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心莫測
第九章 人心莫測
元浩乾笑一聲,禁不住再次多打量了蔡風幾眼,此刻的蔡風的確比三年前的蔡風長高了,也壯實了一些,渾身看上去更充滿了力感,似乎每一寸肌膚都是一個生命的整體。
「你壯實了很多,也長高了很多。」元浩吸了口氣道。
蔡風又笑了,回應道:「時間是會改變很多東西的,大人不也是多了幾根白髮嗎?」
「蔡風,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再來元府!」元浩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似乎看不慣蔡風這份輕鬆之態,忍不住叱道。
蔡風笑了笑,反問道:「如果你是虎是狼,我也許就不敢來了,但你不是虎不是狼,所以我也便專程前來走走!」
「你……」那年輕人怒道。
元浩也有些訝然蔡風的冷靜和鎮定,不由得沉聲問道:「你今日前來到底想幹什麼?」
蔡風深深望了元浩一眼,道:「今日我是來下聘禮的,真誠地向葉媚求婚,既然大人認為我上次所遣來之人不夠誠心,今日我只好親自來一趟了,還請大人不要為難蔡風,就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吧,這也是功德一件。」
元浩的臉色變得極為陰冷,冷冷地問道:「我元浩的女兒即使死了,也不會嫁給逆賊亂匪,你可有了心理準備?」
蔡風神色不變,淡然道:「大人認為這是待客之道嗎?我想大門外並非一個很好的談話之地吧?」
「你是什麼客人?你是我們的敵人!這不是待客之道,卻是待敵之道!」那年輕人插話狠聲道。
蔡風似乎不屑跟他一般見識,只是將頭扭向元浩,平靜地道:「今日蔡風拋開俗務,拋開軍機,已不再是以敵人的身份而行,而是以江湖身份前來,大人還認為蔡風是敵人嗎?」
「敵人永遠是敵人,無論在什麼時候,你的立場與我的立場都不相同,因此,無論你以什麼身份,只要沒有脫離那些叛賊,就永遠是我的敵人。」元浩毫無表情地漠然道。
「我們曾經是朋友,對嗎?」蔡風並不退讓地問道。
「正如你所說,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我們的關係也在改變之中,的確,我們曾經是朋友,但現在卻是敵人。若非我極為欣賞你這個人,此刻我們已經不可能這樣相對說話了。」元浩斷然道。
「難道大人願意看著葉媚這樣憔悴下去?難道大人就要這樣葬送葉媚一生的幸福?」蔡風有些微惱地質問道。
「這不關你的事!」那立在元浩身後的年輕人搶著道。
「你是什麼人?」蔡風冷冷地問道,田新球的目光如兩支利箭直刺在那年輕人的臉上,冰寒至極,那年輕人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向後退了一小步。
元浩似乎並不知道田新球與那年輕人之間發生的事一般,淡淡地道:「不錯,這不關你的事!」
「你錯了,葉媚是你的女兒,那的確不錯,但她也是我的妻子,而且還懷了我的孩子!因此,我必須對她負責!」蔡風語氣一轉道。
「我並沒有與你計較這些,如果你一定要提起,我們也不妨一起算算這些賬!」元浩狠聲道。
蔡風神色變冷,淡淡地道:「可否容我見一見葉媚?」
「除非你棄暗投明。」元浩冷冷地道。
「你以為如今的天下還很明朗嗎?洛陽屠殺,沉太後於黃河,太后毒死孝明帝,爾朱榮拿元子攸當傀儡,何為明?何為暗?敗壞的朝綱,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們在受著無盡折磨,你們不知為百姓請命,卻枕於安樂,只顧自相殘殺,爭權奪利,如此的朝廷還叫做『明』嗎?我看是一塌糊塗的黑,蔡風為百姓請命,願以一腔熱血澄清天下,又何錯之有?如果這也為暗的話,那豈不是黑白不分,是非顛倒嗎?大人,你去看看在葛家軍領導下的城池,去看看那裡的百姓和那一群在生死中掙扎的飢餓難民,你就知道到底是誰對誰錯。」蔡風也有些憤怒地叱道。
「我不想聽你教訓,如果你不改變初衷,我只好不客氣了!」元浩冷殺地道。
蔡風嘆了口氣,道:「我其實並不想這樣,如果大人一定要逼我的話,那我也只好接下了!」
「哼,早就應該這樣,何必這麼羅唆!」那立在元浩身後的年輕人不屑地道,說話之間,元浩和他向兩旁一分,其他隨從也一字排開,一簇勁箭如雨般向蔡風和田新球射到。
蔡風嘆了口氣,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他並不想做得太過火,也不想讓這件事以武力開始,畢竟曾經相交一場,這裡也曾留下過他的笑聲和足跡,也有他的朋友。不過,這一刻已經不可能再任由他想象了。
蔡風手臂一挽,在身前掄了個半圓,立時生出一股無形的氣旋,那些射來的勁箭盡數被絞在一起自他的掌下墜落。
一朵紅雲升起,幾乎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田新球出手了,他絕對不是一個仁慈之人,雖然蔡風吩咐過他不可亂殺無辜,可這些人的確極為可恨。
「噗!」一桿槍洞穿紅雲,準確無比地向田新球面門射到,無論是速度、角度還是力道,都足以讓人心驚。
田新球微微有些訝異,這桿槍的主人武功絕對已入化境,對他倒有著極大的威脅。
田新球如游魚一般,自槍身一滑而過,直向門內衝去,而那蓋於紅布之下的玉匣一彈而開,直向遠去的大路上飛去。
「轟!」紅布盡碎,如片片血蝶四處飛舞狂飄,在勁氣激蕩之中,田新球的雙掌已經滑至元浩的面門。
「啪啪!」元浩的槍尾一搖,槍身竟如軟蛇般,槍尖調頭回刺田新球的背門。
田新球也吃了一驚,居然有人能將槍練到這種程度,他並不想殺元浩,蔡風曾告誡過他,不能殺了元浩。當然,田新球更不想被元浩所殺,是以,他的掌風一改,錯步之間向那自側面攻來的年輕人拍去,對於這個傢伙,他並不想客氣,甚至殺機已經升上了十二重樓。
元浩知道蔡風的武功可怕,但卻沒料到這個打扮極為普通的送禮漢子也如此厲害,他的槍刺空,那是因為田新球的動作的確太快,元浩沒有追襲。
在元浩的眼光餘角處,發現了一道灰色身影,如一抹幽光,在大路的暗處閃了一下,那是一個轉彎處。
灰色的身影並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只是以準確無比的角度接住那個被田新球甩出的玉匣,然後再如幽靈般閃沒在拐彎處,一切動作都如行雲流水,優美而利落。
不可否認,接走玉匣的人,是個高手,也是蔡風的人。
蔡風呢?蔡風竟然不見了,本來立在門口的蔡風竟然在剎那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元浩心驚的,就因為蔡風的消失,蔡風究竟去了哪裡?怎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走得無影無蹤呢?紅布擋住視線,那只是眨眼間的事,可是蔡風走了,這是事實,不可否認的事實。
「砰……啪……」那年輕人的劍被擊成碎片,而田新球那一拳的余勁被另一拳所消,那是一個老頭,看上去極有精神的老頭。
那年輕人與老頭同時飛退,撞倒四名強健的漢子,這才剎住腳步。
田新球身子輕旋,袖袍拂過之處,那攻來的兵刃根本就無法入襲,全被逼在圈外,唯一可以刺破他袖袍的,仍是元浩的長槍。
元浩的槍如同軟蛇,靈活得超出任何人想象,勁力之強也絕對讓田新球不敢小看。
元府之內的人馬似乎全都驚動了,齊齊向大門口跑來。田新球卻毫無所懼,雖然眼前之人皆為好手,元浩更是一個難以應付的硬手,可是他若想走,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他並不想走,反而希望有更多的人為他的出手所吸引。
元浩卻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心思戀戰,可能是因為蔡風的失蹤,他老是在猜測蔡風究竟去了哪裡?其實,這很顯而易見,蔡風肯定是去見元葉媚了。
蔡風的確是去見元葉媚了,對於元府,他熟悉如自己的家,就連掛月樓中的密室他也去過,何況其他地方?不過,元府極大,蔡風也不敢肯定元葉媚究竟身在何處,因為元浩絕對不可能仍將元葉媚安置在她的閨房中,他又豈會沒想到蔡風會來暗中與元葉媚相見?
蔡風最先尋找的人並不是元葉媚,而是仲吹煙和陶大夫,這兩個人總會有人知道元葉媚的下落,而陶大夫最有可能知道,因為元葉媚懷了身孕。
想到元葉媚為他所受的苦,蔡風心中便禁不住生出無限的歉意,對元浩的阻撓也生出了一些不滿,前後他派出了兩路人馬前來求親,全都被推脫。這次他親自來,卻成了敵人,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帶走元葉媚。他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更何況,他的內心又豈會不愛元葉媚?三年前,就是因為元葉媚,他才從陽邑踏足邯鄲,這才身不由己地被推上江湖的浪頭,一步步走了過來,開始之時只是因為對元葉媚的驚艷,那個時候的蔡風並不知道愛為何物,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相處日久,才真正為她的性格所吸引。
仲吹煙的門反鎖著,顯然並不在,而陶大夫也不在,他們似乎全都被元浩遣走,蔡風心中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元浩似乎將元府之中所有與他關係密切的人全都調走了,這使得他再來元府之時,根本就找不到內援。
元府內的守衛極為森嚴,但這卻並不能阻攔蔡風的行動,何況這裡只是偏院,元府的護衛重點是在東院的主院中。
正當蔡風思索之時,突地發現當年在元府照料他的兩個丫頭之一,但卻是作小婦人打扮,可蔡風依稀記得對方正是照料他的兩個丫頭中的報春。
報春發現蔡風之時,蔡風已在她身前不到五尺,其移動身子的速度可謂快到了極點。
報春正要驚叫,但蔡風的手卻按住了她的口,並低喚了一聲:「報春姑娘,是我!」
驚慌失措的報春張大眼睛,也隱約認出了蔡風,雖然如今的蔡風長高了,也更為壯實,但面貌依然未曾改變,驚慌之中,報春眨了眨眼睛,表示已經認出了蔡風。
蔡風這才鬆手,報春驚喜地道:「你是蔡公子?」說著,眸子之中禁不住滑落兩行淚水。
蔡風一愕,有些訝異地問道:「怎麼了,報春?」
「沒……沒什麼。」報春一邊以衣袖忙著拭去腮邊的淚水,一邊有些慌張地答道,目光卻不敢與蔡風對視,臉上更泛起一抹潮紅。
蔡風心中有些感慨,才三年未見,想不到變化卻這般大,不由問道:「葉媚被關在何處?」
報春這才想到蔡風此刻是元府內要對付的人,不由急聲道:「公子,你快走吧,這些人都要對付你,他們人多,你打不過他們的。」
「你先告訴我葉媚關在什麼地方,至於其他的,你不用擔心,他們不能拿我怎樣。哦,近來你們還好嗎?」蔡風有些感動地道。
「報春,你在跟誰說話?」一個聲音自一間瓦屋中傳了出來。
「沒……沒有誰!」報春有些慌亂地應了一聲,忙向蔡風小聲道:「公子,你快走吧,小姐被老爺關在掛月樓,你就別去了,那裡有很多人守護著!」
蔡風一呆,卻聽到「吱呀」一聲,那扇木門被拉了開來。
「你是什麼人?」那人冷喝一聲,顯然他對報春那驚慌的聲音產生了懷疑,這才拉門出來查看。
報春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一推蔡風,惶急地道:「公子,你快走!快走!」
「元勝,還記得我嗎?」蔡風一掀斗篷,目光如電般投在那推門而出的漢子臉上。
「蔡公子!」那人吃了一驚,隨之又一喜,急忙扭頭四顧,忙道:「快,快進來說話!」
蔡風心中鬆了口氣,元勝畢竟還當他是朋友,報春似乎也微微鬆了口氣。
蔡風望了報春和元勝一眼,立刻明白他們的關係,不由得淡然一笑,道:「不必了,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報春哦,如果有機會,蔡風日後必來喝你們的喜酒。」
元勝和報春同時一陣臉紅,齊聲道:「進去坐坐吧!」
蔡風推開報春的手,道:「我要去掛月樓,你們就在屋中不要出去了。」
元勝一呆,驚道:「那裡有很多人守著,十分危險的,你一個人前去怎麼行?」
「不要緊,我走了!」說完如風一般向東掠去,元勝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蔡風轉眼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
爾朱榮初掌朝政,葛家軍就立刻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神池堡毀於一旦,葛榮竟自河北直接侵襲神池,這大概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而且這次襲擊,竟直接搗毀了他經營了數十年的老巢之一,這使他的震怒無以復加,也使整個北魏為之震驚。
自然,這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之事,那些恨爾朱家族的人自然極為歡喜,與爾朱家族有關係的人,就顯得心驚肉跳了。
葛榮把握時間之准,恰好正中爾朱榮的命門,而葛榮的安然返回河北,更使得義軍士氣大振,也讓其他各路義軍得到了極大的鼓舞,包括據於漢中的蜀人,而這路人馬卻向蜀中攻擊,不直接進擊洛陽,反而想據蜀中的肥沃之地。
乞伏莫於的聲勢雖然漸弱,但也很快與漢中的義軍合併,形成聲勢更為浩大的義軍陣容,雖不及葛家軍,也不及万俟丑奴的義軍,但所領人數與莫折念生相比也毫不遜色。
葛榮在一時之間,竟成了各路義軍的龍頭,且據占塞北要地,外通契骨、契丹,甚至遠聯突厥、高車,財源、戰馬、兵器源源不斷自北方運進,而且兵力又橫向東,抵達滄州,自海上又有蕭衍運來的援助,各方面的運作,幾乎讓他成了整個北魏最有實力的人。
似乎整個北魏的江山,葛榮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居大,各方人士相附相依的不計其數,其聲勢之盛,一時無兩。
爾朱榮心驚的還不是神池堡被毀,神池堡雖然毀了,卻可以重建,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都不可能再拿得回來,那就是生命!除了生命之外,還有另外一些東西。
爾朱榮心驚、心亂,甚至想狂泄心中的怨氣,面對著坐在他對面的人,他卻無聲。
爾朱榮實在不想說話,他感到有些累,累的感覺是那般清晰,就因為他對面坐著的那個人。
這是一間密室,靜靜的密室,靜靜的倆人,空氣似乎變得極為沉悶。
爾朱榮始終不說話,一言不發,與他相對而坐的人裝束十分神秘,甚至看不清其臉面,因為其頭臉蒙在一塊黑巾之中,唯有那雙如明星般的眸子,閃耀著森寒而陰沉的光亮。
沉默了大概一盞茶時間,二人猶如是對弈的智者。
「阿爹死了!」那被蒙著頭臉的人物終於說出了一句憋了很久的話。
爾朱榮的身子震了震,沒有悲傷,但卻有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麼死的?」爾朱榮的目光緊盯在神秘人的眸子之上,問道。他更想在這人的目光之中找到一些答案。
神秘人物的目光依然是那般陰沉,也沒有任何悲切之情,反而有一絲淡淡的笑意。
「人總是要死的,阿爹死得值!」神秘人對於他爹的死,似乎還感到有些欣慰。
爾朱榮沉寂了半晌,又問道:「與葛榮攻神池堡有關?」
「不錯,應該可以這麼說!」神秘人物似乎並不在意爾朱榮是什麼身份。
「以葛榮的武功難道還能夠傷了阿爹?」爾朱榮不敢相信地問道。
「以葛榮那點微末之技,根本不配與阿爹交手!」神秘人語氣有些不屑地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破關而出,難道就不怕讓他們發現你的身份嗎?」爾朱榮終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道。
「你是說悠叔那老匹夫?哼,就是我在他面前走過,他也不會知道!」神秘人物不屑地一笑道。
「他死了?」爾朱榮驚問道。
「不錯,是姑父殺了他!」神秘人物點了點頭答道。
爾朱榮的神情有些古怪地望著神秘人物,深深吸了口涼氣,淡然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姑父不僅殺了悠叔,還殺了姑姑!阿爹也是他帶來的人殺傷的,但最終沒能逃過死劫。」神秘人物語氣有些發冷地緩緩道來。
爾朱榮不由得呆住了,半晌才充滿殺機地道:「姑父怎會這樣?」
「因為他本身就不是我們爾朱家族的人。」那神秘人物悠然道,似乎並沒有什麼恨意。
「你怎麼知道?」爾朱榮有些怪異地望了神秘人物一眼,疑惑地問道。
「是阿爹臨死前告訴我的,這也是一個深藏在我們爾朱家族之中最為神秘的秘密。」神秘人物淡然道。
爾朱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光彩,急切地問道:「阿爹清醒了?」
「不錯,他被姑父帶回的三大高手聯手相擊之下,雖然被擊成了重傷,但也在突然之間清醒過來,不再瘋狂,更在剎那間頓悟『道心種魔大法』的奧秘,並在一擊之下,重傷姑父與他同來的三大高手,那些人驚得退走,而阿爹也趨油盡燈枯之境,並告訴我姑父的真正身份及發生在我們家族之中的一件重大秘密。」神秘人物似乎語氣有些激動地道。
爾朱榮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彩,驚喜無限地問道:「阿爹終於悟出了『道心種魔大法』的奧秘?那他可曾對你講過?」
神秘人物澀然道:「我們根本不可能以阿爹的那種方法去練習,也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
爾朱榮禁不住有些失望,也有些訝異和不解,問道:「為什麼?」
「阿爹為了修習『道心種魔大法』,便將那些曾名動一時的各門各派高手盡數抓入『死獄』,而這些高手,大多是四十多年前人們認為死在冥宗與邪宗浩劫之中的佛道兩門高手,可笑那些人還將這筆賬全都記在不拜天頭上,江湖中人都以為這些高手死了,其實阿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苦悟『道心種魔大法』的。而被抓進『死獄』的佛道兩門高手正是實驗品,阿爹分別將自己所悟武功讓這些人先練,看誰的進展最大,就選擇誰的練法。這些人拿著那些要訣苦悟,後來的確有些人進展極快,阿爹便隨著練習。可後來,阿爹因以太多的方式去修習『道心種魔大法』,更在無形之中吸收了這些人的功力,學得他們各門各派的武功,結果卻被體內的勁氣四處衝撞,最終走火入魔,這一瘋就是二十餘年。因此,悠叔只好將『死獄』列為禁地。阿爹雖瘋,可功力日進,到今日,如果不瘋的話,就是煩難和天痴加起來,也不一定是阿爹的對手,直到姑父與他同來的三大高手聯手一擊,那強大無匹的勁氣,竟一下子將阿爹那充斥在四肢百骸、相互制約的勁氣全都逼出體外,也就這樣,阿爹才清醒過來,在剎那間頓悟出『道心種魔大法』的奧妙,吸引外來力量為己用,更在體內排斥的力量泄出之後,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隨流而入,充斥了阿爹的身體,姑父和那幾人的確吃了一驚。而此時阿爹出手,功力和氣勢幾乎暴增數倍,一掌將四人全都擊出洞外,齊受重傷而逃。」說到這裡,神秘人物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驚悸之色,顯然憶及當時的情景,心中猶有些駭然和吃驚。
爾朱榮很清晰地捕捉到對方那絕對沒有作偽的神采,他似乎也可清楚地想象到當時的那種場面,能夠讓他眼前之人吃驚的場面,天下之間絕無僅有,更何況又是武道之上?
「那阿爹究竟是從何處悟出『道心種魔大法』的?」爾朱榮吸了口氣,問道。
「其實,阿爹這些年並不是瘋了,他只是因無法控制體內的真氣,而陷入一種超魔的境界,那是一種超出魔道的另一種不真實的境界。他的心神似乎處在一種虛幻空無的天地中,但卻始終無法擺脫肉身的限制,無法讓心神與靈魂任意在那虛幻的天地中自由發展。而他未能擺脫肉身的限制,便無法自超魔的境界抵至更高層境界『無魔』之境,唯有無魔才能入道。」神秘人物吸了口氣,又道,「阿爹說過,無論正邪、佛魔,其最後追求的最高境界全都一樣,那就是以求破開生命的限制,晉陞天道!」
爾朱榮呆了一呆,他似乎隱隱明白了一些什麼,但卻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娘親曾說過,『道心種魔大法』的始創者也是道教一系,更是承襲廣成仙長一脈,只是後來其武功盡廢,才會另闢異途,以魔心修道,終自入魔再入道,達到天人之境,只是這被正道人物視為異途魔道,加以排斥,那只是因為,天下間如那位祖師般擁有那等智慧的人太少太少,修習『道心種魔大法』之人往往悟不透最後一關而淪入魔道,無法翻身,這才造成了江湖人士的偏見。兩百多年前的邪尊祖師雖然悟通了『道心種魔大法』,但卻未能達到最後的境界,而終敗在葛洪的手下,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葛洪當年所修習的是廣成仙長所留下的《長生訣》,而創出『道心種魔大法』的始祖也是出自道教廣成一脈,所以,才會有敗北之局。但這並不代表魔道不能相當,只有達到最高境界才會是一個完美結局。」神秘人物緩緩地道。
「那阿爹可是悟到了最高境界攀入了天道?」爾朱榮眸子中再次閃過異彩道。
「沒有,阿爹雖然悟到了那等境界,更是伸手可及晉入天道,但因其傷勢太重,元陽也盡,終無法再進入那種境界。不過,阿爹說他在那種超魔的境界中,見到了煩難和天痴,還有另外一個和尚,那是以心和精神去感應到的,這說明,無論是佛、道還是魔,想要進入天道,就必須首先進入超魔和無魔這兩層境界。只可惜,阿爹肉身之內的混亂勁氣分散了他的精神,這使他的精神與肉身不能同在一個層次,也就不能合一。而我們又無法感受他的那種境界,其精神力致使他做的一些事是我們無法理解的,這就使我們認為他瘋了。事實上,瘋子也就是因為精神力和靈魂不再與肉身配合,他們會看到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感受到一些我們感受不到的東西,而我們卻不明就理地當他們瘋了。而在姑父和那三大高手將阿爹體內的混亂勁氣逼出體外之時,阿爹的精神力和靈魂在剎那間竟與肉身交融,也將超魔境界的那層世界中的浩然正氣引入體內,這才真正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一掌擊飛了四大絕世高手!」神秘人物似乎是在闡述一件神聖的事情,眸子之中充滿了嚮往之色。
爾朱榮的眸子中也充滿了嚮往,他完全無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樣一種境界,怎樣的一個世界呢?
神秘人物頓了半晌,又道:「阿爹之所以能擊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擊,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姑父等四大高手擊入他體內的功力出自同一宗,無論是內勁的修為還是其他,所以四股勁氣擊入阿爹體內后,立即匯成一股,並不相互排斥,反而順通了阿爹閉塞的經脈,這才使得那股浩然正氣順利入體,如果阿爹沒有一點氣勁作為引子,也根本不可能借來那股浩然正氣。」
爾朱榮愣了愣,他想不出天下間有哪一門中能出四個絕世高手,他心中十分清楚,能被身前之人認為是絕世高手的人物,絕對不會比葛榮之流差,如果真是這樣,這個門派豈不駭人聽聞了?而這個門派又與自己的姑父有關,不由令爾朱榮有些頭大了。
「當時,我被姑父暗算,幾乎武功盡廢,毫無還手之力,阿爹擊退他們,知道自己已油盡燈枯,元陽消耗殆盡,也就將姑父和死獄的秘密及他感受到的超魔境界告訴了我,更將殘存於他體內的勁氣全部輸傳給我,他才安然歸去。」神秘人物吸了口氣道。
爾朱榮再次一震,驚問道:「阿爹將功力全都輸給了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與其讓殘存的功力白白耗去,倒不如留下來為將來的事業做一些貢獻,所以我來助榮弟一臂之力。」神秘人物悠然道。
爾朱榮心中有些不忿,但他卻不能說出來,眼前之人畢竟是他的哥哥,同胞的兄弟。
「那大哥怎麼說,我們是不可能修習『道心種魔大法』了?」爾朱榮淡淡問道。
「我們總不可能如阿爹那樣抓一批高手來亂試,阿爹雖然在臨終之前悟出了其中的奧妙,但並未能完全悟通,他畢竟只是根據那四卷殘缺的《天魔冊》以自己的才智去自創摸索,其中有太多的漏洞,而且他根本就來不及仔細整理其中的心得,所以,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得知其中奧妙,只能夠多走彎路,一路重演。」神秘人物嘆了口氣道。
爾朱榮知道大哥所說不假,如果再以其父的方式去練的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有效,最終是成功,還是如他父親一樣的悲劇呢?那是令人無法猜測的。
「你殺了姑父嗎?」爾朱榮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沒有,我恢復功力之時,他們已經全都走得不見蹤影,那些被關在『死獄』中的數十瘋子,全都被毒死了,神池堡之中沒有幾個活口!」神秘人物狠狠地道。
「他好狠的心,竟然連姑姑也殺!」爾朱榮眸子之中似乎要射出火焰來。
「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姑姑,他更不是我爾朱家族的人,他也不叫爾朱歸,而是區四殺,乃當年冥宗宗主不拜天大弟子區陽的僕人!」
「啊!」爾朱榮一驚,忍不住叫出聲來,這的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潛伏在爾朱家族幾十年,只是想盜取爾朱家族的傳家寶劍巨闕,因為區陽被封在泰山之頂的同心石下,他想盜走巨闕,就是要以巨闕之神鋒破開同心石,救出區陽!」神秘人物淡然道。
爾朱榮無語,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小待他如親子的姑父竟是冥宗的餘孽,更是潛伏於爾朱家族的一條惡狼。
「還有,我們爾朱家族當年的十一大高手神秘之死全都是他乾的,你可聽說過,當年十一大高手全都是死於一種霸烈無比的拳勁之下,而這用拳的高手正是姑父。阿爹說,姑父的拳道的確已經達到了巔峰境界,在幾十年前就幾乎難尋敵手。不過,姑父殺這十一大高手全是阿爹指使的,因為當時這些人全都排斥娘親,逼死娘親之人也是這些人,所以阿爹才會招來姑父,並將姑姑嫁給他,從而使他成了阿爹的一件秘密武器,也因此有人懷疑十一大高手之死是阿爹所為,這才讓阿爹未能有機會當上族王。」神秘人物平靜地敘說道,卻自有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爾朱榮心神飛躍,更是驚訝無比,他似乎估不到當年爾朱家族的十一大高手之死果然是阿爹一手策劃的。
「姑父為了掩飾自己是兇手,此後棄拳練劍,而使拳道再無半分進展,更無法攀升一個新的境界。後來姑父明白,這是阿爹故意如此安排的,以劍道制約他的拳心,也不至於使姑父的拳道達到無人可及的地步。阿爹以巧計為我們奪下族王的位置之後,曾想過殺死姑父,但卻又因練功走火入魔,這才讓姑父在爾朱家族之中再多待了幾十年,但他卻未能獲得巨闕神劍,此刻區陽出了泰山極頂,他自然再無顧忌,更想一泄多年的怨憤,想得《天魔冊》和巨闕,而區陽似乎本身就受了重傷,只有一根指頭可動,但這人功力之高的確駭人聽聞,只憑一根指頭就不會在你我之下!」神秘人物有些心驚地道。
爾朱榮心中一驚,他實在想不到世間奇事竟如此之多,一個只有一根指頭能動之人的武功會與他不相上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以他今日的武學修為,竟不是對方的一指之敵!但他相信眼前之人所說的話,因為眼前之人是他的兄長,同胞而生的哥哥,他們不僅僅長得一模一樣,更有心心相通之感,他知道大哥並不是在說謊。只不過,這幾十年來,他一直只是作為一個影子存在著,使他的心性方面與常人有著一些差異,不過這也是極為正常的事。但爾朱榮心中卻極為煩躁,他並不需要一個影子的存在,那像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可這卻是他父親安排的。
也許,沒有這個影子的存在,他就不會擁有今天的一切,包括族王的地位。當年正因為這個影子在他受傷之時,替他出戰爾朱天光,這才讓他大獲全勝,在爾朱家族的人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他就首當其衝地被列為最後的贏家,理所當然成了族王,但他自己心中卻十分清楚,他並不比爾朱天光強,在奪取族王的比斗之中,甚至比爾朱天佑傷得更重,但值得慶幸的是他有一個影子,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
爾朱榮更清楚,影子可以代他出手,也同樣可以代他做一切,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取代他的地位,這絕對不是一個神話,而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因此,這些年來,爾朱榮活得並不開心,並不快樂,但對於這個影子,他卻難以下手,因為世上他最親的人此刻莫過於這個影子,但此刻影子卻告訴了他一個讓他更為不安的消息,那就是——他的父親竟將殘餘功力全都輸給了影子,這就說明,如今影子的實力很可能比他更強。
「巨闕可是被他們搶走了?」爾朱榮淡淡地問道。
「不知道,阿爹臨終之前並沒有提到巨闕藏於何處,也許他們不能找到巨闕的下落。」神秘人物沉聲道。
爾朱榮的目光冷冷地注視著神秘人,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慮,但他並不想說出來,因為即使說出來也毫無用處。
「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區陽?」爾朱榮冷冷地問道。
「你是要我去擊殺區陽和姑父?」神秘人物反問道。
「區四殺必須死,他已不再是我們的姑父爾朱歸,他還知道我們的秘密,因此,我們絕對不能讓他活下去!」爾朱榮充滿殺機地道。
神秘人物的眸子之中也閃過森冷的殺機。
的確,他絕不容許知道他秘密的人再活在世上,那絕對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任何可能都會發生。一個不小心,他爾朱榮甚至會栽在區四殺的手中,只要他將所知道的秘密全都讓爾朱天光諸人及爾朱家族中那些塞外的長老們知道,後果則會不堪設想,但幸虧爾朱天佑被葛榮所擒,至少在爾朱家族之中少了一部分阻力。
「區四殺和區陽他們一定要殺,但目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面對,雖然眼下我們掌握了北魏的朝政,但北魏的江山還並不是我們的,甚至很可能被人所奪,這之中最大的敵人,莫過於葛榮,而莫折念生這個年輕人也很了不起,但他還不足為患。葛榮卻是最讓人頭疼之人,他的部下高手如雲,更有很多絕世高手相助,如蔡傷、蔡風及陳楚風那老不死的,甚至還有啞劍黃海,且擁有近百萬大軍,實力之雄,比我們猶有過之。因此,我們目前最強的兩路敵人,應該是區四殺和區陽諸人及葛榮!」爾朱榮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得不面對現實道。
神秘人物呆了半晌,淡淡地道:「區四殺的事情就交給我,葛榮的事情你自己去解決,而且,對付區四殺和區陽,我還必須要帶一批高手前去,以我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對付得了他們,如果他們真是冥宗之人,我只怕難以完成任務。」
爾朱榮深深望了神秘人物一眼,半晌才道:「好,我會調派一些高手給你的!」
掛月樓,巍峨高聳,如屹立的巨人,別有一番神秘的氣氛。
四周幽靜,不聞人聲,唯有幾叢修竹在風中帶起一陣「沙沙」的喧響。
蔡風放緩了腳步,從容得如在花間散步,他並沒有把元府當成是虎穴,更似乎從未把即將到來的危險放在心上,也許,他根本就不願想得太多。
「你終於來了!」一個緩和而沉重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異樣的磁性,自掛月樓中傳入蔡風的耳朵。
「我早就該來了,只是俗務纏身,脫不開身而已,倒是讓總管久候了。」蔡風悠然道,似乎是故友在拉拉家常,蔡風的腳步並未停,一直向掛月樓的入口行去。
箭,數十支勁箭自幾個不同方位一齊瞄準了蔡風,只待一聲令下,就將蔡風射成蜂窩。
蔡風停下腳步的時候,距掛月樓的大門只有兩丈遠,他可以看清楚門內的景象,更可感到散佈於二樓的強弩勁箭。
「葉媚是在這裡嗎?」蔡風的目光上移,落在一個中年漢子的身上,淡然問道。
「不錯,但大哥卻未同意你與媚兒之事。」說話的是元府大管家元費。
元費依然極有精神,雖然靜如秋水,但也可自他的話意中聽出一絲無奈。
「難道總管也如此守舊而殘忍?」蔡風並沒有半絲退卻之意,極為平靜地道。
「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雖然我並不想這樣,可有些事情並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不應時局而行之人,只會落得更慘的下場,如果你願意改變你自己,我可以雙手將媚兒送給你。」元費無可奈何地道。
「但葉媚並不是禮物,感情更不是禮物,也不是貨品,不是拿來交換的。」蔡風淡漠地道。
「那很遺憾,我無法幫你!」元費無可奈何地道。
殺機在這一語之後不停狂漲,大戰一觸即發,就連驕陽也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蔡風心頭有些苦澀,如果世上的一切都必須以血為代價的話,是不是也太殘酷了一些?正如有人所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避免的,就像現在,蔡風卻不能不出手,可他的確不想出手。
箭,如飛蝗,在弦響之時,蔡風所立的位置插滿了利箭,像是地上長滿了一根根倒刺,但是蔡風已經不在。
似乎是消失的魅影,幾乎沒有幾人看清了他是如何行動的,也許,蔡風本身就不是一個實體。
元費看到了蔡風,那是他槍尖所指的方位,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虛幻,清楚地捕捉到蔡風破空的軌跡,而他的槍似乎更可預知蔡風落腳的方位,因此,他出槍了。
蔡風的身形似乎完全虛幻,並不理會元費的長槍。
也的確,元費的槍根本就不可能刺中他,所刺中的,仍是蔡風所留的殘影。
蔡風落足二樓,對這座掛月樓他並不陌生,對於這裡的機關他也很清楚,只是今日,他並不想殺人,儘管元府中人並不將他當做朋友。
元費的槍刺空,很快便回槍橫掃,速度快捷異常,但蔡風比他更快!
攻向蔡風的有兩柄刀,來自兩個不同的方向,只不過,這兩柄刀在蔡風的眼中看來,猶如兒戲,緩慢似螞蟻在爬行。
元費的槍被一柄刀擋住,本是攻向蔡風的刀,被蔡風輕輕一撥,竟斬上了元費的槍桿,同時之間,蔡風自兩柄刀之間走了過去,如同踩著風,踏著雲,輕悠至極。
那兩名刀手如同一截伐倒的木頭般,哼都未哼一聲,就轟然倒下了。
元費的槍擊到了那柄刀身上,只不過,那柄刀卻又到了蔡風手中,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洒脫,沒有半分牽強的感覺。
攻向蔡風的兵刃並不只有元費的槍,還有三柄劍、四把刀、兩桿槍和一隻重鎚。
二樓的走廊並不十分寬闊,但這十一件兵刃卻是自不同的方向攻來,幾乎封死了蔡風所有可以進退的路。
蔡風在偶然卻又必然之下抓住了那柄刀,也就信手揮了出去,接刀、揮刀,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