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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墨刀抗拳

  第十七章 墨刀抗拳

  方塵子也暗自驚駭,以爾朱復古的武功,也只不過才接下了對方五招,剛才他注意到了,前前後後,雙方只進行了五招。也許,那並不能算是招數,從頭到尾,那老者只換過兩、三種勁力,而爾朱復古便已經敗了,這是多麼讓人難以想象啊,而且自始至終那老者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難道他是個瞎子?」方塵子暗自想著。


  沒有人敢去扶爾朱復古,像這種驕橫之人的脾氣都很古怪,即使敗得再慘,也只會自己爬起來,誰要是伸手去扶,就是對他的一種污辱,因此,沒有人願意找這個麻煩。何況,爾朱家族的事情自有爾朱家族自己人去管,別人也管不了,更沒有那個能力。


  那些本來躍躍欲試的人此刻全都寂然無聲,他們自問無法與爾朱復古相比,他那「隔山打牛」神功誰都看見了,單憑那份功力,場中已沒有幾人能比。連爾朱復古也只能以慘敗告終,誰還想送死呢?

  方知子已帶著十幾位師弟趕了過來,他們自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師兄,我們該怎麼辦?」方塵子禁不住有些疑惑地問道。


  方知子也只得苦笑道:「靜觀其變!」方塵子知道師兄的武功與爾朱復古只能處於伯仲之間,即使上場,也不過是幾招便要落敗,而他自己的武功比師兄又要遜色一籌,只怕連那老者的三招也接不下。方塵子又微微一愣,想到剛才吳心說過,連黑心熊熊君都只是在第三招打落山下,難道眼前的爾朱復古比黑心熊厲害?不由忖道:「剛才可能是吳心的眼力不行,數錯了招式,如果黑心熊熊君只能接下對方三招的話,那爾朱復古又怎能接下五招而不死呢?」


  爾朱復古的身子撐起來又倒下,終還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此時,眾人身後傳來了一陣騷亂,方塵子和方知子正想回頭瞧瞧發生了什麼事之時,立即感到一股極為陰冷的寒意逼了過來,夾著一股強勁的壓抑之感,直讓人呼吸不暢。


  方知子一邊扭頭一邊閃身讓路,這很出方塵子意料之外,方知子居然會主動給人讓路。


  方知子看不清來人的面孔,因為對方的頭和臉幾乎全都埋在一頂極大的竹笠之下,身穿一襲極為簡樸的狼皮衣褲,給人的感覺是那般怪異,但這人渾身卻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不為之心顫的寒意,似乎他本身就是一塊冰,一塊玄冰,讓人無法親近,無法接受的死物。


  但誰都知道,這人絕對不是死物,因為他仍在動,能夠動的人自然不是死物。


  這人不僅能夠動,而且走路的步子還極大,一步幾乎可以跨過別人三步的距離,但他卻沒有一點勉強,似乎這是一種極為自然的步子。的確,他的步子,配合著身形,顯得十分自然而貼切,只是他給人的感覺太過陰冷,冷得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這人自方塵子身邊走過,方塵子竟意外地看到一族極濃的鬍鬚,如剛針般堅挺地豎立在下巴上,他更看到這人耳朵上鑲著一點亮晶晶的飾物,幽幽的綠光讓人為之側目。


  一個男人,戴著女人的東西,使得方塵子感到驚奇不已,只是他仍未看清竹笠之下的面貌。


  看清這個人面目的,唯有爾朱復古,因為此刻爾朱復古坐在地上,他抬頭仰視,自然能夠看清對方的臉目。


  這是一張十分粗獷,線條極為剛性的臉,青須黑面,卻有一雙深邃得讓人難以揣度的眼睛,爾朱復古還看見了那點閃著幽光的飾物——耳環!只是耳環顏色太過碧綠,反而顯得有些陰森,且穿在這麼一個男人左耳之上,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那人徑直行到煉心石之前,但卻並沒有直行過去,而且折身向一旁的山峰上行去,他要繞過煉心石,自煉心石的旁邊插過。


  「站住!」那白髮白須老者怒叱道,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來人冰涼刺骨的寒意。


  說實在的,見過如此不可揣度之人的人並不多,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曾想過,一個人竟然可以像一塊玄冰般散發出如此凜冽的寒意。


  那神秘人並沒有止步,煉心石雖然高大,卻並不能阻住整條山道,至少仍有一條可容兩個人穿越的通道。


  那老者大怒,如幻影般自煉心石上撲下,雙拳狂轟而出。


  「轟轟!」兩聲強烈的爆響,神秘人如鴻毛般飄退,冉冉落地,不揚半點塵土,動作之瀟洒利落的確讓人嘆為觀止。


  那老者也飄落煉心石,如一棵巨松般立於煉心石之前,臉上顯出一絲訝異之色。


  「你要幹什麼?」那神秘人似乎剛從夢中醒來般,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圍觀的眾人禁不住都大笑起來,似乎是對那老者進行一種報復的嘲笑。


  老者心中大怒,他還沒有遇到過這般對手,居然在受了他一記無情攻擊之後,還好整以暇地問他要幹什麼。


  老者一時也的確答不上要幹什麼,他被對方冷靜得讓人有些心驚的話語給怔住了。


  「難道你不知道老夫定下的規矩嗎?」那老者吸了口氣,冷漠地問道。


  「你定的規矩關我什麼事?」神秘人依然是那麼冷靜。


  爾朱復古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那些窩了一肚子氣的人也都拍手稱快,附和道:「是呀,你定的規矩關我們屁事……」


  「可是老夫的規矩關這條路的事,誰要是想從這裡通過,就必須遵照老夫所定的規矩!」那老者蠻橫地道。


  「這條路是屬於你的?」神秘人冷聲問道。


  「可以這麼說!」老者毫不退讓地道。


  「既然這樣,那請你將這條路搬回家,因為我的路被你這條路擋住了。」神秘人說話更有趣,也更怪,只逗得一旁的人哄然大笑不已。


  方塵子和方知子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是呀,這條路是你的,那你搬回家嘛,我們還要走自己的路呢……」眾人嘩然而呼道。


  那老者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和老夫過不去嗎?」


  「我只和與我過不去的人過不去。」神秘人不緊不慢地道,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只讓旁人大感痛快。


  「說得好,說得好……」被攔住的江湖人士都對這擋路老頭極為反感,自然全都與神秘人站在同一陣線上,只差沒有與他聯手幹掉這可惡的老頭。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神秘人的實力,也不敢太過得罪這老頭,免得待會兒惹禍上身可就不好玩了。但是,他們躲在人群中起鬨的本事還是有的。


  那老者眸子中射出兩道比刀還要鋒利的神芒,但他卻看不清神秘人的模樣。


  睜開眼睛的老者似乎變得有些狂,更略帶几絲魔意,不可否認,這老者的眼睛很有神,甚至可以讓人著迷。


  他一直都不願睜開眼睛,可是面對這樣一個高深莫測的對手時,他不得不睜開眼睛,抑或他真的動了殺機。


  神秘人立如淵亭,更像是周身裹了一層玄冰。他不動的時候,竟然感覺不到他生機的存在。「他只是個死人。」有人這麼想著。


  一個死了的活人絕對沒有一個活著的死人可怕,死與活本身就是矛盾的極端,如果將這兩種極端結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個謎,一個無法解開的謎。


  生死,正是人類永遠都無法突破的大限,突破了這個大限,也就不再是人,而是神!一心求道的人不少,但得道者古往今來也不過數人而已。當然,在江湖中也流傳著那些突破生死大限而得道飛升的故事,但那已經成了一個神話,一個讓人嚮往的神話,而眼前的人並不是!


  眼前的神秘人只是一個讓人害怕的謎,他不是神,也許他是個魔!


  真正得道之人不多,但真正成魔之人也不是沒有。魔,是另一種不滅的形勢,那就是活著的死人!

  活著的死人,即為魔,死了的活人當然就是鬼。


  眼前的神秘人,是魔嗎?沒有人知道,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即使他不是魔,也定是個可怕的人,一個讓那老者心頭蒙上一層陰影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神秘人突然開口向老者問道,卻是一句令人意外的話。


  「你可以去問閻王!」那老者雙掌緩緩抬起。


  四周的風在動,當然,風如果不動也就不叫風了,只是這一刻風動得極快極猛。


  「你一定要阻止我上玉皇頂?」神秘人又說了一句。


  「老夫不想阻止任何人上玉皇頂,老夫只是要維護所定的規矩!」那老者的話似乎有些強詞奪理,任何人都聽得出來。


  「你定下這個規矩或許是一種錯誤!」神秘人淡然而自信地道。


  「老夫不管它是不是一種錯誤,只知必須堅守自己的承諾!」那老者毫不退讓地道。


  「有個性,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如此倔犟,你可知這樣做對你自身沒有任何好處?」


  「有些人偏偏不喜歡做對自身有好處的事情!」那老者笑了笑,竟似對自己的所做極為滿意。


  神秘人搖了搖頭,聲音依然冷極地道:「那你就為此付出一些代價吧!」


  風涌動得越來越快,山頭的風本來就極大,此刻更甚!夾道另一頭的風也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動著,在山道間「嗚嗚」作響。


  森寒的殺意更在山峰間激蕩,懾人心魄的風聲夾著陣陣松濤,倒有著一種極為美妙的旋律,只是殺意太濃。


  方塵子和方知子心中暗驚,這兩人尚未交手,其氣機的牽動已達到這種程度,如果兩人一旦正面交手的話,那豈非更為可怕?

  那老者似乎在無限吸納天地間的力量,臉色也越來越詭異。


  風起,雲涌,淡淡的霧氣隨著激流的風牽扯而至,竟向那老者的手心匯聚。


  眾人在此刻才看到那老者的手,那是一雙肌膚十分粗糙、十指就像一根根棒杵般又短又粗的手。


  沒有人會不知道老者那粗短之手的可怕,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一個修鍊手上功夫的人,其手指和掌紋絕對不一樣,正如劍手的手修長而白皙,刀手的手寬厚而蒼白一樣。


  手,是任何武學的基礎,也是每個武人最珍愛和呵護之處。當然,也有一些人能夠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其雙手再也看不出個性,但卻是極盡完美的。那樣的手甚至比腦子更靈活,任何兵刃都可成為它的奴隸,只是那種手少之又少,其價值也是無法估量的。


  當年,武帝蕭衍便開出天價,天下正邪各道中人誰要是能夠斬下蔡傷的手,他願意以十萬兩白銀加上五千兩黃金相買,更對此人及其後代加官進爵。只是一直都沒有人辦到,就因為蔡傷的手太過可怕。那一段時間,整個天下十分轟動,只是後來蔡傷失蹤了,這條購買訊信也便不再有效。可那畢竟可算是江湖佳談,證明了一個高手的價值。自此之後,沒有一個人的手能賣到蔡傷那個價,即使爾朱榮也無法打破此記錄!


  此時的夾道上,那老者的手的確很特別,正因為特別,才會顯得可怕。但神秘人並沒有動,他似乎不覺得危險的存在,抑或是他對搏殺已經太過麻木,對生死毫不在意了。


  沒有人知道神秘人在想些什麼,他在想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能夠抗拒這個也同樣來歷不明的老者的攻擊。


  其實,所有人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因為無論神秘人能否抵擋那老者瘋狂的一擊,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一個無人能夠解開的戰局!


  風,突停!突兀得像是轉入了另一層空間。


  風停,是因為有人出手了,是那個老頭!那個自稱是東嶽聖帝之仆的老頭終於出手了,他似乎無法忍受神秘人如死一般的寂靜。


  靜,有時候是一種壓力,一種讓人心頭髮毛的壓力。在死寂的靜謐之中,讓人很容易產生幻想,事物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對事物本身所產生的幻想。所以,在禪定之時,最容易因為魔障而走火入魔,死寂的靜,完全是對心理上的一種攻擊。


  當然,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的,神秘人的對手是老者,因此,那種無形的壓抑只有那老者才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因此,他率先出手了!


  氣勢,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就像是流水中行舟一般,如果你拼盡了全力,也無法使舟前進的話,那種結局註定只會是一個:不進則退!如果你不想退,又不想被流水牽制的話,就必須改變航向。


  那老者的氣機無法對神秘人產生半絲威脅感,那麼,神秘人自然對老者產生了威脅,這絕對不是虛妄之談,因此,他必須出手!


  「呼!」老者的拳頭落空,自神秘人的頸側擊了過去。


  「呼!」老者再一拳擊空,距神秘人的面門只有三寸,卻沒能擊中。那奔涌的勁氣使神秘人頭頂的竹笠掀動了一下,但並沒有使他露出真面目。


  這一切都只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二人動作快到了極點,一進一退是那般有規律,那般默契。


  「轟!」一塊石頭被老者踢得粉碎,但卻並未踢中神秘人的下盤,而是自神秘人的腳畔擦過。神秘人每一次都是險之又險地避過攻擊,那步子總是恰到好處。


  「轟!」這一拳,正中神秘人胸口,神秘人整個身軀晃了一晃,那老者也晃了一晃。


  「三招已過!」神秘人終於冷冷地擠出這麼一句話來,並沒有絲毫受傷的跡象。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那老者開碑裂石的一拳居然無法讓神秘人受傷,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甚至不可能!剛才他們親眼見過那老者驚世駭俗的功力,可是此刻……


  清楚這之中原因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那老者,一個是神秘人,另一個卻是坐在地上的爾朱復古。


  爾朱復古跌坐於地,所以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老者最後一拳的確擊在神秘人的胸口上,但神秘人的胸口卻是一柄刀。


  不,應該說神秘人的胸口橫著一柄刀,在狼皮衣服下面,橫出一截烏黑的刀鞘,爾朱復古看到的是這些。


  其實,那並非刀鞘,就是一柄刀!一柄烏黑陰沉無鋒的刀,那個老者更感覺到這柄刀是以一種奇異的木頭所做,是一柄黑木鈍刀。


  普天之下,擁有黑木鈍刀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慈魔蔡宗!

  夾道上的神秘怪客正是在臨城出現的蔡宗!


  他來泰山不為別的,就為葉虛與蔡風之戰。有些事情,有些人永遠都不會錯過,而蔡風絕對不會錯過明天的那一戰!

  葉虛,一個愛出賣朋友的人;蔡風,一個代表中土年輕一輩主流的人物。是以,蔡宗怎會錯過這一場盛會?

  當然,也許蔡宗還有另外的目的,這就是別人所無法知曉的,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謎,一個似乎無法解開的謎。


  蔡宗的手,也很粗糙,不過更重要的是它的寬與厚,一雙天生就是握刀的手。


  爾朱復古有些驚訝於這麼一雙手,蔡宗的手,似乎比那老者的手更為神秘,更有韻味,一直藏在衣袖之中,到此刻才伸了出來。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代表殺機,無窮無盡的殺機。


  出刀的手法無比利落,無比優美,那種精挑細琢的弧度就像是流星軌跡,燦爛而奔放。不過,他手中的只是一柄黑木鈍刀!


  蔡宗的功夫一向是以力道稱著,天生神力再配以後天的運用,使其具備了別人難以想象的可怕,這是一種無形的資本。


  那老者的確吃了一驚,他也應該吃驚,眼前這個敵人的狂傲完全出乎他的想象,竟然敢讓他三招,如果這不是故意對他的污辱,那就是眼前這位神秘人真的比他意料中更為可怕!

  風再起,不是因為老者,而是因為蔡宗的刀,讓人心驚膽寒的刀!


  陰森森的刀,慘烈至極的殺氣,拖起濃烈的血腥,劃破虛空,劃破拳影,向那老頭劈頭蓋臉地斬去。


  「嘭!」一聲沉悶如雷的爆響,那老者和蔡宗同時飛退,似乎誰也沒有佔到絲毫的便宜。


  沙粒激射,四散的勁氣比山風更強烈十倍,幾乎颳得眾人睜不開眼睛,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看見了一柄刀,蔡宗手中黑沉沉的刀!


  刀形只是一瞬,在眨眼之時,又變成了一幕暗雲,吞噬了蔡宗自己,也吞噬了所有人的視線。


  好狂、好猛、好烈的一刀,如同颳起一陣強勁無倫的旋風,飛沙走石。


  當暗雲吞噬那老頭之時,眾人便聽到了連珠炮般的爆響。沉悶的撞擊之聲,猶如巨杵擊在眾人的心頭,來自內心的壓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功力稍弱一些的,臉色全都變得蒼白無比。


  有人捂住耳朵,有人捂住心口,但這種聲波是無形的,也是無孔不入的。


  方知子的臉色也稍變,但瞬即即好。其他崆峒弟子除方塵子之外,幾乎全都變了臉色,不過還可以支撐,但有些江湖人物卻在呻吟,向山下撤離。


  方塵子的目光斜掃爾朱復古,爾朱復古並沒有異常的變化,眼睛是那般專註,似乎可以穿透那暗雲直逼交手的兩大高手。


  「噗!」「砰!」蔡宗與老者再退。


  蔡宗疾退五步,那老者卻背撞煉心石,悶哼了一聲,臉色變得更為詭異。


  「好,真是痛快!」蔡宗說話之間,頭頂的竹笠竟然裂成兩半,整整齊齊,斷口如被刀切一般。


  不錯,竹笠正是利刃所切,幾縷亂髮在風中輕舞,隨即被卷得不知所蹤。


  「你的刀法很好!」老者擠出這樣一句話。


  「你的劍也好狠、好毒!」蔡宗傲然道。


  那老者笑了,笑得依然那麼詭異。


  「劍?」方塵子和方知子有些茫然,他們不知蔡宗口中的「劍」是何指,不過,他們卻為蔡宗的年輕而震驚,蔡宗看上去並不太年輕,那滿面滄桑的感覺極為清晰,只是渾身散發出的活力證明他是一個年輕人。


  擁有如此功力的年輕人,的確值得任何人驚嘆,只是那種裝扮有些另類,加之一身狼皮製成的衣服,更顯得怪異莫名。


  人怪,刀也怪,在開始的時候,誰也不曾想到,發揮出如此驚人力量的竟會是一柄鈍木刀,不僅鈍,而且還是木製的。一柄黑沉沉的、陰森森的木刀,更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那老者吸了口氣問道。


  「這個問題,我似乎也問過你一次。」蔡宗並不買賬地道,眼中更流露出一股無比強悍的戰意。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好在你死後為你立個墓碑!」老者有些狂傲地道。


  「那還是免了吧,倒不如先為你自己準備好墓碑為佳!」蔡宗的語氣更為狂傲。


  爾朱復古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似乎為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豪氣所染。


  眾江湖人士都大聲叫好,雖然剛才的戰局之中誰佔了上風並沒有人看清晰,但蔡宗並未處在完全的下風,甚至還隱隱在氣勢上勝了一籌,眾人自然對蔡宗寄有極大的期望。他們對這擋路的老者沒有半絲好感,所謂好狗不擋路,江湖的規矩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要是多管閑事,自然就是惹厭的傢伙。


  那老者邪邪一笑,斜斜跨上一步,手掌微抬,右掌揚起,豎起食指與中指,其餘三指緊扣掌心,左掌平抬腰際,掌心向上。


  一個古怪的起手式落在方知子和方塵子眼中,二人大感驚異。


  這分明是一招劍法的起手式,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劍法,但他們本身就是用劍的行家,一看其手勢便知與劍法有關。此刻,他們立時想到蔡宗剛才所說的「好狠,好毒的劍」。


  「難道這老頭的殺招真是劍?」方知子和方塵子暗自想道。


  「哼,你終於還是要用劍,來吧!就讓我看看是你的劍狠,還是我的刀利!」蔡宗冷哼了一聲,漠然道。


  無風,山風似乎突止,當然,這只是在蔡宗與老者之間。


  其實,山風依然未減,甚至在增強,只是所有人的心神全都繫於這一場戰局之上,更為場中那綳得無法再緊的氣機所牽引,心神完全顧不了山風的存在,抑或可以說是對其他的一切都不再敏感。


  氣機越綳越緊,殺意也越來越濃。山間的雲霧也似乎漸漸濃厚起來,淡淡的霧氣,在兩大高手之間相互纏繞,使得場中更添了幾分朦朧而神秘的色彩。


  蔡宗輕輕移了一下步子,十分緩慢,似乎在試探著什麼,那種小心謹慎就像是一隻偷食的老鼠。


  當然,蔡宗絕對不是老鼠,也絕對不像老鼠。


  蔡宗移步,那老者便立刻出招,一道驚鴻刺穿淡淡的雲霧,帶著耀眼的亮芒,一閃便越過了兩丈虛空。


  「噗!」黑木鈍刀準確無比地橫截住那道亮芒,並完完全全地承受了這一擊的所有力道。


  「呼呼!」蔡宗兩腳連續踢空,那老者的身法若繞花彩蝶,快得讓人只能看到一幕白色的幻影。


  「噗……嘭……」蔡宗與老者竟換了一個位置。


  黑木鈍刀猶如神助,每每在緊要關頭,準確無比地截住那輕靈飄逸、刁鑽無倫的劍,最後兩人各交換了一掌才結束第二回合的較量。


  「輪到我了!」蔡宗大喝一聲,聲若驚雷,說話間,雙足在煉心石上重重一點,整個身子旋轉成一個巨大的陀螺,黑木鈍刀更幻成一根粗大的黑木柱,向那老者撞去。


  沙石也因蔡宗的旋轉而狂亂起來,全都打著旋向黑木刀上凝聚,松針似乎承受不了這股無形力道的牽引,而紛紛墜落。


  爾朱復古臉色疾變,方知子和方塵子也大為驚訝,這大概是他們平生見到的最可怕的刀!


  當然,那老者的劍法也讓他們吃驚,其手如此粗糙,竟然也是個用劍的高手,而且劍法之神妙,的確讓人難以想象,若非蔡宗所逼,只怕誰也無法估料這老者能夠將劍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難道這年輕人就是蔡風?」有人在猜測著,傳說蔡風是年輕人中最好的使刀高手,武功更高得可怕,但卻並沒有多少人真正見過。因此許多人都在猜測,猜測這不知身份的刀客究竟是什麼人?


  方知子和方塵子也似乎在這麼想:天下間除了蔡風之外,還有誰能夠擁有如此可怕的刀技呢?也只有蔡傷才能夠調教出這樣的人物來。


  唯爾朱復古知道,眼前的年輕人絕對不是蔡風!


  在神池堡,見過蔡風的人並不少,雖然那時候人們只知道他是絕情,但擁有蔡風的容貌這是毫無疑問的,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雖然刀法極為可怕,但並非與蔡風一路,而且年齡也相差極大,二人本身的氣勢和內在風采也大相徑庭。


  「轟!」石裂沙飛,這一刀並未能擊中那老者,卻將地上的石階擊碎五級,瘋狂的氣勢如龍捲風般夾著碎石松針四逸而飛。


  一旁圍觀的人都大驚失色,紛紛揮舞兵器,抵擋碎石松針,慘哼之聲不斷。


  木刀未斷,蔡宗的身子著地后,便若射出的蝮蛇,腰身略曲,改變角度再次旋轉而出,依然是瘋狂無比。


  那老者有些狼狽,白衣已有幾道裂痕,他無法抵抗那奔涌的刀氣,儘管險險避開了剛才致命的一擊,可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根本就不敢與蔡宗硬拼,同時更沒有把握能夠抗拒蔡宗這一擊,只因為對方年輕!

  年輕,是一種本錢,一種值得驕傲的本錢,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比年輕更可貴。


  老者錯步疾退,蔡宗的連環猛擊讓他顯得極為狼狽,他根本無法估量蔡宗的潛力。此刻,他倒有些後悔阻止蔡宗的通過,不該招惹這樣一個煞星。


  「轟!」這一擊,老者避無可避,唯有硬接一途。


  也只有硬接他才更進一步認識到蔡宗的可怕!

  那一刀之中所蘊涵的不僅是無堅不摧的殺傷力,更有一種深深的死亡之氣,死亡之氣似乎來自地獄,潛伏了千百年的冤氣在剎那間完全迸發,而形成一股毀滅性的力量。


  毀滅的力量,似乎是由千萬條小蛇瘋狂地噬咬著老者的每一寸肌膚,這是一種以他手中之劍無法抵擋的感覺。老者從來都沒有想過世間會有這種刀法,也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雖然他明知道這種感覺是虛幻的,可他仍忍不住呻吟幾聲,只是他呻吟的聲音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


  「砰!」老者的軀體重重撞在煉心石上,嘴角滲出了兩縷鮮血,蔡宗沒有繼續攻擊,可是在風雲漸斂之時,他竟感到一陣無可抗拒的寒意自刀身流回自己的經脈,握刀的手竟然開始麻木。


  蔡宗胸口的狼皮衣裂開兩道長長的劍痕,交叉在胸口處,淡淡的血跡在毛茸茸的胸膛上交叉成十字,每道剛好五寸,但並未要了蔡宗的命,至少此刻蔡宗仍然活著,因為他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天地之間似乎在剎那間歸於寂靜,山風呼嘯聲,松濤激蕩聲,對於所有的人來說,竟是那麼遙遠,似是傳自另外的一個時空。


  靜,所有的人如置身夢中,似在深思,抑或是他們的靈魂已為剛才那一擊的燦爛和瘋狂所毀滅,更將他們的心思引入九幽地府,那是一種神奇而異樣的境界。


  老者喘息了幾口粗氣,那握劍的手上竟凝聚了一層霜花,窄長而雪亮的劍身,也同樣點綴了一層晶瑩的雪花。這個變化,似乎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發生的,使人如同在做夢。


  老者的臉色變得極為慘白,他望著霜花越來越厚的劍身和手臂,竟然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而且霜花不斷上升,向肩頭逼近。他從來都未見過如此奇事,也從未想到世間竟有這般可以潛而後發的寒勁,這股寒勁已達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可怕境界。


  「這是什麼刀法?」老者眼中滿是驚懼,有些虛弱地問道。


  「終極敗王訣!」蔡宗冷漠地道。


  「終極敗王訣?」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又喃喃自語道:「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毫不為怪,因為你是第一個試刀者!」蔡宗緩緩抬起手來拉了拉被劃開的狼皮衣,吸了口氣道。


  「我是第一個試刀者?難道『終極敗王訣』是你所創?」老者有些驚訝地問道。


  「除我之外,沒有人可以使出這一刀。」蔡宗充滿了自信,豪氣干雲地道。


  那老者笑了,笑得有些凄慘,突然臉色一變,忍不住一聲呻吟,臉色竟紅得像火炭一般,那股奇寒之勁抵達肩頭,居然化成一股瘋狂的熱流,如烈火在經脈中燃燒。


  呻吟之聲終於將所有人自沉迷中驚醒,一下子又回到了充滿殺意的現實,更為那老者的奇狀而瞠口結舌。


  「這是什麼功夫?……」許多人都在心中如此想著,他們也看到了蔡宗胸口的兩道劍痕,是那般刺目,那般讓人心驚,臉色變得最為厲害的是那重傷的爾朱復古,因為他看蔡宗的目光有些異樣。


  「這叫什麼劍法?」蔡宗似乎對那老者的劍法極感興趣。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不說也罷!」老者說話的聲音有些打戰,額頭汗珠直冒,似乎正在承受著烈焰的煎熬。


  「敗的不是你的劍,而是你的人!」蔡宗吸了口氣道。


  方知子和方塵子也是用劍高手,亦禁不住為蔡宗捏了一把汗,因為蔡宗胸口那兩道劍痕只要再深入兩分,胸膛之中的心臟和肺腑肯定會盡數碎裂,那樣即使神仙也不可能活命。


  正當方知子兩人思忖之時,突覺眼前光影一閃,虛空之中盛開了數十朵燦爛亮麗的劍花。


  「小心!」方塵子忍不住驚呼出聲。


  劍花燦爛得刺眼,卻是爾朱復古劍上所挑起的,一個能夠挑起如此燦爛、如此多劍花的劍手,絕對不會是受了重傷之人,可是爾朱復古明明受了重傷,這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可思議起來。


  爾朱復古的劍,攻向蔡宗,不!這不應算是攻擊,而只能算是偷襲。


  爾朱復古向蔡宗的背門偷襲,此刻的爾朱復古比對那老者攻擊時的爾朱復古更為可怕,至少不止可怕一倍。


  方知子自問絕對達不到這個境界,與爾朱復古相比,他的確要遜色兩籌,即使其師無涯子出手,也不會比爾朱復古厲害多少,只是方知子有些不明白,爾朱復古受傷之後怎會仍然如此可怕,如果他以眼下的實力與那老者相比,又怎會只那麼幾招就敗得跌坐於地?


  其實,並不只方知子如此想,在場很多人都是這樣思忖著,他們更不明白為什麼爾朱復古還會選擇攻擊蔡宗!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即使蔡宗與那痛苦不堪的老者亦不例外。


  「哧!」劍身再次劃破蔡宗的狼皮衣,自他的后腰插入。不過,爾朱復古感到蔡宗的肌膚滑溜得讓人無法掌握。


  蔡宗一聲狂號,反手一刀,但爾朱復古一擊即退,重傷之下的蔡宗一刀也便落空。


  蔡宗疾退幾步,腰間劃開一道深深的血槽,鮮血泉涌而出,染紅了狼皮衣,顯得無比凄慘。


  蔡宗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止住傷口周圍的穴道,以阻血流,更自懷中抓出一把草藥拋入嘴中,竟像野獸一般大嚼起來。


  爾朱復古禁有住有些暗暗心驚,蔡宗的眼中竟閃過一絲幽藍的亮芒,就像暗夜的狼眸,更燃燒著一種瘋狂的火焰,似乎惱怒於爾朱復古的恩將仇報。


  爾朱復古不敢繼續搶攻,而是望著蔡宗將那被嚼成糊狀的草藥敷在腰間的傷口上。


  「你為什麼要殺我?」蔡宗敷好草藥,聲音冷如寒冰地問道。


  爾朱復古陰陰一笑,道:「別再裝傻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爾朱復古卻是清楚得很。」


  「你知道我的身份?」蔡宗臉色大變,驚問道。


  「哼,別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只有你們父子幾個是聰明人。我們爾朱家族與你們蔡家可是沒什麼好講的,蔡念傷,你就認命吧!」爾朱復古冷殺而堅定地道。


  「蔡念傷,他就是蔡傷的大兒子蔡念傷?」「難怪擁有如此可怕的刀法……」「果然虎父無犬子……」圍觀的江湖人士不由得全都哄然議論起來。


  蔡宗的臉色變了數變,竟然顯得無比冷靜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爾朱復古自信地笑了笑,自鳴得意地道:「哼,雖然相隔近二十年,你再也不是童年的模樣,可是有些東西並不是時間可以改變的。你可記得二十年前,咱們一起玩雪的情景?」


  蔡宗沒有說話,但心中卻無比激動,今日,他居然意外地獲知與自己身世有關的事,這也是他多年來一直尋求的結果,他此時只希望爾朱復古快一點說出口。


  爾朱復古突然撕開胸前的衣衫,只見胸前一道道淺淺的紅痕,顯然是傷疤,凌亂得如一條條蚯蚓在爬動。


  「這些全都是拜你所賜,如不是你這窩囊廢,主人又怎會將我傷成這樣?」爾朱復古狠聲道。


  蔡宗心裡微微發涼,忖道:「難道自己的身世與爾朱家族有關?」心想間,倒忘了拉上狼皮衣,又將胸膛露在寒風之中。


  在蔡宗的記憶中,就知道自己姓蔡,至於叫什麼全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全都模糊不清,隱隱地只能在記憶深處找到北魏這個名詞,他也記不清自己在哪一天突然忘記了以前的事,只知道因為一隻熊,一隻大狗熊。那一天,他拚命地跑,在當曲河邊的黑暗沼澤中,可是他怎麼也無法逃過那隻狗熊的追捕,當狗熊追上樹之時,他便自高高的樹上掉了下來,在樹上還被一條毒蛇咬了一口,後來,他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醒來時只覺渾身如撕裂一般的痛,狗熊已經不在了,他不知道狗熊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可是他看到在自己的身上爬滿了一條條讓人噁心的小蟲,生長在沼澤中的小蟲都是有毒的,也正是因為這些毒蟲才讓他沒有死,反而解了他所中的蛇毒。


  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是第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只感到腹中很餓,那種飢餓是刻骨銘心的,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潛意識中他知道自己姓蔡。那時,在飢餓的驅使下,他將身上蠕動的毒蟲全都抓進了嘴中,那是一種像泥巴一般呈灰褐色、小如蛆蟲的軟體動物,他清楚地看見這些小毒蟲在指縫間蠕動,還拖著長長的唾水。由於太過飢餓,最終他閉上眼睛將身上爬滿的毒蟲全吃了下去。腥臭的爛泥味就是這種毒蟲的主要味道,於是他吐,幾乎將腸胃之中所有能吐出來的東西全吐了出來,直吐得嘴唇發裂。


  那一次,他身上被狗熊抓得滿是傷痕,也失血過多,那條咬他的毒蛇死在狗熊的爪下,後來成了他的美味佳肴,自那次之後,他便嘗試著吃毒蟲,也曾中毒快死了,可是他總能奇迹般地又活過來,那是一段比地獄之中更慘的生活。後來,他知道怎麼去對付狗熊,怎麼去殺死野狼和毒蛇、毒蟲。


  在那充滿危機的沼澤之中,什麼樣奇怪的毒物都有,大的、小的,但卻沒有什麼不是沒有毒的。他也記不清在沼澤中生活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不可否認,他也成了沼澤中一個奇異的毒物。而對於過去,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對喇嘛的仇恨卻似乎一直都長駐於他的心靈深處,他還深深記得一個名字,那是華輪。後來才知道,華輪是域外喇嘛教的大喇嘛,而北魏是一個國家名號。他明白,這些肯定與他的過去有關係,因此也成了他這些年來的主導和目標。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因為那次被狗熊所驚嚇過度,失去了記憶,是以,他一直在尋找記憶中的東西,但卻很失望。今天,卻意外地找到一個知道自己過去的人,儘管對方是自己的敵人,但那種激動仍是免不了的。


  爾朱復古見蔡宗毫不做聲,心中更恨,憤然道:「你可記得那次你偷來你爹的瀝血刀,來與我比武?我本來不想跟你比,但你踢壞了我堆的雪人,我就跟你打,你們蔡家的刀法也不過如此,十招不到,你的瀝血刀便被我磕飛,與此同時,你也被自己的刀割破了肚子,可你爹蔡傷那句爭雄好鬥之話,使得主人對我進行割肉之刑向他賠罪,還以瀝血刀劃開我的背部,留下這永不磨滅的殘痕以示警告。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發誓要找你蔡家算賬……」


  「你還說你是怎麼認出我的?」蔡宗有些不耐煩地打斷爾朱復古的話道,不過心中的激動是無以復加的。至少,他知道自己姓蔡沒有錯,這就說明今次前來北魏是對的,而且他猜想自己很可能與北魏第一刀有著特殊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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