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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冰封異僧

  第九章 冰封異僧

  碎天知道事情再非當初的形式一樣,不再是他們要圍殺慈魔,而是慈魔要殺人滅口,是以,他必須出手!


  慈魔的動作快得有些不可思議,在光影中,只有淡淡的一抹黑影,然後碎天看到了那黑沉沉無鋒的黑木刀。


  他想躲,但慈魔的刀似乎算準了他所有的退路,直截了當,毫無花巧的擊出,以一彎美弧重重地擊在碎天光頭之上。


  「轟!」慈魔的黑木刀反彈了起來,讓慈魔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碎天的腦袋會如此堅硬。


  碎天的武功招式比之慈魔相差很遠,他成名的便是一身橫練功夫,打人先要學會挨打,他的拳硬腳厚,但這一刻卻被慈魔劈得暈頭轉向,一道寒氣幾乎使他大腦一片空白,更感覺到腦袋似乎縮進脖子里了一些,心中駭然。


  「嘶!」慈魔由於對碎天劈之不開的鐵頭而感到震駭,一愣之間,竟被刀氣在自身添了一道傷口。


  「呼!」黑木刀化出一道幻影,而在這黑暗的幻影中,一點亮光爆綻。


  兩聲慘叫,兩顆碩大的腦袋滾落於地,鮮血迅速凝成冰塊,四截身體也被冰所封。


  慈魔的攻勢比之剛才與槍王爭鬥之時,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更可怕十倍,無論是功力,還是招勢、速度,都幾乎完全超出了這群喇嘛的想象。


  也許,這才是慈魔真正的實力,而一直以來,他從未真正地全力出手過,他的武功又來自何處呢?他的戰意、鬥志又出自何方呢?

  沒有人能夠解答,也許,只有慈魔自己才明白。


  絕情沒有為之有絲毫的震動,似乎根本就無須他動,也沒有什麼可以驚動他一樣,因為他的主人並沒有吩咐他出手,所以他只是一尊木偶。


  石中天也沒有動,因為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黑影落定,卻是被楊擎天與顏禮敬所擒的年道汝。


  原來,今日一早楊擎天與顏禮敬便隨劉府的隊伍北返,負責護送劉瑞平和元葉媚,並順便送信給僕射王英豪及刺史魏子健,再則聯絡上胡孟諸人。而從暗月寨下來之時,楊擎天知道年道汝是魔門中人,且劍痴與矮門神另有要事,無法帶著年道汝,是以,他們便將年道汝帶了來,當日一走,就拿年道汝拷問,事情也便成了這樣。


  「屬下參見宗主!」年道汝恭恭敬敬地向石中天道。


  蔡傷自然聽楊擎天說起過年道汝的事,不由得怒問道:「你和魔門勾結?」


  石中天似乎極為不屑,冷冷一笑道:「我忘了告訴你另一個身份!」


  「你究竟是什麼人?」蕭衍只感到石中天越來越莫測高深,像是永遠都無法猜透一般,心中更感到寒意越來越甚。


  「我就是天魔十宗的天邪宗宗主,而我的父親就是天邪宗的上代宗主,而今子承父位,你們還會感到驚訝嗎?」石中天傲然道。


  蕭衍腦中「嗡」的一聲響,霎時變得一片空白,想不到自己信任了多年的屬下,竟然是自己最大敵人魔門中的一宗之主,這是多麼可悲、多麼好笑的一件事情啊。


  蔡傷突然笑了起來,笑意之中似乎充滿了對蕭衍的憐憫,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極為顯明。


  石中天竟意外地不反對蔡傷笑,因為他知道蔡傷笑的對象,他沒有必要制止。


  「蕭衍呀蕭衍,枉你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看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我被騙,你同樣也給蒙住了,我被騙損失是一家親人,是北魏的衰落,而你被騙的卻是南朝江山,以及一生的榮華富貴和一條老命。看來我們在黃泉路上得好好思慮思慮,哈哈哈……」蔡傷憐憫地望著蕭衍那滿臉憤怒的神色,竟然也尋找到了一絲快感。


  說起來,蕭衍也是改變他一生的禍首主謀,雖然大家處於不同的立場,不擇手段是不得已的,但蔡傷仍不能大度地當蕭衍是朋友,想到那些冤死的兄弟,想到溫柔卻又剛烈的付雅,他的心仍忍不住揪動,想到嬌妻在懷中低低細語,痴纏的一幕,他恨不得殺光所有的仇人。所以,此刻見到蕭衍的痛苦,他竟感到格外的興奮和幸災樂禍。


  蕭衍感到一絲苦澀,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如此慘敗,從來都沒有想到算計了這麼多年,到後來仍然只成別人計劃中的一件犧牲品,的確是有些可悲,的確是有些好笑,但他此時卻無法改變這個現實,如果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感到很冤,可誰能為他改變這個命運呢?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他絕不會再做親身犯險的傻事,無論對自己的武功如何自信,即使能擊敗蔡傷,擊敗爾朱榮和黃海又怎樣?自己是何等身份,豈能與江湖之中的人相比?第一次親身犯險讓黃海藉機而遁,第二次親身犯險卻連命和江山都要賠掉,他不甘心,可這似乎是命!

  石中天笑得很邪異,也很得意,他天魔門無時不在想著爭奪天下,無一日不在想著統領江湖,可是一直都處於劣勢之中,不得不轉移到暗處而掙扎求生,而這種日子他們實在過得夠了,他們也需要揚眉吐氣,也需要讓人們去崇拜、去敬仰。


  「蕭衍,你就安心地去吧,我會把南梁治理得比你更好,會讓百姓安居樂業,我甚至連計劃都已經寫好了,我會用五年的時間去滅佛,同時收回部分王權,再用五年治理王族的貪贓枉法之輩,讓那些潛在寺廟中的和尚尼姑全都去開荒種地,大力發展生產,同時更鼓勵生育,以徠民之政策,吸起北方窮人,然後一舉對亂成一鍋粥的北魏發起攻擊,讓天下統一在我的手中,哈哈哈……」說到得意之處,竟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似乎天下已經被他統一了似的。


  年道汝眼中露出無限崇慕的神情,在他的眼中,石中天就像是一個神!


  「你殺了鐵異游?」蔡傷突然冷冷地問道。


  石中天一愣,不屑地道:「我沒有必要殺他,也不值得我出手,我只是讓他睡去幾個時辰而已!」


  蔡傷似乎鬆了口氣,眼前的石中天的確有些莫測高深,無論從面貌還是精神上都給人一種無法理解的邪異,與以前的石中天簡直判若兩人。


  蔡傷不得不佩服石中天深藏不露的功夫,能夠在這麼多年中不露出一點破綻,的確讓人不可思議。


  「那泰斗也不是真正的泰鬥了?」蔡傷再一次冷冷地問道。


  「那倒並不是假的,誰不知道泰斗屁股上有梅花胎記,這豈能假的了?如果在他身上出了紕漏,我豈不是前功盡棄?我怎會傻得做這種蠢事!」石中天傲然而不屑地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蔡傷喃喃地念道。


  也就在此時,石中天只覺得一隻手掌已經按到了他的背上,一股洶湧無匹的勁氣若開閘的洪水向他四肢百骸狂撞而至。


  蕭衍的神色也變了!


  黑沉沉的夜幕,竟響起了一聲霹靂,緊接著一道閃電破開天幕,像是夢魘中的魔火,映亮了每個人已經變得蒼白的臉。


  篝火的光亮顯得那般微弱、那般暗淡,所有的人都似乎做了個可怕的夢一般。


  除夕之夜,竟然會有霹靂和閃電,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更顯得有些無法理解。


  荒野之中,凄寒的風像是在哭號著一種悲劇的發生。


  閃電過處,從另一道幻境中才可以看到電芒,以一種橫弧劃過,竟拖起一陣霜花。


  那是慈魔的刀!


  這一刻,慈魔的所有心神全都注入了這一刀之中,所有的夢,所有的意識,一切的一切,都歸結於這一柄刀中。


  天地人間,只此一刀,這也是冰魄寒光刀的真正精義所在,那是一種寂滅的神靈,是心外的一種神覺,就像是千萬年才蘇醒的一份魔念,自人、自心、自刀,流向天、流向地、流向蒼穹、流向天地萬物……


  慈魔流淚了,冰涼冰涼的淚花,像是在冰縫中夾藏了千萬年的珍珠,終於破冰而出。


  天空,突然間滿是雪花。


  輕飄曼舞,在篝火的光亮之中,是那麼溫柔、那麼純潔,像是一場特殊的葬禮。


  慈魔靜靜地立著,便像他周圍的那一具具冰雕。


  其實,那也不是冰雕,是被玄冰緊裹的屍體,只因為慈魔那一刀,寂滅蒼生的一刀!


  慈魔的眼淚,不知為誰而流,或許是在一種極端的明悟之中,他終於找到了解脫生命的一種法門,所以他感動得流淚,抑或是因為死者而感傷。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就是去終結別人的生命嗎?


  慈魔良久地凝視著手中的冰魄寒光刀,心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驚悸,他不敢想象剛才是怎樣的一刀,他像是完全沒有知覺一般。望著那些冰凍的屍體,彷彿做了一場噩夢,他想不到這一刀竟然產生了如此強大的威力,甚至是一種魔力,連他自己也完全無法控制的魔力!


  這時他又想起了那冰壁之上以血留下的這樣一段話:


  「這是一柄來自地獄九幽的魔物,無著祖師以至高無上的佛法馴化了三年零八個月,還是無法滅去此物的魔性,終再踏足塵世造成無數殺孽,卻在偶然冥思之際,將神靈融入魔物之中,終於發現其根源之所在。


  無著祖師的神靈重返前十九世輪迴,感悟出此魔物實被一滴永生不滅之邪血所侵,才會得具寂滅蒼生之魔性。


  此魔物取自南迦巴瓦峰頂一冰峽,而此處,正是曾經邪王破開九幽之門所留下的裂痕,邪王身入九幽,卻以邪血留存於冰魄之中。


  無著祖師破開冰魄取出邪異之血,但此冰魄之精因塵封邪血而深具魔性,實乃凶物,後人謹記……」


  「難道這真的是一件魔物?為什麼我似乎無法控制它?」慈魔喃喃地低語道,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雪花的飄落,沒有感覺到篝火已經搖搖欲滅。


  那隻小兔子自老遠又一拐一拐地跳了過來,用通紅通紅的小眼睛細細地看著慈魔,似乎有著一種無形的依賴之感。


  石中天魂飛魄散,死亡的陰影幾乎將他的心頭都麻木了。


  生與死的關頭,他終於將自己生命的潛能激發了出來,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伸出了那隻僅存的斷臂。


  不是回擊,而是前伸,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搭上年道汝的肩頭。


  年道汝一聲狂號,如洪水狂濤般的氣勁自石中天的獨臂上傳出。


  石中天竟將身後那斷腸摧肝的勁氣轉移到了年道汝的身上,然後他擊出了一腳。


  短短的距離,卻有風雷隱動,一股沉悶得幾乎讓房子炸裂的氣機牽動得燭焰變成一團火球,邪異的光亮照得石中天臉色蒼白,而年道汝若吹大的氣球,脹成一個巨大的氣囊,臉和身體扭曲得不成半絲人形。


  「噗!」年道汝終於無法承受那無匹的力量,炸裂成無數的碎肉四散射出。


  石中天一聲狂號,竟然掙脫了那隻要命的手掌,卻是靠反踢出的那一腳!

  石中天掙脫那隻手掌之時,忍不住噴出一口熱血,而在此時他看見了一柄刀。


  一柄霸烈無匹,卻又充滿浩然正氣的刀,剖開燭焰,剖開飛散的碎肉和鮮血,以不可抗拒的氣勢向石中天的眉心斬到。


  氣刀,是蔡傷的手掌!

  蔡傷竟然可以出招,竟然可以擊出如此可怕霸烈的一刀!


  刀鋒所過之處,桌椅無聲自裂,就連房頂也為這洶湧澎湃的氣勢而戰慄。


  石中天心中暗自叫苦,能夠挨下剛才背後的一招殺招已是費盡了力氣,更使內腑受創,但這一刻所面對的卻是蔡傷如此霸烈無匹的一刀!


  「轟!」石中天的獨臂擊出,也就在同時,他感覺到了背後有勁風襲體,那是一隻拳頭,但他再也無法分出力量回擊了。


  驚天動地的一拳,如怒濤海嘯般的氣勁激沖而出。


  房頂盡被狂掀而起,瓦片、斷木四散擊射,勁氣之駭然,足以震懾世人。


  「呀!」石中天擋住了蔡傷的刀,卻無法抵抗身後的一拳!

  那是絕情的拳,包括剛才的一掌,全都是絕情的傑作,不,應該叫他蔡風!

  沒有人能夠想象石中天的頑強,中了蔡風一掌一拳竟然還不倒下。但感觸最深的人當然是蕭衍,驚詫最厲害的也是蕭衍。


  石中天的武功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可怕,他剛才嘗試了蔡風的一肘,那還是未曾擊實的一肘,已讓他身受重傷飛跌而出,可石中天在承受蔡風一掌之後,竟能再硬接蔡傷那足可開天闢地的全力一刀而面無懼色,更再受蔡風一拳,仍然不倒,反而伸指直擊蔡傷的雙目。


  蔡傷冷哼一聲,雙手成剪,竟產生兩柄巨大無匹的刀影,就像是兩道峽谷向中間擠壓一般。


  那純粹是一種感覺,一種足以讓所有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蔡傷消失在峽谷之間,整個天地都變得不真實起來,蕭衍也覺得自己在怒濤中翻轉,在無盡無期的冥世輪迴,勁氣絞旋著他的每一寸肌膚,這大概是轉世的前奏。


  「轟轟轟!」三聲爆烈無匹的巨響之後,一切都陷入了黑暗,燭火熄了,但這並不影響眾人的視線,他們的眼睛可以洞穿夜幕那是毫無疑問的。


  但,蔡傷還是重新點燃了燭火,大家這才發現,外面的天空竟然下起雪來,自掀開的屋頂飄落房中。


  石中天大口大口地咳著鮮血,他背上的衣服破了三個洞,一道掌印、一道拳印、一隻腳印,極為清晰地烙在自破洞中露出的肌膚上,那全都是蔡風的傑作!

  而他的胸口,也有兩道裂開的刀痕,那是蔡傷的刀所留之紀念,承受這兩大絕世高手的五記重擊,他居然還沒有死去,這的確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迹。


  蔡傷和蔡風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而細膩,望著石中天露出難以置信和驚駭的神情,連他們自己都無法相信這個世上居然有人能夠硬受他們父子聯手的五擊而不死,而且是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這幾乎是一個神話,若在這一刻之前,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這個事實。


  蕭衍的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否則,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怕的人?他更驚奇地發現房子四面的牆壁都是透風的,因為在剛才狂猛無匹的震蕩之下,四面的牆壁竟裂開了幾道長長的裂縫,像是石中天胸口的刀傷。


  沉默了良久,石中天也停止了咳血,神情委頓地依在牆壁的一角,慘然道:「想不到我還是敗了!」


  「你是邪宗的人?」蔡傷突然冷冷地問道。


  石中天又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口中湧出一股血來,並未否認,半晌才問道:「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我為他拔去了金針!難道孫游岳的『毒人註解』是假的?」


  「你是邪宗的人?」蕭衍的臉色也變了,他這刻也立刻想到,若對方不是修鍊了《不滅法》的「不滅金身」,如何能以血肉之軀硬抗兩大絕世高手的五擊而不死?更有剛開始借年道汝轉移體內的勁氣手法與當年花如夢的手法如出一轍,想到此處,蕭衍心頭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蔡風強壓住心中的憤怒,淡淡地道:「孫游岳大師的『毒人註解』並沒有說錯,但那只是對普通毒人而言,對於我來說,卻並不適合,甚至是多餘的,無論是誰,只要拔出我神藏穴中的金針,我都會立刻恢復神志,不再是絕情,而是一個復活的蔡風!」


  蕭衍禁不住也呆了,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假裝下去?」


  「因為我要等一隻老狐狸露出尾巴,更要查明一件事情的真相,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蔡風微微一笑,那種消失了兩年的自信和傲意再現臉上,眼神之中又透出少許的頑色和機智。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石中天慘淡地望著蔡傷一笑道。


  「可我一直都不敢證實,因為這涉及到我最信任的兄弟,我總想這一切不是真的,可這一切偏偏又是事實,而且比我想象中的更讓我痛心疾首!」蔡傷說話間,眸子中竟隱含淚花,任誰都看得出他對石中天的確情義深重。


  石中天慘然道:「只可惜,我們天生只能是敵人,沒有誰可以改變這種命運!」


  「你到底是邪宗的人還是魔門中人?」蔡傷再一次沉聲問道。


  石中天伸手緩緩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自豪地道:「如果我不告訴你,也許你們做夢都不會想到,在中土從來都沒有邪宗的出現。」


  蔡傷和蕭衍俱都為之一震,不屑地道:「你胡說!四十五年前邪宗和冥宗之亂,天下無人不知。」


  石中天不屑地一笑道:「真正的邪宗在西域,在天山之南,更曾越過昆崙山至吐蕃,后被喇嘛教趕至極西的大食,更有些流竄至阿爾泰山以北的羅剎國,他們發展的地方在恆河以東,高山雪原及草原是他們生存的地方,卻從來都沒有踏足過中土。在吐蕃曾流傳過一個由佛入邪的傳說,及在羅剎、西域更有邪王的傳說,邪王便是邪宗的創始者。四十五年前的邪宗只是魔門十大宗之一的天邪宗!」


  眾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蔡風卻似乎極有興緻地問道:「你怎麼對邪宗知道得如此清楚?」


  「哼,當年我天魔門被慧遠的白蓮社逼得走投無路,四分五裂,我們知道若想對付白蓮社,也就只得另尋出路,而更聽說西域的邪宗有著絕世武學,橫行域外數百年不滅,於是我們天邪宗便派人前往域外,想方設法打入邪宗,後來終於偷得邪宗武學返回中土,但所得武學卻並非邪宗至高無上的寶典《不滅法》,只是邪宗二流的武學,可已足夠讓中原大亂,當世之中更無慧遠葛洪之輩的高手,自是不凡,卻沒想到,在中土竟有一個世外桃源,一個已將武學發展到無人交流之境的神秘莫測的地方,於是便有了四十五年前之亂,哈哈哈……你們感到很驚奇嗎?」石中天有些不屑地道。


  蔡風聽得似乎興趣十足,想不到真正的邪宗是在域外,而且從未踏足中土一步,邪宗的二流武學就讓中原大亂,那一流武功又會如何呢?


  「你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石中天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蔡傷輕輕一嘆,道:「天網恢恢,蔬而不漏,艷龍,你出來吧!」


  石中天一聽蔡傷如此一呼,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一個充滿悲愴的聲音自屋外傳來,推門而進的是一個兩鬢微白的中年漢子,一臉的滄桑似乎在述說著一個苦難的歷程。


  「蔡艷龍!」石中天真的驚呼了起來,雖然事隔十九年,但他仍清晰地記得蔡艷龍的模樣,此刻的蔡艷龍的確老了,但眸子之中那閃動著的厲芒,讓人感覺到他的深沉和憤恨。


  「想不到吧!你當初那一劍的傷疤仍在我的心口!」蔡艷龍一把撕開外衣,露出肌肉的胸膛,一道刺目的紅疤在燭火之下是那麼驚心動魄。


  在石中天呆然的時候,蔡艷龍道:「你算得很准,對於任何普通人,都沒有半絲生存的希望,但你沒有想到的是,我天生心臟偏離一寸,這是天意,天意是不可違逆的,而後來卻被陶弘景大師救了,你應該明白為什麼會失敗的原因了?」


  「哈哈哈……」石中天仰天狂笑,咳出的鮮血亂飛,良久才竭,狂意大發地道,「我還以為是有人比我的智慧更高,原來只是賊老天在耍我,我是敗給老天的,而不是敗給任何人!」


  「哦,原來昨晚並不是我在做夢,竟真是你在拔阿風的金針。」凌能麗突然記起昨晚夢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是石中天!

  蔡風在這之間早已為元定芳和凌能麗解開了穴道。


  「不錯,是我又怎樣,我石中天絕對不怕你們,也不會敗的……」說話間,石中天雙手突揚。


  兩道淡黃的花影向元定芳和凌能麗射去,更有兩道白光分別射向蕭衍和蔡艷龍!


  「獨臂冥王三叩首!」


  室內的斷椅破桌,及一些細碎的物件竟像是被颶風所牽扯,形成一道洶湧的狂流。


  凌能麗和元定芳一陣驚呼,竟無法立穩腳跟,被那颶風的引力牽扯得向石中天撲去。


  蔡艷龍牢牢立穩身形,卻只能勉強擊開那道白光。


  「滄海無量!」蔡傷徒然跨步,雙掌合十,整個人立刻幻成一柄插天巨刀,又在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散布成無數光影,若憤怒的大海,狂濤洶湧,殺機猶如迅速漫散的草藤,向四面八方無限擴展。


  蔡風也為之色變,他不僅驚詫石中天居然還能夠發出如此可怕的拳勁,還驚駭父親竟用了從來都不輕易出手的「滄海無量」,這不僅需要無相神功相輔,更要以天罡正氣出刀,方能達到「滄海無量」的最高境界,而且這樣也是最耗損功力的打法。


  「轟!噼!」兩股勁氣相接,天空之中竟劈下無數道閃電,落在房中的四周,歷久不消,就像是一條閃亮的巨蛇在天與地之間狂舞,百里之外清晰可見。


  蔡風想都不用想,雙手將凌能麗與元定芳一抱,電射一般掠了出去。


  而在此同時,更有一條身影自上而下飛撲向蕭衍,隱約中,可看清那是一道嬌巧婀娜的身影。


  「轟轟……」雷電狂劈,雪花變成瘋狂的冰雹灑落而下。


  三子和眾葛家莊弟子全都遠遠地縮在樹后,驚悸地望著屋子之中爆出的讓他們永生永世也無法忘懷的奇觀。


  原來蔡艷龍早為他們解開了身上的穴道。


  雷電交擊之中,無數道有形有質的巨大而雪亮的刀,組成一朵巨大雪白的蓮花,那種驚心動魄的震撼使方圓數里的居民們忍不住頂禮膜拜,雖然在寒冷的冰雹之中,但依然感動得熱淚盈眶,包括三子和眾葛家莊弟子。


  而在另一面的蕭衍和八大護衛及一名美艷至極,卻又有種高不可攀之感的貴婦卻是另一種感受。


  「世間能將刀道發揮到這種境界的人,也只有他一個,這比我想象中的更為完美而可怕!」蕭衍忍不住感嘆地道。


  「的確,除了煩難大師,又有誰的刀能勝過他呢?但石中天似乎更可怕!」那貴婦認真地道,她的一隻手輕輕扶住蕭衍。


  在蓮花的另一邊,卻由無數的冰雹及碎瓦沙石凝成一條巨大的狂蛇之形。


  方圓二十丈的冰雹全都被那狂旋的氣勁所吸引,沒有人可以立穩腳跟。


  蔡風的心也綳得極緊,石中天就像是一個打不死的怪物,受了如此重創,竟還可以擊出這般無與倫比的招式。


  天空中的電光束集,如擰在一起的無數繩索,狂舞成張牙舞爪的巨龍,重重地擊在兩團似夢似幻的光影之上。


  蓮花和冰雹組合成的狂蛇在剎那之間四分五裂,散漫成無數的碎勁,洶湧四射。


  驚呼,摧毀性的爆裂之聲紛傳而出!


  二十丈內的樹木盡折,摧枯拉朽般毀滅性的勁氣,帶著一股洶湧的寒潮撲至二十多丈外觀看的眾人。


  功力薄淺之人禁不住全都打了個寒戰。


  蕭衍的神色不由得極為難看,憂心重重地道:「石中天不僅已修鍊成了四十五年前邪宗的邪功,甚至連冥宗的武學也學會了,這怎麼可能?!」


  那宮裝貴婦駭然問道:「難道他剛才施展出來的就是冥宗的武學嗎?」


  「倩香聽說過當年花如夢偷走冥宗寶典之事嗎?」蕭衍向身邊的宮裝貴婦溫柔地問道,他的心中的確是充滿感激,剛才若非她所救,此刻自己猶身處風暴的中心,只怕活望不大,而且這個世上最關心他的人,似乎便是身邊的宮裝貴婦。


  她,正是黃海為之神傷的師妹葉倩香,也就是南朝的西宮之主,蕭衍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蕭衍此次只是偷偷出宮,但身為一國之君,除夕未歸自然會影響後宮,就連皇后都大感詫異,但在南梁,蕭衍為開國之君,威勢之高,皇后根本不敢多管,更何況蕭衍事先跟皇后說過要出宮辦事,皇后不敢違拗,而西宮娘娘卻對蕭衍極為了解,擔心他會出事,是以尾隨追了上來,卻正好遇到兩大絕世高手相搏的精彩場面。


  「的確聽說過,這也是冥宗和邪宗決裂的真正原因,對嗎?」葉倩香輕問道。


  「不錯,但我卻知道這部寶典並非冥宗的最高武學,傳說冥宗有八大冥王,而花如夢所偷的卻是其中一個獨臂冥王所創的《獨臂冥王經》,那上面所載的乃是獨臂冥王的畢生武學,而石中天剛才這一式似叫做『獨臂冥王三叩首』,應該正是《獨臂冥王經》中所載的武功。」蕭衍神色極為凝重地道。


  「不好,石中天竟然跑了!」葉倩香驚呼道。


  蕭衍一看,果然見到一道黑影電射掠向遠方。


  雷電的光亮之中,蔡傷靜靜地有若一座孤峰般屹立著。


  「爹!」蔡風一聲驚呼,如風般飛掠向蔡傷,蔡艷龍和鐵異游也驚駭地飛掠了過去。


  難道蔡傷敗了?刀道的神話難道就要到此刻結束?

  蕭衍也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為他親眼見到石中天身中兩大絕世高手的重擊,即使武功再如何高強,又怎麼可能擊敗蔡傷呢?

  若是蔡傷沒有敗,為什麼不追?石中天可以說是他直接的滅門仇人,為何要讓他逃走呢?這完全不符合常規。


  只憑蔡傷剛才那一招「滄海無量」,當世之中又有誰能夠自信接下來呢?但石中天不僅沒有死,而且還逃了。


  蕭衍絕對不能讓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活在世上,先不說他那連蔡傷和蔡風兩人都奈何不了的驚世武功,更因石中天不僅精通「聖刀門」的武學,更兼學魔門、邪宗和冥宗的武功,這個人的確是太可怕了。何況石中天的計謀之深,野心之大,只要任何人想到世上存在著這樣一個敵人,都不會有一份好心情,甚至連做睡覺都不會做好夢。


  「連虎,你帶著他們立刻去給我將石中天追回來,格殺勿論!我絕不想讓這樣一個人活在世上,你可以憑你手中的金牌,調動一切力量,我要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換取石中天的腦袋!」蕭衍的語意充滿了無盡的殺意,顯得是那樣堅決而肯定。


  彭連虎的身形一震,他的心神還沉迷在蔡傷那無與倫比的一刀之中,蔡傷的確是他最尊崇的刀手,今次是他第三次見到蔡傷出刀,也是最為莫測高深的一次,一個能將刀道推至此種境界,真不愧為刀道的神話,他清楚地感覺到蔡傷沒有敗,更沒有死!那一刀的精神和精義,似乎仍飄蕩在寒風之中。


  他聽到蕭衍這麼一說,才真正回過神來,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同時又回頭再望了蔡傷一眼,心中忖道:「十多年來,他武功精進之神速遠遠超過我,看來今生永遠都別想在刀道之上有勝他之望了。」


  想著不免心生幾分惆悵,這才領著五人飛速地向石中天消失的方向追去。


  蕭衍對八大護衛的實力極為自信,是以,雖然只去了六人,即使石中天未曾受傷,也絕對討不了好,何況此刻他絕對是身負重傷,而且自己更可動用一切的人力,包括南朝的軍隊和各府中的高手,對付石中天他絕對不會手軟,更不會放過石中天,一定要讓這個惡魔陷入萬劫不復、永無超生之境!

  蕭衍從來都沒有受過如此一番窩囊氣,今次卻被石中天弄得險死,甚至差點連江山也給輸在對方的手中,他如何不怒?不氣?


  蔡傷沒有死,若是死了,也不能算是武林中的神話!


  當蔡風趕到他身邊之時,蔡傷已緩緩地舒了一口氣,面色由赤紅漸漸轉為微微的紅潤,但額角的汗珠卻依然未曾被寒風化去。


  冰雹也越下越大,擊落在碎瓦之上,不再「噼里啪啦」地爆響,但卻並沒有冰雹可以侵入蔡傷方圓一丈之內,似乎被隔了一道厚厚的氣牆。


  觸目驚心的是,剛才他們所住的那間小院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地面之上全被雷電燒得焦黑,更形成了一個方圓幾達三丈的淺坑。


  沒有人可以想象剛才究竟是怎樣的一場搏鬥,是怎樣驚天動地的一擊!

  蔡風有些駭然,石中天的可怕的確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爹,你沒事吧?」蔡風關切地問道。


  「主人,老爺子,義父……」眾人都關切地望著蔡傷,似乎已將蔡傷當成了一個病人。


  「我沒事,他還要不了我的命。」蔡傷有些無奈地道。


  「你受傷了?」蔡風驚問道。


  蔡傷苦笑著點了點頭,卻向蔡風叮囑道:「風兒,今後你千萬別用『滄海無量』,切忌切忌!」


  蔡風一呆,有些茫然地問道:「為什麼?」


  蔡傷輕輕一嘆,道:「石中天的武功的確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甚至比為父更要勝過一籌,天下能勝過他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但他在身受重傷之下,還沒有傷我的能力,傷我的人,是我自己!」


  「是你自己?」蔡風及所有人都禁不住傻了。


  「當初你師公便對我說過,催發『滄海無量』不僅需要以無相神功和天罡正氣相輔,更要以無上的佛心作為刀之精髓,方能納天地百川之氣為己用而身不受損,也只有以無上的佛心作為刀的神髓,才可以真正地發揮到刀道的極致——天地涅盤!化出三朵聖蓮,那才是真正無敵的『怒滄海』,為父雖俱佛心,但殺戮太重,是以只能化出一朵聖蓮,雖然能夠接引天地之浩然正氣,但也被未排出的浩然正氣所傷,才會讓石中天有逃走的機會。」蔡傷無奈地道。


  蔡風聽呆了,他想不到「滄海無量」竟會有如此後果,也在暗叫可惜。


  「但他此際身負重傷,相信逃不遠,為父已斬下他的一條手臂!」蔡傷指了指不遠處一攤血跡中一隻幾乎快要燒焦了的手臂道。


  「那他現在豈不沒手了?」蔡風心頭一寬道。


  「不,他還有一隻手臂,以前他的手臂根本就沒有斷,他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可怕,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一人身具如此多的絕世魔功,他平日以『不滅神功』將手臂縮小,幾乎是轉化為另外一種形式,而在真正出手之時,這便成了最為致命的一擊,但幸虧為父發現得及時。」蔡傷有些驚吁地道。


  「這人太可惡了,我一定要殺了他,讓孩兒去把他的腦袋提回來!」蔡風恨恨地道。


  「不用,有人比我們更想他死,自然有人會去對付他!」蔡傷伸手相攔道。


  「蕭衍!」蔡風腦中立刻想到剛才還有個蕭衍,而此刻卻已經不見了。


  「剛才是個女子救走了他,這女子的武功也似乎高得出奇。」蔡風彷彿想了什麼似的道。


  「她是你黃叔的師妹,自然武功高得出奇,以後行走江湖時要小心謹慎一些,天下的高手多不勝數,絕不能自高自傲!」蔡傷緩緩移了一步,叮囑道。


  「孩兒明白!」說著向凌能麗和元定芳望了一眼,心頭微微湧起一絲歉意,隨之又恢復了一向的頑皮之色。


  「能麗、定芳,讓我們去看看那些村民,可能有些人已經受傷了……」蔡風打了個眼色道。


  「阿風,你真的好了嗎?」三子激動得眼中涌動著淚花問道。


  蔡風伸手重重地攬了一下三子那已經變得寬闊不少的肩膀,笑道:「自然是真的,今後咱們哥們又可上山打獵了。對了,長生哥呢?」


  蔡傷和三子的臉上肌肉都抽動了一下。


  蔡風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僵硬。


  「阿風,人死不能復生,不要太難過了!」凌能麗也黯然地安慰道,她心中自然也不好過,長生可以說是因她而死的。


  蔡風愣了一愣,放開搭在三子肩膀的手,一把緊緊地摟住凌能麗的腰,似乎怕又會失去一個親人般。


  元定芳神色一黯,正自感傷的當兒,一隻大手也從她的腰際摟了過來,她身不由己地靠了過去。


  一股熟悉的氣息湧入她的鼻息,蔡風那溫柔如水的眼神似乎一下子透入到了她的心底,元定芳禁不住微微臉紅。


  三子似乎明白蔡風此刻的心情,他又何嘗不一樣呢?那一群獵村的兄弟所剩無幾,的確讓人痛心,他更將長生當成親哥哥一般,但天意總會那麼去捉弄人。


  「我們去看看那些村民好嗎?」蔡風低低地向二女問道。


  「嗯!」二女早已腦中一片空白,意亂情迷,哪還會反對?


  「爹,我們先去看看了。」蔡風向蔡傷道了一聲,就向災情慘重的幾戶民居行去。


  石中天竟然不見了,火光之中,血跡殷然,但很快就被砸落的冰雹化去。


  冰雹中又夾著片片雪花,在這種天氣的夜晚,想要追人,那的確是一件極難極難之事。


  彭連虎也十分清楚明白,是以他已讓人去臨淮關調動城中所有的官兵。


  天氣極為寒冷,那是不可否認的,更何況在冰雹和雪花之中,眾人並未預備雨具,因為誰也不曾料到會因蔡傷與石中天的氣勁,而牽動天氣發生了一個不可能的變化。


  雷電漸無,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彭連虎等人只得點亮火把,但在寒風之中,光線極弱,根本就無從找起。


  血跡也漸漸被覆於白雪之下,彭連虎諸人只能憑著感覺尋找,可夜幕深沉,又怎麼能夠知道石中天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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