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蘇黎有愧
賀蘭音隨著蘇黎來到大理寺的地下牢籠,不得不說這裡真的是人間地獄,入眼之處儘是染滿血跡的可怖刑具。
鞭子混合著囚犯慘叫的聲音隱約傳來,緩步走在前方的蘇黎忽然停下了腳步,賀蘭音正低著頭想著事情,差點沒撞上他的背。
蘇黎道:「牢獄裡面潮濕陰暗,恐會驚了姑娘。音姑娘不如在這裡稍等片刻,由蘇黎將人帶出來便可。」
賀蘭音輕笑,「我若怕了,就不會讓我的丫鬟呆在牢獄外面。胡人陰險狡詐,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機會,你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帶我來這裡,不是嗎?」
蘇黎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光亮,片刻間消失不見,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梨渦淺淺:「蘇黎有愧。」
賀蘭音擺擺手,「走吧走吧。」
陰冷潮濕的地牢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充斥在整個鼻腔,賀蘭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口,兩邊牢籠不時的伸出一兩隻胳膊,面目猙獰的犯人惡狠狠的對她大吼大叫,她卻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腳步穩當緩行。
獄卒握著鞭子狠狠的在牢籠邊上敲打著,厲聲警告,蘇黎心中隱隱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腳步放緩,最終還是站到了她的身邊。
賀蘭音抬頭看他,蘇黎看向面前一處牢籠:「到了。」
賀蘭音眯眼瞧去,地牢光線陰暗,只能辨認得清裡面坐了幾個身影,想要認出容貌來,還真有一絲的難度。
「賀蘭音!」
一道聲音忽然乍響,隱隱聽著,感覺還有一絲的熟悉。
賀蘭音偏過頭,「白肅清?」
此間牢籠旁邊,白肅清依舊身著杏黃色錦袍,只不過比起昨日在奴隸場時要貌似破了一點,他頭皮微亂,正滿眼含怒的瞪著她:「賀蘭音!」
賀蘭音有一絲詫異,「你怎麼會在這兒?」
白肅清虎著臉,蘇黎輕言道:「是白太守昨兒夜裡親自送過來的。」
賀蘭音上下打量了白肅清幾眼:「終於紈絝不化幹了傷天害理的事兒了?」
「我呸!」白肅清面色似氣的不輕,咬牙切齒的盯著她:「老子被關在這裡還是因為你!草!你大爺的!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沒好事兒!」
賀蘭音微怔,蘇黎貼近她耳邊:「葯館外面死了好幾個人,經查實,是白公子平日養著的地痞流氓打手。」
賀蘭音心尖微微一跳,蘇黎輕笑一聲:「賀蘭姑娘為民除害,白太守知曉后,覺得顏面盡失,對不起北辰皇室,便將自己的親孫子綁了進來,叫他吃了教訓。」
「我擦!」白肅清抓著牢籠門,「這事兒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誰會蠢到對付一個人用自己的人的?老頭子糊塗就算了,你們也糊塗嗎?」
賀蘭音朝他眥牙一笑,「你可不就是這麼蠢?」
「賀蘭音!」白肅清氣的胸口起伏不定,「你,你,行!現在你是祖宗,你老大!以往老子是想對付你,可最近老子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老子要是想對你下手,奴隸場的時候,你斷然不可能就這麼跑出去了!」
「若非念你是白太守之孫,怕是你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吧。」賀蘭音雙手環胸,看了一眼他身後打掃的很是乾淨的牢記,輕嘆一聲:「白肅清,這樣對你也好。坐幾天牢,收收你的性子,出來之後,就是一條好漢。」
語畢,她看向蘇黎:「這幾個人就是那天的胡人。」她雖看不清臉,但她靈識異於常人,單憑對手身上的若有似無的殺氣,便可確定他的身份。
蹲在牢籠里的人影身子微微一震。
蘇黎沒有錯過那幾個人的細微動作,朝賀蘭音拱手道:「多謝姑娘。」
賀蘭音點頭,轉身便走。
白肅清大驚,忍不住道:「喂,喂,賀蘭音,蘇黎,你倆就這麼走了啊?真走啊?人真的不是我派的,你得相信我啊!」
賀蘭音轉頭看他:「那也得有人信不是嗎?白肅清,左右不過幾天而已,你就當換了個地方尋花問柳,豈不更好?」
「我草!賀蘭音,老子詛咒你,詛咒你一樣跟老子蹲牢獄,看你還說不說的出風涼話!」
賀蘭音理都未理,與蘇黎一同踏門而出。白肅清氣的轉身坐在鋪的厚厚的稻草之上,隱約察覺到邊上人傳來的目光,他惡狠狠的瞪過去,不耐煩道:「看什麼看!嫉妒老子長的比你美?」
賀蘭音剛走出門外,碧萱便上前將披風搭在她的肩上,蘇黎跟在她的腳后:「綠芫巷裡有一家頂好的茶樓,不知賀蘭姑娘願與蘇黎一同品茗?」
賀蘭音攏著披風的手微頓,含笑看著蘇黎:「小侯爺的消息倒是靈通,怕是連我祖父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
「蘇府與林府略有往來,聽聞林夫人年輕時喜茶,便琢磨著姑娘是否也喜茶。」蘇黎面上浮起一絲歉意,「蘇黎冒犯了。」
賀蘭音的親爹是賀蘭雄與通訊丫頭生下來的,排行十七,便叫賀蘭十七。如此隨便可她爹 在眾人心中是什麼地位了。
而賀蘭音的母親,則是林將軍府的三小姐林薇,據說曾是響譽北辰的一個奇女子,至於奇在什麼地方,也無人可知。
賀蘭音和她爹賀蘭十七不被重視,愛好什麼的自然查不到。可她的母親林薇,算得當年小有名氣,若有心,還真不難查出來。
賀蘭音嘴角泛起一抹笑來:「若家母還在世,必定對小侯爺讚賞有加。只不過小侯爺還有皇命在身,如此悠閑,實在是妥。不如就先欠著,等小侯爺立了大功了,再來請我,也不遲。」
賀蘭音抬腳便走,蘇黎緊跟其後,她轉過頭,朝他淺勾唇角:「小侯爺就不必送了。皇宮的路,我還是認得的。」
蘇黎微微一怔,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按往常來說,賀蘭音如此疏離才是他想要的。但不知為何,他剛剛卻很希望這位摸不透性子的女子強烈讓他前去品茗。
心中微震,面上儼然不動聲色,距離一下子拉大:「蘇黎便先謝過姑娘了。」
忽略掉蘇黎的不同,賀蘭音點頭:「無礙。」
雖說不必蘇黎送,但蘇黎還是讓兩個侍衛一路護送賀蘭音主僕二人,一直到了宮門前。
碧萱回頭看了一眼,「小姐,咱們現在上哪兒?」
賀蘭音眯著眼睛看著前方,「是啊,上哪兒呢?」
碧萱躊躇了一下,「小姐,四翼彩禽的事情奴婢聽說了。這樣的鳥兒雖然珍貴,卻並不罕見。奴婢在奴隸場呆的那麼久,知道有很多地下場子都在暗自賣這些珍貴的東西。小姐,不如咱們去碰碰運氣?」
賀蘭音轉過頭瞧她:「你也覺得燈會上我贏不了?」
碧萱面色白了一下,輕咳一聲:「小姐,恕奴婢冒昧,您,您會刺繡嗎?」
賀蘭音搖搖頭。
「薛式雙綉名震天下,薛家大小姐薛寶琇也會來燈會,她雖然長的沒您好看,但奴婢認為,在綉功上,您比她不得。」碧萱輕聲道,「小姐,識時務者為俊傑。」
賀蘭音輕笑,「不枉費我費了那麼大的勁將買了你。不過一日一夜,你就已經打聽到如此地步了?」
眼前的女孩子略微單薄,一雙大眼睛不時閃過一道精光。賀蘭音忽然覺得很可惜,若是很久之前收下這樣的丫鬟,怕是萬劍山莊左使的位置還輪不到夜鶯來坐吧。
「府中丫鬟看著和睦,私底下絆嘴使壞的心思一樣沒少。」碧萱替她理了理衣角,「想從她們嘴裡聽點兒東西出來,不難。」
「再愛嚼舌根也不過是個丫鬟,」賀蘭音抱著雙臂,「地底下進行的齷齪事兒,那可不是女孩子該知道的。」
碧萱臉上忽然飛起一抹紅暈,眼神飄忽,實在詭異。在賀蘭音含著笑意的視線下,碧萱忽然有一絲扭捏:「恩……是昨夜,奴婢起府的時候。恩,那個,聽到一絲異響,奴婢便跟了過去。然後在那個柴房,發現裡面有動靜,奴婢便聽了牆角。」
賀蘭音腳步一頓,「恩?」
碧萱脖子都泛了一絲的紅,突然朝地上啐了一口,低聲道:「竟是一男一女在干那檔子齷齪事兒,奴婢就是聽那男人將這個當笑話一樣講給那個女子聽的。」
「怕是笑話里也有我吧,」賀蘭音輕笑,「若非如此,你也不會聽的如此的仔細了。」
碧萱紅了眼,「那是他們不要臉!奴婢當時就該殺了他!」
「但是你忍住了,」賀蘭音拍拍她的肩膀,「你果然聰明。可瞧見那丫頭是哪個房的?」
碧萱想了想,「奴婢曾瞧見她端著水從賀蘭賢志的院里出來。那個男的,是府中暗院的。」
賀蘭音挑高了眉頭。
賀蘭府暗院是賀蘭雄的親信,也難怪他會知道這麼多了。
說起來,她好象還不知道賀蘭賢志的父母究竟是誰。而他院子里的姑娘勾搭上了賀蘭雄的暗院守衛,這可真有點兒意思了。
事情好象越來越熱鬧,賀蘭音唇角高高揚起,「走,去這些個地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