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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葛家之秘

  第十八章葛家之秘

  游四一語驚人,不由得讓幾人全都大起好奇之心。


  「是什麼身份?」鮮於修禮也有些吃驚地問道。


  「你可曾聽說過葛家十傑?」游四淡然而冷漠地問道。


  「我聽說過,這又有什麼關係?」鮮於修禮有些不解地問道。


  「說來你也許不信,杜洛周就是十傑之首杜大!」游四認真地道。


  「什麼?」「你胡說!」幾人同時大驚呼道。


  「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這是事實,我根本無須說什麼。」頓了一頓,望著鮮於修禮繼續道,「相信鮮於先生不會忘記自道之役后,蔡風是如何能夠逃過杜洛周那一關的吧?難道你就沒有懷疑憑杜洛周之能與他的騎隊,仍會讓一個受了重傷的蔡風安然逃脫?再有,為什麼朝廷能和阿那壤如此快地聯軍,而且突厥族會如此配合杜洛周攻擊阿那壤,你就不感到奇怪嗎?這一刻,他羽翼漸豐,也就是反噬之時。所以,才會讓你來殺我,我是游四,在十傑之中,我排行第四。你應該知道,在葛莊主的手下,像我這樣的人至少仍有九個。即使你現在殺了我,還會有八個,而再加上一些人,我游四之死,也絕不會對葛莊主有很大的損傷。你想想,殺我斷臂,是不是一相情願的想法呢?」游四淡然無懼地道。


  鮮於修禮的確是呆住了,游四之言的確不是假話,若是這樣殺了對方,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葛家十傑的名號他自然聽過,而以游四之厲害,卻只能排行第四,若真如他所說,杜洛周是十傑之首,這兩個人的可怕他是見識過的,那麼還有兩人呢?誰是老二,誰是老三?這些人又可怕到怎樣的一個程度?另外六人呢?又是誰,又有多厲害?鮮於修禮和鮮於戰勝的臉色都顯得陰晴不定。游四口中的杜洛周以前所做之事,的確極為讓人懷疑,若杜洛周曾是十傑之首,所有疑慮就迎刃而解了。


  「不可能,你胡說!」杜三有些聲色俱厲地吼道。


  「杜洛周是不是杜大,我且不說,只說鮮於先生與杜洛周。鮮於先生若是想自立門戶的話,最先響應的卻是什麼人?自不用我說。而杜洛周的義軍中,至少有四成是破六韓拔陵的舊部,而最有機會讓這群舊部歸順的自然是以前破六韓拔陵的舊部將領,你正具備這個條件,也就是說,最能夠影響杜洛周實力的人,實際上是你。試想,誰會笨到去養一隻可能會吃自己的老虎?他讓你來殺我,可真是用心良苦,一石二鳥之計的確很高明,只是沒想到鮮於先生會成為那隻傻鳥。」游四冷笑道。


  「你怎知道我就要自立門戶呢?」鮮於修禮冷冷地問道,語調之中不顯出半絲情緒。


  游四暗呼厲害,心中罵道:「他娘的,不動聲色的功夫倒很高明,看你如何跟老子斗。」想著淡然笑道:「鮮於先生即使不想自立門戶,定也不會想做一個全無前途之人手底下的一個窩囊部下吧?」


  「前途是人打拚出來的,豈可空口而談?誰能預言未來呢?你所說的毫無前途,豈不是無稽之談?」鮮於修禮冷哼道。


  「常言道,看一個人從小事做起,一個人有無前途只注重他的思想、智慧和手段,三者缺一不可,而思想和手段卻可以自他的日常生活和處理問題的細節之上表現出來。你若不想自立門戶,卻又幫杜洛周來殺我,定是想投靠杜洛周。不是我說杜洛周剛愎自用,更少了那種嚴於治軍的魄力,軍功和賞罰之上更有偏袒。只憑這一點,就可以完全否認他並不是一個成就大事之人。鮮於先生是沙場之上了不起的人物,當知賞罰不公,只會造成眾叛離心,內訌不斷,最終導致四分五裂的局面,絕難成什麼大的氣候。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鮮於先生當不會不知杜洛周的內部軍情吧?」游四斷然道。


  「但最終,我仍會成為葛榮的敵人,在戰場上見個高下,正如你所說,一山難容二虎。因此,他遲早會成為我的障礙,成為我的強敵!」鮮於修禮充滿殺機地道。


  「你說得沒錯,你我最終將會成為敵人,可眼下,我們並不是敵人,若是你認為有必要的話,此刻,你絕對可以殺死我,我根本沒有活的餘地,但你也絕對沒有一絲成功的希望,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在威脅你,當然,不否認有這個成分。可更多的卻是提醒你,至少在你未曾威脅到葛莊主之時,我們不會是敵人。因為我們根本沒有什麼利害衝突,反而有著唇齒相依的合作關係。你的心思,只要是明智一些的人,都會很清楚,這個世間知道你野心的不止我一人,即使朝廷也有所警覺。所以在這個月二十二的晚上,就有人想取你的性命,但你是否知道,這些人為什麼突然死了嗎?」游四極為平緩地道。


  鮮於修禮神色再也不能保持平靜,驚疑不定地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相信你不會看不出那些人是哪一路數,也不會不知道那一群神秘殺手是什麼身份。我不妨直接告訴你,殺死那些人的,就是我葛家莊的兄弟,這一群高手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飛鷹』,所用的是一種極細的飛針。那些死者的後頸玉枕穴是否有一個針孔呢?」游四慢條斯理地道。


  鮮於修禮再也不能不相信了,鮮於戰勝卻大惑不解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們?」


  「很簡單,我們不想你們死,不想少一份抗擊敵人的力量,真正能夠助鮮於先生的人,不是杜洛周,而是葛莊主!」游四冷然道。


  「我若死了,你們莊主在不久的將來不就少了一個敵人,一個爭奪天下的對手嗎?」鮮於修禮也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錯,你若死了,我們的確少了一個對手,但我們的損失會更大!」游四道。


  「我不明白,這會對你們有何損失?」鮮於修禮直言不諱地道。


  「鮮於先生小看了自己的力量,想來,你也不會不明白,若沒有你的招呼,會有一批有志之士將潛隱,這些遊離於杜洛周和葛莊主勢力之外的人中有不少厲害角色,他們並不會加入任何起義組織,當然除你之外。若是你死了,這樣一批抗敵力量,就會煙消雲散,不再發揮任何作用。沒有這樣一支起義軍的配合,我們的壓力就會大增,損失也絕對會更大。因此,權衡利害之下,我們不能不讓你活得更逍遙。因此,在你沒有直接威脅到我們的時候,我們絕對不會向你出手,更不會對你不利。因為,沒有多少人喜歡節外生枝,多惹仇敵。至於將來會怎麼樣,那是將來的事。在推翻了混亂不堪的朝綱之後,你我再拼個魚死網破,就各憑本領啦。那時候,自是成王敗寇,沒有誰可以心存怨言。話盡如此,鮮於先生想如何就如何吧,是殺是和,只要你一句話。」游四慨然道。


  「鮮於兄,殺了他!他一派胡言,葛榮詭計多端,絕不能信!」杜三急道。


  鮮於修禮並不理會,卻對著游四道:「我相信你,葛榮果然是個人物,他肯借糧五千擔給万俟丑奴,就可以看出他的確是個以大局為重之人,你回去告訴葛榮,鮮於修禮先謝過他了,他的這份情我心領了,日後若是見面於沙場,就憑手中的刀槍見真章!」鮮於戰勝聽到這裡似乎鬆了口氣,面色緩和多了。


  「我的十八位兄弟可是被害了?」游四神情並無歡喜地問道。


  「他們只是中了我的千秋冰寒瘴,你只要拿這解藥讓他們每人嗅一下子,就可恢復自由。」鮮於修禮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鼻煙壺,遞給游四。


  「鮮於修禮,你……呀……」杜三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對不起,你不該在這裡聽得太多!」鮮於修禮緩緩地自杜三身上抽出滴血的長劍,冷冷地道。


  「這就當做是我的誠意好了。」鮮於修禮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淡然道。


  「很好,我們成交!」游四欣然伸出大手,一握鮮於修禮的大手。


  「我們是朋友了!」鮮於修禮很洒脫地道。


  「不錯,你我自今日起就是朋友了!」游四也極為爽朗地道,同時接過鼻煙壺,向伏倒在灌木叢中的十八名葛家莊兄弟走去。


  蕭靈心中暗感奇怪,但是想到定是凌通做了手腳,否則怎會好端端的六個人全部都倒下呢?不過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了,手中一提小包袱,拿著早已準備好的弩箭,大搖大擺地沖了出去。


  凌通順手將吹箭叼在嘴中,若有任何人阻攔,他都不會有絲毫的客氣。


  眾人大感奇怪,甚至不明白這是什麼玩意兒。


  凌通一邊走,一邊打開小包,裡面卻是虎皮襖,迅速套在身上,這樣減少了不少累贅。


  店小二並沒有阻攔他們,因為東家曾經說過,凌通這一桌菜的錢免了,只是爾朱家族的幾人突然昏倒,卻讓他們大吃一驚,慌了手腳。


  店外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行人依然極多,陽光也不錯,只是凌通的馬匹不見了。


  「夥計,我們的馬呢?」凌通一把抓住那看馬的小廝,逼問道。只是因為口中叼著吹箭,使得聲音極為模糊。


  那小廝竟然一聲冷笑,手腕一翻,動作快捷無比地向凌通的手上搭來,這小廝竟是個高手!

  這當然不會是酒樓中的小廝,凌通大驚,本能反應之下,身形後撤,順勢踢出一腳,另一隻手上的小弩一松。


  弦音一響,小廝也真是了得,竟在此時,身形如風一般旋過,那抓向凌通手腕的手,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捏住了射到的短矢。


  「砰……」凌通的身子一震,腦袋中「嗡嗡」作響,倒跌而出,落在地上差點沒把脊骨給摔成十截八截的。他的一腳被對方的一腳給破去,而對方的功力比他不知高出多少,這記硬拼,只讓他叫苦不迭,但也幸虧對方要躲開弩箭,不能用上全力。


  小廝的身子也一震,想不到凌通小小年紀,功力也極為了得,以他的身份本來絕對不會願意扮成小廝,但他們以為万俟丑奴在店中,想以出奇制勝的方法暗傷万俟丑奴,沒料到卻遇上了凌通。


  那小廝輕蔑地拋去手中的箭矢,身形若風般的逼近凌通。


  「噝……」兩道黑影自蘆葦桿中標射而出,正是凌通嘴裡所叼的吹箭發揮出最後救命的作用。


  小廝並不知道凌通嘴裡叼的是什麼東西,卻沒想到竟能夠放出暗器,本以為手到擒來,卻不得不駭然身退,險險地避開兩支寸長的小針,殺機禁不住大盛。


  「呀……」小廝突然悶哼一聲,大意之中竟忘了一直立於旁邊的蕭靈。他雖然避開了凌通的吹箭,卻沒有躲過蕭靈的弩箭。


  凌通大喜,身子一滾,逃到了小廝的攻勢之外,雖然身上痛得厲害,卻並未受傷。


  小廝一驚,本以為凌通受他一腳定會身受重傷,沒有反抗能力,卻沒料到對方仍能站起身來。他當然想不到凌通一開始就被蔡風打通了經脈,習練的又是浩然正大的佛門內勁,經脈之強化已經不遜於一位高手,兼且苦練挨打之功,這一點打擊力卻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小廝怒吼著撲向蕭靈,他對蕭靈可能是怒恨交加,沒想到這小娃竟躲在背後施放暗箭,一下子激發了他的凶性。


  蕭靈駭然驚呼躍向凌通,凌通一聲冷哼,背上的長劍脫鞘而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刺向那小廝的心窩,出劍、旋身,一派大家之氣,倒也不能讓人小覷。


  小廝眼角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手指輕拂,幻出漫天指影,猶如天羅地網般向凌通罩到。


  凌通從來都沒見過如此可怕的招式,似乎自己怎麼努力都是無濟於事,更不可能擊破對方的攻勢,一陣氣餒自心頭湧起,氣勢頓時弱了三分。這全是凌通的臨敵經驗太少,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根本不必在意對方的招式,只要順著自己的劍意而行即可,但是他竟被對方那幻出的虛影給震住了。


  小廝心頭一陣冷笑,暗忖道:「這隻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毛頭,臨敵經驗少得可憐,居然要勞動本爺動手……」剛剛想到這裡,突覺腦中一片空白。


  「呀——」一聲慘叫,凌通的長劍竟刺穿了對方的胸膛。


  小廝的五指卻捏著凌通的咽喉,只要一灌勁力,凌通立刻會氣斷而亡,直把凌通駭得目瞪口呆,連劍都不知道拔出來了。


  「殺人了!殺人了!……」酒樓內外一陣呼喝,把凌通和蕭靈從驚駭中喚醒過來。


  「通哥哥,你怎麼了?」蕭靈差點沒急得哭出來,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


  凌通動也不敢動地望著那名小廝,正在奇怪對方怎麼不殺他,暗忖:「這回是死定了!」可是他立刻發現對方的臉色漸漸轉綠,瞳孔早已放大,顯然是已經死亡,而且還身中劇毒,立刻明白正是蕭靈剛才那一箭之功。大喜之下,仍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移開對方那隻要命的鬼手。


  鬼手竟很輕易地被移開了,凌通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死裡逃生之感使他豪氣大發,一腳踹在對方的小腹之上,那小廝的屍體就飛跌而出。


  凌通閃身避過噴洒而出的鮮血,拖著帶血的長劍呼道:「快跑!」


  「殺人了,殺人了!」此刻圍觀的人才知道繼續呼喊。


  「你的吹箭!」蕭靈呼道。


  「別管它!」凌通呼道,剛才被對方一捏,竟將吹箭筒自口中擊落。


  蕭靈彎身拾起,她對這小玩意兒還是極有感情的,怎麼也捨不得丟下。


  「向那邊走!」凌通眼角閃過一道黑影,身法極快,顯然是預先守候在這裡的高手,是以凌通立刻拉著蕭靈向人群中鑽。


  「想跑?!」一聲怒喝從天而降,緊接著一股勁風向兩人涌至。


  凌通無法可逃,顯然外麵條條路上都守有敵人。看來,爾朱家族對万俟丑奴的重視是可以想象的。


  「回酒樓!」凌通在蕭靈耳邊輕喝道,一甩手,蕭靈便飛了回去。


  蕭靈在空中翻了兩翻,然後安穩落地,而凌通的身形卻倒跌了出去。


  「師父,你來了!」凌通眼中放出異彩地喜道。


  那正準備追襲的人駭然轉身,趁此機會凌通已經一溜煙般爬了起來,向蕭靈奔去。


  另外兩道人影自一角掠來。


  「我射死你,射死你!」蕭靈小弩猛扳。


  「走!」凌通一拉蕭靈衝進酒樓。


  待那兩人閃過弩箭已是慢了一步,那將凌通摔了一個跟斗的漢子見並沒有万俟丑奴的影子,才知上當,大怒之下向酒樓中追去。


  「抓他們做人質,他媽的!」凌通憤怒地向爾朱送贊幾人撲去。


  突然,爾朱送贊動了一下,抬起頭來,與凌通四目相對。


  「媽呀!」凌通駭然倒退,驚呼一聲,拉著蕭靈向後面撒腿就跑。


  爾朱送贊並不追趕,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渾噩。原來,在爾朱送贊撲倒在桌上,其餘幾人也相繼撲倒,使得桌上的熱湯全都打翻,一下子澆在爾朱送贊的頭上,竟然使他的迷藥解了。但這迷藥太烈,使得其頭腦中一片渾噩,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又被凌通的勁氣一逼,竟然抬起頭來。


  以凌通的武功,對付那些馬賊或江湖中的三四流角色,還是綽綽有餘的,但與爾朱家族的這些高手相比,卻是相去甚遠。如果發揮良好,以游斗的形式,或許還能支持一會兒,但這幾下子都是以硬碰硬,在功力之上,他哪能與人家相比?畢竟是初出江湖,經驗不足,見爾朱送贊抬起頭來,自然當對方故意裝作中毒,若與之交手肯定吃虧。這一駭,使他來不及多想,第一時間趕快逃走。可是等他跑到後門口才悟到,對方其實真是中了毒,但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爾朱家族的追兵已經掠入了酒樓中。


  「二公子!」衝進酒樓之人一陣驚呼,顯然被爾朱送禮幾人伏在桌上的情景給嚇住了,以為他們全都死去!

  這麼一滯,已讓凌通衝出了後門。


  「幹什麼?幹什麼?」一個小廝緊張地問道。


  凌通一看,門外有頭驢子,也不答話,一腳踢過去,竟將小廝踢了一個跟斗,這小廝卻是沒武功的。


  小廝痛得一陣慘呼,凌通心頭一陣歉然,方才以為這人又是爾朱家族安置的高手,還幸虧沒有動用弓箭毒矢,否則這傢伙只好暗嘆命苦了,但這下子也夠他受的了。


  凌通忙解開驢子蒙在眼上的黑布,一劍斬下磨上的套子。


  「上驢!」凌通低呼道。


  蕭靈只感到又有趣、又荒謬、又驚險,但仍依言躍上驢子。


  驢子脾氣極壞,蕭靈剛剛躍上驢背,就猛地一跳,差點沒將她摔下來。


  「他媽的,你倒挺倔的!」凌通一帶籠頭也躍上驢背,一劍刺在驢子的屁股之上,緊摟著蕭靈,雙腿緊夾驢腹,橫劍於身前。


  驢子一聲慘嘶,撒開四蹄就向棚外拚命地跑去。


  「哎,哎,有人偷驢了,有人偷驢了,快來人哪……」小廝忍著痛高呼道。


  爾朱家族的幾人迅速趕至後院,見凌通兩人策驢已跑出二十來丈遠,於是迅速追趕。


  那是幾道不寬的小路,有的是橫著田地,此刻已是深冬,地中早已沒有了什麼作物,土地被凍得很硬,毛驢屁股受痛,籠頭又被凌通拉著,跑起來竟然極快,卻難與馬相比。


  「他們追來了,怎麼辦呢?」蕭靈扭頭一望,急道。


  「還有多遠?」凌通的心也慢慢靜了下來,很冷靜地問道。剛才被對方的氣勢逼得喘不過氣來,使得思路全都有些混亂,這一刻終於找到了一口喘氣的機會,是以能夠靜下心來。


  「好像越來越近了,他們比驢子跑得還快!」蕭靈有些慌急地道。


  「別怕,就算比驢子跑得快,也只是兩條腿,如果他們追近了,你就用弩矢射他們,讓他們不敢靠近。如果再跑一程,他們就快不過驢子了。」凌通無可奈何地安慰道,他心中明白,若這頭驢子不爭氣的話,他們兩人自然是逃不過那些傢伙的追擊。若只有他一個人,一切都好說,凌通別的不行,但逃命的功夫還是很好。但要他帶著蕭靈一起跑,就會使速度大慢,自然無法逃出那些人的追捕。即使以他自己的速度,就比現在這頭驢子的速度要快,對方自然不會比驢子慢。現在也只能這樣先耗費著對方的體力,然後才好甩開對方的追蹤,也只希望這頭驢子能多跑上一段路,而在這段路上不被對方追上。也希望對方的功力不是如他所想象的那麼高深,這樣長力比拼之下,人比驢子的耐力自然要差一些。


  蕭靈咬咬牙,在凌通的幫助之下,調轉身子,與凌通貼面而坐,小臉不由得微紅,但迅速調整心緒,她也知道,若讓後面幾人追了上來,兩人只怕都會是死路一條。


  「小心一些!他們來了幾人?」凌通問道。


  「一共四人!」蕭靈眼睛瞪得很大,回答道。


  「嗯,只來了四人還好說一些。」說話間,毛驢已經衝過地頭,奔上了一個小山坡,那四人也已追近了近十丈,這一跑竟在瞬間奔出了七八里路。


  毛驢顯然是跑得有些累了,四蹄微緩,凌通豈能讓它慢下來?那樣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於是又在毛驢另一邊屁股上刺了一劍,毛驢一吃痛,就沒命地再次加速。


  「好,有救了!前面有一片蘆葦盪!他媽的的臭賊子,奶奶個兒子!」凌通一高興忍不住罵道。


  蕭靈小弩瞄得極准,可是放射出去,由於驢身搖晃,竟失去了準頭,但仍讓四人步子滯了一滯。這麼一滯,又多拉開了一丈來遠的距離。


  由於走下坡路,驢子跑得飛快,卻也更加顛簸,連凌通也有些受不了,但他以前有過騎毛驢的經驗,加之武功的長進,使得騎驢也變成了一件易事。但這一陣晃動使他猶覺剛吃的飯都要倒出來了一般。


  那四人也已看見了遠處的蘆葦盪,心知不好,暗忖若是讓他們兩個臭小子鑽到蘆葦盪中去了,其個頭又小,只怕想要找到並非易事。


  蕭靈生在南方,很少見到這麼大片大片望不到邊際的蘆葦,但凌通既然說這裡可以逃命,那肯定是錯不了,一想到可以逃命,立刻又鎮定了下來,手中小弩的準頭也變得極准,使追兵始終無法靠近。後面追趕之人不由怒不可遏,但這一路疾奔,真氣也有些難以後繼,人畢竟還是人,難以與這天生會跑的動物相比,雙方距離漸漸拉遠。


  當驢子奔入稀疏的蘆葦盪邊緣之時,已經甩下了四人二十多丈。


  冬季的蘆葦盪不如春天一般密密麻麻,更有人砍伐蘆葦,便使蘆葦盪之間開出了一條路,驢子被凌通拉著籠頭,只得沒頭沒腦地沖了進去。


  凌通歡呼一聲,扭頭一看,只見後面幾人越追越遠,心頭長長地吁了口氣。


  正自得意之間,只覺得身下一軟,還沒反應過來,就「吧嗒」一聲與蕭靈兩人重重摔在地上,毛驢兩腿陷入泥坑,口中吐著白沫,顯然已是精疲力竭,無力再跑了。


  凌通和蕭靈呻吟了一聲,身上跌得滿是泥土,幸虧冬季蘆葦盪中的淤泥被凍硬,否則這一下只怕滿身都是泥漿了。


  凌通不敢細想,眼睛一掃周圍的環境,一抱蕭靈向蘆葦盪深處掠去,盡揀一些硬處落腳,盡量減少自己的腳印。有時候踏著蘆葦桿飛掠,有時竟自水中淌過,似乎並不怕那冰冷刺骨的寒意。


  蕭靈心頭一陣感動,她知道,若不是為了她,凌通一個人根本不必這般狼狽地逃命。以凌通的武功,無論朝哪個方向跑,對方几個跑得快力竭之人自然是追之不上。


  凌通也不知跑了多久,回頭看了一下,稀稀朗朗的幾個腳印並不是很明顯,此刻顯然已是進入了蘆葦盪的深處。那四人的蹤影早滅,但天知道會不會很快便追來。


  凌通找了塊乾地坐下,喘了幾口粗氣,罵道:「他奶奶個兒子,那群龜孫子比狼還凶!」


  劫後餘生,蕭靈也禁不住打趣道:「可我們跑得比兔子還快呀。」


  凌通不由得啞然失笑,道:「來,坐在我身邊,看把你的俏臉弄得滿是泥土,不太雅觀,我來為你擦擦。」


  蕭靈聽說臉被泥弄髒了,變得不好看了,駭得乖乖聽話地坐在凌通身旁,讓凌通輕柔地為她擦拭,最後小臉已紅到耳根。


  凌通這才伸了個懶腰,吁了口氣,問道:「好不好玩?」


  蕭靈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嬉笑道:「當然好玩,可是他們卻是玩真的。」


  「哈哈……」兩個小孩子一離開危險,立刻又恢復了頑皮的本性。


  「我們的馬丟了,可怎麼辦呢?還丟了很多東西……」


  「別急,慢慢再想辦法,大不了,去偷他媽的兩匹馬來。」凌通打斷蕭靈的話道。


  蕭靈對於這些粗話聽得多了,也就不怎麼覺得刺耳,反而更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凌通雖小,但在蕭靈的眼中卻似乎是無所不會,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他一般……越想越是盯著凌通看,竟看得有些痴了。


  凌通被對方看得渾身不對勁,似是什麼表情都是錯誤一般,禁不住乾笑道:「你怎麼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花嗎?」


  蕭靈被問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去,不敢望向凌通的眼神。凌通心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朦朧得連他也糊塗了,不得不轉換話題道:「今晚我為你做一頓你最難忘的晚餐,怎麼樣?」


  「最難忘的晚餐?是什麼東西?好吃嗎?」蕭靈好奇地問道。


  「當然好吃,只怕你從來都沒有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凌通自信地道。


  「是嗎?是什麼東西?」蕭靈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蛇,蘆葦盪中最多的是蛇蟲,而且有很多毒蛇,蛇越毒,其肉味就越鮮美。」凌通悠然道。


  「蛇?這是冬季,如此冷的天氣,蛇早就不敢出來了,哪還有蛇可以抓呢?」蕭靈生在大家貴族,對於食物方面的見聞自是不少,聽凌通說蛇可以吃,她並不感到奇怪。只是她從來都沒有吃過,而且知道蛇要冬眠,不會出來活動,是以極為奇怪。


  「嘿嘿,一個好的獵人,不僅上山會打獵,下了蘆葦盪更會抓蛇。蛇有蛇穴,只要我們找到了蛇穴,就有辦法拿它們來當晚餐。不過,冬天的蛇味道沒有春、夏兩季的蛇肉鮮嫩倒是真的,但也會比那些山雞、野兔更勝一籌!」凌通自信地道。


  「好哇,那我們晚上就弄蛇肉吃。」蕭靈喜道。


  凌通抬頭望了望,太陽仍然很高,可蘆葦盪中極為陰森,倒像是黃昏一般,不由得道:「不急,等天快黑了,我們抓了蛇就迅速走出這片蘆葦盪,這麼早出去,恐怕那些鳥人還在外面守候著。」


  凌通自小生長在北方,這種蘆葦盪見得多了,根本不可能迷失方向。獵人都有一套認路的方法,那就是天上的星星和太陽,除非這一天滿布烏雲。而蕭靈卻是生在南方,哪裡見過如此大的一片蘆葦盪?更不能像獵人一般憑星星認路,但她卻極為相信凌通,就像凌通相信蔡風一般,甚至有些盲目。


  不過凌通倒也的確有著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不僅可以很快找到蛇窩,更可以找到田鼠的窩。跟著凌通倒也真是不愁沒吃的,但必須膽大,若膽小之人根本就不敢吃蛇和老鼠之類的東西,蕭靈當然不能算是膽小之人。


  葛榮難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手中的信,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神情有些古怪地望了望那鐵畫銀鉤般的字跡,良久,才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紅木幾,高興地呼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蒼天有眼,蔡氏有后了!我就知道,善惡終有報,快傳眾人進來!」


  「傳華陰雙虎若干人等進見!」吆喝之聲傳出甚遠,空蕩的感覺極為有氣勢。


  片刻間,廳門口顯出顏禮敬諸人高大的身影。


  「見過莊主!」楊擎天、石中天及顏禮敬客氣地行了一禮,葛榮連忙還禮,十分客氣地讓其落座。


  「侄兒見過師叔,願師叔萬安,福與天齊,功業大成!」蔡泰斗恭敬地向地上一跪,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道。


  「侄兒見過師叔!」蔡念傷也同樣重重地跪倒,但卻是極為樸實的一句話。


  「好,好,兩位好侄兒,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葛榮神情大悅地走上前將二人扶起,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掃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道,「真像,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二位賢侄年紀輕輕,就達到精華內蘊,不簡單!不簡單!」


  「師叔過獎了,侄兒今後還得請師叔多多指點!」蔡泰斗一臉誠懇地道。


  「你是泰斗?」葛榮心中甚喜,歡聲問道。


  「小侄正是泰斗!」蔡泰斗乖巧地應道。


  「嗯,你的嘴巴比風兒還甜!」想到蔡風,葛榮不由得黯然一嘆。在他的心中,始終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蔡風的位置,雖然在突然之間得了兩個侄兒,卻似乎仍無法彌補心頭的那種空落之感。


  「師叔別擔心,三弟他已經有了下落,只要爹爹在陶大師那裡求得解方,三弟就可以恢復正常!」蔡念傷很敏感地捕捉到葛榮的心緒,出言安慰道。


  「是嗎?」葛榮望了蔡念傷一眼,暗贊他心細如髮。


  「咦?這位是——」葛榮有些遲疑地向一旁的老和尚望去。


  「哦,這位是了願大師,今次在洛陽,若非大師出手相救,只怕三弟已經釀成大錯了。」蔡泰斗忙介紹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葛榮有些奇怪地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蔡泰斗便將洛陽發生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其中驚險之處,就連葛榮這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都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他很清楚蔡風和蔡傷的感情,若是蔡風真的在自己本身毫無知覺中殺死了蔡傷,那麼,即使將來神志恢復,他也不會好好地活下去,那樣蔡風的確是生不如死。


  「至於劉家嫁女之事,我定會派人去查,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葛榮欣然道。


  「莊主好意,我們心領了,主人吩咐過我們,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我和顏兄必須親自走一趟,若有什麼需要,我定會和莊主聯繫。」楊擎天出言道。


  「不錯,這乃關係到三公子的大事,我們不能安心,莊主盛情我們心領了。」顏禮敬也立起來道。


  「既然如此,那我不必多說,反正諸位的行動全由各位自己安排,若有需要,就迅即與我們聯繫,多一份力量就要多一份把握,這總會是好事!」葛榮輕鬆地道。


  「莊主心意,我們自然明白,若有需要,我們會與你們聯繫的。」顏禮敬認真地道。


  「好了,今日諸位就在這裡住下吧,我還有要事待辦,不能奉陪,尚望勿怪。葛福,帶幾位客人去休息!」葛榮呼道。


  「是,請跟我來。」說話的正是第一次接見楊擎天諸人的老管家。


  「兩位賢侄也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日後再說。遠程而來,相信定很疲憊!」葛榮慈祥地道,眼中毫不掩飾地顯露出關愛的神色。


  「師叔有事就去忙吧,侄兒會照顧自己,若是師叔有何差遣,只管吩咐好了。」蔡泰斗和蔡念傷誠懇地道。


  「好!今日暫且不談,待你們養好精神再說!」葛榮重重地在兩人肩頭拍了一下,欣慰地道。


  游四心頭稍定,十八位葛家莊的弟子一臉安詳,的確只是中毒的跡象。他早就耳聞鮮於家族擅用寒毒,無色無味,剛才若非他早有警覺,只怕也難逃中毒的命運,那此刻自己定在杜洛周的帳中,淪為階下囚了。如此想著,心中不由得暗稱僥倖!

  鼻煙壺內果然是解藥,在每人的鼻前晃了一下,中毒者就立刻猛然打了一個噴嚏,呼出一股極寒的氣流,悠悠醒轉。


  「怎麼會是這樣?」醒來之人立刻翻身而起,驚駭地問道,待發現一旁虎視眈眈的鮮於修禮諸人,想要戒備卻渾身無力,空蕩蕩的感覺倒像是大病一場。


  「在三個時辰之內,你們力氣無法恢復過來,三個時辰之後,你們的一切都會變得正常。」鮮於修禮淡然笑道。


  「鮮於修禮,你……」


  「二號,不要多說,現在鮮於先生是我們的朋友,以前的一切都不必再追究,若是他想殺你們,你們已經死了一百次!」游四的呵斥聲打斷了那名漢子的呼喝,只說得十八人滿面慚愧之色,想到事實的確如此,自己在毫無反抗之下就被人制住,真是無地自容。


  「鮮於先生,今日之情,游四先領了,咱們就此別過,望珍重!」游四平和地道。


  「游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讓修禮送你們一程吧,這些兄弟身體猶未能完全恢復,一路多有不便,我們一起走,相信方便很多。」鮮於修禮客氣地道。


  游四想了想,又望了望立在身旁猶若患了大病的十八人,淡淡地道:「如此有勞了!」


  「何須說這種話,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鮮於修禮笑道。


  「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過門而不入,豈不是要讓天下人笑我杜洛周太不知禮嗎?幾位先不要忙著回去,待杜某一盡地主之誼,再好好送諸位一程不是更好!」一個渾洪的聲音遙遙傳來,只讓鮮於修禮和游四的臉色大變。


  「杜洛周!」游四身後的眾人也駭然低呼出聲。


  蹄聲緩緩接近,杜洛周那充滿著霸氣的身形已經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鮮於修禮派來伏於一旁的眾屬眾迅速躍出,護住鮮於修禮和游四,神情極為緊張。誰也想不到在這要命的時刻,杜洛周竟然出現了,這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四,你好!想不到你竟親臨我的營地,真夠辛苦的了,莊主可還安康如昔?」杜洛周的語氣竟是十分親切而平靜。


  「托你的福,莊主他老人家依然生龍活虎,只是最近為幾隻吃裡爬外的野狼弄得有些心煩而已。」游四的語意極為尖薄。


  杜洛周淡然一笑,也不在意,道:「莊主也越來越糊塗了,野狼不如家犬,是不可能馴服的,遲早有一天會噬人吸血的,他其實早就應該知道。」


  「你真的是葛家十傑之首杜大?」鮮於修禮駭然問道。


  「哦,鮮於兄,你讓我倒有些失望,我們一向都十分合作,可你為什麼要殺死杜三呢?這不是很傷感情嗎?我是不是杜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好好合作。你不知道我這老四最會逞口舌之利,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他的布局之中嗎?看來你枉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杜洛周毫不客氣地道。


  「的確,我倒真是枉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到了這年頭,仍被別人耍得團團轉,真是有趣!」鮮於修禮冷笑道。


  「其實你也不必太過喪氣,我們仍有合作的機會!只要你願意,這片江山,就是我們兩人的了!」杜洛周自信地笑道。


  「是嗎?」鮮於修禮竟有些好笑地問道,神情間笑得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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