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步步為謀
蘇黎剛拿起梨花,葉翾就嘆了一口氣。
他咳的越來越厲害,最後竟然是彎著腰大聲大聲的咳著。屋子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蘇黎與他還有幾面之交,他下意識的放下梨花,走到葉翾的身前道:「世子,是否讓蘇黎送你去太醫院。」
葉翾晃晃手,喘了幾口氣,當著蘇黎的面吃了一瓶子的葯,緩了緩,輕聲道:「無妨。麻煩蘇小侯爺將那朵向日葵給我吧。」
蘇黎趕緊將那朵向日葵拿來,葉翾伸手接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嘴角浮起一絲的苦笑,「瞧這花長的多好。生命力旺盛,熟了之後還能留下果實,造福世人。」
「而我,」他聲音低了下來,視線看向被蘇黎丟下的梨花,「與這株弱小的花朵兒,倒是同病相憐。」
蘇黎默了默,道:「世子可先行篩選。」
葉翾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可以嗎?」
蘇黎嘴角微抽,不想點頭也必須點頭:「世子身份尊貴,自然有先行選擇的權利。」
「那本世子便不客氣了。」
不知是有意安排還是無盡插秧,屋子裡端著向日葵和梨花托盤的小宮女肩挨肩的站在一起,見葉翾丟了向日葵拿起梨花,兩個人對望一眼,拿著梨花托盤的小宮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然,剛一出門,便叫忽然閃出來的莫羽一個手刀劈暈,他將宮女迅速的托走,隔壁門裡跑出來一個宮女端過莫羽手裡的托盤,低著頭走進了世家貴公子的屋子裡。
另一屋——
有個官家小姐似乎太開心,一不小心撞到一位宮女,那宮女哎呀一聲跌倒在地,盤子里的物品掉落在地上。
薛寶琇望去,就見那宮女撿起向日葵的水晶,抬頭朝她望了一眼。
她心口一揪,此時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宮女走到了賀蘭音的面前,薛寶琇登時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連忙跑了過去,一下子將那兩個宮女手裡的托盤摔在地上。
薛寶琇一向以大家閨秀聞名,平日里出不得一絲的錯。見眾人視線望過來,她朝著賀蘭音尷尬的笑道:「對不起,姐姐.……」
賀蘭音放下手裡的梨花,輕聲道:「沒事吧?」
「沒事.……」薛寶琇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輕笑道:「方才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忽感一陣頭暈。」
此時兩個宮女將盤子端了起來,其中一人擰眉道:「水晶碎了。」
眾人一瞧,果然見那梨花水晶碎了,薛寶琇臉色白了一下,眼淚登時在眼眶子里打轉,方才那宮女暗示她蘇黎拿了向日葵,那麼梨花必定是由葉翾所拿。
但是水晶卻是碎了。
「姐姐,對不起。」薛寶琇聲音哽咽,眼淚掉了幾顆出來。殊不知她這傷心的眼淚,到底是為誰掉的。
「沒關係,我可以再換一個。」賀蘭音拍拍她的手,嘴角笑意和煦陽光,「這裡好看的花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個。」
她伸手拿過那朵向日葵,笑道:「我方才就瞧這花有眼緣,就它了吧。」
薛寶琇暗中鬆了一口氣,生怕再生變故的宮女很快就將水晶遞了上來:「請賀蘭小姐遞上生辰八字。」
賀蘭音提筆寫上,宮人又將水晶遞到她的手上,吃了果子便恭敬道:「小姐請隨奴婢前來。」
賀蘭音點頭,隨著宮女走去。直到她身影消失,薛寶琇才轉過身來,望著各色艷麗的花朵,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的選。
手裡被偷偷的塞進一冰涼的東西,剛才瞧她一眼的宮女低聲道:「宮裡不比宮外,小姐莫要再行糊塗之事了。」
薛寶琇一驚,轉頭望去,後方一排垂著頭站著的宮女,哪裡分得清是哪個在她身後說的話。
她攤開手心,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梨花的水晶飾物,立即笑開了顏。
待屋子裡的人都選好花種之後,便由宮女將她們都帶往宮宴之地。其中一人挑著宮燈走到薛寶琇面前,垂首道:「姑娘請隨我來。」
其他女子大多三五成群,唯她一人,其他人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薛寶琇將水晶小心的收好,提裙跟在宮女的身後。
那宮女一直垂著頭,叫人看不見她的容貌,不言不語,腳底下的步子邁的不慢。
薛寶琇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
宮女選的路都比較偏遠,一路都沒有什麼太監宮女路過,直到走到一間房門緊閉的屋子裡時,宮女才停了下來,低聲道:「奴婢就在這裡看著,小姐的時間有限。花只是前一步,是否能叫世子對您上心,就要看小姐自個兒的本事了。」
薛寶琇一怔,「你是說,這裡面.……」
宮女頭也未抬,「小姐跟我說話的功夫已然失去了大半的機會,奴婢想薛大人必定對您很是失望。」
薛寶琇心臟快速的跳了好幾下,手抓緊了裙角,不再多言一語,伸手推開了眼前的房門。
屋子裡靜悄悄的,薛寶琇提著心走著,忽地傳來一陣輕咳聲,她嚇的登時站在了原地。然而眼前遮住自己視線的垂簾充滿了誘惑,只要掀開它,那裡面就是她一直所盼望著的世界。
咳嗽聲一陣接一陣的傳來,薛寶琇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垂簾,提著裙子幾步就衝到了床前。
那每日每日都思念的臉,每一滴墨都捨不得污了他絕世容顏的臉,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她的眼前。深藍色一直是葉翾最愛的顏色,亦是她最愛的顏色。
閉著眼的男子面色皙白,咳一聲白一分。薛寶琇心疼的緊,坐在他的床邊,猶豫了一下,抓住他微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處,輕聲呼喚:「世子,世子……」
葉翾方才咳的很厲害,結果竟然暈了過去,蘇黎趕緊叫宮裡的人帶他去見太醫,結果卻被薛家安排的人帶到了這裡。
薛寶琇對此並不知道,但也能猜到七八分。那宮女說自己時間不多,怕是一會兒的功夫,太醫就會進來給他診治。
葉翾又咳了兩聲,似乎很是痛苦,薛寶琇心都碎了,伸手攬住他的腰,頭枕在他的胸膛上:「世子.……葉翾,求你在皇上下旨之前,醒過來好不好.……葉翾……葉翾……」
賀蘭音也是被單獨帶走的,她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安安靜靜的跟著領路的兩個人走。
兩個宮女偶爾視線碰撞到一起,均能瞧得出對方疑惑的神色,不過這抹神色卻是一閃而逝,叫人瞧不真切。
兩人亦來到一緊閉的屋子門前,不言不語的迎面而立,垂著腦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讓她自己進去的意思很是明顯。
賀蘭音眉頭微挑,掃了一圈四周的環境,見這裡鳥語花香,安靜悠然,風景還不錯。
可惜,宴會不該是這麼安靜才是。
屋子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她抬頭就接進一雙有些怔住的雙眼。
蘇黎瞧著她,「音姑娘?你找我,有事嗎?」
賀蘭音指著兩個宮女:「是她們帶我過來的。」
蘇黎面色微沉,「誰的命令。」
宮女恭敬道:「太后懿旨,奴婢不敢不從。」
蘇黎抿唇,看著賀蘭音道:「若音姑娘不嫌棄,蘇黎送音姑娘去宴會那裡吧。」
剛才葉翾忽然暈過去,他趕緊叫人去請太醫,後來太後傳了一道聖旨讓他在這裡等著,說是有事要交待於他。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蘇黎似心有所動,看著賀蘭音道:「音姑娘,不知蘇黎可否能知道,你選的,是什麼花?」
賀蘭音將向日葵掏出來晃了晃。
蘇黎臉色都變了,拿出自己的懷裡的水晶飾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拐角處忽然傳來一道尖利的嗓音:「太後娘娘駕到。」
蘇黎下意識的趕緊將水晶給收了起來。
蘇常沁面上掛著一抹笑,蘇黎方才的動作她當然瞧的一清二楚,瞧著這位後輩的神色,她心中很是滿意,看了一眼賀蘭音,低聲道:「宴會還未開始,你們單獨在這裡做什麼?」
蘇黎微怒,「太後娘娘明知故問。」
墨香冷了臉:「大膽。」
蘇常沁揮手制止,賀蘭音朝她行禮:「見過太後娘娘。」
蘇常沁朝賀蘭音招招手,賀蘭音走到她的身前,她笑道:「黎兒可欺負你了?」
賀蘭音道,「不過偶遇,賀蘭音擔不得欺負二字。況且蘇小侯爺美名在外,又豈會做這等子齷齪事?」
蘇常沁笑眯眯的看了兩人一眼,心下冷笑一聲,愉悅道:「罷了,你們便隨同哀家一起去宴會吧。」
賀蘭音和蘇黎跟著太后一起亮相,自然引來了眾人的視線,蘇常沁非常滿意的看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面色一寸寸的變暗,心情愉悅的她很想當場就給蘇黎和賀蘭音指婚。
然而當她的視線落到賢王世襲位置上的時候,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滿面蒼白之色的葉翾正坐在那裡,見太后的視線望過來,微微頷首,表示的很是尊敬。
蘇常沁視線落到一邊的墨香身邊,墨香臉色也是瞬間蒼白,額頭上滲出一層的汗來。
雖然不爽薛家想拿到賢王府的支持,但比起賀蘭音,薛寶琇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東西。不然以薛家地位,又如何能在皇宮之中做到掩人耳目的傳遞消息?
葉翾不是身子不適,被人拖到指定的宮殿里去休息了嗎?
如果這裡是葉翾,那偏殿里的,又是誰?
蘇常沁冷哼一聲。
而此時,正在某個偏殿里的薛寶琇,正緊緊的抱著躺在床上的男子的腰身。那男子咳了兩聲,忽地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薛寶琇身子一顫,抬起頭,就接見了『葉翾』正笑盈盈的盯著她瞧,她一時之間被他臉上的那抹笑意恍了神,就發現他逐漸的向自己靠近。
呼吸越來越緊,薛寶琇緊張的出了汗。葉翾要親她,這是她夢裡呢喃間做了多少次的試練?如今實現了,她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薛寶琇緊張的想閉上眼,但又捨不得他的這張臉,視線往上,不經意間就瞧見『葉翾』的髮際線處好似有些不同。
她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來太醫好象遲到的太久。她鬼使神差的伸手觸摸他頭髮和皮膚的連接處,手心裡的汗瞬間就搓開了一點縫隙。
薛寶琇大驚,一下子推開眼前的男子,驚恐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