚎著,內心無比的悲憤。
慘,實在是太慘了。沒想到主子竟然這麼狠,竟然說將他們丟下來就將他們丟下來,如果不是臨到一半賀蘭音爆發了潛能,他們一定會摔成肉泥啊!
賀蘭音喘了兩口氣,身上的疼痛灼著她的意志,抬頭望著近千米遠的崖頂,偏頭吐出嘴裡被磕碎的一顆槽牙,冷森森的笑了兩聲,咬牙切齒的聲音如同鬼魅:「宋靈偃,咱們梁子結大了。」
小狐狸抹了一把眼淚,前肢伸了出來,表示很贊同她的話。
沒錯,結大了,絕對是結大了!一定要回去報仇!它決定了,從現在開始,賀蘭音就是它的主子了嚶嚶嚶。
不過也虧得宋靈偃這般做,不然她的內力什麼時候能夠恢復,還真是一個未知數。說起來這事兒,還得賴君未染。
仇恨的人太多,賀蘭音心中升起一股子的怨氣,身形矯健,愣是憋著一股子氣,像個蜘蛛一樣,一下子就躥了上去。
賀蘭音剛爬上去,一股子難以言語的惡臭味便迎面撲來,抬頭一看,離她不遠處是一堵泥石砌的牆,牆根處有一個小洞,惡臭就是從那洞裡面飄出來的。
小狐狸被熏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賀蘭音趕緊捏住它的小身子,往懷裡一揣,這時,從那小洞里,隱約的傳來一陣水流的聲音,接著從洞里流出來黃到發黑的液體,同時還有人的說話聲響起。
賀蘭音心口一窒,臉黑的徹底沒了邊,對於將宋靈偃碎屍萬段的信念更強了幾分,將她扔下崖底就算了,崖頂之上,竟然是一個臨時砌起來的茅廁!!
就地翻了一個滾,賀蘭音躬著身子爬起,忍著要吐出來的衝動,貼著茅廁的牆根緩緩的往旁邊挪去,先前的說話聲,也逐漸的清晰起來。
「.……要我說,大汗肯定是被美色給迷惑了,不然怎麼會聽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兒話呢?」開口的人說的是蒙語,聲音粗獷,帶有不屑。
「別亂說話,尉大人說了,那小子的本事強著呢,要我們都聽他的!」
「誰愛聽誰聽,反正老子不聽!」
「你就作吧,這話給我說說就成,可萬萬不能叫頭兒聽了去,不然挨了刀子,還沒人給你收屍!」
粗獷聲音的男子哼了一聲,悉悉索索的穿上褲子,捏著嗓子嚷嚷:「還不讓人說了?按我說那小子長的跟個女人似的,睡睡還可以,打仗?就憑他??」
旁邊的看起來很瘦的男子嚇的趕緊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你不想活命了?那可是北辰有名的戰將!尉公子都忌憚的人!」
無人回答他,瘦臉男子疑惑的轉過頭來,只覺得有一道勁風在面前刮過,脖子一陣鈍痛,眼前一黑,他便再無意識。
賀蘭音將兩個人拖到牆後邊,套上瘦子的衣裳,想想,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抹臉上,小狐狸已經醒了過來,見她這般做,也跟著她學,兩隻前爪刨了個坑,一滾,後腿站立,威風凜凜的表示,一隻灰不溜秋的小狐狸灰靈,正式產生。
瘦子到底是個男人,衣衫再小,套在她的身上仍舊覺得有些空蕩,她卻因此慶幸,這樣她的女性最明顯的標誌,總算是不用刻意去遮掩。
與塞罕交過無數次手,她在茅房那邊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他們是塞罕的兵,那一刻,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靈偃。
她相信,那個男人是知曉自己到底要追的人是誰,然而他卻把她扔到塞罕的軍營里,也不知是惡意還是幫襯。
人不在眼前,無法確認,賀蘭音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塞罕軍營的帳篷似連綿山脈一般,層層疊疊,竟有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賀蘭音有些詫異,塞罕的兵力她是知道的,不管是人力物力財力,都是萬般不可能達到這樣的規模的。
眼前突然出現兩排身著藍羽甲胄的士兵,賀蘭音趕緊低下了頭。
待那列兵走遠之後,她方才躲到一邊的陰暗角落裡。
那兩列士兵穿的甲胄她自然印象深刻,塵封在腦海里,關於北辰的一切,逐漸的在她的腦海里鮮活起來。
蘇黎,林將軍府,賢王府,八大世子,在她以狼狽者的姿態逃離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刻意的去打聽一切。
她想往事隨風飄去,奈何終究牽扯不清。
塞罕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北辰琰也不傻,那麼北辰軍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懷裡的小狐狸探出了腦袋,賀蘭音朝它輕噓一聲,它的鬍子上沾了些灰塵,隨著它賣萌的動作,一顫一顫的撲撲落下灰來,煞是可愛。
滴溜溜的小眼睛轉啊轉,伸出小爪子點了點賀蘭音的臉頰,在她垂下來的視線中,向前指了指。
懷裡的這個狐狸心智似妖,賀蘭音有的時候在想,如果有一天它能開口說話,她一定不會覺得奇怪,反而會鬆一口氣。
畢竟像它這樣的靈物,確實屬於罕見。
小狐狸不知賀蘭音心中所想,正捉急的想著要不要咬她一口的時候,就聽見賀蘭音含著笑意的拍了拍它的腦袋:「好樣的。」
小狐狸確實是好樣的,它小爪子指的方向,正巧穿過一道身影,即便是換上蒙古服裝,納蘭尉那一身面對天下的泰然的氣勢倒是沒變。
記住他進的帳篷,賀蘭音等待著士兵交崗時間,抓住替換時間,立即朝著納蘭尉消失的地方掠了過去。
那是一座比較大的蒙古包,上面飄蕩著巨大的紅邊火焰旗幟,賀蘭音認得,是喜勝的塞罕專用。
門口站著兩個高大面容想像的男子,面相兇殘,腰間配著兩把彎刀。
這兩個人她也認識,戰場之上,每每沖在第一個便是他們兄弟兩個,左邊那個臉上有刀疤的,還是她親自動的手。
這是比宋靈偃還要有刻骨仇恨的人,大家互相都很熟悉,賀蘭音並不覺得靠著這一身的裝扮,就能輕易的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混進去。
裡面的亮堂的燭光溢出,隱約的似乎還有怒吼聲,偶爾的還有一個杯子飛出來,碎在地上。然而立在門口的兩兄弟根本就不為所動,眼睛都沒眨一下,可見其心到底有多堅定。
這倆兄弟可以說是塞罕最得意的看門大將,也是賀蘭音他們的略頭疼的對象,因為這兩兄弟看著鐵血沖在前線,實則每每打起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就會卑鄙的站到一邊,時時刻刻的盯著他們失手的時刻。
那刀疤,就是有一次那人猥瑣的從她後邊摸過來的時候,她轉身划的一刀,若不是站他旁邊的哥哥拖他及時,戰場上又很混亂,他的命,她絕對可以收了。
做出來的人模狗樣叫她笑出聲,她突地心生一計,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在它昂起頭來的時候輕聲道:「雪靈,你會幫我嗎?」
小狐狸表示當然會啊,立即舉雙爪同意!
「好,」她摸摸它的腦袋,「一會兒我會在你的牙上塗上麻藥,你尋個機會咬那兩個人一口,但要記得,抹了葯之後,你自個兒是萬般不能去、舔的,能做到嗎?」
啥?將葯塗它牙上還不能舔?
小狐狸歪了歪小腦袋,立即點頭,表示可以!小眼神兒里是滿滿的叫她放心,它絕對會很好的完成任務的!
賀蘭音拍拍它的腦袋:「將牙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