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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人劍雙痴

  第三十三章 人劍雙痴

  劍痴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幾乎有些扭曲變形了!

  「你們可以走,只要留下失魂草和他,今晚之事我可以不予追究!」那神秘人物依然聲冷如冰,其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昌久高。


  眾人心頭髮毛,看見這神秘人物出手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劍痴,另一人則是凌通,因為凌通的目光自一開始就未曾離開過神秘人物的雙手。


  那罩於袖袍之中根本看不清模樣的手,在陳志攀的手伸出之時,便露出了兩個指尖,然後凌通就聽到了陳志攀的悶哼,這一切的發生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就是凌通也無法看清神秘人物出手的整個過程,唯劍痴一人看清了其中的經過,但他想出手相救,卻已是不及。禁不住心頭駭異莫名,他想不出世上究竟是誰具備如此可怕的功夫。


  在他腦中所顯出的高手很快被一一排除,而無一與眼前這神秘得無法想象的人物相似。


  場中立刻成了劍拔弩張之局,氣氛一下子異常緊張起來,殺機亦不斷暴升。


  「朋友既然如此說,不妨拿些手段出來讓我們看看。」劍痴也極為不屑地道。


  凌通暗想:「你雖然十分厲害,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會怕你不成?」想到此處,目光之中充滿了挑釁之意,反正現在場面由劍痴撐著,有熱鬧不湊白不湊,更何況他的確也想了解這神秘人物的底細。


  「你們真的很想看嗎?」那神秘人物的語音之中充滿了濃濃的殺意。


  「哼,別以為裝神弄鬼別人就怕了你,想要帶走他,先來問問老子手中的刀!」立在凌通身後的老者粗聲道,火氣似乎特別大。


  「很好,那你們便去死吧……」話未說完,神秘人物已經不見了。


  凌通出劍了,但他的劍才出一半,便覺手上一股大力傳至,使他拔出一半的劍又按了回去。


  那是一隻冰涼的手,有若萬丈玄冰,只讓凌通寒到了心頭。


  凌通的動作也快如疾電,就在那隻手搭上他手中之時,已經將蕭靈震至一旁,並同時掃出了一腳。


  他對自己的腳力功夫極為自信,自從功力大進之後,他一踢之力足以開碑裂石。此刻他雖然沒有看到神秘人物如何動作,但感到有風自身邊掠過,一種怪異的風!他相信這陣風就是神秘人的傑作,因為他的心神和注意力一刻也未曾離這怪人。


  「嘭……」一聲爆響,凌通的這一腳的確踢到了實處。


  「呀!」一聲慘叫傳到凌通的耳中,但凌通卻沒有分毫喜悅,反而只有說不出的驚駭與懼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腳絕對不是踢在神秘怪人身上,絕對不是!

  因為,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一股力量使他的這一腳在中途改變了方向。


  這股力量究竟是誰的,他不猜也知道,但他的腳的確踢到實物了,這正是一種無奈,也是他最不想的結局。


  發出慘叫聲的,是立在他右邊的一位道長,凌通的這一腳印在他的腹間,只將他踢得倒跌出兩丈來遠。


  凌通也被一股力道推得立不穩身形,當他定神之時,眼前儘是劍芒,似是想吞噬萬物的劍芒,在時空之中虛幻成一幕淡淡的雲彩。


  這是劍痴的劍,凌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神秘人物呢?


  凌通沒有發現,也許這人本身就是一縷虛無的空氣,而在密若雲霧的氣芒之中被絞碎、撕爛。


  陳志攀和其他人似乎也陣腳微亂,不知道應該如何出手。


  凌通終於拔出了劍,這正是劍痴劍氣四溢、擴散之時,若帶冰寒的刃鋒,割體生痛,然後,劍芒一滅!

  劍痴的身形在劍影之中一片模糊。


  凌通出手了,他必須出手,那神秘對手太可怕了,可怕得有些不可思議,連劍痴如此可怕的劍法,也只在剎那之間被破去。


  他到底是誰?仍沒有人看清對方的真正面目,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雙充滿死氣卻又難以捉摸的眼睛。


  「砰!」凌通的劍刺在了對方的身上,但猶如刺在一個大大的氣團之上,那是一件黑色的披風。


  劍痴一聲狂嘶,身形電射而起,與此同時,已有八件兵刃找到了目標。


  凌通的勁氣似乎完全找不到落實的地方,一股悶氣直涌心頭,那力氣無處逸泄的感覺只讓他想吐血三升。


  還不僅僅如此,凌通在剎那之間竟發現那八件兵刃的目標是他!

  神秘人物不見了,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逸走的,但也沒人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那八件兵刃的主人駭然收勁,凌通的衣衫仍被勁氣割破,狼狽地自地上滾開。好好的一件虎皮襖卻變得破破亂亂,凌通心下惱怒之餘,也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剛才若非那八人強行住手,只怕他此刻已經命喪黃泉。


  那八人強行收勁,真氣霎時逆轉而上,忍不住狂噴出一口鮮血,竟在瞬息之間同時受傷,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成了事實!


  劍痴的面巾已被勁氣割裂成兩半,露出一張蒼老而憤怒的臉,但他這一劍卻絕對不蒼老!

  「好一招鐵劍斷山!」


  說話的卻是那神秘怪人,聲音依然那麼冰冷,比聲音更冷的,不是他的話語,而是一雙手!


  神秘怪人的手,慘白慘白,沒人會相信這是人的手!

  在所有人的思想之中,只有殭屍才具備這種可怕而醜陋的手!

  劍痴發現了一張網,一張以十指織出的網,沒有人能形容這無數爪影為什麼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劍劈下,瘋狂的劍氣若山洪般狂撞向那張巨網。


  無聲無息,沒有人想象中的那麼精彩和狂野。


  只是在勁風之中,神秘怪人的長發拂動,分開了一些,露出了半張臉。


  半張讓人觸目驚心的臉,在那半邊臉上縱橫交錯地保留著數十道刀痕!

  天空中飄落一片指甲,長約一寸,晶瑩剔透,卻是落在凌通的身前。


  風吹即過,能夠看清神秘怪人半邊臉的卻只有劍痴一人而已,是以劍痴感到驚愕、吃驚。


  讓劍痴驚愕吃驚的還不是那半張可怖的臉,而是一隻手,一隻骷髏般的手!慘白慘白的五指緊緊鉗住他那柄傾注了全部勁道和精神的劍!

  然而在他根本未曾從錯愕之中恢復過來之時,另一隻骷髏般的手已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尖利的指甲配合慘白慘白的手指盡數刺入劍痴的衣服。


  「呀!」劍痴一聲慘叫,鮮血狂噴著向天空之中倒跌升起。


  若殘虹般凄艷的熱血驚醒了凌通,也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劍痴的劍,已化成滿天飛蝗,閃著點點銀光的碎片瘋狂地向眾人射到,出手者仍是神秘莫測的怪人。


  凌通忍不住心頭的驚駭,劍痴的武功他自然知道,劍痴的功力他也十分明白,可是以劍痴如此高深的武功也只能夠斬下對方的一截指甲,且似乎是如此不堪一擊,那這神秘人的武功是如何可怕便可想而知!


  劍痴身形飛出好遠才落下,但卻並未倒地,口中慘笑道:「厲害!厲害!好厲害的幽冥鬼手!嘿嘿,卻未掏出老夫的心!」


  那神秘怪人一爪竟未洞穿劍痴的胸口,未曾掏出對方的心臟,也是一愕,口中卻冷冷地道:「白蓮社的傳人果然不壞,竟能損我一片指甲,你也應該感到驕傲了!」


  凌通暴吼一聲,腳上踏出一片暗雲,出劍、挺身,卻是自万俟丑奴那裡偷學來的一式黃門左手劍劍招。


  這幾日來,凌通的功力大進,想到万俟丑奴和爾朱追命的交手,不知不覺中竟偶然感悟到万俟丑奴當時的劍意,這還是得益於凌通劍法起源於蔡風的筆法,因此,竟讓他能自万俟丑奴的劍法中體悟出一兩式,而在這一刻因為對手太強,凌通才迫不得已使出這式連自己也沒有把握的劍招。


  「咦?」神秘怪人有些驚異,似乎想不到凌通如此小的年紀,竟有這般修為和劍術,但他卻並不在意。


  雖然凌通這一劍的確極為瀟洒,但因所學不精,故破綻仍然存在,只要有破綻,就註定一個結局,敗!


  擊敗凌通的是一片指甲!

  鋒利無比的寶劍竟無法斬斷對方一片指甲,這是凌通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指甲彈在劍鋒之上,一股洶湧無倫的氣勁順劍而至,凌通的右手有若燒紅的烙鐵一般,身形暴跌而出,寶劍也隨之脫手而飛。


  「嗖……」一支勁箭以一種難以覺察的速度向神秘怪人的背門射至,更有兩枚極細的銀針。


  出手的人是蕭靈,她絕不能讓神秘怪人傷了凌通,是以她出手了!


  神秘怪人沒有回頭,卻是以魅影般的身法向那柄劍掠去。


  這的確是一柄好劍,他的指甲在一彈之下竟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這也是使他震怒的原因,竟然在一個晚上損傷他的兩片指甲,怎叫他不怒不驚?

  劍痴深深感覺到對方殺機的暴升,更知道這神秘怪人的可怕,怎會讓對方先一步奪劍?

  箭矢落空,卻是飛向陳志攀!


  「小心!」蕭靈忍不住喊道。


  陳志攀正在不知該如何出手的當兒,見箭矢迎而飛來,忙揮劍疾擋。


  更有數人向天空之中的怪人撞去,誰都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奪得這柄利劍,否則眾人只有待宰的份兒。要知道,這些人中,以劍痴武功為最,凌通卻也不差,可在舉手投足之間兩人全都潰不成軍,更使他們這十餘人損傷大半,怎叫他們不驚?只是他們想不到世間究竟有哪位高手是這副模樣!


  「砰砰……」那怪人的身子旋轉成一道陀螺,幾人猶未曾碰上其身,就已經被那旋轉的勁氣撞跌出去,重重墜落。


  劍痴大驚,那怪人身體周圍竟有一層護體罡氣,能練至罡氣護體之人,江湖之中確是寥寥無幾。這還不說,單論速度之快,劍痴就絕對無法與對方相比。


  眼見那怪人就要抓住絕世寶劍,突地一聲「叮」響,寶劍在空中橫射而過,竟向劍痴的面門射至。


  出手的人是凌通,凌通也知道這之間的厲害關係,也許,神秘怪人殺他們根本就用不著寶劍利器,但若寶劍真落在對方的手中,那他們這些人只會死得更快!

  劍痴心頭一喜,雙手一翻,將寶劍穩妥地接在手中。


  「當!」一聲爆響。


  劍痴慘叫著跌了出去,一柄飛刀竟在劍痴的心口爆成碎片。


  神秘怪人雖然沒有抓住寶劍,卻抓住了凌通射出磕飛寶劍的那柄飛刀,而在劍痴伸手接住寶劍之時,飛刀也跟著到了劍痴的胸口。


  飛刀沒有刺入劍痴的體內,但那夾有無比強橫勁氣的一刀,卻讓他內腑幾欲碎裂,未曾抓穩的寶劍再一次飛上天空。


  所有的人都大驚,也大奇,這樣兇猛的一刀,竟然無法洞穿劍痴的胸口,這幾乎有點不可能,可卻是事實!


  大鬍子和另外幾人一把接住劍痴下墜的身體,但衝勁太大,竟使幾人同時倒退四五步才剎住腳跟,但卻已踩入火中。


  幾人大驚,立刻躍出火海,伸手亂拍,而神秘怪人再次掠向空中,目標仍是那柄劍!


  「看我的毒箭!」凌通一急,幾柄飛刀一齊射出,口中所喊的卻有些亂套,但並沒有人注意。


  那神秘人物根本就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這些廢鐵絕對不會放在他的眼中,能傷他的,也許就只有這柄鋒利無比的寶劍!而能用這柄劍威脅到他的人,則只有劍痴!

  劍痴用一柄普通的劍就可以斬去他的一片指甲,若用這柄寶劍,傷他也並非不可能,神秘怪人似乎對於鐵劍門劍法的厲害之處極為清楚,是以他定要先奪下這柄劍,抑或毀掉這柄劍!

  就在他伸手去抓寶劍之時,劍鋒突然調轉,標射向他的咽喉。


  一股冰寒刺骨的劍氣直透入他的體內。


  天空中,多了一隻手,一隻天生就是握劍的手,而這隻手,此刻就搭在寶劍的劍柄之上!


  沒有人看清天空中什麼時候多了這個人,沒有人會想到竟會有這樣一個人物出現得如此及時。


  神秘人物大驚,一股劍意竟已在劍氣之前先侵入他的體內,那是一柄自心頭升起的劍!


  ——心劍!

  來人是誰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擺脫這樣可怕的一劍,這樣凌厲的殺招!

  神秘人物在退,飛退!若掠波之燕,若暗影幽靈,倒退的身法也是快得難以想象。


  握劍的人在進,在追!就像是附骨之蛆,也像是拂過的風,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面貌,眾人所能感覺到的便只有兩道氣旋在天空之中飛掠。


  「吼!」一聲暴吼,卻發自一向陰沉的神秘人物口中。


  火光一盛,四方的火苗竟脫離火海向場中飛來,更使火勢一齊向中心焚燒,似是有一種無形的牽扯之力,將它們的勢頭硬生生改變了。


  場中眾人大驚,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般異象出現,急忙四處躲閃,凌通更是護著蕭靈閃躍不定。


  唯有劍痴忍不住驚呼道:「幽冥鬼火!」


  火苗漫天飛舞,竟全聚於兩道暗影周圍,瞬間,神秘怪人竟然似燃著的一個大火球,身形不再移動。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


  沙石、草木、火星,狂舞亂飛,天地為之一暗。


  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氣旋的衝擊,似乎難以立穩身子。


  當眾人看清場中的一切之後,那神秘怪人不見了,好像剛才只不過是一場惡夢!

  不見的,還有昌久高,他在神秘怪人消失的一剎那消失於這塊地面之上。


  場中靜立著一人,拄劍而立,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挺直的背,讓人找到了劍的感覺!


  無論從什麼角度去看,這都是一柄完美無瑕的絕世好劍,但他的的確確只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有時候,人和劍本就沒有任何分別,人就是劍,劍也就是人……


  有一點東西落在凌通的頭上,不重,卻讓他從驚愕之中回到了現實,當他伸手自頭頂拂落那點東西之時,駭然發現那是一片指甲,一片一寸來長,晶瑩剔透的指甲!


  不是一片,是四片!在蕭靈的腳旁仍有兩片,而在屹立的人劍下有一片。這並不是劍痴所斬下的,而是那比神秘人物更為神秘的劍手之傑作。


  場中一片沉默,像是暴風雨過後那片刻的沉寂。


  神秘屹立著的人收回了劍,緩緩地扭過頭來,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具,像是暗夜中的厲鬼。


  「門主!」除凌通和蕭靈之外,餘人盡數跪下,恭敬地呼道。


  「夢醒前輩!」凌通有些不敢相信地輕輕呼了一聲,蕭靈卻有些不知所以地抱緊凌通的腰。


  「眾位起來吧!」夢醒的聲音極輕,卻很有力度。


  眾人迅速立起,垂手立於一旁。


  夢醒抬起手中的劍,看了看,輕贊道:「屠魔果然不同凡響!」


  凌通一怔,知道夢醒是在稱讚自己的劍,不由乖巧地道:「若是前輩喜歡,這柄劍就送給前輩,當是晚輩還當初賜丹之情好了。」


  夢醒一聲輕笑,卻沒有人知道他的面上表情,淡然道:「我已經不需要任何神兵利器,這隻會阻礙我劍道的修行,但你卻不同,你還需要這柄劍來彌補劍法的不足,好好珍惜這柄劍吧,待有朝一日你覺得它有礙你的劍心之時,再送人也不遲!」說著輕輕一彈,墨劍若紙片般飛至凌通面前,在臨近三尺之時,劍身陡轉,劍柄對著凌通。


  凌通輕鬆地接過墨劍,對夢醒的身手驚羨不已。


  「此劍名為屠魔,實為正義之劍,出於三百年前的冶鐵大師歸元子之手,以漠北陰山的寒陰鐵所鑄,此乃歸元子的三大名劍之一,你可要好好珍惜。」夢醒淡然道。


  凌通只知道這柄劍乃是寶劍,卻從不知此劍的來歷,更不知道這劍質是什麼寒陰鐵,但他卻不得不佩服夢醒的見多識廣。


  「劍兄的傷勢如何?」夢醒關心地問道。


  劍痴苦澀地一笑,道:「這傢伙好可怕,若非門主親至,恐怕我們這些人只得跟閻老五去受苦了。」


  眾人不由得有些好笑,但都知道劍痴脾性極為詼諧,一向不拘小節,也就不以為怪。這時,劍痴從胸口掏出一大塊鐵板,只見鐵板之上,有五點焦黑的指印和一道刀痕,顯然正是剛才所受的一爪一刀留下的痕迹。


  眾人不由得瞠目結舌,這神秘人物的武功竟可怕如斯,若是劍痴沒有這塊護胸鐵板,只怕真的已經死上了兩次,而且死得很慘。


  眾人想到方才劍痴那驚人的一擊,卻只是斬下對方的一片指甲,而付出的代價幾乎是劍痴的性命,禁不住心有餘悸。


  夢醒望了望眾人,淡淡地道:「大家要小心行蹤,幽冥宗之人數十年來都沒有在江湖中露面,今日卻於此出現,看來天下又有得亂了。這次的行動更要小心謹慎,若是魔門和幽冥宗聯手,你們便終止所有的行動,等我解決了另外一些事情之後,再由我來親自出手。」


  眾人的神色極為不自然,這群人之中唯有劍痴對幽冥宗有所了解,他卻默不做聲,因為他深深知道幽冥宗的可怕。


  那是四十五年前,江湖的動亂自南朝開始,齊高帝蕭道成剛即位不久,朝政本就有些不穩,而此時在天下第一大正義組織白蓮社之後又崛起了兩股極為神秘莫測的實力,那就是冥宗和邪宗!


  邪宗傳自域外,乃繼魔宗之後擁有最為邪惡的實力,以一種與禪宗、道宗完全相反的修行方式,使自己迅速強大。


  冥宗的行跡最為詭秘莫測,幾乎掌握了天下所有的異術,其門人個個似是鬼魅精靈,無跡可尋,但卻橫行四處,可謂為天下最可怕的殺人組織,他們行事從不講究原則,絕對無情,只有利益與利益的結合。


  就因這兩宗的崛起,使得整個江湖、整個天下都動蕩不安,被殺的黑白兩道人物多不勝數。


  終於因此而激怒了白蓮社的眾高手,白蓮社始創于慧遠大師,雖在百多年前與魔宗大決戰,損傷極慘,但經過數十年的休生養息,終成天下第一大組織,囊括儒、釋、道三家的高手精英,就是南北兩朝的帝王也得對之禮敬有加,皆因敬重這些人物,更因為這些人一心為著天下的太平而努力。


  白蓮社的高手再次與邪宗、冥宗展開了決戰,但這兩宗的實力之可怕,實已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計。


  後來,在南北兩朝的朝廷及黑白兩道的高手與白蓮社的合力之下,終於將兩宗趕出神州大地。


  邪宗從此遠逸海外,傳說被逐至極西的天竺國,而冥宗被趕至極北的陰山之背,後來才有人傳說,冥宗之所以禍亂江湖,乃是宗內叛徒所至。冥宗的起源比魔門更早,乃是一群為避秦時之亂而潛隱於世外桃源的武林高手。


  當初秦始皇以武力奪得天下后,對整個武林人物極為忌憚,就下令對江湖中大量高手以不擇手段阻殺,更對各派的武功典籍進行焚燒,這也就是所謂的焚書坑儒。


  春秋戰國之時,百家爭鳴,不僅是各道膨脹的高峰期,更是各種奇術和武功膨脹之期,皆因亂世生存之道為強存弱亡,是以那個時期,幾乎是人人習武,奇才輩出。墨子、伍子胥、孫武、范蠡、孫臏、田單;白起、王剪、趙牧……其中最有名的江湖人物卻數荊軻和專諸等數位刺客。


  因為荊軻的刺殺,使得贏政對江湖人物恨之入骨,而冥宗就是於那時潛隱於世外桃源,這一群人不僅僅多為頂級高手,更有一些奇人異士,深啻奇門遁甲、五行之術……


  這些人都是厭倦江湖生活,才會潛居,與世隔絕淡泊一生,世人也根本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一群人的存在,直到東晉之時靖節先生(註:靖節先生是指陶淵明)作一篇《桃花源記》之後,才知道這一宗的存在。


  靖節先生之後再探世外桃源,但因始終無法破開奇門遁甲,只好無功而返。後來,一代宗師劉子驥更是費盡心血,可仍無法進入世外桃源一觀,但江湖之中也從此多了這樣一段密事,那就是冥宗!

  只是這樣一群人生活的範圍極為有限,後來人口越來越多,雖然都有一身絕世的好武功,但因大都是近親聯姻,變得有失倫理,更因血緣相近,其後代漸漸產生了退化與畸變,或先天性不足,數百年的演化,終使之末落,難得再找出很出色的高人。


  直到後來,有一武學奇才,終於再次重輝祖上留傳下來的絕世武功,但其人極丑極丑,更生就一副畸形。那人忍不住在這種狹小的封閉空間之中生存,於是帶著一群可怕的人物反出桃花源,廢除桃花源不準涉足塵世的祖訓,也就釀成了四十五年前的大亂。


  而這畸形的武學奇才就是冥宗的宗主不拜天!


  不拜天之所以會反出桃花源,卻是因為邪宗妖女花如夢。


  花如夢於偶然之機闖入世外桃源,立刻吸引了世外桃源所有男人的眼光。花如夢本以為自己的武功已經是江湖一流,誰知卻連桃源中的一個小童都敵不過,這才知道此地正是靖節先生和劉子驥所尋找的世外桃源冥宗。於是就慫恿不拜天闖出桃花源,而她自己更充當不拜天的寵妾。要知道,當時花如夢那妖異的美,在江湖上已是無可匹敵,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先天性不足的世外桃源之中呢?所有的女人也都為之自慚形穢,所有的男人皆為之傾倒。雖然這些人生性淡泊,不為名利所動,可是愛美乃人之本性,又有誰能夠抗拒花如夢的魅力呢?


  在那段日子中,桃花源中的所有人都為之瘋狂,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心理上的平衡,終於一發而不可收拾。世外桃源中單純的人們終於湧出了桃源,破除數百年來的祖訓。


  冥、邪兩宗聯合,的確是驚天動地、鬼哭神嚎,尤其冥宗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天幸這一群人思想單純,更多的是先天性不足,致使他們不能將祖傳武學發揮到巔峰。否則,只怕四十五年前一役,慘敗的乃是白蓮社和朝廷及武林黑白兩道的高手,而非冥、邪兩宗了。


  後來不拜天終於知道花如夢只是在利用他,更偷走了他們的祖傳武學,因此大為震怒,與邪宗反目成仇,這才使得天下武林人士僥倖戰勝,不拜天更聲稱,從此不再踏足中原,領著門人奔赴極北的陰山之背。


  白蓮社在此一役中也分解開來,其戰局之慘非外人所能知道,高手幾乎盡亡,而不拜天終因數大高手的聯手,才重傷而退。而這數大高手卻是北魏孝文帝之父拓跋弘,南梁武帝之父蕭順之,及叔孫怒雷、宇文霸道、尤百態、胡開心,後來甚至勞動了奇人煩難大師和天痴尊者聯袂而至。


  那時的煩難大師並未出家,卻擁有刀聖之稱,后與不拜天立一賭約,若是不拜天敗陣,就永不再踏足江湖。


  終於,二人決戰於華山之巔,那的確是驚天動地的一戰,觀戰的儘是當世武林傑出人物,包括天下所有夠資格的高手,但卻也只不過十八人而已。


  這一戰,煩難大師與不拜天幾乎耗盡了全身功力,在決戰至第五天之時,不拜天終於因先天性的不足,敗了一刀。


  煩難大師依約放了他,不拜天有感煩難大師的一顆善心,又想到邪宗之人的陰險惡毒,終於毀劍而去。


  這場江湖浩劫是近數百年來最慘重,也最為陰暗的一次,是以江湖中人根本就不想提起這場讓人會在惡夢中驚醒的往事,新一代年輕人自然也便不會知道這段慘烈的江湖浩劫了,也就未曾聞聽過冥宗這一支就很神秘的派系。


  但劍痴卻極為清楚,因為鐵劍門本是白蓮社的支系,而鐵劍門的高手在這一役之中不知死傷多少,使得鐵劍門在江湖中的威望大損,並開始末落,因為鐵劍門內的高手實已到了青黃不接之境,更有許多武功失傳,這就成了鐵劍門的遺憾。


  而在剛才那神秘人物一出手的時候,劍痴就發現這正是當年冥宗的絕學。


  本來冥宗經過數百年淡泊的生活,那些殺性極重、極為歹毒的武學已漸漸淘汰,但是到了不拜天這一代,由於他對武學的天賦異於常人,加之後來被花如夢引至歧途,竟創出了無比陰邪的武學。


  但那神秘怪人的身份到底是誰?卻是無人可知,大概連夢醒也無法知道。


  劍痴卻明白,一個能在夢醒手下救人並順利逸走的人,其武功之可怕已經再不能用普通的可怕來形容。更何況,夢醒出手正是在對方錯愕之際,若是正面交鋒,誰勝誰負倒的確難料,而此人又在冥宗會是什麼地位呢?


  眾人的心情有些沉重。


  夢醒意態依然是極為瀟洒,淡淡地道:「也許這人並不是冥宗之人,而是邪宗之人,當年花如夢偷走了冥宗的武典,至今日,想來也應參透了其中的奧妙。此人若是邪宗之人也不為奇,你們可以去與蔡傷或葛家莊取得聯繫,告知此事,讓他們多作防備,以便被敵人所乘!」


  劍痴一震,立刻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恭聲道:「屬下明白,這就立刻去通知葛家莊。對了,要不要告知四大家族之人?」


  夢醒想了想,道:「你可以與廣靈劉家及晉城叔孫家族聯繫,相信叔孫怒雷不會不作表示,但關鍵是要小心你自己的行蹤,對方的身手和武功都非同小可,緊記!勿與對方硬拼,保存實力。」


  「屬下明白。」劍痴和諸人同聲道。


  「小朋友,你的武功的確是進步神速,但在劍招之中仍有很多漏洞,你要牢記自己所施展出的劍招必須綿、密、不慍不火,意清心定神不張,方能漸握劍心,否則劍道永無大成之時。劍之道在於法而非招,在於心而非眼,用眼多則心易亂,物為障,障迷心,心迷則劍不成劍。攻敵而非意在殺敵,而在於頹其心,破其心則其劍自破,是以,你雖習得劍招,卻未習劍心,這就是你破綻的根源!」夢醒淡淡地道,聲音極為柔和,卻若一記悶雷擊在凌通的腦中,在他的心中猶若閃電劃過,彷彿於黑暗中看見了一絲光亮。


  「嗵!」凌通重重地跪下,福至心靈似的誠懇道:「請求前輩指點迷津!」


  眾人一愣,全都將目光移向夢醒,夢醒似乎也沒想到凌通會來如此一手,不由笑道:「既然你誠心相求,老夫也未曾覓得傳人,不如你就做我入室弟子吧?」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凌通極會把握時機地大磕其頭,心頭那個喜呀!卻是無法形容的。


  「入我門中,就得遵守門規。一不能濫殺無辜;二要有為正義獻身的勇氣;三不能恃強凌弱;四不能犯淫戒,五不能同門相殘。你可做得到?」夢醒肅然問道。


  「徒兒做得到!」凌通答得極為堅定。


  「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第一個徒兒,為師知你有事南行,而為師也不能帶你在身邊,這裡是為師對劍道的一些心得和修心之法,你拿去好好參悟吧。」說完夢醒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凌通道。


  凌通伸手接過,卻被夢醒扶起,不由得有些錯愕。


  「為師一有空就會去南朝找你,這段時間你可以干自己想乾的事情,只要能好好練功便行,其餘的事你不用管!」夢醒認真而肅然道。


  「師父?」凌通有些不舍地道。


  夢醒也不再說什麼,只是伸手在凌通的肩上輕輕拍了拍,似是以示嘉許。這才轉身向劍痴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趕快離開此地吧。」


  「是……」


  金蠱神魔的臉色極為難看,但卻並沒有發作,因為他面對的正是那個搶回昌久高的神秘人。


  昌久高臉上的神色也極為不自然,沉聲道:「我一定會奪回失魂草!」


  「妄自暴露行蹤,乃是一種不智之舉,我們眼下重要的不再是失魂草,而是即將趕至的劉家,是以,我並不想節外生枝。」金蠱神魔冷冷地道。


  昌久高一臉不甘心,但此行卻是由金蠱神魔說了算,他沒權作出決定。


  「尊者可知道這群人的來歷?」金蠱神魔十分客氣地問道。


  那神秘怪人的臉依然深深掩在長發之中,雙目卻是緊閉,似乎對這一切並不甚關心,只是淡淡地道:「我初至中原,對於江湖的動態並不清楚,據估計,這可能是白蓮社的一群剩餘力量,而這些人並不值得擔心,你要提高警惕的是一個戴著鬼臉之人,此人的武功已經達至心劍之境,就是我也沒有把握佔得他半絲便宜,你們還是小心為妙!」


  金蠱神魔心頭暗駭,天下間有人居然能練至心劍的境界,那其劍術不就可獨步天下?!但這人究竟是誰呢?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昌久高卻是親眼見到了那可怕的一劍,是以,他並不做聲,因為對方的可怕是不用置疑的,就連不死尊者都只能選擇退,其可怕是多麼不可想象。當然,他們並不知道,不死尊者也在這一劍之下損失了四片指甲,這已經足夠讓他們震駭了。


  「不知道不活尊者什麼時候能到中原呢?」金蠱神魔充滿希望地問道。


  「不活尊者最遲在明年清明之前會趕到,也很可能在元霄節便能趕到中原。」不死尊者依然沒有睜開眼睛,淡淡地道。


  「那沒有失魂草,毒人豈不是不能夠去煉製了?」昌久高有些遺憾地插話道。


  「只能暫時停止!」金蠱神魔果斷地道。


  蒙城,乃淮北一所重鎮,一向是南北兩朝必爭之兵家要地。


  北朝烽火連天,戰亂紛起,正是動蕩不安、人心惶惶之時,更有不少難民紛紛湧向南朝,而北朝更怕南朝趁機渾水摸魚,攻城掠地,是以,這些兩國相鄰的要地都有重兵把守。


  蒙城正是這種兵多將眾的重鎮,無論是水陸兩路,還是騎兵,更有宿州、渦陽相輔,隨時都有作長久戰的準備。


  雖然北朝內部已烽煙四起,但絕不給南朝任何機會,南朝也不敢做出任何舉措,誰也不能也不敢輕視北魏!自孝文帝大力推行漢化之後,北魏朝中猛將迭出,更有謀士如雲,此刻對北朝用兵實屬不智之舉,一個不好,仍會激得萬物皆兵,那就不划算了。因此北魏的南方依然未受烽火波及,百姓勉強可以安居,這也是南朝未用兵的原因,也是因為當年蕭宏的教訓令人影響太深。


  劉府的隊伍南出蒙城,早已經接到朝廷的密旨,加之劉家在南朝的勢力,兼且蒙城守將劉玄乃是劉家嫡系,自然是沒有做出任何阻攔,反而增派兩千步兵讓兩位偏將親自壓陣探路,以確保劉家這支隊伍的安全。


  劉府的幕僚及家將與本身所帶的兵眾,竟達兩千五百多騎,如此眾多的人馬的確足夠保護這些人的安全。


  劉瑞平卻想走水路,順著渦河而下直抵懷遠,到達懷遠便已經完全屬於南朝之地。而靖康王的部將定會在這之間相迎,那時候也就是劉府家將和蒙城兵將回返之時,劉瑞平也便會再難返故國,因此,她不想再乘馬車去見更多的人。


  河上有大船三艘,小艇六艘於前面開道,劉瑞平所在的那艘船上,安置了一百家將與劉府的主要人物,而南朝的特使卻是在另一艘官兵夾雜的船上。


  河道極寬,剩餘的官兵全在岸上護行,只要有半點問題,就可立即支援,但誰都知道,除非是對方調集了大隊兵馬前來,否則誰來找麻煩都只會是死路一條,那些山賊流匪更是望風止步。


  剛行出蒙城三十里地,南朝的信使便兜頭迎上。


  眾官兵立刻停住行軍,以小艇將信使運送到船上。


  劉承東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那信使一上船,立即就發現了立在甲板上的他。


  「還不見過大總管!」劉承東身邊的一位特使喝道。


  「見過大總管,蕭傳雁大將軍已在前方十里之處紮營,特吩咐小的前來傳訊!」那信使立刻單膝而跪,恭敬地道。


  「蕭傳雁?王府中還派誰來了?」劉承東極冷地道。


  「王爺還派來了外務大總管蕭邊副。」那信使答道。


  劉承東的臉色稍緩,淡然道:「既然是蕭總管也到了,那就好說,你回去復命,半個時辰后,我們必可趕到!」


  「還有,王爺已經趕到懷遠,在懷遠親迎王妃的南行。」那信使補充道。


  劉承東的臉上泛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道:「好,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那信使又迅速乘小艇上岸,而就在此時,另一艘小艇之上躍上一人。


  「稟大總管,十里之外的駐軍將領的確是蕭傳雁,兵馬在兩千左右,營為背靠北山,順坡而扎,結為圓陣!」那人沉聲道。


  「好!你做得很精細!」劉承東嘉許地道,他身邊的南朝特使有些吃驚,禁不住對劉家的實力再次作了一個估計,單憑這個探子的能力就沒有人敢小覷劉家,他居然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將對方的實力摸得如此清楚,若是交戰,蕭傳雁已經輸了一籌,這是根本不能比的,而劉家這種兵分水陸兩路而行,就已經讓對手完全無法摸清實力,無論是在戰略上,抑或是在手段方面,劉家這種準備已經佔了絕對的優勢。這種水陸並進之舉,更使戰術靈活多變,遙相呼應,而堅不可破。


  劉承東並不在意別人如何想,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與他們會合!」


  蒙城的兵將並不隨劉府家將一起靠近蕭傳雁的營地,而是在其營地之外的兩裡外駐足,並未紮營,只要劉承東眾人安全進入蕭傳雁的營內,他們就可順利返回蒙城。


  來接應的是蕭傳雁和蕭邊副,只帶了十幾名護衛,且並不帶任何兵刃,更可以表現出對劉府的尊重及靖康王的誠意。


  劉府的五百名家將把劉瑞平與嫁妝送入蕭傳雁的營中。


  劉瑞平始終坐於一頂大軟轎之中,合八人之力相抬,絕不會與任何人打照面,也並無人知道劉瑞平的真實面目。當然隨行的人當中,自有見過劉瑞平真實面目的人。


  劉瑞平的營帳早已搭好,處於各營帳的中央,與將軍所在的營帳成對立狀,是一個極大的紫色牛皮帳,可避寒風,更顯得美輪美奐。


  以劉瑞平的紫牛皮營帳為中心,周圍環繞著五個稍小的營帳,這似乎是一個獨立的整體,每個小營之中都駐有三十名劉府家將,而在各營帳之中更設有僕婦丫頭的小帳。


  劉承東也不得不承認這營帳的設立之巧妙,劉瑞平對這種設計的營帳似乎也極為有興趣,她最喜歡的色料,正是紫色,而此刻,她的心情似乎不錯,因為她知道,一切都已經在蔡傷的估計之中。


  劉瑞平一步入帳內,一切的行動便都已經與外界斷絕,那五營之中的劉府家將便替代了這裡的守衛,一切的飲食起居也全都由劉府之人負責,這是蕭邊副和蕭傳雁的命令。


  讓人有些不解的是劉承東並不願意留在此地讓蕭傳雁為他洗塵,堅決要返回,理由就是怕引起北魏的不滿,是以就率同大部分家將,與蒙城派來的兵士返回蒙城。


  這似乎是一個理由,但卻大大出乎蕭傳雁和蕭邊副的意料之外,不過,劉家行事向來都是極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而劉承東與蒙城兵將儘快返城,也減少了他們許多心理壓力,雖然他們迎娶劉家的大小姐並不是什麼很神秘的事情,但對方數千人馬的確也是一個威脅。


  天並未黑,蕭傳雁與蕭邊副本意為劉家眾人洗塵,但既然劉承東這個主頭回返,雖有三老之一的劉傲松,卻也不用太費周章,徵得劉傲松的同意,竟也不休息地趕路。


  劉瑞平剛鬆口氣又要拆帳起程,若是沒有蔡傷的提示和策略,她肯定會大發脾氣,非得待上一晚。但此刻她卻欣然上路,因為一切都正如蔡傷的初步估計,沒有太大的變故。


  「稟將軍,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可到虎谷口,先頭部隊已經在虎谷的另一邊紮下了營!」探子迅速回報道。


  蕭傳雁並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只要過了虎谷,自己就有足夠的實力去應付任何北朝的追擊和攻襲。雖然他明知道蒙城的兵士在一般情況下絕不會有任何異動,那全都屬於極為不明智的舉措,可在他的心中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太妥當,是以,他才會立刻揭營而起,直赴虎谷。憑藉虎谷的天險足以抵抗大批的追兵,而立於不敗之地。


  天空中微微劃過一道陰影,蕭傳雁禁不住抬頭望了一望,卻是一大群鳥雀,像是連成了一片雲彩,他的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心想哪裡來的如此多的鳥雀?唯有秋月和海燕的臉上泛出了喜色,禁不住向轎內的劉瑞平小聲道:「小姐,鳥雀滿天。」


  「啊,夕陽將落了。」轎中傳出極為輕柔而優雅的回應聲,眾人也便再無話。


  輜車極多,光是劉府的嫁妝就已不少,更有數量不算多的糧草,但看上去,仍覺得輜車極多。


  從蒙城至懷遠並無官道,因為這之間的地面乃是兩朝的分隔段,誰也不想開闢出一條官道來,以便利對方的攻擊,但卻有渦河為主要通道,渦河之水流自懷遠匯入淮河,是以水路卻是較為易行,可蕭傳雁並沒有選擇走水路。


  虎谷乃是一條狹長的谷地,並不是像一線天那般險峻,但卻因兩山相夾,形成了一個凹陷的低谷。谷兩邊不是很陡,卻有著極險要的攻擊之利,擂木、滾石可極方便地投擲。如此地帶,若以一千人相守,定能硬拼敵軍一萬,且勝數極大,也難怪蕭傳雁對虎谷如此看重。


  「啪!」一束旗花在天空中爆綻而開,蕭傳雁臉上現出一絲微笑,那是己方之人已經紮好營寨的暗號,若是己方之人在虎谷另一邊紮好了營寨,這虎谷之中自是沒有任何危險了,是以他的兩千多將士毫不猶豫地步入了虎谷。


  虎谷極靜,下午的太陽稍有些偏西,而越過山頭的陽光並不能照到谷底,是以谷底的光線不是十分明亮,可依然能看清那敗草枯藤亂生亂長,並沒有多少生機。


  劉傲松策馬疾行數步,趕上劉瑞平的轎子,與守在一旁的秋月、海燕打了個眼色,他已經隱隱地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妙,而劉家的探子絕對不會出錯!


  秋月立刻伸手搭在轎子上,曲指在轎身輕敲了三下,動作極為自然,誰也未曾發現她曲指的動作。


  劉瑞平並未作答,她也根本不需要作答,因為虎谷的兩邊山頂上出現了數也數不清的人影。


  蕭傳雁第一時間作出發應,其實不等他開口,早就已經有士兵箭上弦,這是一種本能,戰士的本能!

  蕭傳雁和蕭邊副的心頭在發涼,他們清楚地感覺到這些人的來意不善,因為對方的弓箭早已搭在弦上。


  「保護王妃!」蕭邊副的第一反應就是這麼一句話。


  而蕭傳雁腦中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他的先頭部隊。剛才明明放了旗花,而此刻卻出現這些敵人,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先頭部隊已經與這群賊人同流合污,才會讓他陷入這種死局,但此刻已經絕不能猶豫,也沒有機會猶豫。


  「保護王妃,沖!」蕭傳雁閃電般拔出佩刀一揮,暴吼道。


  「殺呀!」兩旁山頭的伏兵,勁弩齊松,箭若雨下,霎時便已使蕭傳雁的陣腳大亂,但奇怪的卻是這些人並不用攻擊性更猛的滾石、擂木。


  蕭傳雁長刀幻出一片靈花,護人護馬,一馬當先,竟向山頭衝去,他必須以手中的刀殺開一條血路,猶如有一團烈火在他的心頭燃燒,他是一個將軍,一名戰將,從來都不會為危險而畏怯,是以,他帶著身邊的一群人瘋狂地向山頭衝去。


  蕭傳雁的勇武,激得士氣如虹。


  劉傲松卻並未曾表現得太過激烈,只是極為冷靜地對待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反而更證實了一個結果,那就是蔡傷的計劃並沒有偏離軌道。


  官兵們結成一道人牆,向虎谷之外衝去,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沖!那是唯一的一線生機。


  蕭傳雁越來越清楚地看清了山頂伏兵的模樣,禁不住激怒如狂,正要大罵,突然覺得背上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卻發現一截劍刃已自胸前透出,忍不住一聲狂呼,而便在此時,他看見了蕭邊副,一臉陰笑的蕭邊副!

  劍,是蕭邊副的,偷襲者也是蕭邊副,這一切使追隨蕭傳雁身後的人也全都愕住了。


  「呀!」一名親兵大怒,狂撲向蕭邊副。


  「你這姦細!」又有幾名親兵此刻才知道反擊。


  蕭邊副的身形若飛鳥一般掠下馬背,避開五件兵刃的攻擊,卻來不及取回刺入蕭傳雁腹中的長劍。


  「呀!」一名親兵以身體為蕭傳雁擋箭,數十支勁箭將他的身體釘成了刺蝟,卻也為蕭傳雁擋過了厄運。


  「撤!」一名偏將大呼,一把抱過蕭傳雁,就向山谷之底沖回,他知道這樣絕對無法衝上山頭,就是衝上了山頭,也只會是死路一條,但退回山谷又會怎樣呢?難道那樣就能逃得一死?不過,此刻已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問題了。


  「結車陣!」一名偏將極為知機地吼道。


  輜車本已經被沖得東倒西歪,聽得這麼一呼,迅速便又再一次運行起來。


  虎穀穀底雖然不是很寬敞,但卻只受到兩個方向的攻擊,排成兩列橫陣,卻是可行的,但兩邊的敵人處於高處,箭矢俯射而下,車陣依然是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傷亡之慘重,卻是難以想象的。


  劉府的家將也都中箭而倒,竟也無法抵抗這些如瘋雨般的勁箭,一百多名家將一路上倒下一大半,而劉傲松竟也中了數箭,只是他似乎並無痛苦之色。


  秋月和海燕的功夫並不弱,竟可以抵擋住而未曾受傷。


  轎中的劉瑞平並沒有動靜,似乎她對外界的情況並不在意。那八名轎夫一倒,立刻便有人頂上,這樣竟使大轎未曾落下,儘管轎身已經釘滿了箭矢。


  山上伏兵的攻擊,山下兵士的還擊,組成了一道凄美的景緻。


  因為山上伏兵未曾用滾石,使得山上也有很多人遭到箭厄,山谷中的人數比之山頂多,只是礙於地利盡失,先機盡喪,損傷就無法估計了,更是還擊無力。有數倍的兵力,而無用武之地,山頂之上的伏兵並不敢衝下來作近身相搏,那樣就根本無法保住這有利的地形。


  山谷底下之人也便無法衝破對方的箭網,攻至山頭,仰攻敵人乃是兵家大忌,可此刻卻是沒有辦法。


  山谷口突然喊殺聲大作,竟另有伏兵,蕭傳雁重傷而回,看到此情景,也只能暗自興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蕭邊副會向他下手,但這卻是事實!還有那些自北朝回來的特使們竟也一個個窩裡反,將矛頭對準了自己人,讓蕭傳雁大為震駭。


  「蕭將軍傷得怎樣?」劉傲松擋開數箭,搶到蕭傳雁身邊問道。


  蕭傳雁周圍都有盾牌手相擋,竟然不懼箭雨,但卻「咳」出了一小口血,慘笑道:「我可能不行了,你帶著王妃衝出去……到懷遠就會有王爺的人相迎,他們……他們是鄭王的人,告訴王爺,小心鄭王。」


  「將軍,他不是大總管!」一名親兵渾身浴血地沖了回來,手中竟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一隻手駭然抓著一張蕭邊副的人皮面具。


  「什麼?那大總管呢?」蕭傳雁更驚。


  劉傲松也禁不住詫異莫名,他也想不到這個王府外務總管竟是別人偽裝的。


  蕭傳雁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些心神難安,原來並非因為北魏的兵士,而是因為身邊潛伏著這樣的一個敵人,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衝出這道死亡的山谷,望著部下一個個地倒下,他的心很痛,甚至比那假蕭邊副刺的那一劍更痛!

  在山谷口的伏兵正是他的先頭部隊,誰也不曾想到,這些在一個時辰前仍是並肩作戰的人,此刻卻相互殘殺。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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