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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痴獃高手

  第八章 痴獃高手

  金六福見對方只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反而出言威駭道:「小姑娘別不知天高地厚,這裡的東西破損我自會賠,你若上來,我可不留情面哦!」


  「小姐,三思而行呀!」丁老三擔心地道。


  顏貴琴見金六福說得如此?,也愣了一下,不過少年的心性十分衝動,笑道:「我看你武功好得很,手也痒痒了,倒真要向你討教幾招。」說完竟真的撲了上去。


  金六福大驚,在顏貴琴撲上來的剎那,他才發現這個小姑娘並不簡單,若是對方與宋虎聯手,可真對付不了。


  「顏姑娘,打死這狗賊!」地上的眾漢子呻吟著。他們對金六福可謂恨之入骨,從來都沒曾受過如此惡氣,卻沒想到今朝卻被人打得狼狽不堪,怎叫他們不怒?而顏貴琴,他們早就聽說過她的厲害之處,否則,宋虎也不會帶來這麼多人助陣,他們更有些懼怕顏禮。


  在寧武,顏禮可算得上一個人物,無論是生意場上,還是武林之中,都不能小覷顏禮。因此,才會養成顏貴琴刁蠻任性的個性,如今,連太守的公子也打了,可見顏貴琴的確是有些胡鬧。


  金六福的優勢立刻逆轉,顏貴琴雖然功力不深,但招式卻極為精奇,一上來,便攻得金六福手忙腳亂,宋虎更是怨氣得泄,招招都要命狠辣!


  金六福大怒,在轉身踢翻一張桌子之時,自背後飛快地拔出長劍。


  「媽的,動真格的,誰怕誰?」宋虎吼著拔出腰刀。


  「啪,砰……」劉府那五名追趕海燕和劉瑞平的漢子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幾大步。


  丁老三駭然扭頭回望,卻見那樓梯口立著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獃子!正是那個在後院劈柴的獃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自後門行了進來,而與那幾名劉府的家將撞了個滿懷。


  劉府的五名家將不由得面面相覷,哪想到一個面目獃痴的年輕人居然將他五人撞得立足不穩?而對方似乎沒有什麼感覺一般。


  「嘿嘿……」獃子露出傻傻的一笑,似乎對幾人大感有趣一般。


  那幾人只覺得一陣噁心,扭頭卻發現金六福被攻得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不由得全都向宋虎和顏貴琴撲去。


  「海燕呢?」金六福大急地問道。


  「逃了,自後門走了,各位別在這裡胡纏,快追!」那幾名家將似乎大為驚怒地道。


  宋虎一見這五人又返回戰場,心頭一涼,知道敗陣總是難免的,說不定還會被其宰掉,但這一刻卻是沒辦法的事。


  顏貴琴粉臉顯得有些蒼白,本來她想速戰速決,卻沒想到金六福如此耐戰,此刻見那五人攻來,不由得向後疾躍,口中嬌呼道:「本姑娘只是開個玩笑,可別找我麻煩哦!」


  「哼!」那五人一聲冷哼,也不答話,手中兵刃便向顏貴琴和宋虎攻到。


  宋虎暗嘆道:「吾命休矣!」


  「別傷我家小姐!」丁老三一聲怒喝,一張小巧的鐵算盤自他寬大的衣袖之下飛撞而出。


  「當——」攻向顏貴琴的一柄刀斬在算盤之上。


  丁老三的身子微旋,調整微顯踉蹌的腳步,呼道:「小姐,你快走!」


  顏貴琴見丁老三明知不是對手,仍不顧死活地維護自己,哪裡還會逃?竟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道:「要死便一起死,有什麼大不了的!」


  「好樣的,顏……喲……」宋虎的話還沒說完,肩頭已被劃了兩道傷口。


  「叮——」顏貴琴的手臂震得發麻,對方的力道大得讓她吃不消,但她依然咬緊牙關踢出了一腳。


  「砰——」劉府的家將沒有一個是庸手,對付顏貴琴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當然有過之而無不及,顏貴琴的一腳被對方擋過,只震得顏貴琴倒撞在大桌之上。


  顏貴琴痛得一聲悶哼,要命的並不是那大桌子的一撞之力,而是對方隨後而至的重擊。


  一隻極大的腳,那尖尖的靴尖便像一根毒刺一般,要刺穿顏貴琴的小腹。


  沒有人敢否認,這一腳若踢實了,顏貴琴的五臟會不離位?


  六名劉府的人,分成三組,幾乎是兩人對付一個,其實,即使單打獨鬥,他們也有足夠的能力解決宋虎、顏貴琴和丁老三,這一刻卻是以二敵一,顏貴琴三人豈有還手之力?


  「嘩——」大桌子碎成一地的木片,在這要命的關頭,顏貴琴竟然翻身躲過了這一腳,而這一腳的力道全部由那杉木製成的桌子承受。


  這一腳的力道是多麼驚人,由此可見一斑。


  顏貴琴的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那一腳雖然未踢中她,但是那要命的勁氣卻也讓人不太好受,而在這時,她更感受到一股極為冰寒的勁氣自身後涌至,如一道冰蛇般竄入體內的每一根神經。


  對方竟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似乎下決心置她於死地,絲毫沒有憐惜之心。只驚得顏貴琴魂飛魄散,想到自己如此年輕便要死去,心中顯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小姐……啊……」丁老三一聲驚呼,卻發出一聲悶哼,顯然也是被對方所襲。


  顏貴琴美目一閉,已經不再奢望能夠安然而活。


  「呀——」一聲驚厲的慘叫聲驚醒了顏貴琴,也使得客棧之中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顏貴琴沒有死,她感覺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在她的感覺之中,那冰涼的劍氣已經不再存在,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顏貴琴扭頭一看,不由得呆住了。立於她身前的正是天天在後院劈柴的獃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但這一刻,卻像一個巨人般令人有一種壓抑感。


  獃子向顏貴琴傻傻地笑了一笑,這時候,顏貴琴才發現,獃子的手中握著一柄劍。詳細地說,應該是一柄劍的劍鋒、劍刃,可在他的手中卻像是握著冰糖葫蘆一般,生動而優雅。


  慘叫之聲不是從獃子口中發出的。發出慘叫之人,也就是一心要取顏貴琴性命的人,他手握一截劍柄,而那柄劍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獃子手中。


  那人的臉只差點沒有變形,慘白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似乎在陳述著一種難以抗拒的痛苦,一種無法解脫的無奈。


  劍柄竟撞在他自己的小腹之上。顏貴琴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心,獃子!」顏貴琴的眼角閃過了一道白光,一柄極為鋒利且霸道的寒刀自斜側向獃子斜斬而至,令人窒息的殺氣摧得顏貴琴不得不高聲呼叫。


  獃子在這一刻似乎並不呆了,那傻痴的眼神在剎那之間竟變得深邃而敏銳。


  顏貴琴心頭一顫,她隱隱感覺到將會有很重大的事情在這獃子身上出現,因為她從來都未曾想過一個獃子會有這般讓人心顫的眼神。這一年多來,她只將這被稱做獃子的劈柴人當個白痴傻子,哪料到這白痴傻子會有如此深邃的目光?


  「叮——」劍斷了。


  獃子的手就像是堅硬無比的鐵鉗,竟將手中的那截長劍生生震斷,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出手的。


  或許有,那坐在北面仍很優雅飲酒的老頭,眼神之中顯出一絲駭異和震驚之色,那年輕人似乎也掩飾不住眸子中的驚訝。


  「當——」那截斷劍的劍尖,正抵在刀鋒之上,然後顏貴琴便看到了一隻手。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隻與那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極不協調的手。


  白皙、細膩、修長,那剔得如玉般晶瑩的指甲似乎全都展示著一種超常的活力。


  手,破衣而出,自襤褸的衣衫裡面,自那斷劍的尾部,有若一條浮遊於空中的魚,順著那寬厚的刀身滑了出去。


  動作是那般輕鬆自如,那般優雅而生動,那種利落而溫和,倒像是在拈花。可是卻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一種不可拂逆的意境。


  那刀手沒來得及反抗,抑或是根本無法反抗,因為那隻手就像是軟體的章魚,穩穩地吸住了刀身,想甩都甩不掉,唯一擺脫的方法,便是棄刀。


  棄刀,絕不能猶豫,的確,絕對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哪怕只是千萬之一秒的時間。但那刀手猶豫了,只不過眨了一下眼睛,而就在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了獃子的傻笑。


  像一個白痴般,傻傻的笑容之中,卻蘊藏著讓人心寒的冷意。然後,刀手便感覺到了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些東西。


  是一隻手,傻子的手,白皙的手,卻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像一塊滾熱的烙鐵,他忍不住慘呼起來。


  在眾人聽到慘呼的同時,也聽到了骨折的聲音,像是折斷的乾柴棒,發出一種清脆的很有樂感的聲音。


  刀,在獃子的手中,那雙白皙的手,似乎天生就是握刀的。當刀一到他的手中,他的整個人便像是一隻抖直羽毛的公雞,散發出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鬥志和殺機!

  「啪——」那刀手在慘叫的同時,踢出了一腳,正中獃子的膝蓋。


  獃子的整個身形如一棵根入地底的大樹一般,晃也不晃一下。


  顏貴琴看得呆了,她想都未曾想到,這被喚作獃子的人竟會有如此深不可測的武功。


  「砰——」獃子很自然地抬起膝蓋,在踏前一步之時,與那被折斷了手的刀手錯肩而過。


  顏貴琴的眼前亮起一幕血紅,鮮血如雨霧一般噴洒而出,正是那獃子的傑作。


  顏貴琴忙一閃身,當她閃開血霧再看之時,那刀手已經軟癱地倒在地上,好像是一攤爛泥。


  刀,劃了出去,自獃子手中劃出的刀,就像是自地獄之中復活的魔龍,狂野得讓人心寒,讓人心悸。


  「當——」獃子手中的刀在鐵算盤上颳起一溜火花,然後,就像是一團捲起的旋風,將鐵算盤之上的兩柄刀拖了起來。


  金六福心底一陣駭然,哪裡想到竟會在這個時候鑽出這般要命的高手,一出手就已經讓兩人重傷倒地,這般武功在江湖之中雖然不少,但在這小鎮的客棧之中遇到,卻大出意料之外。


  「嘩啦啦……」一陣亂響,在一連串的暴震之下,兩柄被獃子手中之刀纏上的鋼刀竟斷成了數截,那兩人駭然飛退,手臂一陣酸麻。


  獃子淡淡地一笑,卻像是一隻精明的猴子,並不追趕,只是在旋步游身之時,再次將手中的刀斜划而出,卻是斬向金六福和另一名劍手。


  刀勢好快,快得有些炫目,其實獃子的腳步也快得難以想象,但注意的人並不多,卻也不是沒有!那坐在客棧一角的年輕人和老者眸子中泛出了異彩,似乎是發現了寶物一般。


  丁老三和顏貴琴只看得神馳目眩,如此精彩的一刀的確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所見過的武功最好之人莫過於顏禮,可是顏禮也不一定能夠使出如此精彩絕倫的一刀!


  刀,劃過一道精美得讓人心醉的弧線,就在金六福和那名劍手感到驚愕與駭異之時,準確無比地斬在了他們的兵刃之上。


  金六福和那名劍手禁不住身子顫抖了一下,手中的兵刃像是一條毒蛇般噬咬著自己的手掌,駭異之中,兩柄長劍已經「哚哚」兩聲,釘在了房頂橫樑之上。


  刀,寂滅於襤褸的破衣之中,蓬頭垢面的獃子又恢復了那種獃痴的表情,好像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場精彩的夢一般。


  宋虎呆了,金六福呆了,所有的人都像在看一個怪物般盯著這不修邊幅,像從乞丐堆中爬出的高手,想不通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得這樣一個人成為那莫測高深的兇徒。


  「獃子……」顏貴琴有些不敢肯定地低呼道。


  獃子木訥地轉過身來,傻傻地一笑,依然是獃痴的樣子,與剛才握刀的樣子完全像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你是劈柴的獃子?」丁老三也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獃子「嘿嘿」一笑,意外地讓人見不到黃板牙,而是兩排白皙的牙齒,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與那蓬頭垢面、襤褸衣衫完全不成對比。獃子點了點頭,沒有否認丁老三的問話。


  丁老三與顏貴琴面面相覷,忍不住內心的驚訝和心中的異樣,似乎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那幾名店小二也驚異莫名地望著獃子,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金六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無奈地喝道:「我們走!」說著扶起地上兩名重傷之人,向店外行去。


  「想這麼便宜地就走?」宋虎不服氣地道,他憋了滿腹怒火,又因身上受了幾處傷,見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高手厲害無比,又是顏貴琴的熟識,便想乘機將金六福眾人一舉成擒。


  金六福冷冷地轉過身來,淡漠地望了宋虎一眼,極冷地道:「那你還想怎樣?」


  宋虎被那冷冰冰的目光一射,不由得心中一寒,扭頭向獃子望去,卻見他一副獃痴的樣子,哪裡還有剛才高手的風範?雖說自己有留下金六福的意圖,但單憑自己的力量,如何是他們的對手?禁不住被對方問住了,不如如何回答金六福的話。


  金六福不屑地冷哼一聲,大步行了出去。


  顏貴琴和丁老三並不在意金六福的離去,畢竟,金六福和那幾個人只是無冤無仇的閑雜之人,也沒有必要趕盡殺絕。生意人與人為善,和氣生財,若不是顏貴琴不知輕重,丁老三甚至連出手都不願。


  「你究竟是什麼人?」顏貴琴有些疑惑地向獃子問道。


  獃子仍只是傻傻地一笑,有些木訥地道:「我是獃子!」


  「獃子?不!我是問你原來叫什麼名字?」顏貴琴一愕,忙改口道。


  「原來叫什麼名字?」獃子有些笨拙地反問道。


  「不錯,我是問你以前叫什麼名字。」顏貴琴重複了一遍道。


  丁老三和店小二都有些緊張地望著獃子,宋虎也顯得有些緊張,誰也弄不清眼前這獃痴的年輕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那坐在一角的老者和年輕人顯然也有些緊張,只是此刻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而已。所有人的心神幾乎都被那獃痴的年輕人所吸引。


  獃痴的年輕人突然嘆了口氣,眼神竟變得有些傷感,極為傷感地道:「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我叫什麼名字?我不是獃子,為什麼我會記不起以前的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眾人不由得一呆,誰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所謂的獃子會如此回答。


  顏貴琴見獃子表情如此痛苦,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安慰道:「獃子,你別這樣,別這樣,慢慢地去想,你會記起來的!」


  獃子似乎也覺得應該平靜下來,面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冷靜了,苦澀一笑道:「對,我會記起來的,總有一天我會記起來的!」


  「你不呆了?」丁老三奇怪地問道。


  獃子一愕,扭頭平靜地望了望丁老三,反問道:「你覺得我很呆嗎?」


  眾人不由得大為愕然,顏貴琴奇問道:「你什麼時候好的?我爹說你的腦脈受損,心脈已亂,永遠都不可能有恢復神志的可能,你……你怎會不呆呢?」


  獃子不由得愕然一笑,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在半年之前便已經清醒,只是你們一直都不曾注意到而已!」說著面上又顯出了那種獃痴的表情,倒真像是一個十足的白痴。


  「你半年前就清醒了?這……這怎麼可能?!」顏貴琴驚疑不定地望著獃子現在的表情,倒像是在鑒別真假一般。


  丁老三也算是個見過世面之人,可沒想到獃子臉上的表情說變就變,倒也被他給弄得有些迷惑了。


  「這的確是事實,自從半年前我就已經清醒,開始知道我在幹什麼,是誰救了我,你們叫什麼,也知道我自己被稱為獃子,只是我無法記起以前的事而已。因此,我就認認真真地做我這個獃子,你們也就當我是個獃子。」獃子平靜地道,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那你為什麼還要做獃子呢?你有這麼好的武功,只要你說出來,豈不比現在好多了?」顏貴琴有些不解地問道。


  獃子很隨和地一笑,道:「獃子又有什麼不好呢?吃喝不用人說,沒有人看管,沒有人說閑話,而且獃子也輕鬆自由呀。」說著,獃子似乎有些炫耀地揚了揚身上襤褸的衣衫,顯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顏貴琴大感好笑,問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要出來呢?這樣一來,你豈不是做不成獃子了?」


  「我若不出來,才真的做不成獃子了呢!假如你被他們給害死了,那我這個獃子做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只好出來羅。」獃子認真地道。


  顏貴琴一愣,粉面微微一紅,本有慍色,卻見獃子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生不起氣來。


  宋虎和眾漢子見突然鑽出這麼一個不是獃子的獃子,不僅武功高得駭人,而且救了他們的性命,為他們出了口怨氣,這樣一來,找顏貴琴算賬的事,只能是變成空談了,即使明知無法向太守爺交代,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交差了。


  「還不帶獃子去洗澡更衣!」顏貴琴忙向幾名店小二吩咐道。


  幾名店小二剛才見獃子如此神武,竟以一人之力擊敗那麼多可怕的對手,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見顏貴琴吩咐,立即有二人忙道:「獃子,請跟我來!」


  「獃子是你們叫的嗎?」顏貴琴不由得叱道。


  「是,是,哦,不是,不是……」


  「什麼是是,不是,不是,還不快去?!」顏貴琴有些不耐煩地道。


  獃子便跟在那兩名店小二身後,準備行去,突然聽到北角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這位小兄弟請慢走!」


  眾人不由得全都把目光轉移到那一桌仍未離去的兩人身上。


  顏貴琴眼睛不由得一亮,那年輕人也向她微微笑了笑。


  獃子緩緩轉過身去,用極為遲鈍的目光掃了那老者一眼,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那老者的眼光之時,突然變得無比銳利。


  「敢問老先生可有什麼事?」獃子的聲音微微有些恭敬地問道。


  那老者溫和地一笑,問道:「不知公子與黃海是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除獃子之外,所有的人都驚得差點失口驚呼。


  黃海的名頭,在江湖之中,可以說僅在蔡傷、爾朱榮之下,威名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他們的眼中便像是神話之中的人一般,而這老者如此輕鬆地說出黃海的名字,讓他們怎能不驚?


  獃子若有所思地低念道:「黃海……黃海,這個名字好熟好熟,就像是在哪兒聽過。」


  「你當然聽過了,黃海這麼有名,天下間有幾人沒有聽說過?」顏貴琴附和道。


  「不,好像不止聽過而已。」獃子眉頭緊皺,陷入沉思之中。


  「我相信這位公子在以前一定很熟知黃海,那麼公子對蔡傷又有什麼感覺呢?」那老者肯定地道。


  獃子的臉色一變,驚駭地望著那老者,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記得,好像他是我很熟悉的人,可是你怎麼知道,你以前認識我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黃海……蔡傷……他們是什麼人?是什麼人?我怎麼全都不記得了?我是誰?我又是誰?我叫什麼?我叫什麼……」獃子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混亂。


  那老者和顏貴琴全都大驚,沒想到獃子反應如此激烈,竟會這樣容易激動。


  「獃子,你冷靜些,你冷靜些!」顏貴琴一把抓住獃子的手,但卻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你怎麼樣?小姐!」丁老三駭然問道。


  顏貴琴駭異地望了望獃子,再望望自己的手。原來,她在抓住獃子手臂的那一瞬間,竟發覺對方手上傳來了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反彈之下,差點沒把她給甩出去。


  那老者腳步一挫,有若鬼魅一般,在顏貴琴與丁老三剛剛反應過來的一剎那,便已伸手點在獃子的身上。


  獃子似乎在這一刻真的陷入了混亂之狀,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身子應指而倒。


  「你要幹什麼?」顏貴琴和丁老三大怒,向那老者撲去。


  那老者揮袖一拂,丁老三和顏貴琴竟再難前進半寸。


  「別急,他死不了,只是他因急火燒心,真氣走岔,若我不制住他的穴道,他肯定會走火入魔,其體內真氣亂沖,使之七竅噴血而亡!」那老者淡淡地道。


  顏貴琴這才知道那老者並沒有什麼惡意,但仍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楊擎天,是友非敵,這位公子的家學淵源倒與我還有些關係,所以我才會如此問,卻沒想到他腦脈和心脈受損仍未痊癒,急怒之下舊傷複發……」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呢?」顏貴琴關心地問道。


  「他現在倒沒什麼大的危險,不過照他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完全康復,若是依眼下的狀態,其傷可能很容易複發,使得重新變成獃子白痴,更有甚者會走火入魔,武功盡廢!」楊擎天嘆了口氣道。


  「那可怎麼辦呢?他不是已在半年前就清醒了嗎,怎麼還會沒好呢?」顏貴琴焦慮地問道。


  「不錯,他所學的內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那種內功有自我修復的功效,他的腦脈和心脈就是自我修復的,只是仍未完全將兩脈修復而已。當他兩脈完全康復之時,才有可能把從前的事情記憶起來。因此,現在的他,誰也別想問出他以前的事,那隻會使他激動得無法休息,舊傷複發。」楊擎天神色極為鄭重地道。


  「你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丁老三有些驚疑地問道。


  「那是他的脈象告訴我的,他一定是在前不久受了極重的創傷,才使得他留此後遺之症,卻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厲害的武功,竟將他傷成這個樣子。」楊擎天有些驚訝地想了想道。


  「你怎麼知道他與黃海、蔡傷有什麼關係呢?」顏貴琴更有些疑惑地問道。


  楊擎天淡然一笑,道:「因為他的刀法和手法,天下間能擁有這種手法和刀法的人,絕對是和黃海與蔡傷有關係的,而這一切自然逃不過明眼之人的眼光。姑娘,我想將他帶走。」


  「你想將他帶走?不,不行!」顏貴琴愕然道,神情中極盡果斷。


  丁老三以充滿戒備的神情望著楊擎天,顯然是防一言不合,便即出手。不過,剛才楊擎天那如鬼魅般的身法,的確有種先聲奪人的氣勢。


  「你們別誤會,我們並沒有什麼惡意,我們只是想帶這位兄弟去醫治而已,若是老讓他待在這裡,也許永遠都無法好轉也說不定!」那一直沉默的年輕人突然也插口道。


  顏貴琴望著他們和顏悅色的樣子,倒也真的不像壞人,但她卻怎麼也放心不下,不由得出言道:「我又不認識你們,叫我怎麼相信你們呢?你們要是有誠意,就帶大夫到這裡來給他醫治,豈不更好?」


  楊擎天一呆,心想這倒也是,旋即改口道:「姑娘可知道剛才你們所惹的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顏貴琴見對方神色微變,不由得問道。


  「你們剛才所惹的乃是廣靈劉家的家將,那六人應該全都是劉家派出來辦事的人,而你們不僅壞了他們的事,更打了他們的人,你想這會是什麼後果呢?」那年輕人平靜地道。


  顏貴琴和丁老三神色不由得大變,驚懼地道:「你們是在恐嚇我?」


  「這是千真萬確之事,我們為什麼要恐嚇你?」那年輕人說著輕若鴻燕一般掠上橫樑,輕鬆地取下那釘在橫樑上的兩柄長劍,淡然道:「若是姑娘不信,看看這劍就知道了。」


  顏貴琴和丁老三驚疑地接過長劍,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那上面刻的正是廣靈劉府的印記,他們這些生意人,豈有沒聽過劉府之理?卻沒想到,如此糊裡糊塗地便與那龐大的家族結下了仇怨,怎叫他們不驚?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顏貴琴大聲質問道。


  「姑娘別誤會,我們只不過是路過此地辦事,今日剛好發現故人的線索才會出言相討。」楊擎天誠懇地道。


  「哈哈哈……」一陣粗獷的笑聲自客棧之外傳來。


  「真是難得,十多年未曾相見,今日卻是不請自來,真不知是吹的什麼風……」


  「爹,你回來了!」顏貴琴神色一喜,扭頭向大門口大步跨進的老者奔去。


  「顏禮敬!」楊擎天的目光中暴出一團奇光,重重地呼出三個字。


  「楊擎天!」


  「哈哈哈……」楊擎天和跨進門的老者同時暴出一陣快意的大笑,卻讓顏貴琴和丁老三莫名其妙,更不知道顏禮敬是誰!


  葛榮臉上稍稍有些倦怠,但卻不減那威猛的霸氣,眸子之中有若冷電在流閃。


  這已是第四日沒有休息好了。


  游四有些關切地望著他,擔心地道:「莊主,我看你也不用這般操心,有些事情就讓我們來完成好了,身體為重呀!」


  「是呀,莊主,今後的日子仍長,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有什麼事就讓我們分擔一些好了。」薛三附和著道。


  葛榮開懷地一笑,淡然道:「此際變幻無定,乃至關緊要之時,我豈能獨得清閑?老三和老四還是將外面的情況向我彙報一下,我沒事。」


  游四和薛三心中一陣暗嘆,他們最明白葛榮的個性,雷厲風行絕不會馬虎行事,更不會服輸!不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成就大事,這樣的人才會最為可怕,因此游四和薛三對葛榮是敬畏有加。


  薛三清了清嗓子,沉聲道:「莊主之妙算,果然朝中把所有的降軍都分解到我們東北部,散於定(河北定縣)、冀(河北冀縣)、瀛(河北獻縣)三州就食,但卻並沒有像朝廷所想的那般撲滅他們的鬥志。這些人在定、冀、瀛三州的待遇並不好,所以暗地裡仍不斷鬧事,屬下已經派人打入他們的圈子,只要一呼之下,他們定會再次揭竿而起,並很快依附於莊主的腳下。另外,我們送去突厥的鹽和茶葉,已經換來了第二批最精良的兵刃,足夠裝備五千人的強旅,且與契丹、契骨、噘噠等邦國打通了關係,土門巴撲魯果然很配合,而且籌備了數千匹戰馬,只待北面通道一開,立刻送至!」


  「哦,很好,那戰馬可有人親自驗收過?」葛榮似乎神情有些歡悅地問道。


  「每一匹都經過審閱,皆是合格優良的戰馬,現在還在塞外牧場集體訓養!」薛三恭敬地道。


  「很好,你辦事很細心,但與突厥人交往,不能顯得太過小氣。軍備,我們是一定要驗收,卻不能太露痕迹,否則便顯得似是對他們不夠信任,這對今後的交易會有不良影響。要知道,北方的諸國對我的作用也是舉足重輕的,藉助他們之處仍多。」葛榮語重心長地道。


  「屬下謹記莊主的教誨!」薛三很恭順地應道。


  葛榮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對了,莊主,那批在華陰奪得的漕糧,全都由各寨頭分運入冀境,很快便可存入庫中!」薛三記起了什麼似的道。


  「現在庫中存糧有多少?」葛榮扭頭向游四沉聲問道。


  游四想了想,道:「夠十萬人吃一年,而各寨的支援並未預算在內!」


  葛榮點了點頭,道:「現在停止對難民的接濟,使冀境之內更亂一些,將這些難民和降兵的鬥志激上最高昂之時,這便是我們出手之時!」


  游四和薛三兩人的目中射出興奮的光芒,似乎此刻便已看到了千軍萬馬在拚命廝殺!


  「莊主,南朝遣來密使要求見莊主,已被我安置在別院之中。」薛三稟告道。


  「來者何人?」葛榮冷然問道。


  「乃是彭連虎的師弟冉長江,此來還帶了一份極厚的禮物,想來是想巴結莊主。」薛三神情有些不屑地道。


  「冉長江?好,看來蕭衍是真的想乘渾水摸魚了,竟派出金牌密使前來見我!」葛榮大感興奮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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