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亂世獵人> 第二十七章 梟雄謀略

第二十七章 梟雄謀略

  第二十七章 梟雄謀略


  蔡風心想:「我遲也是死,早也是死,又何必再讓他們擔心一次呢?此刻他們只道我為戰而死,而且他們已經擔心過一次,若眾人此刻發現我仍未死,又知我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他們豈能夠安心度日?甚至會更加痛苦,而一個月後,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只怕會更加接受不了。我不能再害他們,不能讓他們更痛苦!」想著,蔡風竟忍不住掉下淚來,往事猶如一場場戲,在腦海中上演,父親、啞叔、馬叔、黃狗、長生、三子、凌能麗、劉瑞平……一個個,是那般的清晰,那般……可是此際自己就要與他們永遠分離,這的確讓蔡風有些難過。


  蔡風望了望遠處暗淡的天空,起伏的山嶺,禁不住長長一嘆,他的確很幸運地活了下來,可是,他的心卻已經死了,此刻他再也不想見任何人,那隻會成為別人心中的一種負擔,此刻別人當他死了,頂多只會傷心一時,甚至還會在心中存有一點點希望,否則一個月後他活生生死在大家面前,那後果就更加無法預料了。因此,蔡風選擇了逃避。


  三子和游四等人沒有發現在崖壁之間的蔡風,可是蔡風卻望著這些人迅速自崖頂滑落,而至谷底,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的確讓人心酸。


  蔡風發現眼下的藏身之地,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的光芒自一團乳白色的雲端折射在山崖之上,那璀璨瑰麗的美景只讓蔡風的心神飛越到另一空間,但很快,一點暗影使他的眉頭稍稍一跳,那是不遠處的一塊石壁,根據蔡風獵人的經驗,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那裡應是一個山洞。唯有山洞才會將照在山壁上的光線吸進去,而不產生反射,雖然只是一點點細微的情節,但蔡風仍然清楚地覺察到了,他那細膩的洞察力,唯有獵人才具備。


  蔡風沒有猜錯,也沒有估算錯,這裡果然是一個山洞,只憑其迴音的聲響,就可知道,其深度難測,而且似乎有著極多的分支岔道,蔡風並未深入,他只覺得很累,無論是心頭的累,還是身體的累,都使他只想平靜地休息一番。


  此刻夜已深,山谷之中,猶有如螢火般的篝火,也有走來走去的燈光,顯然,三子等人尋找蔡風的過程仍未結束。蔡風心中有些不忍,可又無可奈何,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命運,在凌伯的醫經藥典上,他學過醫理,知道即使是神仙也無法拯救他的生命,並不是因為遺毒,也不是因為毒人之毒,而是那種毒人之毒與蠱毒相結合產生的新毒素,當達摩說出他的病情之時,他就清楚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


  即使此刻陶弘景到了山腳下,也無能為力,他雖可以解開毒人之毒,也能解開蠱毒,但絕對不能解開那存於蔡風體內的新毒素,哪怕扁鵲、華陀再生也無能為力。因此,蔡風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逃過一死,當世之中,只怕連田新球也無法解開他體內的毒素了。


  山洞之中極為陰冷,似乎山洞的那頭總有一股十分陰森的冷風吹入,更多了一絲鬼氣森然之感。


  蔡風木然地爬起來,洞口不是很長,但裡面卻似乎極為寬敞,只是身邊並無火摺子,當然,對於蔡風而言,黑暗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在夜裡視物,對他這種功力的人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


  此刻,他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想到今日在玉皇頂上,與那老者的雷霆數擊,那驚天動地的怪異場面,只讓他此刻仍是心有餘悸,那老者的攻擊力在他見過的所有對手中,最為可怕,包括他的父親,也不可能是這老者的對手,蔡風更驚的卻是自己竟然能夠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限,這是如何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蔡傷當初講過,要發動「滄海無量」不僅需要功力達到一定的境界,更要以佛心出刀,方能夠真正將這一刀的威力推向巔峰,而達到刀化佛蓮之境。否則,未傷敵,先傷己,敵我俱損,但今日一戰,蔡風不僅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限,更且自己似乎分毫未傷,反而通體舒泰,甚至連體內的毒蠱都未發作,這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真是自己的功力和佛心勝過父親嗎?蔡風也有些疑惑。


  仔細分析其中的細節,蔡風想到了蔡宗的刀,那柄透著一股奇陰奇寒之氣的刀,他能感悟佛心,能夠使自己的功力極具提升,似乎與那柄奇異的刀脫不開關係,那究竟是怎樣一柄刀呢?蔡風怎麼也想不明白,是他完全吸納了那柄刀中所聚斂的兩位域外佛門宗師的佛家功力,並通過區陽魔功的激發,使他體內的無相神功與刀身之中的龍象般若神功完全結合,才會使刀化三朵佛蓮,更以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洗滌經脈,擴充奇經八脈。甚至連道家的正氣也與中外兩大佛門最高最純的真氣相揉合,而達成無間無隙的整體。此刻,蔡風體內的真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天下再也無法找到第二個擁有他這般獨特的真氣,兼負佛道神功,只不過蔡風沒有想到能夠將其貫通而已,只怕連蔡傷和黃海也料不到。


  佛道兩家真氣,都屬於先天正氣的一種,域外佛功與中土的佛功雖有修持之法的差別,但其性質仍是一樣,在天地浩然正氣為媒體的引介之下,三種先天正氣合為一體並不值得奇怪。


  蔡風的腦子中再一次回憶那老者的每一個動作細節,那完美的拳與掌相接合,所選角度是那般玄奇奧妙,在那絕無絲毫破綻的攻勢之下,他竟能夠擊敗對手,這的確讓他想象不到。不過,蔡風知道,這是自己佔了兵刃之利,若無兵刃之利,只怕勝算難說。此刻他相信,當世之中,大概只有「滄海無量」才是那老者的剋星,而那老頭一身的魔氣、殺氣更是他前所未見。蔡風心頭暗想:「既然今日我未死,一定要儘力殺死那老魔,否則也不知老魔會在江湖上製造多少殺孽!」


  談紫煙突地感覺到一股陰寒至極的殺意直透其體,幾乎使她的心脈凝結,更有鋒銳無比的刀氣襲體。


  談紫煙睜開眼時,便發現那神秘人再次出左手,比任何一次都快,利落而兇猛,那是因為一柄刀。


  一柄迎面劈來的刀,只有一柄,天地之間,就只有這麼一柄刀。


  刀,劈開天,劈開地,劈開虛空和空氣,劈開一切,這才劈在神秘人的左掌之上。


  「當!」一聲清脆至極的聲音震得談紫煙耳鼓作痛。


  神秘人退了三步,這是他在掠出窖洞時第一次受挫,地上有三個半尺深的腳印。


  談紫煙的身子一震,然後便斜斜飛了出去,她看見神秘人的對面站著一個裝束有點怪異的漢子,雙手握著一柄長約五尺的大刀。


  神秘人站定身子,幾縷土塵在他的頭頂飄落,弄髒了他的頭髮,弄髒了他的衣服,但他卻一動也沒有動,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極為陰冷的寒芒,口中卻沉冷地吐出三個字:「阿那壤!」


  「葛榮果然是葛榮,就是與眾不同,一眼就能道破本王的身份!」那裝束怪異的漢子冷冷一笑道。


  談紫煙落地並無聲息,只是微微感到有點乏力,似乎她仍未自那神秘人的懷中蘇醒過來一般,當她聽到眼前兩人的對話時,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呆若木雞,眼前的這兩個神秘人物竟然是傳說中的兩大當世頂級人物柔然王阿那壤和葛家莊莊主葛榮。一個是域外第一人,一個是統領百萬義軍、中原最富有、最有實力的商人,而此刻兩人竟然全都聚於泰山之下的荒郊野嶺上,怎不讓她心驚?


  「你怎知我就是葛榮?」那神秘人手中玩弄著一柄七寸長的小刀,悠然問道,語調極為平和,並未因阿那壤的偷襲而發怒。


  葛榮手中的七寸小刀,就是那硬切對方五尺長刀的兵刃,藏在他的衣袖之中,令人防不勝防,但救命還是足夠,當然,用來殺人也不無不可。


  「能夠瞞得住我的事情似乎並不多,你還用戴著面具嗎?」阿那壤自信地道。


  葛榮洒然一笑,道:「阿那壤果然厲害!」說著望了望自暗處走出的幾人,禁不住又道,「你身為一國之主,卻以這種手段來算計人,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阿那壤見對方間接地承認自己就是葛榮,也便不再介意,笑了笑道:「所謂用兵之道,並不能蠻來,能夠圓通便圓通,對於我們來說,擊敗對手是我們唯一的目的,至於用什麼手段那沒有必要想得太多,何況,我的對手是天下最難纏的人之一,試問我們又豈能明刀明槍地干?」


  葛榮依然在把弄著手中的小刀,平靜地問道:「你也太看得起我葛榮了,爾朱榮是你搶去的,而這些人也都是你殺的嗎?」


  「不錯,他們都是我殺的,爾朱榮也是我劫走的,我要用他去換北魏的北六鎮,甚至長城以北所有的城池和土地!」阿那壤得意地道。


  葛榮又豈會不知爾朱榮的價值,阿那壤的確說對了,若能控制爾朱榮,就等於控制了爾朱家族,也等於控制了北魏四分之一的江山,其實葛榮又何償不想這樣呢?只是他沒有料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你今日這般對我,又是何種目的?」葛榮冷問道。


  「哼,你在暗中支持突厥族,並與契骨、契丹各國交易,這完全是與我柔然過不去,我阿那壤絕不容許有人影響到我們國家的利益,不管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阿那壤狠聲道。


  「哦,那你今日也是專門針對我而來了?」葛榮反問道。


  「應該說是這樣,我們雖然對付不了蔡風那小子,但只要你死了,也同樣不會有人敢幹涉我們柔然的事了。」阿那壤冷然道。


  「哦,你還有自知之明,看來也是自泰山下來的?」葛榮譏笑道。


  阿那壤的臉色變了一變,他的確是自玉皇頂下來,但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為他是化裝之後才上山的,而蔡風的「滄海無量」的確讓他嘆為觀止,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是「滄海無量」的對手,也可以說,「滄海無量」是所有刀法中無可超越的極限。阿那壤是用刀的高手,所以他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勝過蔡風。這才會有剛才那一說法,但他並不否認,道:「不錯,我是自山上下來,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蔡風墜谷而死,我自然無法對付一個死人!」


  葛榮似乎聽到了很好的笑話,目光向阿那壤身後的一名三十多歲、臉上有一塊紫斑的漢子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秋末波便提在那人的手中。


  「葛榮,感到很意外嗎?蔡風的死的確有些可惜,不過,要想英雄救美自然必須付出代價!」那臉有紫斑的漢子補充道,似乎是在譏諷蔡風,也似乎是在提醒葛榮。


  葛榮的臉色大變,看來阿那壤所說並非虛言。


  「陸飛,去將那女子也一併提過來!」阿那壤向臉有紫斑的漢子吩咐道。


  「是,大王!」那漢子恭敬地應了一聲,伸手點住秋末波的穴道,如一道輕煙般掠向談紫煙。


  談紫煙一驚,手中的孔雀翎一抖,飛刺而出。


  葛榮心神一分之時,阿那壤的五尺大刀已如電弧般劃出,切碎虛空,以洶湧無倫的氣勢緊逼葛榮頭頂。


  葛榮冷哼一聲,手中的短刀化為無形,如一道血芒般疾射劃出,在暗夜的火焰中,暴出一團腥紅的血霧,將自己也吞噬在其中。


  阿那壤吃了一驚,那短刀以無聲之勢逆風而上,竟逼臨他的面門,也不知道葛榮所用的究竟為何種手法,但無論所用何種手法他都必須擋。


  其實阿那壤根本就未曾刻意揮刀去擋,那完全沒有必要,那是因為他的刀勁所籠罩的範圍之中,似乎有一股極強的牽引力,將對方小刀的衝力完全緩解。


  「當!」血霧微散,阿那壤的身子巨震,竟忍不住退了一步,葛榮左手一拂,那柄小刀猶如活物一般又飛了回來,納入他的衣袖之中。


  葛榮手中的小刀正是得自杜洛周的飲血寶刀,阿那壤身子未停,飲血寶刀在葛榮的腰際劃過一抹凄艷,閃射而出。


  談紫煙一聲驚呼,她根本不是陸飛的對手,出手才不過五招就被其所制。


  阿那壤似乎有些吃驚,葛榮的功力的確勝他一籌,剛才這一刀就已表明得極為清楚,他退了一步,而葛榮根本就未曾受到任何影響,這不能不讓他暗暗吃了一驚。


  葛榮自窖洞中衝出之時,阿那壤只是撿了個便宜,這才一刀將葛榮擊退三大步,而且那是因為葛榮懷中尚抱著一個談紫煙,更以小刀對大刀,事起突然之下,才會吃虧,並不是表示葛榮的功力不如阿那壤。


  阿那壤雖是漠外第一高手,但葛榮又豈是中原末流?對於江湖中人來說,葛榮的武功與其智慧一樣深不可測,尤其他所學的是佛門至高無上的無相神功,其功力之純是阿那壤所難以相比的。


  阿那壤來不及查看自己的斬馬刀是否完好無損,但他卻知道葛榮手中的小刀是一柄寶刀,絕對不容輕視的寶刀,雖然他手中所執之物也非凡品,可仍忍不住有些擔心是否能夠抗衡那柄邪異的小刀。


  飲血刀,本身就充盈著邪氣,那噬血的暴戾之氣表露無疑,再加上葛榮勁氣的摧逼,虛空之中似乎飄浮著血腥之氣。


  「噹噹當……」葛榮一口氣斬出七十九刀,每一刀都力若千鈞,幾乎不給阿那壤半點喘息的機會。


  在第八十刀交擊之後,阿那壤終於飛身後掠三丈,落入陸飛諸人的身前,臉色有些難看。


  葛榮沒有追擊,只是自面具內射出的目光有點異樣,甚至可以說有點古怪。


  阿那壤也發現了葛榮那古怪的眼神,心中禁不住升起一絲陰影,葛榮那種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掉進陷阱中的野獸,也便在這時,他感到腰際一陣冰涼,一股極為鋒銳的力量襲入他的體內。


  阿那壤禁不住狂號一聲,手中的大馬刀瘋狂后掃而出,鮮血自他的腰際噴射而出。


  「陸飛,你這逆賊!」阿那壤身後的幾名護衛也似乎為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成為眼前這種局面。


  刺入阿那壤體內的是一柄鋒利的短刃,只留下一截刃柄在體外。


  短刃是陸飛的,一個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殺局。


  阿那壤的刀斬空,但陸飛仍受了傷,是被他身邊兩人所傷,這兩人正是阿那壤的貼身護衛,無論在任何時候,其反應速度絕對是第一流的,無論是誰,只要敢攻擊阿那壤,他們都會施以最無情的攻擊。


  陸飛暴跌而出,卻是落在葛榮的身邊,為葛榮所接。


  阿那壤的眸子之中閃過無情的恨火,幾乎要將受傷的陸飛燒成灰燼。


  「為什麼要這樣?本王待你不薄,你身為本國的駙馬,如此豈不是讓本王寒心嗎?」阿那壤的語調極為痛心,他怎麼也想不到駙馬竟會持刃殺他。


  「老六幹得很好!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葛榮自懷中掏出一張潔白的絲絹為陸飛拭凈嘴角的血跡,讚賞地道。


  「陸飛,你這逆賊,原來竟是葛榮身邊的人!枉大王對你如此恩寵,我胡贊今日不殺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就誓不為人!」一個頭頂只有三咎頭髮的漢子吼道。


  陸飛似乎稍有些歉意地望了阿那壤一眼,苦澀地笑了笑道:「對不起,雖然你對我恩重如山,但是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都是莊主所賜,為了葛家莊的事業,其他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為我的絆腳之石,包括愛情、友情、親情。我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隨時準備為葛家莊而犧牲!」


  阿那壤和胡贊諸人全都怔住了,心頭禁不住蒙上了一層陰影。


  「你是葛家莊的姦細?」阿那壤冷冷地問道,他畢竟是漠外最有權威的人,很快就恢復了應有的冷靜。


  「哈哈哈……」葛榮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自信而悠然地道,「你明白為什麼我會知道爾朱榮之事嗎?又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嗎?這全都是我的好義子透露的,因為你所能知道的每一件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而他知道的事,我就一定知道,阿那壤,你認命吧!」


  「他是你的義子?」阿那壤和他的所有護衛全都大驚,他們怎麼也想象不到陸飛竟然是葛榮的義子。


  「不錯,莊主就是我的義父,我也不叫陸飛,而是葛六,在葛家十傑之中排行第六。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我與義父一手策劃,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擋了我們葛家莊在域外的財路!」陸飛稍稍站直身子,聲音恢復了往常的陰冷。


  阿那壤半天說不出話來,呆如木頭人一樣,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在漠外混跡了十餘年的人,竟然是葛家十傑之一的葛六,且還是葛榮的義子,而陸飛效力於柔然也有近十年之久,十年之中為柔然也立下了不可估量的汗馬功勞。暗殺、阻擊、領兵,無論是哪個方面他都是難得的人才,其武功之高在柔然國已找不出幾個對手,阿那壤為了牢牢抓住這樣一個人才,不惜將自己的大女兒下嫁陸飛,可是誰又曾想到,陸飛竟然是葛榮一手培養出來、故意放至漠外對付他的一顆棋子?

  「柔然是漠外最大的一國,當然也是我們葛家莊看得起的地方,義父讓我在柔然為你們打拚了十年,為你們柔然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今日你死了,也怨不得我!」葛六冷冷地道。


  葛榮望著阿那壤那似乎不敢正視現實的樣子,禁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為自己的安排而笑,為這一幕好戲而笑,更為自己有這麼忠實的屬下而笑。


  他笑得那般開心,笑得那般自在,只不過,阿那壤發現葛榮的笑容在剎那之間變得僵硬,就像是凝成了一塊冰。


  葛榮出手一刀,但卻沒有狂號慘叫,他的刀所斬對象是葛六!


  葛榮的刀竟然斬向葛六,那並不是無因,因為葛六就像背叛阿那壤一樣,背叛了他,葛六竟然將一柄短劍刺入了葛榮的小腹,雖然葛榮有神功護體,更以最快的速度凝氣於小腹,但仍然被這一劍刺入了五寸之深。


  葛六的勁力大得駭人,竟連葛榮體內的護體真氣都無法相抗,這的確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葛榮的確沒有想到,幸虧他體內的無相神功自然生出一股反抗之力,否則這一劍定會將他捅個對穿。


  「叮……當……」葛六袖中閃電劃出一柄長劍,竟然被葛榮一刀擊斷,而飲血寶刀毫無阻隔地在葛六胸膛之上劃開一道長達半尺的傷口。


  葛六飛跌而出,葛榮如風影一般掠至,他似乎是一個毫不畏痛的鐵人,手中的刀以一道奇妙的軌跡削向葛六的咽喉,葛六竟然敢對他施以毒手暗殺,這幾乎使葛榮憤怒如狂,絕對沒有人可以背叛他,背叛他的結果只有死亡一途!何況葛六是他一直都信任的人?


  葛六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葛榮的動作之快,功力之高,的確超出他的想象很多,此刻的他幾乎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即使有還手之力,在葛榮雷霆一刀之下,也只有死路一條。


  胡贊諸人也看呆了,他們似乎沒有想到竟會再次發生這種變故,葛六居然會殺葛榮,他們是義子義父的關係,怎麼會出現這種局面呢?唯阿那壤依然冷靜如恆。


  當然,無論如何,對於阿那壤諸人而言,葛榮受傷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減少極大一部分威脅感,若有人能將之擊殺,那更是好事一件,葛榮一死,突厥、契骨、契丹諸小國就會失去支持,自然會再次漸漸淪為柔然所控。


  柔然在北六鎮與破六韓拔陵那一戰之中,元氣傷了不少,再加上杜洛周領兵直逼柔然心臟,與高車並擊,在突厥內助之下,損失極其慘重。後來,北魏不僅未將北六鎮讓給柔然,爾朱榮反率兵而出,將柔然那一批已經疲憊不堪、傷亡慘重的大軍逐出六鎮,十萬大軍幾乎只有三四萬人回到柔然,雖然掠回了一些財寶奴隸,但卻無法與損失相補,這使得阿那壤對爾朱榮恨之入骨,而當他得知這一策略出於一個叫蔡風的少年腦子之時,他對蔡風也恨上了。只是他一直無緣踏進中土而已,此刻他的密探查出域外吐谷渾和吐蕃有意入主中土,他就想到趁機獲利,這才踏足中土,他對桑達巴罕所做的事瞭若指掌,卻沒想到竟遇到了葛榮。


  「當!」葛榮的刀被擋住。


  擋住葛榮小刀的,是阿那壤的斬馬刀,阿那壤的表情依然是那麼平靜,如止水一般,給人一種清寒而冷殺之意。


  葛榮退了兩步,阿那壤順手一帶葛六退了二丈,與葛榮相對而立,卻沒有半點受傷之態。


  葛榮的眸子之中閃過瘋狂的殺機,刀尖在輕輕地顫抖,併發出「嗡嗡」震響。


  胡贊等護衛更是糊塗,他們怎麼也不明白阿那壤為什麼去救一個叛徒,一個姦細。


  「飛兒,你沒事吧?」阿那壤語氣極為關切地問道。


  「謝大王關心,幸不辱命,我還死不了!」葛六有些痛苦地低語道。


  阿那壤順手封住陸飛傷口周圍的穴道,以止住血水外流,這才對葛榮展開一個勝利者的笑意。


  葛榮的心在發涼,阿那壤的厲害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計,眼前的這一切竟是阿那壤與他的好義子上演的一出好戲,這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葛榮笑了,笑聲有些澀然,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


  葛榮的確沒有什麼話好說,他失算了,此刻他方明白為什麼阿那壤一開始就能呼出他的名字?而他敢肯定,他從來都未曾與阿那壤正式會面,雖然他曾暗中見過阿那壤,可是此刻自己戴著面具對方又如何能一眼認出呢?又為何似是專門為了對付他,以致炸塌窖洞的出口呢?顯然是葛六將一切對阿那壤早已經說清楚了。


  「葛榮,你是不是感到有些驚訝和意外?」阿那壤笑問道。


  「的確有些!」葛榮並不否認,只是伸指速點傷口周圍的穴道,強運功力於傷口附近,猛地拔出短劍,並以葯末撒在傷口處,動作極為熟練和利落。


  沒有人可以看到葛榮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葛榮的臉色一定極為難看。


  鮮血射出近三尺,但葛榮連哼都未哼出半聲,連阿那壤也忍不住暗贊葛榮的忍性之強。


  「其實很早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人始終是人,總會有感情的,他也不例外。但不可否認,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才,正因為他是了不起的人才,我才會孤擲一注,將女兒嫁給他,我要用真情改變一個人,當我再次找他談話的時候,並明確地說出他的身份,我卻不殺他,只是讓他選擇自己的所歸,他沒有令我失望,雖然你是他的義父,但他在你的眼裡只不過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你們根本就沒有感情,我相信,如果他對於你沒有了一點利用價值,大概你連理都不會理他,對嗎?」阿那壤自豪地道。


  葛榮竟出奇的平靜,傷口處的鮮血已止住外流,他雖然傷得不輕,但仍無法要他的命,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時間,能多一點時間調息,也就多一分把握對抗阿那壤的攻擊。


  「不錯,如果他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的話,我頂多只會給他一碗粥喝!」葛榮並不否認,他覺得這的確沒有什麼必要去否認,那是毫無意義的。


  「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自從你與突厥暗通聲息,想助他們強大,這就是對柔然的威脅,任何威脅到柔然的人,都必須死!你也不例外,這就應驗了你們中原的一句話——將計就計!」阿那壤說著輕鬆地拔出插於腰際的短刃,那竟是一柄設計成兩層的短刃,完全是江湖中那些騙人的術士所用之物,刀尖之上仍沾著血跡。


  「這裡是一個儲滿血的小豬肚子,你沒想到吧?」阿那壤得意地道。


  葛六挺了挺身子,掙開阿那壤的手,向一旁的談紫煙搖搖晃晃地走去。


  阿那壤一愕,似乎也不知道葛六想幹什麼,不由得向他望了一眼。


  葛六轉到秋末波的身後,這才轉頭向葛榮和阿那壤笑了笑,那張似乎仍有些扭曲的臉上,綻出一絲古怪的表情。


  「飛兒,你在做什麼?」阿那壤有些不解地問道。


  「公子,你沒事吧?」秋末波和談紫煙竟突然之間恢復了行動和知覺,一把扶住葛六,關切地問道。


  阿那壤和胡贊諸人同時變了臉色,他們竟被眼前之事弄糊塗了,秋末波與葛六又是什麼關係呢?怎會突然叫葛六為公子?


  葛榮也有些茫然。


  隱約之中,蔡風竟聽到了虎嘯狼嚎自山洞的深處傳來。


  洞內竟會是虎狼的雜居之地,的確有些出乎蔡風的意料之外,對於一個獵人來說,虎狼之聲並不陌生,甚至更有一種親切感。蔡風是一個獵人,當他決定在殺死那老魔頭之後,就會與野狗為伴,寄居山間林中,抑或在溪水邊築造一所茅屋,靜靜地死去,在死之前他只想再去享受一下回歸大自然懷抱的恬靜和自在,所以,他對虎狼的感覺還算是極為親切的。


  想著想著,蔡風竟忍不住移步向虎狼嚎叫的方向行去,對於黑暗,他已經極為適應,此刻的他,衣衫都被電火所燒,幾可算是清潔溜溜,光著屁股辦事,感覺仍有那麼一點不自然,幸虧黑暗使他的羞恥心減小不少,也不覺得怎樣。


  憑著感覺,蔡風知道自己與虎狼漸近,不過,他根本就不怕,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對於野獸他天生就不會畏怯,這是獵人的天分,殺虎屠狼更若家常便飯。


  當蔡風發現一點火光之時,已在黑暗的山洞之中走了近一盞茶時間。


  黑暗幽深的山洞中竟然會有燈光,「難道是三子他們找到這裡來了?」蔡風心中打了一個突,他實在不想讓人知道他還活著,不過,他感覺到虎嘯狼嚎便是自那有火光之處傳來,細思之下,不由忖道:「三子諸人怎會與虎狼同室呢?難道他們被虎狼所困?」


  蔡風想到這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他倒是要看看那裡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不過,快到燈火通明的一段洞室之時,蔡風的腳步卻變緩了,因為他聽到了鐵鏈的「錚錚」之聲,是那麼清晰,那就說有什麼東西被鎖住了。


  蔡風緩步行至,小心翼翼地伸頭探望,眼下的情景卻讓他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洞中的場面,如非親眼所見,實令人不會想象這個世上竟會有如此的巧合。


  秋末波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些葯末撒在葛六那極長的傷口上,動作是那般小心,那般謹慎,似乎怕弄痛了葛六。


  葛六的眉頭微微一皺,這才向阿那壤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有些陰森地道:「大王,你似乎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阿那壤的臉色再變,冷冷地盯著葛六,寒聲問道:「飛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葛六得意地打了個「哈哈」,輕笑道:「你們全都是一群蠢材,本公子不叫陸飛,更不叫葛六,我的生命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我自己,量你們也猜不到我是誰!」


  「你究竟是什麼人?」阿那壤和胡贊同聲問道,葛榮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你們別吃驚,也別大驚小怪,本公子身為爾朱家族的大公子,怎會替你這群蠢材賣命?!」葛六似乎語不驚人死不休。


  阿那壤和葛榮全都禁不住一震,表情之怪,只怕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就是中外兩大頂級人物所應該有的。


  半晌,葛榮也以不敢相信的語調問道:「你真是爾朱兆?那……」說到這裡,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去問,這些事情的確太離奇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培養了十餘年的葛六竟然是爾朱家族的大公子爾朱兆,那在爾朱家族之中的爾朱兆又是誰呢?

  爾朱兆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道:「我感激你將我養了十一年,更教我武功、兵法,不過,我只能向你表示歉意,因為我的身份不允許我與你同居一流!」


  「二十三年前那對被馬賊殺死的夫婦並不是你的父母?」葛榮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道。


  「不是!那一幕正是我父王所安排,一切計劃只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為對付你的大行群盜,這是他將我送到你身邊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父王早就知道你是煩難的兩大弟子之一,蔡傷的師弟,只想讓我習得佛門最高心法和世間最為霸道的刀法。誰知,這個隱藏身份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確不是一個很短時間呀!」葛六竟有些感慨地道,他並沒有否認當年的那一切。


  阿那壤似乎更為驚訝,心中的感受卻是莫可言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機關算盡,到最後他和葛榮這兩個自詡天下聰明之流的人物全被一個後生晚輩給耍了,更被那沒有影蹤的爾朱家族所耍,其中的感受的確無法說清。


  「你既然是爾朱家族的大公子爾朱兆,那我們手中的爾朱兆又是誰?」胡贊奇問道。


  「那隻不過是個替身,不過,他也的確是我們爾朱家族的人,而且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胞弟爾朱明!」爾朱兆悠然道。


  葛榮和阿那壤都愣了半晌,同聲道:「既然你是爾朱兆,我也饒不得你!」


  爾朱兆笑了笑,雖然神情有些委頓,但依然充滿了自信地向阿那壤道:「大王最好不要再用真力,雖然剛才那一刀只是劃破了一點表皮,但你不該拔出那柄短刃,因為我在刃尖抹了一層很特別的藥物,沒有拔出還沒關係,一旦拔出,那刃口的一層薄膜在豬肚子皮上一擦立刻就會破裂,毒水也便滲入了你的血液之中,如果你強行動手,很快就會毒行全身,變成一個廢人!」


  「啊!」阿那壤身後的胡贊大驚。


  阿那壤也忍不住抬起刀尖,竟發現有一點銀色閃光之物,腳下的豬肚子已變了顏色,可見爾朱兆說出之話並沒有錯。


  「哈哈哈……」葛榮大笑起來,他的確有一種想笑的衝動,事情的演變似乎越來越有趣。


  阿那壤的整張臉容都氣綠了,爾朱兆的心思竟如此細密,安排也精巧如斯,的確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爾朱兆,你做得很好,不過,要殺你根本不用阿那壤動手,只要我出手就足夠了!」葛榮冷殺地道。


  爾朱兆笑了笑道:「你不妨試試看?」


  葛榮冷冷一笑,左手輕輕一揚,一點白光以快得不可思議之速射向爾朱兆的咽喉,是一柄小刀!


  秋末波和談紫煙大驚,他們的確沒有出手相阻的能力,也根本阻不了,這一刀不僅快,而且准,更是力道大得驚人!


  爾朱兆根本沒有半絲慌亂,他沒有出手相擋,也沒有躲,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躲閃的能力。


  阿那壤知道爾朱兆死定了,葛榮的這一刀的確是絕命之殺,以他對刀道的深究,也知道自己的刀道與葛榮還有些差距,剛才他聽到爾朱兆說葛榮是蔡傷的師弟,這一刻才有些明白。


  蔡傷是中原刀道的神話,在漠外也同樣是,二十多年前,阿那壤敗在了蔡傷的刀下,在此之前,阿那壤自認自己是漠外第一人,那蔡傷自然也可算是漠外刀道神話。


  當年阿那壤並不知敗他之人就是中原刀道第一人蔡傷,只是後來才慢慢弄清楚,而這兩年崛起江湖的蔡風更是蔡傷之子,這是他在查明蔡風身份之時的意外發現。而今日白天他在泰山之頂親見蔡風以那驚天動地的刀法戰敗區陽,他已經完全打消了與蔡傷比刀的念頭。蔡風的刀已是如此,那蔡傷的刀法豈不是更為可怕?因此,阿那壤不想再去赴華山之約,不過,他卻想順手幹掉葛榮,擄走爾朱榮,這對於他來說可是一件極有意義的事情,卻沒想到事情錯蹤複雜到這種地步。


  「叮……」一塊石子斜飛而出,竟然與小刀同時墜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石子投至的地方望去,禁不住全驚呼出聲:「爾朱榮!」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