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風水之戰
第三十三章 風水之戰
「謝謝前輩!」凌通「撲通」一聲極為乖巧地跪下恭敬地道。
夢醒似乎也受之無愧,再從懷中摸出一顆艷紅的丹藥拋給凌通,肅然道:「這顆丹藥此刻不能立即服下,必須在一個月之後,當你有朝一日感到體內有寒氣上涌之時才能夠吞服。否則,你立刻會經脈暴脹而亡。本來 ,若是兩丸同時入口,就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這兩丹乃一陰一陽,食陰可延年益壽,強身健體,陰丹乃是緩補之葯。但單食陽丹,卻是大補,沒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了它的補性。兩丹同食,則陰陽調和,龍虎交會則會因人的體質差異充分發揮出其補氣之效。對有些人來說,甚至可補上四五十年的功力,希望你好好珍惜,切勿丟失,也希望你日後能除魔衛道,多做善事。」
凌通心頭大喜,並不立刻起身,而是恭敬地道:「晚輩一定聆聽前輩的囑咐,他日除魔衛道,不負前輩所望!」
「很好,我看你近來武功進步神速,大有一闖江湖的本錢。不過,行入江湖得萬事小心,江湖也若行獵……」
「世間只有獵人和獵物之分,做任何事只要擁有獸的警惕,獵人的沉穩,那就定能安全過關,是嗎?」凌通打斷夢醒的話,俏皮地接道。
夢醒和在場所有人不由得全都愕然,愣愣地望著凌通,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良久,夢醒才噓了口氣,訝異地問道:「這是你總結的道理?」
凌通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有些意興索然地道:「這是蔡風大哥哥對我講的。」
「蔡風?……」夢醒掩飾不住內心的震撼,驚問道。
「前輩,你認識我蔡風大哥哥嗎?他在哪兒?現在好嗎?」凌通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聽到夢醒的語調,明顯地是認識蔡風,不由自心底升起了一絲希望地問道。
夢醒似乎也微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已經很長時間都沒見到他了。好了,我們就此別過,若有機會,他日再會!」
凌通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道:「那晚輩就不相送了。」
「哈哈,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夢醒說完身子便如夜鳥一般,抓起大鬍子,根本不用借樹榦之助,已御風融入遠遠的黑暗之中。
眾人不由得駭然呆立,若非對方剛才與凌通說了這麼多的話,定會以為遇上的只是山妖鬼怪之類的,抑或是天外飛仙。否則有誰可以御風而行,快勝夜鳥呢?不過,對於獵村之人來說,早有蔡風這個先例。能夠飛起也並不算是什麼神話,可是他們眼前之人似乎比之蔡風更為神秘莫測,更為厲害而神化。
最高興的莫過於凌躍,他想不到的是年紀如此小的兒子,不僅已有了一身厲害的功夫,更能得這般奇人相助,博取這似飛仙般的怪人之青睞。這可是天大的福氣,自然是心底歡喜無比了。另一個高興的人自然是凌通,想到夢醒所說的話,表明他有一闖江湖的本錢,更能夠在一個多月之後增加幾十年的功力而成為一個武林高手,那是多麼令人歡喜、歡快之事啊!他的內心深處,早埋下了江湖的種子。自凌能麗留下那封信之後,他的心神就全都飛入了江湖,恨不得早日武功有成,馬上行入江湖大幹一番。此刻聽夢醒如此說,那自是不錯了,怎叫他不欣喜和快慰呢?一向對江湖抱著一種莫明的神秘,蔡風就是來自那神秘的江湖,跟蔡風在一起,不僅使他定下了人生的目標,更學到了許多一生都享用不盡的東西。蔡風的習性和性格很容易感染一個人,而凌通更是深深地被蔡風所感染,雖然他從未離家出走,最多也只是到市集鬧鬧,可是他已經具備了超乎常人的自信和膽量,更知道深層次地去看這個世道和問題,也就形成了他這種狡黠卻極其豪爽的風格。是以往往說出一些超出他這個年齡範圍,卻又富有智慧的話語。
「通兒,恭喜你了!」喬三欣慰地笑道。
凌通收回心神,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乖巧地道:「這全托三叔的福!」
「哈哈,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喬三喜滋滋地道。
「通通,啥時候也來教我們一兩手,看把我們羨慕得……」楊鴻之和吉龍諸人打趣道。
「瞧你們那副懶樣,哪裡有什麼耐心學喲,更何況,要學功夫,不拜師行嗎?可是若拜師,豈不是把輩分全都弄亂了嗎?」凌通也笑應道。
「好了,別在這裡鬧了,大家把這裡收拾收拾,小心布署,這些馬賊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仍需要小心防範,這些箭和刀之類就由吉龍帶幾個兄弟收拾,鴻之隨我帶幾個兄弟去把陷阱設好,在來的路上也要多設幾道陷阱。讓那些惡賊們有來無回,更要讓他們知道,咱們獵村絕不是好惹的!」喬三吩咐道。
「砰砰……」敲門之聲驚動了韋睿和昌義之。
「進來!」昌義之淡然道。
「吱呀!」一青年踏步而入,恭敬地道:「稟師父,祝宗主來了。」
「快請她進來。」韋睿眼睛一亮,忙道。
昌義之充滿喜色地與韋睿對望了一眼,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說我什麼呢?二位宗主居然有如此閑情。」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門口,只見一位容顏深掩於斗篷之中的女子踏步而入,裙帶飄搖若仙,難掩其絕代之風華。
這人正是魔門最為神秘的陰癸宗主祝仙梅。
「我們剛才正在談及宮中高手之事,祝宗主便至,豈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嗎?」韋睿笑道。
「祝宗主至此定是又有要事?」昌義之似乎極為了解祝仙梅行事的原則,淡然道。
「不錯,仙梅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確有一件要事相告。」祝仙梅認真地道。
「什麼大事能如此勞動祝宗主親至呢?」韋睿也有些動容地道。
「靖康王準備與北魏劉家聯姻!」祝仙梅沉聲道。
「什麼?」韋睿和昌義之同時驚呼出聲,不敢相信地問道,一臉驚疑不定的神色。
「這是事實,就是連皇上也知道,卻並未出言反對,似乎有默許之意,這使靖康王之舉已成定局。」祝仙梅吸了口氣道。
「此刻北魏正值風雲際會之時,他們應該乘機大舉北伐才是真的,又為何要與北朝聯姻呢?」昌義之極為不解地道。
「誰也不知道皇上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葯,不過依我估計,此次聯姻主要是想轉移北朝的注意力,也藉此分化北朝四大家族的勢力,否則以皇上這般老謀深算之人,豈有不知此理?」祝仙梅估計道。
韋睿和昌義之禁不住點了點頭,韋睿道:「大概應該是這樣,蕭衍這隻老狐狸豈是易與之輩?」他竟絲毫不客氣地直呼武帝的名字,昌義之和祝仙梅都見怪不怪,在他們的眼中,武帝蕭衍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
「但無論他怎麼想,怎麼做,這對我們並非無利,更探得這次聯姻似乎是因為道家的一部奇書有關,其中的詳情我們仍不全知,還需繼續查探。」祝仙梅認真地道。
「道家的一部奇書?」昌義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侯爺似乎有了定計?」韋睿很清楚昌義之的智慧及為人,忍不住問道。
昌義之想了想道:「韋兄與祝宗主難道不知我魔門的百年之密?」
韋睿與祝仙梅聞言,大感驚訝,齊聲道:「難道這部道教奇書會與我們十大魔宗中所秘密流傳的『由魔入道』的傳說有關聯?」
此時昌義之卻答非所問地道:「本朝中有誰最與靖康王過不去?」
「鄭王!」韋睿毫不猶豫地道。
「不錯,正是鄭王,鄭王這個人我最清楚,自靖康王引兵攻梁一事後,他對其一直深懷成見,更處處與之為難,若真是那部道家奇書,我就有辦法造成兩王之間的矛盾,甚至弄亂朝綱,讓他們大火拚,那時你們認為會怎麼樣呢?」昌義之深沉地道。
韋睿的嘴角牽動了幾下,眸子之中露出了一絲狠厲的神芒,道:「那我們就立刻去查實劉家當年所得的是否是這部奇書。」
「不,是否是這部奇書卻不事關重大,因為如真有其事,我就能將這部道教奇書說成當年道主所留的道宗第一奇書《長生訣》,如今當務之急,我們仍是要先去探探鄭王的口風。再說如若被我猜中劉家當年所得的真是道教奇書《長生訣》的話,那我們這代將會重造魔界神話!」昌義之嘴角邊泛起一陣邪笑道。
祝仙梅點了點頭,道:「一切就聽侯爺的安排好了,仙梅此際要去北魏一趟,順便到劉家看看,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
「祝宗主要去北魏?」韋睿奇問道。
「侯爺大概已經猜到我此去的目的,是嗎?」祝仙梅扭頭向昌義之問道。
「祝宗主要去見毒宗之人?」昌義之淡然問道。
「不錯,金蠱神魔田新球乃是我們勝敗的重要一環,我們絕不能放棄!」祝仙梅認真地道。
「不錯,祝宗主與我的想法相同,毒宗的支持乃是極重要的一環。」韋睿贊同道。
「鄭王那邊就交由我去對付好了,再說我也應該出去走走了。」昌義之深沉地道。
絕情的傷口癒合得便像奇迹一般迅速,只不過三四天的時間,背上那刀劍的傷疤就已全部脫落,那箭孔也合成了疤。小腹的傷口也癒合得差不多了,更奇的是絕情背上的疤殼掉下之後,皮膚竟如同未曾受傷一般光滑。
姜成大的傷也不怎麼輕,又因為年老,身體恢復卻慢了許多,雖然比絕情的傷輕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仍然未曾全部復原。不過,在絕情所開的藥方之下,比起那幾位受傷的年輕碩壯之人還要恢復得快一些。
姜成大的漁船被朱家村所奪,再沒有辦法去捕魚了,絕情便做了一根釣魚桿去河裡釣,每天所釣的魚比許多人捕的魚更多。
姜小玉每天就是背著大魚簍,跟在絕情的身後,絕情不僅釣魚,而且殺魚,用魚桿殺魚!空鉤可以釣魚,簡直是神乎其技,在第三天中,絕情便根本不釣,純粹用尖尖的魚桿刺魚。
河水並不是很清澈見底,但絕情卻能夠憑著水流的聲音辨別出魚所行的方位,然後竹竿就如利箭一般快捷無倫地刺出,有時候一竹竿便可刺上來數條。只驚得姜小玉快發瘋了,她從來都不曾想到世間竟會有如此神乎其技。整天中,她的神經都處於一種激動的巔峰狀態,一天下來竟變得疲憊不堪。
絕情所做的魚更是味道美得讓人恨不得連刺也吞下去,姜小玉要是累了,絕情便親自動手,燒魚、烤魚、燉魚,什麼花樣都能做。而更有多的魚拿到城裡去賣,雖然死魚價格不怎麼好,但比往日多得多的魚換回來的米和鹽卻不成問題。柴禾,山上有的是,每天早晨,姜小玉都照例去砍一擔柴禾,有時候是小范親自送來。村中送柴禾過來的人很多,特別是在小范吃過絕情做過的菜后,都有些不想回家吃飯了。
在絕情身上出現的千奇百怪的事確是極多,絕情倒似乎成了一個無所不會的人。不僅懂得醫道,而且會做菜燒飯,但卻並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若說他很有身份,為什麼又會做這些女人才做的事呢?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別人豈會知道?
姜成大卻是隱憂於心,絕情終會離開這個小村,而那時姜小玉可能無法自拔。他們根本不應該屬於同一個世界中的人,可男女間感情的事情往往是根本無法預計的。
小范這幾天中有些鬱鬱寡歡,旁觀之人自然很清楚,誰都知道,小范和絕情根本是不可能相比的,這一點,小范自己也十分清楚。
絕情上山採藥的時候,他總是落得很遠,望著絕情與姜小玉那種歡快的神態,只能暗自傷神。
唐家村與朱家村的情況似乎並沒有多大的緩解,朱家村的氣勢極凶,兩村近日來的氣氛頗不對頭,大有火拚之勢。唐六叔已很少再來姜家,似是正在組織如何向朱家村進行反擊之事。
這一日,絕情正準備與姜小玉上山採藥,小范臉色極為難看地衝來,額上顯出汗跡,大呼道:「公子,小玉,不好了,六叔他們帶著人去攻打朱家村了!」
姜小玉臉色一變,神情有些焦灼地望了望絕情,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從哪裡去的?」絕情淡然地問道。
「他們從河水淺的地方,用木排渡水過去。」小范神情焦灼地道。
「離這裡有多遠?」絕情神色變得極為冷峻地道。
「就在向南五里之處,那裡的水不過大半個人深,從那裡過去,便是朱家村的南面,我怕他們會出事。」小范擔心地道。
絕情把手中的葯簍向姜小玉的手中一放,淡然道:「你在家裡照顧大叔,我這就去一下。」
姜小玉接過葯簍,關心地道:「你要小心一些。」
絕情自信地一笑,道:「不會有事的。」說著大步向南行去,一步跨出竟達兩三丈之遠,驚得小范和姜小玉合不攏嘴來,他們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絕情的身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小范駭然地望了姜小玉一眼,見她也同樣是一臉的驚駭和茫然之色,便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他去了嗎?」
姜小玉不禁大感好笑道:「當然是去了。」
小范這才回過神來,道:「我也去看看。」
凌通和楊鴻之策馬緩行,對付那些馬賊流匪,的確不是以一個小小的獵村之力就能夠解決的。昨晚雖然大獲全勝,只不過仗著地勢之利,更仗天時之助,同時還是提前做好了準備,才會使馬賊大敗而去,可這畢竟是一小股馬賊流匪,還有大群的人沒有趕到。若是他們大舉來犯,那可真不是一件好對付的事情,說不定獵村也會步上趙村的後塵。
昨晚一戰,獵村大獲全勝,可是陷阱機關的損失極大,獸夾之類也有損失,是以喬三與眾人議定,就讓凌通與楊鴻之去城裡告急,以求搬來救兵,也順便購回一些製作機關用的鐵器,這自然是一種防範之舉。
其實朝中早已下旨,不準人私自購買箭支與長兵器,違者定處以重罰。這當然是怕百姓作亂造反,否則,若是能夠買一些金屬箭頭,定會更有效。
本來,喬三隻是想派楊鴻之一人獨去,可是想到路途危險,也就讓凌通同行。事實上所要購買的鐵器也並不多,一個人背回便已足夠,都是一些小玩意兒,並不佔面積,只是因為楊鴻之與城裡尉府也有些關係,畢竟熟人好辦事一些。
城中的兵權全都在尉太爺手中掌握著,所以,在蔚縣之中,真正掌權的並不是縣令,而是尉太爺。
蔚縣並不十分大,但靠近北部邊陲,自然免不了會有流匪橫行,更何況最近又初平破六韓拔陵之亂,朝廷怕賊人死灰復燃,是以便又在北邊諸城加派守兵,使蔚縣的守軍達到兩千餘人。再加上尉府自身的家將、差役,幾達近三千人。若是能從城中調出一隊人馬,來對付這群賊人自然不在話下。
獵村至城中的路不是很遠,若馬速極快的話,一天兩個來回並不是一件難事。只是近日來流匪猖狂,竟似乎封死了去城中的道路。趙村也曾派人去過城裡,可是卻並沒有成功,而是被追逼回來。甚至求援的兄弟也被射殺,這一路之上絕對不安全。所以,凌通與楊鴻之幾乎是全副武裝,短弩強弓,一應俱全。
凌通很難得有這麼一個策馬狂奔的機會,昨晚一戰告捷,使得眾馬賊人亡馬損,卻也有幾匹馬被套住,凌通與楊鴻之所乘的兩騎就是戰利品。
二人歡暢異常,意氣風發,大有不可一世之態。
入冬的景色似乎微微有些凄清。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卻並不在意路途的危險。凌通對自己極有信心,昨晚初顯身手,的確讓他意氣風發,鬥志高昂,恨不得立刻找幾個馬賊來練練拳腳。楊鴻之對凌通卻是極為信服,何況昨晚更證實了凌通的實力,有凌通在他身邊,他的確是極為放心。儘管他也記不清自己曾被凌通摔了多少跤。
談笑間,凌通突然似有所悟地一帶馬韁,低聲道:「小心,這裡似乎有些不對勁!」
雖然凌通剛才表現得漫不經心,可是他的心神並沒有半絲懈怠。這得歸功於他每日連睡覺都保持一種警覺的練功狀態,從而使他的警覺更超乎常人。
楊鴻之雖然與凌通笑是笑,罵是罵,可是在緊要關頭,對凌通絕對信任。因為他很明白自己與凌通之間的差距,也對凌通的直覺和判斷力極為信服。聽到凌通的話,不覺打量起四周來,但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只是前面的路比較狹窄一點,樹密一些而已。這條路楊鴻之走過不下百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仍看不出什麼疑點……
木筏之上全都以木柱做了屏風,使得朱家村的柳木箭失去了許多的攻擊力,數十名壯漢乘著四張大木筏,長而粗的竹篙,直通通地刺入水中,在濺起浪花之中,大木筏快速向對岸靠近。
唐六叔和幾名極為碩壯而孔武有力的漢子,不停地向對岸朱家村的人放箭,也使對方傷了幾人,但卻把雙方的情緒都激得高漲,大有不見血不收手,不有個結果不甘休的架勢。
河中和對岸的怒吼、喝罵聲不絕於耳,朱家村的人,更有人劃了船下至河中,向大木筏之處攻擊而前。
兩方打得極為火熱,這或許是兩村近十年來戰得最為激烈的一次。
朱家村更多的人下得小船之中,划至大木筏之後進行攻擊,他們想利用小船的輕便之利,從大木筏之後包抄,形成合圍之勢。
唐家村,在河岸邊守候的仍有七八條船,見朱家村的人想利用這種戰術圍擊,立刻劃船迎上,定要使大木筏之上的眾人沒有後顧之憂。
大河雖寬,也不過近兩箭的射程之寬而已,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很容易使雙方短兵相交。
唐六叔一聲喝令,那些本向對岸攻去的柳木箭,都向游入河中的朱家村的小船上射去,更有人把大石頭拋出亂砸。
大木筏雖然笨重,但比小船穩健得多,而且筏面又平坦,更易於立足和活動。
對方射過來的箭,可以用比較小的藤盾相擋,雖然對方的小船上也有東西相擋,卻是兩面受敵,竟吃了許多虧。
朱家村的人大為憤慨,立刻又添加了許多小船作戰,也同樣推來幾張大木筏,看來是要與唐家村的人在河中來決戰勝敗了。
雙方的人都殺紅了眼,大木筏對大木筏,雙方互不相讓,朱家村的人也早就算到唐家村的人會來報復,所以行動起來並不是太過倉促,雖然一開始他們吃了些虧,可是他們並沒有喪氣,反而更凶,更猛。
柳木箭畢竟沒有那種金屬箭頭的殺傷力大,雖然會使人受傷,卻不會傷人性命。而雙方的藤盾又起了防護作用,因此雙方在遠程交戰之中並沒有傷得太慘,場面很快便已短兵相見,雙方的大木筏駛近之後,幾根長長的竹篙便在空中交錯舞動,這種又重又長的傢伙使用起來雖然不是怎麼靈活,可卻極為兇猛,更叫人難擋,雙方都是臂力極強的壯漢舞動著這種蠻傢伙。一人以竹篙稍稍控制大木筏的方向,兩人以竹篙相擊。
木筏之上一般都有這類防備——那就是在木筏那大木頭之上再立幾根粗木柱,既是為了方便眾人穩住身子,也是為了擋住竹篙橫掃的攻勢,這種木柱在夏日可加上橫樑,加蓋茅草,便變成了涼棚。這種多用的裝備,也便限制了對方的竹篙橫掃之勢,不過這次為了方便幾根竹篙靈活地操縱大木筏,那頂部的橫樑也便沒有加上。
雖然大木筏設置了這麼多的裝置,可仍有人被掃落水中,也造成了一定的威脅,幸虧河水並不是怎麼深,而這些人每個都會水性,落入水中之後,在鄉親們的掩護下又迅速爬上大木筏,否則不被對方的竹篙擊破腦袋,也會被柳木箭射死!
當絕情趕到的時候,河中的戰況已是殺得不可開交,雙方各有損傷,怒喝之聲,叫罵之聲仍然是不絕於耳。
「噼里啪啦!」船槳相擊之聲,木片碎裂之聲,慘號之聲,弓弦之聲,使這段河面變得異常熱鬧,更有老少、婦人在岸上吶喊助威,小孩驚駭啼哭之聲。
絕情從未見過這種打混仗的場面,雖不似沙場之上那麼慘烈,可是卻比戰場之上相鬥更有特點多了。
「住手!」絕情一聲高呼,以勁氣逼出的聲音便若悶雷一般自天空中滾過。每個正在交戰的人都禁不住愣了愣,接著又很快加入了戰團之中。兩岸的吶喊助威人群,也奇怪地向絕情投來疑惑的眼光。
唐家村的老太爺正坐在河畔觀戰,身邊還立著兩位碩壯的大漢,目光中充滿了詫異之色地問道:「年輕人,為什麼叫他們停手?」
「你們這樣打下去只會使各自傷得更重,損失更慘!別看他們很多人被抬著回家,而唐家村不也有很多人被抬著回家嗎?這樣對兩方都不利的事情,干之何用?」絕情冷聲答道。
「你能叫朱家村的人停下手來嗎?」唐老太爺眯著眼問道。
「他們停也得停,不停也得停!」絕情極為堅決地道。
「哦,我倒要看看!」唐老太爺似乎極有興緻地道。
絕情再不理會唐老太爺,扭頭望了望河中殺得正凶的兩村人馬,眼中露出一絲冷意。這時,正看到一個小孩手中握著一根小竹竿,忙走過去溫和地道:「小兄弟,這借我用一下好嗎?」
小孩望了絕情一眼,又扭頭望了望身後的婦人,怯怯地將竹竿遞給了絕情。
絕情接過竹竿,一聲長嘯,高呼道:「全都給我住手!」說著向大河中躍去。
眾人不由得一陣驚呼,想不到絕情會躍入河中!很快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絕情根本就未曾沉入水中,而是踏著波浪若水上掠過的翠鳥,輕靈無比地向戰地衝去。
整個河流兩岸全都寂靜了,甚至連空氣都似乎變得凝重,呼吸聲皆變得粗重起來。
船上和大木筏之上的人本來就被絕情的吼聲所駭,但卻沒有發現絕情踏波而來,依然戰得極歡。
但很快,船上有人發現絕情踏浪而來,一慌神之下,竟為對方所乘,也便只得立刻還以顏色,又戰了起來。
大木筏之上的人根本不敢稍有懈怠,那樣只會吃上悶虧。
絕情身影自各艘小船之間穿過,手中竹竿輕撥,那慌飛亂竄的柳木箭全都如死蛇一般墜落河面,順水飄走。
那船槳交錯之中,絕情手中竹竿輕敲,將兩村船上的操槳之人全引入水中,船身更是動蕩不已。
驚呼之中,船上之人更是駭異莫名,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世間竟會有這種近乎神話般的人物。蕩漾的碧波之中,一襲輕飄的長衫,若河神臨世一般,踏波而行,那亂舞的箭支,像全都失去了力氣一般,盡數墜入河中。
兩村木筏之上的人更躍上了對方的木筏,手中柴刀之類的兵戰短器交織於一起。
絕情雙腳落在一隻飄起的槳上,一聲暴喝:「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聲音若焦雷滾過各人的頭頂,鑽入每個人的耳朵之內,像是鋼針刺入一般難受。全都禁不住愕然住手。
絕情的身子如一隻翱翔的野鶴,沖霄而起,然後斜掠而過,躍上兩筏的上空,那在空中正要相擊的竹篙,全都「轟——」地一下擊在絕情的雙腳之上。
絕情又是一聲長嘯,借著竹篙一擊之力沖得更高,而雙方的操篙之人若被雷擊一般,紛紛立不穩腳跟,向水中跌去。
絕情以同樣的身法和同樣的做法,將幾艘大木筏之上的操篙之人全都擊入水中,然後又落入仍在混戰的大木筏之上!身形如陀螺一般亂轉,大木筏上之人一個個全都被點中穴道。無論是朱家村的還是唐家村的,未被擊中穴道之人便被擊入水中,而有幾隻小船之上的人早就依言住手不戰,也就未受到牽連。
「砰砰……」數身悶響,幾隻大木筏全都靠在一起,幾個人便如滾地葫蘆一般倒在筏上,也有人依柱而立,未曾倒下。
「哧哧……」幾根竹篙若利箭一般重重地插入河中,將幾隻流淌的大木筏釘在河心,使得七八張大木筏,在河心搭起一張大平台,而朱家村和唐家村的壯漢很多都在上面,也有被打入河中的,他們立刻游回各自的營地或船中,向岸邊劃去。
大約行了十餘里路,凌通突然勒住馬首,向楊鴻之吩咐道:「我們調轉馬頭向回走,繞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楊鴻之不解地問道,迷茫之間剎住馬蹄。
「前面道上有絆馬索,肯定有埋伏!」凌通肯定地道。
楊鴻之抬頭望了望,卻沒有看到什麼絆馬索之類的,禁不住有些疑惑,凌通卻已調轉馬首,斜斜向左後方行去。
楊鴻之只好悶葫蘆似地調轉馬頭,跟在凌通身後策馬而行,疑問道:「我怎麼沒看到什麼絆馬索?……」正說話間,異變突起,本來平靜的狹道,響起了一陣弦聲。
楊鴻之駭然回首,卻見幾名凶神惡煞的大漢策馬自路邊追趕而來,他們的馬並不行直道,顯然凌通所說的沒錯,直道上設有絆馬索。
「快走!」凌通低呼道,一夾馬腹,向前狂奔,楊鴻之哪有不唯命是從之理?對凌通的眼力和判斷力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由於射程太遠,勁箭盡數落空,幾名大漢怒吼連連,卻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只好策馬疾追,他們想不到的是,凌通竟如此精明,觀察如此細緻,眼力如此之好,竟在半途中改道而行,使得他們的埋伏盡數白費,還得立刻顯身追趕,使得先機盡失。
楊鴻之卻是弄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竟能夠算準他們自這條路上經過,抑或是為什麼會搶先在這裡設下絆馬索。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任何必要細問其中原因了。只是暗自慶幸被凌通發現了機關所在,未曾上當。
這條路,凌通與楊鴻之不知走過了多少回。到城中去的每一條小道,對於他們來說,都熟如指掌,自然是毫不費力。
凌通扭頭望了望,對方只不過是六人而已,並不是大量的追騎。剛剛思索著應該如何將這六騎幹掉之時,眼角之間卻發現又斜斜追來數騎。
凌通大駭,迅速策馬穿擦於林間,以使對方的箭矢無從射起,楊鴻之強壓住心頭的震駭,依照凌通的方法,策馬倚仗林木進行掩護。
「嗖……」那斜射而來的數箭盡數落空,抑或是射在樹榦之上,但卻使得凌通與楊鴻之暗自心焦,此刻離縣城仍有十來里路,而對方十數騎相追,若是被追上,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不過,也幸虧這一路樹多林密,追兵似乎也知道,這樣亂射只會浪費箭矢,可是要想包抄已是不可能,唯有狠命策馬狂追,以求找個機會放箭。
凌通和楊鴻之微微安心,至少此刻沒有陷入被圍的困境之中。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妙,以凌通與楊鴻之兩人的騎術,根本就不能與這群人相比。
凌通和楊鴻之雖然會騎馬,但大部分時間生活在山村之中,騎馬的機會很少,而這些人卻是以坐騎為生的馬賊,這之中的差距的確是沒法可比的。
不過,幸虧這裡距城裡已經不遠,兩人策馬狂奔,很快就已經城牆在望,但可怕的,卻是此時已經衝出了樹林的掩護,完全暴露在箭矢的目標之中。
「鴻之哥,你先走,容我阻他們一阻!」凌通無可奈何地道。
「不行,你一個人如何……啊……」一支勁箭自耳邊擦過,只嚇得楊鴻之把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凌通也不管自己的騎術是否純熟,自背上迅速搭弓、上箭,這完全是被敵方逼出來的,扭身毫不猶豫地放出手中的勁箭。
「嗖!」箭雖是射了出去,卻是半個目標也未中,甚至根本就失去了應有的準頭。
楊鴻之心頭暗嘆,他也根本沒有辦法在疾奔的馬背上扭身射箭,畢竟他們對騎術並不熟悉,若是在林間,腳踏實地的作戰,相信定不會輸給這些人。整個獵村,在馬上馬下都十分幹練的人,只有喬三,喬三曾是自沙場之中拼殺出來的,可楊鴻之與凌通卻絕對沒有這個能耐。
「希聿聿——」戰馬一聲驚嘶,一支勁箭插中馬的屁股,使之越發快速奔行,一衝之下,險些沒把凌通甩下馬身,但由於馬速突增,竟越出了楊鴻之。
「向城門口逃命!」凌通伏身於馬背,由於身子稍小,這一伏,幾乎不成目標。
楊鴻之也早已伏於馬背之上,勁箭自頭頂身邊掠過,只嚇得他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扭身反擊,只得聽天由命地策馬向城門口奔去。
離城漸近。
凌通的眼中迸射出希望的火花,在這要命的時刻,他竟見到有五騎自對面緩步而來,五騎中卻似有一小女孩。
凌通心頭大驚,若是讓這十幾個賊人追上,只怕連這幾人也會受到連累,禁不住高呼:「快逃,快逃,別過來!有強盜要殺人了!」同時也再改馬首,想引開這群賊人,心中卻想:「他奶奶個兒子,死就死,可別牽累別人!」
「希聿聿!」戰馬卻一失前蹄,跪伏而下,在一改方向之時,馬身打橫的當兒,前蹄竟然中箭。
凌通的身子就像彈丸一般拋了出去。
「通通!」楊鴻之大駭。
「哎喲——」凌通一聲慘叫,跌了個狗吃屎,但追兵漸近,他哪敢停留?幸虧他平時挨打的功夫練得很不錯,這一跌摔得竟然全沒關係,剛好楊鴻之的馬趕到。
楊鴻之本來落後一些,這一刻見凌通跌倒,更是心驚,戰馬剛到,卻見凌通一躍而起,並伸出手來。楊鴻之立刻明白,忙伸手一拉,與凌通的手握個正著。
凌通借勁一躍,竟又翻上了楊鴻之的馬背。
這下似乎讓那追趕的幾人極為意外,他們正是馬賊一夥。不過,昨晚並沒有參與獵村的行動,是以並不知道凌通的厲害之處。此刻,凌通如此利落地上馬,似乎根本就未曾因剛才跌下馬背而受傷一般。
凌通剛一躍上馬背,就覺腦後生風,知道賊人又放了箭。沒辦法可想,只好揮手猛掃,剛才他雖然跌下馬背,但手中的馬鞭猶未拋出。這憑著感覺的回手一掃,馬鞭卻正好抽在那射向腰際的箭矢。
「啪」地一聲脆響,箭矢斜掠而過。
凌通驚出了一身冷汗,不過,他還是坐穩了身子,與楊鴻之背靠著背,倒騎於馬上。正在此時,他竟然發現對面五騎加速向他們逼來,但他根本來不及細想,便為眼前的情景呆了一呆,暗呼一聲不好。
竟是十幾支勁箭罩射而來,他不回頭正面看那些箭還好,此刻正面回頭一看,心神就禁不住亂了起來。他從來都未曾經歷過如此陣仗,但卻不能不揮刀去擋。
射向人的箭是擋開了,可射向戰馬的箭卻是一支也不偏。
凌通這次有備,反手抓起楊鴻之,在馬失前蹄之際向一旁翻滾而去。
勁風自耳畔呼嘯而過。
弦響、箭嘯、馬嘶、人叫。一切都讓凌通根本來不及思索和反應。
手背被荊棘拉出了數道血痕,衣服也被撕裂開來,但凌通已經不敢花時間去想這些,追兵的速度極快。
再次立身而起,凌通竟驚異地發現,馬嘶、人叫正是自追兵的群中發出來的。
出手的,卻是那迎面趕到的數騎,在這要命的時刻,救了凌通和楊鴻之。
馬賊追勢一滯,凌通強忍疼痛,怒向膽邊生,不僅不逃,反而張弓搭箭回頭疾射。
一匹戰馬慘嘶歪倒,未能逃過凌通這憤怒一箭。凌通的臂力比之普通壯漢不知強過幾倍,他的弓雖然和其他弓沒有多大的分別,卻是以鐵質製成的,至少可以承受八石拉力(註:古之「十石」力,合今日五百三十四點六市斤),是以他的弓強,箭便自然比之普通箭快得多。
十二名馬賊,已經倒下了四人,剩下八人的陣腳大亂,搭箭還擊。
那趕來的五人竟然是騎術高手,策馬之術極為高明,甚至都似乎是好手,極為輕鬆地便擋落了稀稀疏疏的勁箭,唯有那小女孩落在射程之外。
楊鴻之見來援之人竟全都是厲害人物,不由得精神大震,懼意全消,也搭箭還擊。
「哼,欺負小孩子算什麼人物?盜亦有道,讓我今日便來教訓教訓你們!」趕來的一位老者冷哼著搭箭再射。
「小朋友,你沒事吧?」一名長相極為兇悍的漢子竟以親切的語氣向凌通詢問道。
凌通感激地道:「謝謝相救,我沒事!」話未完,那漢子已經自他的身邊飛掠而過,四人四馬若旋風般向那八名賊人逼去。
凌通禁不住熱血沸騰,戰意大起,飛步向那八名追兵撲去,速度之快竟也不比戰馬稍遜。
「等等我!」楊鴻之一急,連忙呼道。
那八名賊人心下大駭,他們的箭對這幾人竟全都失效,而凌通的厲害之處,也讓他們大為震驚,無論是從氣勢上或是心理上來說,也立刻遜了一籌。
「嗖嗖!」又是兩箭射出,兩名賊人應箭而倒。一支是凌通所射,另一支卻是那老者的傑作。
剩下的六騎見勢頭不妙,立刻策馬四散逸去,其勢極為驚惶,猶如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