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師從同門
春風猶豫了半晌,終於抵擋不住銀兩的誘惑,心中湧起一絲喜意,點了點頭。
賀蘭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四處打量著冰屋。不得不說賢王府就是很會享受,就連用來觀賞的盆栽都是罕見的小榕樹。
她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四周登時寂靜了下來,只隱約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再瞧她已闔上雙眼,容態祥和,似是睡著了。
一道悉悉索索的聲響響起,緊接著,傳來陣陣有規律的『篤篤』聲。抱著雙臂的賀蘭音睜開雙眼,視線落到床塌上。
鋪著雪鍛的床塌上,又傳來了『篤篤』聲,似有人在外敲門,鍥而不捨。
賀蘭音站起身來,立在床邊。那嚴合的床縫立即開了一道口子,從裡面露出一個戴著風帽的腦袋來。
骨節分明的手掀開遮住頭頂的帽子,那人仰起臉,朝著面上瞧不出情緒的賀蘭音露出一抹笑容來:「音音!」
那笑容剎那芳華,隱約叫屋子裡的光線都暗了些。若是在他頭上插支朝鳳金釵,怕是舫子里的頭牌都不及他美貌一分!
賀蘭音翻了個白眼:「若是讓整個北國待嫁閨秀知曉你葉翾是個喜歡鑽地洞的世子,怕是連夜流出來的淚水會淹了這巴掌之地吧!」
葉翾掀開床板,直到走到賀蘭音的面前才驚覺縮在洞里的男子竟丈約八尺,他拍了拍沾在身上的灰,朝賀蘭音笑道:「管她們哭不哭,只要你不哭就好。」
「葉翾,」賀蘭音眼底微沉,「我是你師姐。正所謂長姐如母,你怎能趁師父不在,如此的沒規矩?」
葉翾輕笑出聲:「你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拜師,算哪門子師姐?」
「我入山比你早!」
葉翾伸出兩根手指,「我比你年長兩歲。」
賀蘭音拍掉他的手,面上佯怒:「別整這些歪理。我此次下山,一來確實是受師父之令,二來也是擔心你。自打你三年前回到北國之後,就再無一絲消息傳回萬劍山莊當中。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葉翾眼中露出一絲的委屈:「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思念我才來尋我。」
賀蘭音轉身就走,葉翾趕緊伸手拉住她,面上笑意盈盈:「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般經不起玩笑?」
賀蘭音斜了他一眼:「我沒功夫陪你瞎鬧!太后視你為眼中釘,就連萬劍山莊都難得你一次的消息,她滅你之心昭然若揭,若非這次有機會下山,怕是我和師父,只能瞧見你的屍首!」
葉翾抓著她的手一緊:「你都知道了?」
賀蘭音微微一頓,點了點頭。
葉翾怔了好一會兒,失笑一聲,鬆開她的手,低聲道:「我母妃助紂為虐,一直是她暗中爪牙,就算死了,太后也不放心。她一直都疑心我的手中有什麼對蘇家不利的把柄,不放過我,也很正常。」
「有皇上撐腰,太后與蘇家就是權勢再大也斷然不可能將你傷的那麼重。」賀蘭音銳利的視線盯著葉翾,「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葉翾抿唇淡笑,走到她的身前,認真無比道:「你聽完之後,可會心疼?」
「葉翾!」
葉翾展顏一笑,拉過她的手細細把玩起來:「我父王與皇上是親兄弟。據我母妃說,先帝當年,最喜歡的,是我父王。皇上的母妃,也就是當今的太后,對我父王就很是忌諱。父王性子淡泊,想離京而去,卻被怕世人討伐的太后以皇上的名義留了下來。」
賀蘭音眼中閃過一道微光,「所以賢王府才會有如此的權勢?」
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斷的將權勢地位派給賢王北辰青雲,讓世人知道,北辰皇室對賢王到底有多好。
「北辰的權勢屬於皇室,這一點,太後分的比誰都清楚。」葉翾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就算再強大,日後也是要收回去的。」
賀蘭音冷笑一聲,「可惜她忘了,自古以來,後宮不得干政!也忘了,皇帝是會長大的!」
「所以太后暗中要對我做什麼,皇上反對不了,」葉翾嘴角彎起一抹淡笑,「他能做的,是用各種途徑去壯大賢王府的勢力,以另一種方式來護住我。」
賀蘭音眉頭一挑,轉過頭看他:「我曾聽師父說過,先帝為了留住葉家戰神葉震,將還在襁褓里的你交給了沒有子嗣的葉家當葉氏繼承人。」
「你是皇室之人,又身系葉氏宗族。你真可謂是民心所向,」賀蘭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葉翾好幾眼,「皇帝的算盤打的不錯。」
「這一舉動也算是暫時壓制住了權王們蠢蠢欲動的心思,」葉翾笑的璀璨:「皇上心繫天下百姓,為了和平,他定會想盡辦法讓你跟著我姓葉的。」
「哼,」賀蘭音瞪他一眼,「你也不想想,若萬劍山莊真歸皇室所有,這北辰哪裡還有你我能夠立足之地?」
賀蘭音擰眉,「虧百里莫閑還自詡聰明過人,被人耍的團團傳都不自知!」
「這事跟師父有關係?」
賀蘭音冷笑一聲,「我自幼就被他帶上山,世上知我身份之人少之又少,若不是他放出消息,北辰皇室和賀蘭家氏能這麼快就知曉我的身份?」
葉翾好看的眉頭輕蹙,「師父這般做是為何?」
賀蘭音嘴角裂開一抹笑,陰冷詭異:「這也是我下山的緣由之二。」老狐狸知曉她定然會找他,所以早早的抹了蹤跡,任她賀蘭音將整個北國掀翻天,也尋不到他分毫身影。
葉翾輕恩一聲,隨後想起來什麼般,細細的瞧著賀蘭音,「我先前聽說你殺了胡人的細作,那細作手中的毒針管,很像你的自創暗器?」
賀蘭音視線微瞥,「是我趁那細作不注意的時候塞進她手裡的。皇帝招我入京,我瞧不清暗地裡有多少人,自然要做多手準備。能有機會混淆他人的視聽,就要做到極致。聽你這麼一言,怕是手忙腳亂的人還要加上皇室。」
賀蘭音想的,是越亂越好。這樣,她才有機會去探查葉翾周圍的危險。
雖然葉翾這人不正經,但他們畢竟是同門,又是一起長大的師姐弟,護他,是理所應當。
「音音聰慧,葉翾自嘆不如。」葉翾微頓,輕聲道,「經你這麼一說,太子的事情發生的真是太蹊蹺了些。前段時間,也不斷有房屋被天火所滅,想來,怕是那胡人瞅准了那機會混進了北國。」
「天火?」賀蘭音擰起了眉頭,「僅是房屋?」
「若是人員傷亡慘重,你也進不得京了。」
「可今天就有一個人亡了。」賀蘭音蹙著眉頭,「經過巷口的時候,我遠遠的瞧見有一具燒焦的屍體。動靜之大,完全不可忽視。我隱約覺得,這件事與你那天火有聯繫。更好笑的是,於茁竟然說人是被曬死的。如今不過九月天,天氣能熱到哪裡去?」
葉翾輕吟,「這段時間曬死的人還真不少。」
賀蘭音微怔,眉頭緊鎖,忽然轉身,葉翾連忙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兒?」
「我去查探一番。」賀蘭音轉過頭看他,「這件事情不弄清楚,於你或者萬劍山莊來說都不利。」
「此番前程兇險萬分,一個不慎便會遭群起而攻之。八王蠢蠢欲動之象你應該也是知曉,惡狼虎視眈眈只盯你鬆懈剎那來個一招致命。」葉翾抓著她的手不放,「太危險了。音音,左右我賢王府的權勢現在看起來很大,不如你嫁給我,咱們強強聯手,加上皇上做靠山,斗他個天翻地覆如何?」
賀蘭音眼角一抽,「鬆手!」
「你先答應我。」
賀蘭音的手被葉翾抓的動彈不得,正當她心中升起一抹怒意欲伸手揍他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道小小的聲響。
站在屋子裡的兩個人一怔,葉翾下意識的手一松,賀蘭音立即將手抽了回來。
無視葉翾哀怨的雙眼,賀蘭音擰著眉頭:「看來那個於茁是等的不耐煩了,你如何回應?」
葉翾笑的燦爛,伸手指向床邊:「你當我地道是白挖的?」
賀蘭音哼了一聲,「在我回來之前,你想點辦法留住他。有些事情,必須要在進宮之前調查清楚。」
身後傳來葉翾的輕笑聲,賀蘭音也不加理會,屋門拉開,立在門口候著的張言立即恭敬的對她行了個禮:「小姐。」
易裝成秋蘭的夜鶯和春風都不在,賀蘭音也未問一句,「張叔,替我準備一匹馬。」
「小姐要出遠門?」張言面上笑容慈善,「府里近日恰巧來了一匹棗紅色寶馬,跟小姐甚是相配。這個時間,府中的下人應該是將它栓在後門了。」
「跟著我的那兩個丫鬟問起了,就說我有事出了門。」
「是,小姐宅心仁厚,不願白白受世子照顧,在聽聞地下暗坊有一株藥草對世子的身子有好處,便懷揣著千金去買了。」
賀蘭音回頭看著笑眯眯的張言:「張叔,我沒有千金。」
「是,小姐是去搶了。」
賀蘭音嘴角微抽,在張言含笑的雙眼下轉身離去。
直到賀蘭音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口,去而復反的葉翾才緩緩的從門後走出。張言管家看了一眼翹首以盼的自家世子,淡笑道:「世子既然擔心小姐,又何不將小姐留下?」
葉翾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能有何辦法?」
張言垂首,「是,世子現在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