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如此緣分
賀蘭音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葉輕舟上,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水流是平緩的。
晃的小舟吱呀作響,也成功的引起她的胃一陣痙攣,她猛的翻起身趴在舟邊上乾嘔起來。
然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肚子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什麼都嘔不出來不說,兩眼還晃的發花。
她終吸了幾口氣,無力的翻身低躺在舟上,手指無力的摳著木製的舟身,如果意念能殺死人的話,想必葉翾已經死了千萬回了吧。
陽光有些刺眼,她伸出一條手臂擋在自己的眼前,微微嘆了一口氣,咽喉里乾的有些疼痛起來。
中蠱處的指尖突地傳來更為鑽心的痛意,賀蘭音心口一窒,臉色煞白一片,再一次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水給淋醒的,賀蘭音的腦子裡突然斷斷續續的閃過混亂的場景,就是一身黑衣的自己被人捆綁起來扔在暗牢里,經過一頓虐打之後遭人淋了汽油,隨後便是漫天的火光將自己吞噬。
賀蘭音猛的瞪開了雙眼。
她衣著未變,人趴在一處池塘壁上,半個身子沒入水中,賀蘭音回頭瞧了一眼,滿池子都開滿了荷花。
「醒了醒了,少爺她醒了。」耳畔響起一道少女驚喜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亂的腳步傳來,一位手拿著摺扇的白衣少年急急的跑了過來,瞧見她時眼前一亮,蹲在她身前道:「還真的是醒了!」
賀蘭音有些搞不清狀況,擰眉道:「你是誰。」
那少年先是一愣,后臉上驚喜的表情越來越盛,他有些剋制不住激動的跪在她的面前,與她視線對平:「你,你竟然會說話?」
賀蘭音的眉頭擰的更緊了,視線緩緩掃過四周院子,碧樹瓊花,假山名泉,只不過擺放位置凌亂,似是有錢卻不懂得欣賞的人家。
腦海里閃過暴發戶三個字,賀蘭音視線落到少年的臉上:「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少年激動的臉上的肉直顫,顫抖著聲音道:「這裡是平親安宅,你是小爺我救回來的。先生說你是萬年化了形的鯉魚精,是旺我賀氏一族的。」
「哎呦少爺啊,你不能跟鯉魚精說這些的啊,」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急爭的傳來,一抹身著青色道士服留著一撇小山羊鬍子的道士急急的跑了過來。
他瞧了一眼冷眼瞪著自己的賀蘭音,輕咳一聲,走到少年身前,伸手就拉他:「少爺,少爺!」
那賀氏少年不理他,擰著眉頭揮開道士的手:「你滾開!滾開!讓我跟小鯉魚說幾句話,小鯉魚啊,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的哦~!」
道士好說歹說終於是將少年給拖了起來,喘了好幾口氣忍不住道:「少爺啊,你再磨蹭磨蹭下去,良辰吉日就要過了,到時候這小鯉魚化為魚形,老爺回來非得揍你不可。」
賀氏少年一聽,登時就急了,雙臂一張,竟是攔在賀蘭音的面前:「不行,你不能傷害她,她不能變成小鯉魚,她好漂亮,我很喜歡她!」
道士一拍額頭,心道這個傻子,左右揮揮手,身旁立即閃出來兩個僕人架住了賀氏少年,那少年哇哇亂叫,雙腿直蹬,道士不耐煩的讓人給拖了下去。
少年身影消失,賀蘭音幽幽道:「江湖騙子膽大包天,草菅人命就不怕有報應?」
道士轉過身看著她,頗為鬱悶的蹲下身看著她:「這位姑娘,怎麼說也是我們家少爺好心將你救起來的,我又好心的將你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野女人安排到賀府當大少奶奶,你說,這老天爺的報應到底會給誰呢?」
場中只剩下他倆人,道士也不裝。反正他下山多年掙的不就是這口飯吃?語落,他從懷裡掏出一輪八卦圖盤,伸手一指:「喏,本道就是靠這個尋到了你,你這是與賀家少爺命中注定要大富大貴,上天安排的。」
賀蘭音嗤笑:「大言不慚。」
道士剛要想出口教訓她,他手裡的八卦圖盤突然咔嚓一聲裂了,道士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擰著眉頭盯著手裡的圖盤,一時不語。
宅里的小丫鬟跑了過來,臉上有一抹喜色:「道士大人,東西都準備好了。」
這賀府是附近百里之地有名的富貴人家,賀氏大老爺生有三子,剛剛的那賀氏少年是他最小的兒子,也是賀老爺最疼愛的兒子。
原因無他,只因賀家老三生下來的時候門口路過一位算命先生,直言此子命格屬貴,只要賀府養的好,家道便可節節高升。
賀家老爺將此當了真,將老三好吃好喝的供著,此後的十幾年,他們賀家家底果然越來越雄厚,本來還對弟弟不滿的兩個哥哥立即將賀老三當祖宗一樣的供了起來。
兩人姓氏同有一個賀字,想來還當真是個滿滿的緣分。
賀蘭音被人從池塘里拖了出來,她動了動手,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一絲的力氣,眼角餘光瞥見那道士嘴角掛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來,心下登時明了。
敢情這道士是怕自己跑,事先給餵了什麼東西,她偏過頭陰森森的盯著那道士,那道士被她瞧的莫名的有些害怕,心裡總覺如果要做什麼事,一定要儘快,否則眼前的這個女人,定當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宅里的丫鬟給她沐了個浴,直到那套艷紅的喜服套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賀蘭音才明白這些丫頭嘴裡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原來那老道士是撿了十幾年前那算命先生的便宜,進來胡言亂語一番得到賀老爺子的信任,為了長久的住下去,竟然說出了鯉魚化人身這等子荒唐的事兒。
關鍵是這姓賀的一家子竟然都信了,而寬無邊境的大江上,唯有她一人的小舟是漂在上面的。
她泛著寒光的冷目瞪了過來,兩個小丫頭登時就嚇的瑟瑟發抖,是如何也不敢將手裡的喜帕給她蓋上,只好找了個金簾珠冠給她戴上。
自家娶親很快,她在丫鬟們的攙扶下剛踏出門檻,門口站著的嗩吶鼓手們便拼了命的開始吹吹打打。
入眼儘是紅色,喜色洋洋,賀蘭音心中忍不住在想,如果葉翾瞧見這一幕,不知會如何感想?
他親手讓她與別人成了親。
而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宮裡,一直閉著雙眼的瀲灧男子睜開了雙眼,他眼前浮起一絲朦朧,略白的臉龐上浮起一絲的笑意,葉翾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從老皇帝的宮裡回來有多久,就被關在賢王府有多久。自打那日將音音送出城之後,老皇帝的身子突然之間就好轉了起來。
但他們之間有了裂縫,老皇帝以他身子弱怕到京的權王對他不利為由,讓魏正領了近千名禁衛軍將賢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也樂得清閑,多日來因抑鬱徹底不眠得以喘息,才閉上眼睛一會兒,那女子便入了他的夢說討厭他,不想再見他,要嫁給別人去了。
那句話如投入平靜水湖裡的一粒砂石,盪起一圈圈的漣漪,心中有多痛,他嘴角的笑意就有多深。
那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抵住額頭,緩聲道:「再等等。」
千里之外的賀府,響起了鞭炮聲,噼啪作響,圍在府門前來道賀的百姓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賀蘭音被人扶住往大廳走,一路上的行人見她沒有蓋蓋頭,皆好奇的望了過來。見她姿色傾城,皆咂舌稱讚,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嫉妒那位缺一根筋的痴傻賀家三少爺。
賀家老三老早的就換好了一身的喜服,見賀蘭音過來,眼底亮出了星星:「小鯉魚,小鯉魚!」
道士伸手制止鬧哄哄的廳堂,對著滿面春光的賀家老爺子和賀家夫人恭敬的作了個輯,隨即一揮手道:「將道賀之禮拿上來!」
本來打算好在拜天地的時候發難的賀蘭音一時之間有些怔,一般像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與那賀家老三去拜堂,道賀之禮又是何物?
不過這老道士向來會作妖,肯定是為了加大賀家老爺的籌碼,故此多此一舉吧。
人群里傳來一陣的騷動聲,賀蘭音瞧見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分開一條道,緊接著四五個小伺好象推了一個十字木樁進來。
而那木樁之上躺著一個人,雙手雙腳皆被綁住,拉至門前,幾個僕人一起使勁兒將人給豎了起來。
一眼,賀蘭音瞪大了雙眼,隨即,嘴角一抽,整個額角都黑了一片。
被綁在十字木樁上的,是一個身著杏黃色衣袍的男子,或許是漂流許久,那上好的錦鍛皺巴巴的,一雙上挑的桃花眼此次也與她一樣,瞪大了看著她。
沒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白肅清。
這是何等的緣分?
白肅清激動了,淚流了,這幾日來過的人不人鬼鬼鬼的日子他突然覺得很值得了,被塞著布條的嘴傳出嗚嗚嗚的聲音。
賀蘭音的腦袋裡該死的浮起了師姐兩個字。
深呼吸一口,盡顯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