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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刃破尊

  第四章 神刃破尊

  彭連虎和諸位護衛完全肯定蕭衍的看法,黃海被稱為天下第二劍客,在江湖中的名聲僅次於蔡傷和爾朱榮,其可怕之處,自然是絕不容小覷的。能與黃海戰個平手,至少也可躋身於天下有數高手之列。


  「屬下感到奇怪,怎的江湖中所出現的高手越來越多,而且一個比一個可怕,先有石中天,再有達摩,以後還不知出現多少人,而那從不出江湖的爾朱榮竟然也突然出現,看來北朝之亂是真的到了。」追風突然插口道。


  「不僅是北朝之亂,一個不好,也許還會影響我朝。特別是身藏暗處的魔門,更是可慮,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石中天餘孽未清,在宮中定還有許多他的人,我們必須一步步清理方是上策!」蕭衍吸了口氣,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屬下明白。」幾人同時應聲道。


  「連虎就不用回府了,這幾日就住在宮內,宮內護衛就由你親自統領,負責禁宮的安全之責。至於宗子羽林,我會另外派人全權負責。」蕭衍吩咐道。


  「謝皇上!」彭連虎忙跪下接令。


  大街上極為熱鬧,街燈的顏色,有紅有黃有綠,各種形狀的花燈,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建康更多的是文人墨客,因此,到處都是燈謎讓人競猜,節日的氣氛極濃。


  熱鬧的地方總能夠吸引人,湊熱鬧是人的本性,一年之中,難得有這麼一個好日子。


  玄武湖面各種紙船燈籠,大大小小地浮滿了整個水面,彩光流轉,映著波光粼粼的水光,猶如幻境一般,美妙至極。


  偶爾有小舟盪過,劃過一道水紋,蕩漾著一圈圈美麗的漣漪。


  幽曲的小橋自玄武門與櫻洲相連,卻有一種浪漫的情調。


  「你看那花燈真的好美呀。」說話者是一臉興奮的蕭靈。


  「嗯!」凌通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甚至連腦袋都沒有扭一下,似乎對那些花燈毫無興緻。


  「通哥哥,你怎麼了?難道那些花燈不漂亮嗎?」蕭靈奇怪地問道。


  「漂亮,當然漂亮!」凌通毫不在意地附和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只花燈?」蕭靈突然一臉嚴肅地問道。


  凌通一呆,只得扭頭看了看,卻不知蕭靈所指,不由得苦笑道:「所有花燈都漂亮。」


  蕭靈愣了愣,禁不住笑得直打戰,似為凌通終於露餡而大感好笑。


  「有這麼好笑嗎?」凌通問道,一帶馬韁,停在大道中心。


  蕭靈忙策馬靠了過去,有些心虛地問道:「你不高興嗎?是靈兒說錯了話嗎?」


  凌通看了看蕭靈那若犯了錯的小孩子般的神態,心頭禁不住一軟,歉然道:「靈兒沒錯,是我不好。」


  「通哥哥似有心事,何不對靈兒說說呢?」蕭靈溫順地問道。


  凌通嘆了口氣,道:「不知我爹娘是怎麼過元宵節的,還有喬三叔!」


  蕭靈也變得默然無語,凌通離開家也有兩個月了,想家總是難免的,畢竟他還是一個大孩子,也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佳節思親更是正常之事。


  「明天,我就讓王叔派人去將大伯和大嬸接過來,大家住在一起。」蕭靈善解人意地道。


  「也好!」凌通心情微暢。


  「老闆,這隻花燈多少錢?」一名護衛來到蕭靈所說的花燈前向賣主問道。


  「官爺,這隻花燈是不賣的,誰要是能猜出上面這個謎的謎底,就送給誰。」賣主笑著道。


  「哦?」那護衛一愣,向花燈之上所懸的謎語望了一眼,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通哥哥,我們去猜謎,好嗎?」蕭靈興奮地道。


  「猜謎?」凌通望了望那隻花燈。


  花燈不大,燈底若一朵盛開的蓮花,粉紅底色,而燈身卻是一隻躍起的紅鯉,的確極為別緻而新穎。在燈光的映襯下,透著一種朦朧而柔和的紅光,竟似可見鯉魚那發光的鱗片。


  「果然是美極了。」凌通忍不住贊道。


  「什麼謎語?讓本郡主來猜猜。」蕭靈策馬而上,湊熱鬧道。


  「啊,是郡主鳳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賣主一驚道。


  「一粒紅皮谷,半兩還不足,堂前擺一支,光滿一間屋。」念完謎語,蕭靈禁不住也皺了皺眉頭。


  「這是什麼玩意兒?什麼紅皮谷,半兩不足……」凌通嘀咕道。


  「有幾次機會可猜?」蕭靈問道。


  「如果郡主喜歡,小人就將這燈籠送給郡主好了,能得郡主賞識是小人的福氣。」賣主恭敬地道。


  「本郡主不想要你白送,沒猜出謎底,我才懶得要呢。」蕭靈自信地道。


  「是,是,郡主天資聰慧,定能猜出謎底。」


  「哦,我知道了,這個謎語簡直太簡單了。光滿一間屋,那自然是光羅,一支半兩都不到的紅皮谷,除了燭還有什麼?這個謎底是燭火,對不對?」凌通突然道。


  「啊,這位公子真是思維敏捷,如此快就想到了謎底,這隻燈籠就是你們的了。」賣主對凌通立刻另眼相看道。


  「通哥哥你真聰明。」蕭靈喜道,那幾個護衛也附和幾聲馬屁。


  「這個謎語太過簡單,沒有什麼值得稀奇的,配不上這麼好的燈籠。」凌通淡然道。


  賣主一聽,笑道:「其實這隻燈籠的謎是另一個,只是那謎底卻一直沒人猜得出來,我以為它難了一些,才換了這個。」


  「哦,不知那個是什麼謎語?說來聽聽。」凌通問道。


  「那燈謎是這樣的:小時包包紮扎,大時披頭散髮,風來搖搖擺擺,雨來稀里嘩啦。」賣主搖頭晃惱地道。


  「哦,這似乎還有一點意思。」凌通想了想道。


  「天下間有這個東西嗎?」蕭靈瞪大眼睛問道。


  「是呀,這是個什麼東西?」眾護衛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那謎底究竟是何物。


  「當然有,而且這個東西還經常見到,只是大家沒有留意罷了。不管這個謎底能否猜出,這隻花燈也是你們的。」賣主客氣地道。


  凌通皺眉深思。


  「好謎,好謎!」凌通恍然道。


  「噗!」一聲悶響,當一名護衛伸手去摘花燈之時,花燈竟然爆裂而開。


  「呀!」一陣火浪和熱氣猶如毒蛇般躥過那位護衛的面門,直衝向沉思的蕭靈。


  那位被火舌躥過面門的護衛捂住眼睛倒地慘號不已。


  凌通大驚,蕭靈身後的護衛也都大驚,當蕭靈被慘叫之聲驚醒之時,火舌已經躥至面門三尺不到。


  賣主驚呼,旁觀者也驚呼起來,甚至連凌通等人坐下的健馬也似乎受到驚嚇一般顯得躁動不安。


  凌通和蕭靈本靠得很近,可是這毒蛇般的火舌似乎夾著凌厲的勁氣,根本就無法抵擋。


  凌通沒有去擋,蕭靈卻以手掩面,她慌得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卻是凌通一把抓起她的衣領,橫帶過來。


  「呼……」一股強勁而森寒的勁氣自一個暗角以快得無可比擬的速度撞向凌通。


  勁氣襲體,凌通湧起了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那沉沉的死氣,就像是來自腐屍口中的冤氣。


  蕭靈再飛,卻是身不由己地向後拋落。


  「呼……」那火舌自蕭靈的腳底穿過,並未能燒著她,而一名護衛在此時已伸手接住了蕭靈,同時呼道:「保護郡主和公子,擒下這刺客!」


  八名護衛之中,有一人未出手就已被熏傷了眼,只剩下了七人,立刻有三人奮不顧身地向那自暗處撲來的敵人攻去。


  凌通強壓住心頭的震駭,他知道來人是誰,因此必須處處小心,否則只會是死路一條。


  凌通出劍,就像是那一溜弧火般,在幽暗的花燈燈光之下,似乎給夜空灑上了一層迷茫的霧色。


  「噗!」這一劍堪堪擋住那攻來的一隻手。


  一隻枯骨般乾瘦,卻又似泛著金屬光澤的手,像是自墳墓中爬出來的殭屍,散發著一種妖異的邪氣。


  凌通的身子狂震,所有未能承載的力道全都由坐下的駿馬承受。


  「唏津津……」駿馬只發出最後一聲長嘶,然後便頹然癱倒在地,口鼻噴血。


  凌通的屠魔寶劍竟然斬不斷對方的手。


  其實,凌通也並不感到奇怪,這似是他早已料到的結果。


  凌通飛退,對方那蓄勢一擊的確不是他所能抵抗的,雖然他平添了數十年功力,卻是事出意外,根本無法運氣還擊。


  凌通退,但那道身影卻如鬼魅一般窮追不捨,在火光的映襯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對方的黑袍之上,繪有一隻鮮艷的火鳥圖案。


  來人正是邪宗的兩大尊者之一——不死尊者!

  「噗噗!」兩柄鈍刀毫無阻隔地斬在不死尊者的雙肩上,但卻並沒有阻止他的沖勢,反而兩手探爪自下疾掏。


  「刺他的眼睛!」蕭靈也認出了來人,對那晚的戰局仍然記憶猶新,知道這是一個刀槍不入的可怕對手。


  另外一名護衛本要斬對方的腰部,但蕭靈這麼一喊,他又立刻改變攻擊方位,刀斜掠而上,向不死尊者的雙目間劃去。


  「呀呀!」那兩名刀手被不死尊者抓住拋飛而出,腹部鮮血狂噴,竟差一點兒被掏出了腎臟。


  「叮!」不死尊者並不是不想掏出對手的賢臟,而是他不得不回手擋開那划向他眼睛的一刀。


  任何護體神功都無法讓眼睛也刀槍不入,眼睛是人體最為脆弱的部分之一,是以他伸指點向那斜掠而上的刀鋒,同時在虛空之中,他踢出了一腳。


  凌通大驚,顧不得查看那受傷的兩名兄弟,他必須出手解救另外三名護衛的危機。


  「噝……」一道黑蛇劃破虛空,凌通雙足在身後馬首上一點,袖中滑出一根軟索。


  索身的雜毛根根豎起,猶如一根木棍,標刺而出。


  而凌通的身子更若陀螺一般旋撞而出。


  「啪!」一溜旗花衝天而起,四下頓時一片混亂。


  不死尊者一驚,沒想到僅僅一個月時間,凌通的武功增長如此迅速,無論是功力抑或是動作方面,都與上次交手時不可同日而語。


  那名斬擊不死尊者的護衛,身形倒翻,不死尊者的那致命一腳在他的胸前點了一下,但力道卻不足以讓他受傷,只不過將他嚇了一大跳,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死尊者並不是一個喜歡手下留情之人,他的腳上力道,只是被凌通那根軟索纏住,在最要命的時刻,軟索救了那護衛一命。


  不死尊者若受傷的孤雁般重重墜落,腳下一綳。


  「啪!」那軟索竟然斷成兩截,而凌通的身子和劍也在這一刻襲至他面前。


  「哼,小兒之戲!」不死尊者極為不屑地說了一聲,也便在此時,雙掌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上滑。在千鈞一髮之時,竟然夾住了凌通的劍身,兩股強霸的勁氣自他手中送出,沿著劍身襲向凌通。


  凌通不驚反喜,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不死尊者在捕捉到凌通那狡黠的笑意之時,一股溫熱的氣流自凌通口中拂在他的面門之上,頓時只覺頭腦一昏。


  「轟!」凌通的腳已重重踢在不死尊者的胸口上。


  不死尊者一聲悶哼,竟控制不住身形,被迫鬆開鉗住的劍身,倒退幾步撞得地攤四散。


  驚呼之聲不絕於耳。


  凌通的手臂發麻,不死尊者自劍身傳過來的勁氣幾乎讓他有些受不了,但不死尊者還是上了他的當。


  「他中毒了,大伙兒一起上,纏住他!」凌通呼喝道。


  眾人精神一振,迅速提刀撲上,凌通更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痛打落水狗的事正是他所喜歡的。


  不遠處,官兵呼喝著向這邊奔來,凌通諸人心頭大喜。


  「好卑鄙的小子!」不死尊者一聲怒吼,伸掌擊開凌通的劍,身子一個倒翻。


  「轟!」一聲巨響,不死尊者竟然撞塌身後的房子,頓時塵土四射,殘磚斷瓦飛濺。


  凌通一呆,想不到對方說走就走,而且採取這種形勢逸走。但卻無可奈何,塵土之中,沒有人敢貿然出擊,誰也不能肯定不死尊者已沒有了反擊能力,皆因對手實在太可怕了,拿生命去冒險不值得。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一隊官兵疾奔而來。


  「啊,平安郡主!」那官兵頭目迅速躍下馬來叩見。


  「快抓刺客!」蕭靈向那倒塌的屋子一指道。


  「聽到沒有,還不快抓刺客!」官兵頭目扭頭朝眾屬下吩咐道,同時轉頭向蕭靈討好道:「讓郡主受驚了,小的定當將刺客抓到!」


  「刺客武功極高,吩咐兄弟們小心一些,快帶這三位靖康王府的兄弟去治傷。」凌通冷聲提醒道。


  那頭目見地上受傷的三名護衛,忙呼喝幾人,順手找來幾副擔架迅速抬走。他對凌通卻是有點敬畏的。


  近日來凌通在建康城中可是名聲大噪,更勝過那些王孫貴族,誰都知道這個大孩子不僅得靖康王的寵愛,更得皇上的恩寵,而且很快就會成為京城第一大賭坊的老闆,這的確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但也沒有人敢不服氣。與凌通相鬥,就是與皇上爭鬥,這是誰也不想發生的事情。


  「請郡主和公子移駕後面,免得刺客趁亂傷了郡主和公子。」官兵頭目恭敬地道。


  凌通有些好笑,心中卻暗叫好險,剛才若非以迷香噴在對方臉上,那後果只怕不堪設想,不由忖道:「好險,這傢伙的武功,連師父都不能取他性命,還讓他帶人趁機逃了。可見其武功的確比我高明很多,能夠僥倖趕走他還真不易。」


  「通哥哥,你沒受傷吧?」蕭靈關切地問道。


  「沒有,那賊烏龜真厲害,中了我的烈性迷藥還能夠逃走。」凌通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


  「通哥哥才是真厲害呢,居然能把那賊烏龜打跑。」蕭靈笑道。


  凌通一聽,禁不住笑了起來,道:「差點被賊烏龜要了命,還說我厲害,厲害個大頭鬼呀。」


  「通哥哥這麼年輕,那賊烏龜的年紀已很大了,比起來自然是通哥哥厲害羅。」蕭靈自四名護衛中間跳下來,拉住凌通的手笑道。


  「算你說得有理,對了,剛才你怕不怕?」凌通笑問道。


  「有一點慌,卻不怕,這才有意思呢。」蕭靈頑皮地道。


  凌通不由得大感好笑,也為之愕然,他倒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答案。


  「大家不要靠近這裡,免得傷及無辜。眾官兵,擋住部分過往的行人!」凌通呼喝道。


  「郡主和公子饒命呀,這不關小人的事,不關小人的事,小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知道,量你也沒這個膽子。放了他吧!」凌通打斷那位賣花燈之人的話,向官兵頭目吩咐道。


  「是!」官兵頭目恭敬地應了一聲,冷冷地望著賣主,叱道:「還不謝謝郡主和公子,否則你就是十顆腦袋也不夠斬!」


  「謝謝郡主,謝謝公子,謝謝,謝謝……」賣主幾乎是感激流涕,讓凌通有些受不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明日給郡主送幾隻最好的花燈,就算是將功補過,聽到沒有?」凌通叱道。


  賣主剛開始一聽活罪難饒,心中就涼了半截,誰知活罪卻只是做幾隻花燈而已,不由喜道:「一定,一定,明天我一定送去最好的花燈。」


  蕭靈和凌通不由得相視一笑。


  花燈影搖,對明月,話凄涼,鬧沸寒意東風不至。一壺烈酒,慨嘆世間情仇,刀橫心頭,卻染遊子淚。


  元宵節,喜氣沸揚,但人世之間總有陰暗的一面,不可避免。


  其實,在最熱鬧的地方,才能夠找到最孤寂的人,才能享受到最落寞的心情。


  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賭坊、青樓和酒樓。


  青樓之中,在節日里醉生夢死的只有那些心中極度空虛之人,他們需要一种放縱,一種毫無顧忌的放縱。


  賭坊之中的人,卻是想借一種異樣的刺激來解脫自己心頭的空虛,甚至忘記自己的存在。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能不想塵世間之事,不想任何讓人心煩的事。當然,賭坊、青樓中也並不全是這類人。


  酒樓內孤寂的人,是想尋找一種異樣的孤獨,他們在品酒,但知情的人卻知道他們是在品嘗孤獨,品嘗寂寞。


  臨城,氐河之畔,南太行以東,與柏鄉和內丘成犄角之勢。


  戰爭的烽火很快就可以燒到這裡,葛榮的大軍攻下了高邑、寧晉,城犄角包圍柏鄉,戰局之緊,猶如箭在弦上。


  臨城並不穩定,就像是街頭所懸的花燈。風吹過,影搖曳,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傾覆。


  北方的這個時候,風依然很寒,尖殺如刀,割肉生痛,夜不能眠的人很多,更有很多是自柏鄉逃出的難民。畢竟,戰爭並不是一件好事。


  戰爭的確不是一件好事,它猶如水火一般無情。


  幾百年來,沒有寧日的百姓,厭戰的情緒是不可否認的。自三國至兩晉,至十六國,再至南北朝,數百年間烽火不息,從都沒有讓百姓真正過上一段安定的日子,這本身就是一種殘酷。


  風雨飄搖的臨城,給人的只是一種衰敗沒落的印象。


  幾條街巷,都是那麼凄涼,雖然花燈掛了很多,可是街頭角落裡偎縮的難民卻使這種氛圍破壞無遺。節日的情調也消失了很多,自街上穿過之人多半是土豪地主的公子哥,抑或是鮮卑族的外戚,趾高氣昂,呼喝揚鞭,不可一世。與那些畏縮於寒風中發抖的難民卻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酒樓依然不會很空蕩,任何時候,人都不能不吃飯,有人認為,世間如果沒有酒的話,男人也就不怎麼像男人了。酒便像是女人的胭脂水粉,女人少不了胭脂水粉,男人少不了酒。有人把酒排在色之前,酒的重要有時候更甚於色。因此,只要你賣酒,不管好壞都會有人喝。


  飛雪樓,在西街交叉之地,是東西與南北兩街的中心,位置大概可算是臨城最好的。


  飛雪樓的位置是臨城最好的,而飛雪樓的名氣也是臨城最大的,因此,飛雪樓的生意自然更是火暴。


  其實,在臨城並沒有幾座像樣的酒樓。也許,是喝酒的人並不在意喝酒的地方吧,只要有酒,在哪裡喝都是一樣,除非是想品嘗孤獨的人。


  飛雪樓中,有這樣的人。


  東北角,一個黑暗的角落,光線似乎很暗淡,但卻並不影響任何人喝酒。


  喝酒並不需要眼睛,只要用嘴巴和手配合就行。


  那張桌子並不大,靠著一個以紙糊著的窗子,一個人坐著品酒的確還算清靜。


  這人的臉面有些模糊,或許是因為光線略顯暗淡的原因吧。


  喝酒的人身旁放著一頂竹笠,靜靜地端著碗,半天才喝上一大口,然後閉上眼睛細細地品嘗著。這人所用的菜極為簡單,一大盤熟牛肉,一大盤水花生,便如此而已。


  「兄台,可借點光嗎?」一個極為熱情的聲音讓閉上眼睛品酒之人睜開了雙眼。


  「這裡的光線並不是很好,借也借不去,坐吧。」那品酒者道。


  「一個人喝酒不悶嗎?」那人淡笑著問道,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柄描金玉扇。那人這才拉開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


  「是因為悶,才會一個人喝酒。」喝酒之人依然喝酒,答話也是愛理不理的。


  「這種喝法,酒是苦的!」那手執描金玉扇的人並不介懷,淡然道。


  「酒從來都沒有酸的,至少,比毒藥要好。」喝酒之人繼續大口大口地喝,只是比剛才喝的急了一些。


  「的確,酒從來都沒有酸的,也比毒藥更好喝。」手執描金玉扇之人低低應和道。


  「錯,花雕和女兒紅就有酸味,而苗疆的五毒大補酒至少比這燒刀子要好喝!」一旁的一人突然介面大聲道。


  「哦,你喝過那些酒嗎?」


  「世間怎會有酸的酒呢?」


  「五毒大補酒又是什麼玩意兒……」


  酒樓之中頓時熱鬧起來了。


  東北角落裡的兩人同時張目向那說話的老者望了一眼。


  「費兄,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請你不要插手。」那悶頭喝酒之人道。


  手執描金玉扇的人輕輕嘆了口氣,問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錯,但這不關他的事。」那喝酒之人冷冷地道。


  老者見悶頭喝酒之人如此說,也就不再做聲,只是繼續喝自己的酒。


  「我帶了咱們大草原上特有的馬奶酒,你可要嘗一口。」手執描金玉扇之人說完自懷中掏出一個黑黑的酒囊,淡然道。


  「我已經沒有了與人共飲的習慣。」悶頭喝酒之人不冷不熱地道。


  「你還在恨我?」那手執酒囊的人淡然問道。


  「如果我還在恨你,就不會讓你坐在這裡,這不是我蔡宗的為人。」悶頭喝酒的人道。


  「那你為什麼卻擺出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那人有些意外地道。


  「理由很多,但我卻不想說,那似乎全沒必要!」悶頭喝酒的人正是慈魔蔡宗,而另外一人赫然就是莫測高深的葉虛。


  蔡宗自斟自飲,並不理會葉虛。


  葉虛再次嘆了口氣,深深望了蔡宗一眼,說道:「下月驚蟄,我要與中原第一年輕高手蔡風決戰於泰山玉皇頂……」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蔡宗喝了口酒,冷然問道。


  「因為我仍當你是朋友。」葉虛認真地道。


  「你不會真正地擁有任何朋友,我太了解你了,你的朋友從來都是拿來出賣的。因此,我不想有你這個朋友。」蔡宗毫不客氣地道。


  葉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是竟出奇地沒有生氣,只是望著蔡宗。


  「你真的是這麼看我的?」葉虛拔開酒囊的皮塞,灌了一大口馬奶酒問道。


  蔡宗並沒有回答,他覺得那完全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他只是不停地喝酒。


  葉虛討了個沒趣,卻沒有發作,這與他平日那種目空一切的高傲完全兩樣,對著蔡宗他竟能夠有如此好的忍耐力,如果知道葉虛性格的人,定會感到大為不解,卻沒有人明白葉虛和蔡宗之間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


  「華輪在下個月可能會前來中土!」葉虛轉換話道。


  「他遲早總會來的,我們之間的一戰根本就不可能避免,遲來不如早到。」蔡宗淡然道。


  「可是你不覺得人單勢孤嗎?」葉虛反問道。


  「我本來就是隻身一人闖天涯!瑪娜沙死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蔡宗的神情似乎默淡了一些,只是繼續喝著酒。


  「吐蕃和吐谷渾準備聯軍……」葉虛說著,目光斜斜瞟了蔡宗一眼,似是在等待他的反應。


  「那華輪也請你來對付我了?」蔡宗反問道。


  「我葉虛再怎麼不知好歹,也不會向自己的兄弟出手。何況,我還欠你一條人命。」葉虛澀然一笑道。


  「難道今日你能找到我,不是黃尊者他們告訴你的嗎?」蔡宗反問道。


  「不錯,是他們告訴我的,否則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你會在飛雪樓中喝酒。」


  「人總是會改變的,有些事情也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蔡宗淡然道。


  「這就是你為什麼要離開大草原步入中土的原因嗎?」葉虛喝了一口馬奶酒,冷聲問道。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今日也不想思考太多,只想靜靜地一個人喝酒,不願任何人來打擾我。如果你坐在這裡喝酒我不反對,如若擾我喝酒,那我只好再去找個清靜的地方了。」蔡宗毫不客氣地道。


  「就算我不打擾你,他們也不會讓你安安靜靜喝酒的。」葉虛道。


  「那為什麼前來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們?」蔡宗冷冷地笑了笑道。


  葉虛似乎已經沒有辦法了,不得不改變話題道:「難道你想在中原做一輩子的浪子嗎?要知道大草原才是你的生長之地!」


  「生我者父母,養我者大地,沒有必要非要強調生於哪裡。如果你想殺我,就請動手,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還念著當初一絲情誼,就不要插手我與華輪、藍日之間的事。」蔡宗十分堅決地道。


  葉虛一呆,淡然道:「你根本不是藍日的對手,即使華輪也有能力殺死你,如果你願意與他們調解,我可以幫你出力。」


  「不勞費心,我的事自己會解決,你走吧!」蔡宗冷冷地道。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葉虛吸了口氣道。


  蔡宗沒有回答,只是輕咬著花生,低著頭,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葉虛一眼。


  「赤尊者是不是你擒去的?」葉虛問道。


  「不是,我只會殺他,而不會擒他!」蔡宗聲音極為冰冷地道。


  葉虛似乎對蔡宗的話極為相信,他不再說什麼,只是望了望蔡宗,蓋好酒囊納入懷中,淡然道:「他們會上樓來找你的,你小心一點,希望你能活著去玉皇頂看我與蔡風的決鬥!」


  蔡宗依然沒有抬頭,也根本就不想回答葉虛的話,一個勁地自斟自飲。


  葉虛轉身大步向酒樓外走去,所過之處,眾人都不禁心中怦然狂跳,似乎感受到了那種張狂的邪意。


  「這小子好邪門!」望著葉虛行出酒樓之外,費天禁不住嘀咕道。


  蔡宗再嚼了兩塊牛肉,淡淡吸了口氣,道:「他叫葉虛,吐谷渾大王子!」


  「哦,他跟你一樣來自西域?」費天將他桌上的東西移了過來,語帶驚疑地問道。


  「嗯。」蔡宗不想說得太多。


  「這小子的武功似乎深不可測,看來在你我之上,這種朋友你怎麼不交?」費天大為不解地問道。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太多的原因只會讓一個人活得更累。」蔡宗漠然地解釋道。


  費天呆了一呆,望了蔡宗一眼,問道:「那幾個大頭和尚要是來了該怎麼辦?是不是要與他們大殺一場?奶奶的,老子這次定讓他們好看!」


  「如果包家莊的人也在其中,那就不好對付了,今晚是元宵節,我不想惹太多的事情……」


  「今生是怨,來生是債,輪迴之中,何來節日可談?慈魔,你何用躲避?」一聲洪鐘般的喧響自門口傳來。


  蔡宗微微抬起頭,目光如刀,劃破虛空,射落在來人的面門之上。


  正是喇嘛教的五大尊者之一的黃尊者與一群苦行者,更夾有包家莊的弟子。


  「蔡宗,你殺了本庄的十九名弟子,更殺死碎天和矛無影,今日就讓我苦心禪來會會你的刀吧!」一個光頭漢子道。


  「你們包家莊的禿頭倒是很多啊。」蔡宗淡然道。


  喝酒的眾賓客本來心中有些膽寒,此刻卻忍不住笑了。


  「各位大爺,各位大爺,有話好好說,千萬別鬧事,今天是元宵節,有事好商量。」掌柜眼見形勢不對,忙上前相勸。


  「嗯……滾開!」苦心禪身後的是包家莊眾弟子,其中一人極為不耐煩地將掌柜推至一邊。


  掌柜一陣跌撞,那些酒客一陣驚呼,忙把掌柜扶起。


  掌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仍不死心地求道:「各位大爺,請你們行行好,這裡是做生意的地方,如果你們鬧事叫我如何做生意呀,何況這些客爺們今天都是圖個吉利……」


  「啪!」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將掌柜的話打得咽了回去。


  「媽的,我們來就不吉利嗎?」那漢子怒叱道。


  「哦,包家莊的人有這麼霸道嗎?以前我只看過流氓地痞使用這種手段,今日一見包家莊的人出手,竟找到了當年做地痞時的無賴感覺。哈哈哈……有趣有趣!」一個淡漠更帶譏諷之意的聲音在酒樓之中響了起來。


  「是呀,包家莊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真是眼界大開,耳目一新呀!」一人笑著應和道。


  苦心禪扭頭向聲音傳出的地方望去,眸子中射出兩縷冷電。


  說話的是兩個衣衫極為樸素,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漢子,此刻正在悠閑地吃著菜。


  苦心禪的目光,那兩人當然感應到了,他們卻沒有迴避,反而向苦心禪笑了笑,笑得那般輕鬆而自在。


  「你們兩個想找死嗎?」那名出手打掌柜的漢子怒叱著就要向對方兩人逼去。


  「花蒙,別節外生枝。」苦心禪叱道。


  苦心禪在江湖中的名頭並不響,但聽說過他逸事的人一定會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十年前無敵庄一役中,他就是包向天大兒子的右先鋒,一直殺進三重大門,無敵庄死於他手中的高手極多。


  苦心禪本為東北一帶橫行的大盜,后投入佛門,因犯了色戒而被逐出佛門,也便再次操起舊業,聲名蓋過關東響馬,後為包向天收服,成為其得力幹將。苦心禪這些年已經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和出手,不過,他的眼力卻絕對不壞,當他第一眼注意那兩人之時,就知道對方絕不好惹,這才喝止那叫花蒙的漢子。


  花蒙似乎極為不服氣,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卻看到那兩人眼中儘是嘲弄和不屑之色,忍不住氣惱得又要發作。


  掌柜捂著腫起的臉,神色比死了爹娘還難看。


  有些酒客見形勢不對,忙起身離席,害怕待會兒打鬥起來,殃及池魚可就不划算了。今天乃元宵佳節,誰也不想惹麻煩,雖然戰爭極為緊迫,戰火更是燒在眉睫,可是能夠來酒樓之中喝酒的人,也不是一窮二白之輩,誰不想留得命在?

  當然,也有例外,例外的人並不在少數,酒樓之中幾乎有大半客人興意極濃,看熱鬧自然也不是一件讓人討厭的事情。


  「慈魔,只要你交出我四師弟,或許我們可以對你從輕發落,我勸你還是放下屠刀,及早回頭吧。」黃尊者道。


  「葉虛沒有告訴你我說的話嗎?」蔡宗冷冷地反問道。


  「告訴我們什麼?」黃尊者一愕,問道。


  「告訴你們,你們應該死了!」費天殺意狂漲地道,他可不是什麼仁義之輩,本身就邪異得緊,自是極為不耐跟這些人羅唆。


  苦心禪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子就是以石子擋住包向天指氣的人,也是那天在包家莊外救走蔡宗的人,是以對他絕對沒有半點輕視之心,也不敢心生輕視。費天能與赤尊者斗個兩敗俱傷,其武功甚至還在赤尊者之上。而他見識過赤尊者的武功,知道眼下老頭的難纏並不下於慈魔蔡宗。


  黃尊者臉色一變,他身後的幾個苦行者手執戒刀,緩緩向蔡宗和費天逼至。


  一時之間,酒樓之中氣氛達到了劍拔弩張的緊張之局,殺氣也越來越濃。


  酒樓之中的所有人都變得緊張起來,掌柜的更是欲哭無淚,不再理會眼前之局,只是喚來一名小二,吩咐道:「快去叫大爺來!」


  「鳳珍已經去了!」那店小二應道。


  掌柜的緩緩舒了口氣,嘀咕道:「鳳珍這丫頭還算聰明……」掌柜猶未說完便聽「嘩」的一聲爆響。


  驚喝怒吼之聲中夾雜著木片炸雷般的四射,掌柜的扭頭一看,卻發現費天的兩隻如鐵般堅硬的手爪鉗住兩名苦行者的咽喉……


  幾乎便在同時,只見兩道黑影如奔雷般分別撞向苦心禪和黃尊者,破空的悶響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


  「轟轟!」依然是兩聲爆響,卻是兩張椅子被擊得粉碎。


  黃尊者剛剛擊開坐椅,一道凌厲無比的寒勁已如濤般洶湧而至。


  「轟!」黃尊者左手一翻,硬擋住蔡宗這隨之而出的一記猛擊。


  蔡宗的眸子中沒有半點情緒,手腕一振之時,鈍木刀自黃尊者腕上擦過,斜挑而起,動作利落至極,最簡單的動作,以最快的速度擊出,卻有著不可想象的威力……


  這邊的費天吼聲如厲鬼凶魔,雙手一輪,那兩名苦行者就成了兩件最好的武器,已有三柄戒刀斬在兩名苦行者的屍體之上。


  費天的動作之快,出手之狠的確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若是被他捏住了咽喉,就是萬分之一的活命機會也沒有了。


  屍體再若兩塊巨石,直甩而出,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包家莊眾弟子和苦行者們撞得潰不成軍。


  苦心禪的拳頭自人縫中擠出,似是拖起了一溜火光,然後便已出現在費天的身前。


  費天目光中閃過一點幽光,卻是苦心禪那光禿禿的腦袋在泛著油光……


  ……


  黃尊者大驚,不是因為蔡宗的刀,而是因為蔡宗的腳,無聲無息,但卻霸烈無比的一腳。


  在刀之下,在碎木之後,在陰暗的角落,避無可避的一腳,硬生生踢在黃尊者的小腹之上,瘋狂的勁氣猶如狂瀉的激流。


  但蔡宗也跟著臉色變了,變得有些難看。


  黃尊者的小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麵糰,在蔡宗的腳踢入之後變形收縮,卻將蔡宗的腳緊緊裹住。


  「瑜伽功!」蔡宗此刻才想到無著宗的瑜伽功,那是一種神奇得讓人有些難以想象的奇學,幾乎完全可以超出人體的限制,可以將身體的某一部分任意轉變。


  藍日法王身聚龍樹宗、無著宗和密宗三宗的精華於一身,學盡喇嘛教所有神功,才終成西域第一人,而黃尊者是藍日法王身邊五大尊者之一,名列第二,自然極有可能學得無著宗的瑜伽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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