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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人海齊怒

  第十四章人海齊怒


  蔡傷來不及拔刀,對方的劍的確太快、太狠,當世之中,具備如此身手的人其實也不會太多,應可以數得出來,但這一劍卻是他見所未見的招式。


  蔡風根本就不慌,他知道這一劍是不可能逃得過他父親之手的。放眼整個江湖,還沒有人能夠真正可以與蔡傷對敵,但蔡風依然出刀了。


  就是在蔡傷的手鉗住那柄劍時,蔡風出刀了。這一刀比想象之中要快了很多很多,就是蔡傷也大感意外。蔡風的刀施展出來竟不會比他差,無論是速度抑或是力度及角度。


  夜幕更深,深得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淵,只是在蔡風的一刀擊出之後才會有這種感覺。


  涼意浸透了每一個人的每一根神經。刀,似自九幽而來,又似是自摸不著邊際的另一層世界中跳出的精靈。


  天與地之間全被死寂的殺氣所籠罩,這樣的一刀,就是蔡傷也只能夠達到此種境界!那就是說,蔡風此刻已經成了另一個蔡傷!

  蔡傷心中卻沒有半點歡喜,甚至有些不解,有些氣惱,或許還有些痛苦。因為蔡風這一刀竟是攻向他的!


  蔡風要殺死他,殺死自己親生的父親!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啊!


  蔡傷清晰地感覺到蔡風擊出一刀的殺機,濃烈得像北風中的蝕骨寒意。此刻已是冬天,蔡傷的心卻比十個冬天的寒冷疊加起來,還要冰冷十倍!

  「咔!」那柄刺向蔡風的劍斷成了兩截,蔡傷的手指就像是削鐵如泥的寶刃,竟硬生生地將那柄劍剪斷!


  斷劍回擊,是迎向蔡風的刀。蔡傷的動作極快,快得完全不能用眼睛去捕捉,但蔡風的速度絕不比他慢!

  「當——」斷劍再斷,蔡傷的手腕已被手中斷劍的鋒刃劃開了一道極深的血槽,更可怕的卻不是這裡,而是蔡風那似乎可以讓人變成千萬片的刀!


  刀沒有停留,雖然被斷劍阻了一阻,但那種無法比擬的殺機卻依然存在。


  「啪——」蔡傷的左手抓住了一塊碎磚,重重地砸在刀刃之上,角度準確得駭人!一個真正的高手,在生與死之間,那是最清醒的,任何可以救命的東西都不可能放過!

  磚頭裂成了無數塊,刀氣在蔡傷的左手上劃下了一條深深的傷痕。


  蔡傷沒有哼出半聲,他必須退!否則,他就不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他很清楚蔡風這一刀的可怕,很清楚!

  蔡風的腳步絕不比蔡傷慢,而蔡傷的身形是倒退,蔡風則是直追,這要命的差距誰都清楚異常。


  那柄刺向蔡風之劍的主人卻是石泰斗——魔門在南方最傑出的年輕人。可是他的刺殺卻完全沒有作用,似乎正好配合蔡風完成了那刺殺的任務。這一切早在蔡風的算計之中,包括蔡傷所有的反應,都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石泰斗刺殺他,只是演奏的一出雙簧戲罷了。只不過石泰斗的確太投入了,演得那麼逼真,那麼自然。就是蔡風也不得不為他喝彩,只是石泰斗喝出的那四個字倒讓他有些不解。


  石泰斗的身法絕不慢,甚至快得驚人,短劍飛擲而出,而在他動身的同時,手中又有了一柄劍,誰也不清楚他的身上究竟有幾柄劍。


  斷劍擲出,卻讓蔡風吃了一驚,因為此刻的斷劍仍然是攻擊他,他心頭微微有些怒意,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所約定的,此刻再將短劍攻擊他,豈不是明擺著幫助蔡傷嗎?

  不僅僅是斷劍攻擊他,還有石泰斗手中的劍!夜空之中,那柄劍竟泛起碧藍的靈光,使得夜色一片凄慘。更可怕的,卻是那柄劍竟化成了滿天的光雨,飄飄洒洒。


  銳嘯,自四方驚起,空氣被撕裂成無數的小片,石泰斗這一劍想置蔡風於死命!


  蔡傷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攔錯了好人,那人並不是他的敵人,反而是真正想救他的人!

  「叮——」蔡風的左手輕挑,斷劍竟向回飛射,剛好擊在石泰斗的劍鋒之上。


  石泰斗身形一滯,蔡風這反彈之力大得驚人,竟震得他的劍式一散,這一刻,他才深深地體驗到蔡風的功力是多麼可怕!

  蔡傷身子一扭,當蔡風將功力遞轉於左手之時,其中竟有一個難覓的空當,這使他險險地避過了身前致命的一刀!可是卻未能讓自己完好無損地退開。


  蔡傷的胸口被劃出了一條近尺長的傷口,蔡風的刀氣已深深地切入了他肌理之中。


  鮮血狂噴之中,蔡傷一聲狂號,飛躍而出。但這一刻他的刀已經滑出刀鞘。


  蔡風一個極為優雅的旋身,從衣袖底滑出一柄長劍,以左手反切而出。


  「叮叮……」一連串爆響,石泰斗的身子倒飛而出。


  「風兒,這是為什麼?」蔡傷此時的心比傷口更痛,但仍然忍不住問道。


  「我要殺你!」蔡風口中蹦出比夜風更冷的幾個字,卻如一柄利刃般再次刺入蔡傷的心。


  「他不是蔡風,他是毒人絕情!」石泰斗驚怒地吼道,頓了一頓,即轉望蔡傷,焦急地道:「爹,你傷得怎樣了?」其語氣無比關切。


  「石泰斗,你瘋了嗎?吃裡爬外!」蔡風也忍不住怒吼道。


  「你才瘋了,沒有人性的毒人!」石泰斗毫不畏懼地罵道。


  「你叫我什麼?」蔡傷有些不敢相信地向石泰斗問道。


  「爹,我是你兒子泰斗呀,我沒死,是石中天叔叔救了我!」石泰斗向蔡風飛撲而至,口中猶自應道。


  「你是我兒泰斗?!」蔡傷心頭不由得又升起了一團狂熱的鬥志,石泰斗的話猶如黑夜中的一顆明星,使蔡傷眼前一片光明,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天下除了蔡風和葛榮之外,還會有至親的人存在,而且是他的兒子,這是怎樣的一種驚喜!

  「難怪,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演戲,原來是想殺我!那就讓我將你們一塊兒送到西天極樂世界吧!」絕情恍然道。


  「你真的是絕情?不是蔡風?」蔡傷猶自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絕情,手中的劍輕輕一挑,逼退石泰斗的攻勢,冷冷地道:「我也想認識認識蔡風!」


  「好,好!」蔡傷心頭舒暢了許多,知道對方並不是蔡風,也就沒有先前的那一種痛苦了,更不會有什麼顧忌。何況,此刻他又有了兒子,失蹤了多年的兒子卻在這種要命的場合下重逢,的確是有一種讓人振奮的動力!


  蔡傷出刀了,雖然牽動了他噴血的傷口,可這一刀依然注滿了深沉的霸氣。


  石泰斗的劍也劃了出去,父子二人合力攻擊絕情。


  絕情一聲長嘯,右手的刀和左手的劍同時劃出。


  夜,變得無比瘋狂,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成堅硬的石頭。每個人都覺得鼻孔中呼吸的,不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殺意。


  每個人的每一根神經中都似乎有發狂的蛇蟲在涌動。


  石泰斗感覺到自己有一種爆炸的衝動,似乎自己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


  蔡傷胸口上的鮮血噴射而出,那種壓力雖然他可以承受,但是傷口卻是無法承受的。他有一種心力憔悴的感覺,因為對方所施展出的刀法正是怒滄海!而劍法正是黃門左手劍!放眼整個天下,也只有一人同時具備這兩種絕世的武學,那就是蔡風!


  除了蔡風之外,天底下絕不會有人會同時具備這兩種絕世武功,就是蔡傷本人和黃海也不能夠。那就是說,這毒人絕情就是蔡風!也許容貌可以改變,但是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兩種絕世武學的根本!


  蔡傷出刀的同時,心在滴血。他明白今晚戰場之上,乃是父子三人,而他若不全力出刀的話,石泰斗只會是死路一條,因此,他不能不拼盡全力出刀,他擊出的也是怒滄海!

  「轟——轟——」勁氣在小小的巷子之中爆開,猶如天崩地裂。


  巷子不再是巷子,兩旁的磚牆全都摧枯拉朽一般倒塌,碎石、塵土、斷磚,在暴射、擴散!

  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近處,被驚嚇的人們都不敢吱聲。在這種戰亂紛繁的年代里,人們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或那種毀滅性的爭鬥。


  蔡傷的瀝血刀竟然被擊飛,他所受之傷的確不輕,而怒滄海必須讓自己的精氣完全達到巔峰狀態,否則使出的怒滄海只會威力大減。在蔡傷使出怒滄海之時,已牽動了傷口,而且他胸口的肌理已被蔡風的刀氣破壞,根本就不可能達到巔峰狀態。並且,蔡傷一想到對方是蔡風的時候,更是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因此,基於這一些原因,竟被對方擊飛了手中的刀!


  石泰斗也不怎麼好受,劍雖然並未被擊飛,但手臂震得全都麻木了。


  絕情也無法乘勝追擊,蔡傷雖然受傷極重,可是他身為一代絕世高手,就是在重傷之下,餘威猶不是普通高手可以相比的。絕情以一敵二,若是在蔡傷未曾受傷之時,那麼此刻受傷的絕對是他。雖然如此,此刻他猶有些氣血浮涌,難以控制地倒退了數步。


  蔡傷一手捂住胸口,可哪裡能夠阻止鮮血的流泄。


  「你是風兒!難道連爹你也不認識了嗎?」蔡傷極為堅信地道。


  絕情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復了翻湧的氣血,不屑地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死了嗎?老實告訴你,我打心眼裡就不知道蔡風是什麼樣子。不過,我相信你兒子蔡風定和我長得很像,認錯對象的不只是你一個人。而今日,你必須死!這是我主人的命令,你只好認命吧!」


  「你不是風兒,那你怎麼會怒滄海?你怎麼會黃門左手劍?」蔡傷咳出一口鮮血來,虛弱地問道。


  「什麼怒滄海,什麼黃門左手劍,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定要殺死你!」絕情冷酷地道。


  「爹,你怎麼樣了?」石泰斗有些踉蹌地站起身來,關切地問道。


  「他還沒死,不過很快就會了結!」絕情緩步向蔡傷逼去,冷冷地道。


  「絕情,你要殺就先來殺了我吧!不要傷害我爹!」石泰斗吼道。


  「好一對同命父子,你也不用急。」絕情緩緩抬起手中的刀,月色之中,閃著一種青幽而碧森的光芒。


  「呀——」石泰斗不顧一切地撲上。


  「泰斗——」蔡傷一聲驚呼。


  絕情不屑地望了他一眼,石泰斗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與他相提並論,而且剛才那一擊,絕情很自信可以震傷對方的內腑,是以,他根本就不把石泰斗放在心上。


  石泰斗的劍依然詭異莫名,有若倒泄之星河,可是在絕情的眼中卻是很一般,無論是眼力,抑或功力,石泰斗根本就不可能與絕情相比。


  「叮!」絕情信手一劍,以一種詭異而神奇的弧度,斬在石泰斗的劍上,而就在此時,他的腳已經踢到了石泰斗的胸口。


  「哇——」石泰鬥倒翻而出,忍不住狂噴出幾大口鮮血,最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這是你自找的,誰也怪不得我!」絕情狠辣無比地道。


  「泰斗,你怎麼樣了?」蔡傷輕咳出一口鮮血,關切地問道。他們兩人被絕情這樣分在兩邊,卻無法突破絕情這一關。


  石泰斗掙扎了一下,竟掙起了上身,卻無力回答蔡傷的話。


  「哦,你還沒死?看來是我低估你了!」絕情也感到一絲驚訝地道。


  蔡傷的心中感到一陣苦澀,沒想到自己一世英雄,卻要死在這個小巷子之中,陪葬的還有剛剛見面的親兒子,看來蒼天真是好吝嗇。


  「你的主人只讓你殺我,對嗎?」蔡傷竟變得極為平靜地問道。


  「不錯,是這麼說的,但是卻沒叫我不要多殺人。」絕情淡然答道。


  「既然如此,的確是沒什麼話好說了,你動手吧。」蔡傷平靜地道,似乎對生死根本就毫不在意。


  「好,有個性,如此人物,死了的確有些可惜。說實在的,若非你受傷在先,鹿死誰手的確沒人知道,可你也不能怪我,在這個亂世之中,只有不擇手段才能活得暢快,活得自在。」絕情微微有些感慨地道,說著再次提起了刀。


  就在刀剛剛提起的時候,夜空中飄來一陣奇異的樂音,像是自遙遠的九天之外悠悠飄來,又似是自幽森的十八層地獄中躥出,縹緲而纏綿,但卻似懷著一種無限悲天憫人的情懷,讓人從中感覺到那種無私的博愛,讓人領悟到生命的寶貴。


  聲音悠遠而祥和,又像是老僧頌禪,像是空山晨鐘,一種跳出紅塵世俗之外的清閑情懷,使每個人自心底升起一絲覺悟。


  夜空不再真實,世間的一切都在這樂音響起的那一刻變得不真實起來,包括生命,沒有一樣是真實的。


  蔡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石泰斗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神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樂音之中,忘記了危機、忘記了傷痕、忘記了親情、忘記了一切的一切。生命在燃燒、在澎湃,一種欣欣向榮的生氣在心底潛長滋生。原來內心的世界是那般靜謐而祥和!

  絕情的刀緩緩垂下,眼中的殺機漸漸隱退,神色間顯得有些迷茫,他忘記了殺死蔡傷,忘記了殺死石泰斗,一切都顯得不真實起來。


  「砰——」一聲悶響,絕情的身子飛跌而出,重重地撞在一旁的斷牆之上,這一撞也將絕情驚醒過來,扭頭一看,駭然發現無聲無息攻擊他的人竟是唐家村相遇的尤一貼。


  來者正是鐵異游,若是在平日,鐵異游根本就不可能偷襲成功,只是這一刻絕情的心神完全被樂音所吸引,對外界之事,根本毫不在意,才會致使這樣。


  「主人,我來遲了!」鐵異游一把扶住蔡傷,惶急地道。


  「鐵異游!」蔡傷也恢復了神志,驚喜地道。


  「不錯,正是異游!」鐵異游迅速將蔡傷扶起,然後靠牆坐下,從懷中掏出幾顆丹藥喂入他的嘴中,並以極為利落的手法封住蔡傷胸口幾大要穴,以止住狂流的鮮血。


  「尤一貼,不,鐵異游!」絕情憤怒地爬起身來,抹去嘴邊的血跡,冷冷地道。


  「不錯,正是鐵異游!蔡風,你也該覺醒了!」鐵異游大聲道。


  「你說什麼?」絕情冷冷地問道。


  「我說你就是蔡風,你正是他的親生兒子蔡風!」鐵異游一指蔡傷,深沉地道。


  「你說謊!我是絕情,沒想到你也來和別人一起對付我,還虧我當你是朋友!」絕情憤怒地道。


  鐵異游暗自心驚,剛才明明封住了他五處大穴,這一刻他依然站得好好的,可真是驚人至極。


  「我沒有說謊,絕情只是你現在的名字,你的前身就是蔡風!你知道為什麼蔡風紅極一時又突然消失了嗎?那是因為蔡風的名字已被別人換成了絕情。你是個毒人,所以你忘記了以前所有的親人,你的神志完全被人所控制。」鐵異游高聲道。


  「你說謊!誰說我是毒人?我是絕情!你若再胡說,我立刻殺了你!你以為是我的朋友,我就不敢殺你嗎?誰阻止我完成任務,我就殺誰!」絕情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雖是在夜色之中,可卻根本無法逃過鐵異游的眼睛。


  「這是你主人金蠱神魔田新球告訴我的,他說絕情就是蔡風,是蔡傷的兒子蔡風,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鐵異游吼道。


  絕情的臉色一下子血紅,狂號一聲,手中的刀劃破夜空,向鐵異游飛斬而至。刀氣猶如颶風一般,捲起地上的沙石和碎磚向鐵異游無情地攻到。


  鐵異游的身子突然也成了一團旋風,旋轉的風!向颶風的中心鑽去。


  石泰斗的眼中閃出一絲訝異之色。


  「噝噝……」「叮……」鐵異游和絕情的身形再現,鐵異游竟倒翻而出,重重地墜落於地!絕情因先被鐵異游來個重擊,此刻竟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但其動作比起鐵異游卻要快多了,一滯之下,又立刻向鐵異游撲去。


  「阿彌陀佛!」一聲沉重的佛號有如驚雷一般自天空滾過。


  絕情身子一顫,扭頭卻發現一位白須飄飄的老和尚自巷子口走入。


  「小施主還不覺醒嗎?」老和尚的聲音依然如巨鍾般在絕情的心中激蕩。


  「砰……砰……」鐵異游乘機一口氣重重擊出五掌,每一掌都擊在絕情的身上。


  「哇……」絕情狂噴出數口鮮血,憤怒地一聲狂嘶,如魅影一般掠過高牆,投入遠方的夜幕之中。


  「你為什麼不殺了他?」石泰斗虛弱地問道。


  「因為他是真正的蔡風。再說我剛才已盡全力……」鐵異游無力地道,差點沒虛弱地坐下來。


  「你怎麼樣了?」老和尚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他可真是一個可怕得難以想象的對手。」鐵異游心有餘悸地道。


  「這是塵孽,一切冥冥中早有註定。」老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道。


  「多謝大師出手相助。」鐵異游真誠地道。


  「那位小施主與老衲也頗有些淵源,是以老衲也不能坐視不理。再說,能為世間減少一些塵孽,乃出家人分內之事,何用言謝?」老和尚淡淡地道。


  「大師和我們少公子熟識?」鐵異游驚異地問道。


  「不錯,你懷裡的聖舍利乃是老僧交託給他的,卻不知怎的竟輾轉於你的手中。不過,天道自有輪迴,聖舍利終未落入邪魔外道手中,已算是天幸。」老和尚再宣一聲佛號道。


  「大師怎麼知道聖舍利在我的懷中?」鐵異游更驚,駭然退了兩步,驚疑不定地望著老和尚,問道。


  「施主不用驚慌,幾日與施主相處,知道施主並非壞人,老衲也不用追回聖舍利了,這其中的細節待我慢慢跟你說來。」老和尚恬靜地道。


  鐵異游望了靠牆坐著的蔡傷一眼,趕忙從懷中掏出幾瓶金瘡葯,倒在其傷口上。


  蔡傷緩了口氣,向一旁的石泰斗指了指,虛弱地道:「先去看看他,他說他是中天帶大的泰斗!」


  「什麼?他是二公子泰斗?」鐵異游一聲驚呼,問道。


  「不錯,我是泰斗,曾聽石叔叔提起過鐵叔叔。」石泰斗艱難地道。


  鐵異游忙放下蔡傷,走了過去,伸手把了把石泰斗的脈搏,心頭微微一松,知道並沒有生命危險,於是沉聲道:「大師,請幫忙先將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好嗎?」


  「我們去胡府。」蔡傷虛弱地提醒道。


  「不,那裡不能去,因為假太后乃是魔門中人,和絕情是一夥的,這時的胡府肯定設有很多埋伏。」石泰斗提醒道。


  「什麼?假太后是魔門中人?」蔡傷這一駭不亞於當頭挨了一捧,驚問道。


  「不錯,那假太后叫董瑤琴,乃是魔門陰癸宗的人!」石泰斗補充道。


  「快,我們就先找家客棧住下。」鐵異游急忙道。


  「老衲知道幾裡外的南山上有座寺廟,主持玄通法師乃是老衲師侄,不如我們就去南山暫住吧?」老和尚提議道。


  「你們哪裡也別去,這裡也同樣可以埋下幾堆枯骨!」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


  鐵異游和蔡傷的臉色微變,巷子之中立刻又充滿了濃烈的殺機。


  「元飛遠!」老和尚脫口低呼道。


  「哦,了願大師什麼時候跑出來了?」那為首的錦衣華服漢子輕鬆地道。


  「也多謝元施主給了老衲十多年的參禪機會,老衲先行謝過了。」老和尚客氣平和地道。


  「想來,大師是悟透了聖舍利的奧秘,才會自洞中出來,那我可要恭喜大師了。」元飛遠淡笑道。


  「老衲愚鈍,費了數十年猶未能悟透其中奧秘,此刻出來只是想來體悟一下入世的滋味,元大人誤會了。」老和尚淡淡地道。


  「只可惜,明日大師又要跟我回邯鄲了,由入世而出世了。」元飛遠淡然道。


  「元飛遠,你是奉太后之命來殺我的?」蔡傷淡淡地問道。


  「不錯,你乃朝廷重犯,十八年前作戰不利,朝中未追究你的責任,你反而還殺朝廷命官,並多次率眾於陽邑鬧事,現在又夥同葛榮等逆賊造反,朝中容你不得!」元飛遠淡漠地道。


  鐵異游掃了一眼元飛遠身後的那些人,每一個都神氣十足,只看打扮就知道儘是宮中的好手,最少也是望士隊中精選出來的角色,而外面也定埋伏了很多人,現在蔡傷和石泰斗兩人全都身受重傷,需要人保護,此刻只有他與老和尚兩人,而老和尚並不是一個喜歡殺戮之人。更何況,他早就看出老和尚並沒有很高深的武學,如何能夠與如此多的宮中高手對陣呢?但這卻是一個絕不能放手的局面,只得陷入苦戰之局。


  鐵異游雖然自負,但知道這是敗多勝少之局,甚至根本就沒有勝算可言。


  「異游,你帶著泰斗先走,不要管我,想辦法讓風兒恢複本性,單以他的武功,就足可為我報仇。」蔡傷低沉地道。


  「不,主人,要死大家一塊死,異游怎能舍主人獨活呢?」鐵異游堅決地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況,風兒的情況只有你和大師知道,若是你們不去想辦法,風兒永遠都只會成為別人殺人的工具,永遠都活在無知的痛苦之中。要知道,你的責任極大!」蔡傷語重心長地道。


  鐵異游向了願大師道:「大師,你去吧,我為你斷後,但願你能夠將這個消息傳揚出去,在下和主人就感激不盡了。」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身系責任重大,老衲早已看破生死,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你還是走吧,這裡交給老衲好了。」了願雙手合十,小聲道。


  「你們別嘀咕個沒完,你們誰也不可能走得了!」元飛遠淡淡而冷漠地道。


  鐵異游駭然發現身後也同樣是被宮內高手堵塞住了,心頭不由得湧出一片不滅的鬥志,冷傲地笑道:「好,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賺一個。來吧,我鐵異游接著就是!看看你們是不是都有那麼兩手!」


  「好!我就欣賞這種人,做事爽快直接,死也要死出個樣子來。」元飛遠拍手笑道。


  「元飛遠,你小心了,我第一個要取的,就是你那顆狗頭腦袋,再去斬那些狗爪子!」鐵異游的聲音變得無比冷漠,而且充滿了殺機地道,使在場每個人都感覺到夜更寒了。


  火把照亮了這條狹小的巷子,地上一片狼藉,鮮血、殘破的斷牆、斷磚,和蔡傷、石泰斗那蒼白的臉色相映襯,顯得格外幽森。


  鐵異游的劍泛出青幽之色,展現著一種古樸的美,每個人都感覺到那柄劍正在散射著森寒的殺意。


  巷子之中的氣氛頓時全都凝結了,殺意充斥了所有的空間,每一個人的呼吸都變得細長,似乎在醞釀著暴風雨的到來。


  了願卻雙掌合十立於一旁,將石泰斗和蔡傷扶於一起,靜立於兩人的身邊,甚至閉上了雙眼。


  元飛遠身後的眾人全都緩緩地移動腳步,使得陣容疏散了不少。要知道,在這小巷之中,人多並不一定是件好事,若是方位未選擇好的話,人多反而礙手礙腳,難以發揮其威力,而這些人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自然很明白形勢的重要性。


  鐵異游卻是苦於不能移開身子,否則,以他的武功,採取主動進攻之法,殺出重圍並不是問題。而此刻他卻沒有這份洒脫,只能處在完全被動的局面。


  局面越來越緊張,鐵異游反倒變得極為平靜,心境也平靜得若無波之水,這巷子中的每一個細微末節之處都清晰地反映到他的腦中。


  鐵異游變得平靜,他手中之劍卻似乎更增添了一些邪異的魔力,散發出一種青幽而森寒的冷芒。


  「殺!」元飛遠淡淡地喝了一聲,那醞釀了已久的殺機,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鐵異游的眼中閃過無盡的殺機,就在敵方第一柄劍攻入他三尺之內時,他的劍才動了,火把的微光中,幻出一團奇異的彩芒,將他自己完全隱沒在彩芒之中。


  敵方第一柄劍刺入彩芒之中時,緊接著第二柄、第三柄……然後那彩芒像是膨脹的氣泡,向外爆了開來。


  沒有聽到兵刃交擊的聲音,但卻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那攻入彩芒的兵刃全都絞成了廢鐵,斷去的還有對方握著兵刃的手。


  鐵異游的劍式猶如引燃的炸藥,噴散著無盡的殺傷力。


  元飛遠似乎沒有想到鐵異游可怕如斯。雖然在很多年前,他曾聽說過鐵異游的名號,也知道鐵異游曾為南朝極負盛名的劍客,只是在黃海的名字盛傳江湖之後,鐵異游這個人就消失在江湖之中了。後來才知道,鐵異游已經列入蔡傷的家將之中,而此刻,雙方才真正面對面的交手,元飛遠心中的那種可怕之感表現得是十分強烈而清晰。


  這些人,對於鐵異游來說,並不能算什麼。十八年前,他就可以闖出重圍。而今日對手的武功與十八年前的宮中高手更是不能同日而語。其實鐵異游在蔡傷十大家將中排名第二並非僥倖,而是其武功的確高深莫測。他的武功並不比黃海差很多,而且他與黃海的關係更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因此,黃海對武學並沒有向鐵異游隱瞞什麼,「鐵異游」就是在黃海的啟示之下,才被悟出,這當然更表現出鐵異游的確有其過人的慧根,否則絕不能創出如此驚世之劍術。


  沒有任何退縮,雖然鐵異游表現出超出他們想象的殺傷力,但是沒有人停止過攻擊,他們都是宮中的一些好手,什麼樣的殘酷陣勢沒見過?自不會因此而手軟。


  而鐵異游也是有苦自己知,這些人的確都是宮中精選出來的好手,雖然他那一擊使得對手傷了數人,但那兇猛的攻勢最耗真力,幾人合力之下,即使他功力再好,也不免有些氣虛。更何況對方人多,採取車輪之戰,也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而這一刻,對方根本就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更可怕的,還是要分出精力來保護蔡傷與石泰斗。而了願大師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抵抗能力,只是在不住地宣著佛號。


  「不要管我,你就痛痛快快地殺一場,死也要死得痛快淋漓!」蔡傷慘然低笑道。


  鐵異游心頭充滿了無限的憤怒,但卻毫無辦法可想,這時才深感自己力量的薄弱。


  「鐵異游,你束手就擒,也許我還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元飛遠冷哼道。


  「放屁!」鐵異游怒罵道,身上也同時中了兩刀,但這並沒有讓他的心神混亂,越是在生死的關頭,一個高手的潛力才能真正發揮出來。


  慘叫聲、怒喝聲響個不絕,劍氣刀風使得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


  鐵異游的手臂都殺得麻木了,甚至肢體也有些麻木了,滿身鮮血卻不知是誰的,手中的劍依然不休不止地狂舞,在他的心靈深處,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殺!殺!


  元飛遠並沒有出手,他就像是在看戲,看一場充滿血腥的獵殺,獵物,就是鐵異游。此刻,他眼中已閃出一絲冷狠而狂熱的厲芒,因為,他知道這頭兇猛的獵物再也不會凶上多久。


  「轟——轟——」兩團火光在人群中爆開,巨大的爆竹突然從天而降,幾乎震驚了所有正在拚命的人。


  望士隊和宮中的高手正在爆竹爆炸的中心,每個人如火煎一般嘶叫起來,戰局一片混亂。


  元飛遠的神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他看到了划空而過的大爆竹,他感到了危機的存在,於是他再也不能有任何猶豫,就在鐵異游無法顧及蔡傷的時候,他出招了,一根極長的矛,像是橫空而過的鐵索橋,他必須一矛扎穿蔡傷的心臟,否則,世上再不會有比蔡傷更危險的人物!

  鐵異游的確沒有辦法抽身出來,他已經根本沒有那份力量,因為現在他的手臂已麻木不堪,再說即使他一切都正常,要去解救蔡傷,只怕未等到那一刻,他就已被人割成了八大塊。他是個高手,高手最冷靜、最鎮定的時候就是在血腥之中。


  了願大師的雙目中突然爆出一團奇光,他竟以身子向矛頭撲去——他要以自己的生命換取蔡傷的生命,但他的目中卻沒有絲毫悲哀和畏怯。死亡,對他來說倒似是一種解脫。


  元飛遠也有一絲驚訝,但他殺蔡傷的心意已決,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砰——」元飛遠的長矛突然加速,而了願大師的身子只是撞在矛桿之上,被反彈了回去,長矛根本就未曾減慢速度,反而以旋轉的形式狂扎,變得更兇猛無倫。


  蔡傷的眼睛一閉,他知道這一矛下來,就是神仙也無法存活,他似乎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元飛遠很自信,他知道這一矛如果刺中目標,蔡傷絕對會死亡!他對自己使矛的信心就像是完全相信自己一般。


  「轟——轟——」爆竹依然在不斷地爆開,望士隊和宮內高手皆被炸得四處亂竄。雖然,這爆炸無法讓他們致命,但那碎竹片,和裡面的碎鐵片,也可以將他們劃得滿身是傷。


  「轟——」斷牆再次裂開,最先伸出的是一支筆,一支鐵筆!然後是一隻手,一隻像是鐵鑄一般的手,跟著斷牆就倒塌了下來!

  蔡傷沒有死,並非元飛遠的長矛不鋒利,也不是元飛遠仁慈,而是因為那支鐵筆,那隻鐵鑄的手!那是一個充滿了無盡憤怒殺機的老者。


  一支短小的鐵筆,一根修長的鋼矛,相形之下,根本就不成比例,可是卻有著難以形容的默契。


  長矛刺在鐵筆的筆尖之上,爆出一溜刺目的火花。


  元飛遠的身子一震,倒跌而出,像是根本無法承受那種狂野無倫的衝擊力量。


  鐵筆也一震,然後從倒塌的磚牆之後伸出兩隻大手,蔡傷和石泰斗的身子就縮入了牆后,那是民宅。


  這並不是讓元飛遠吃驚的地方,讓元飛遠吃驚的是這自民宅中破牆而出的人,其武功高得讓他生畏。而本來在這些民宅之中,他已安排了高手,可此刻根本就沒見到有人出來,也就是說,民宅中的望士隊高手已被對方無聲無息地解決了。


  蔡傷和石泰斗的身形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下,在元飛遠吃驚的當兒,從那破牆洞之間,又射出數道人影,猶如破籠而出的怒虎,沖入鐵異游的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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