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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禪學回天

  第五章 禪學回天

  蔡傷與葛榮不得不同時大驚,這人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們倆人的身後,讓他們沒有覺察到,這份功力是如何可怕。他們甚至想都未曾想過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可怕的人,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絕世神功,禁不住同時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玄門袈裟打扮卻有些不倫不類的老僧端坐於與他們不到四尺遠的地方。


  這老僧是如何進門,如何行至,對他們來說竟像是一個謎一般,這種可怕的程度簡直比鬼魅更可怕,無聲無息之舉便若是突然由另一個空間躥出來。


  「這便是天竺國高僧佛陀,還不見過高僧!」煩難大師淡淡地道。


  「弟子蔡傷見過佛陀大師。」葛榮也忙跟著蔡傷行禮,他們在心底的確對這個受他師尊看重的異國高僧起了極大的敬意。


  「你可以把風兒抬進來了,我與佛陀須要閉關十日與他療傷,這十日之內不得有任何人來打擾,你們也不必擔心,我看你們二人也損耗了不少功力,不如在少室山上住下,靜靜地休養十日吧。」煩難大師淡淡地道。


  蔡傷與葛榮心頭暗喜,蔡風有救,他們自然高興,對於他師父所說的話絕對不會不行,那隻要他師尊這般說了,那便是絕對假不了。


  「風兒曾叫我去探查一個叫鮮於修禮的人,說是這人還有個弟弟叫鮮於修文,另外還有一個鮮於戰勝,差一點便要了他的命,而風兒更在衣衫之上寫了鮮於兩字,想來定與鮮於修禮這一群人有關。」葛榮淡淡地道。


  「鮮於修禮我知道,在六鎮之中還算是一個人物,與破六韓拔陵是好友,沃野鮮於家族之中,這個人可謂是最工於心計,更是武功最好的一個人,是個人才,但是他為什麼要追殺風兒呢?」蔡傷凝思道。


  「只有待風兒醒過來之後便知道原因了。」葛榮也有些不明其理地道。


  「或許是因為破六韓拔陵的關係,他才會出手,那風兒怎會腰間被短刀所制呢?這絕對有些不可能,以風兒的武功,若是對手能夠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中出手,那這個人的武功絕對比風兒高出很多。但那晚出手人的武功並不是達到超凡入聖之境,這應該是暗算,風兒在那小村之中有什麼特別的情況沒有?」蔡傷忍不住又問道。


  「據付彪說,他見到風兒的時候,風兒與一個極美的姑娘在一起,據風兒說曾是這一家父女所救,而且治好了他的重傷,風兒也跟著那叫凌伯的學醫,可是卻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我會叫人將那晚幾個蒙面人的身形畫出來,其中有一個女子,並沒有蒙面,據游四回報說這個女子的武功極好,而另外一個蒙面人的功夫也極好,在應付七個高手的攻擊之下,並沒有處在明顯的下風,此人一定是江湖之中名氣極響之人。」葛榮淡聲應道。


  「姓凌的父女?師弟事後沒有派人去那小村裡打探一下嗎?」蔡風沉聲問道。


  「鄭莊主已經派人去查探,只不過我急著趕路,並不知道其中情況而已,不過我相信只要等風兒傷勢一好,再回蔚縣之時,便可以有個答案了。」葛榮肯定地道。


  蔡傷的眼中射出淡淡的殺機,那隻不過是一閃即滅而已,葛榮卻已深深地感受到藏於蔡傷心中的煞氣。


  蔡風悠悠之中只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夢,夢見了一個個熟識的人,有的冷笑,有的凄號,有的哀呼,模糊之中又似夢到了母親,他心中似乎明白這只是一個夢境,卻怎麼也無法睜開眼睛,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軀體的存在,一切都是那般空洞虛渺,不真實。


  他夢見了元葉媚,夢見了元勝、元權,夢到了仲吹煙,也夢到長孫敬武、元費及元浩,還有那兩個俏丫頭蘭香和報春。他夢到了高歡、尉景、太行七虎與崔暹,更夢到了破六韓拔陵,當他夢到破六韓拔陵的時候,便似是噩夢的開始,那滿地的鮮血,那狂灑的箭雨,那漫山遍野的屍體,那在他身邊一個個死去的戰友,陳躍臨死前那種慘烈的場景與聲音,便像是催命一般縈繞在他的思維之中。


  他不知道這是真實還是虛幻,他似乎明白這一切都是一種幻象,但他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四周似乎永遠是一片黑暗,有的只有那似螢光攢集在一起向他索命的人頭,一個似鬼骷髏一般的身體,向他發出一種讓人心神俱寒的怪笑。


  他拚命地逃,拚命地逃,似乎極不想被這些骷髏抓住,總是在掙扎著奔行,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完全浮遊在空中,隨著風飄動,這一切是多麼不真實,是多麼恐怖,但他似乎沒有一點辦法。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絲光亮,那是極遙遠極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但這卻似乎是他唯一的希望,於是他拼起全力向那微弱光亮的地方奔去。


  蔡風終於找到了一絲微微存在的契機,那便是有一種極溫暖的感覺,那片光亮似是一個極為溫暖的窩,無比的恬靜,無比的溫暖,也是極為舒適,再也沒有那些可怕的骷髏,他並不知道自己正是在死亡的邊緣打了個滾。


  那片光明似乎越來越亮,最後竟像是燃燒的火爐,只讓他有一種呼不出氣來的感覺,而熱度似乎越來越高,幾乎要讓他灰飛煙滅,但他連動一根指頭也不可能,甚至沒有一點力氣,他終於抵抗不住,失去了那一點點微弱的感覺。


  蔡風再一次恢復了知覺,這一次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軀體的存在,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痛苦,那種錐心的痛苦。


  這個感覺告訴了他,他並未死去,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沒有死,他的意識極為清楚,似乎沒有一刻他的意識真正的消失過,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仍未死去,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所受的傷足以要了他的命,他清楚地感覺到那柄尖利的刀刺入體內時的那種極為深切的感覺,便像是他的神情幾乎全都麻木了一般,可是這一刻,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那柄刀子的存在,雖然他的腰際的疼痛依然極真實,但那種活著的感覺卻極好。


  活著他便開始想,想凌伯,想凌能麗,是誰救了他?現在可是仍然在那小村莊?


  蔡風想呼叫,但卻沒有絲毫的力氣,甚至連睜開眼的力量也沒有,一陣疲倦襲上心頭,蔡風在不可抗拒的情況下,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蔡風在微微朦朧之中發現了兩具極為高大的身影,當他看清楚兩個人的面目之時,已經嗅到了一絲一縷的檀香之氣,那種寧靜而祥和的檀香卻只讓他感到乏力與疲倦。


  「這是什麼地方?」蔡風禁不住有些虛弱地問道,眼神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的兩位怪人。


  佛陀與煩難大師的打扮對於蔡風來說,的確是極為怪異的。


  煩難似乎極為欣慰,但他仍只是閉著眼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似乎並不能夠引動他一目,但蔡風卻很清楚地讀懂了這位慈祥而寧靜若整個天地一般的老者心中的欣慰。


  「這是少林寺!」煩難大師極為寧和地道。


  「這裡是少林寺?」蔡風大驚,欲挺身而起,卻發現並沒有這個力氣,不由駭然問道。


  「不錯,這裡正是少林寺,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對你的傷勢是沒有好處的。」煩難大師輕輕地探掌按住蔡風的身子道。


  蔡風只感覺到一種大自然般的恬靜,與一股不能揮去的勢力直透心底,使他那因急掠而疼痛的傷口似乎減少了許多痛苦。


  「這裡是洛陽嵩山少林寺?」蔡風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有些發硬地問道。


  「不錯,你不必奇怪,是你父親和你師叔送你上少室山的,你便在這裡安心養傷吧!」煩難大師依然是那般安詳地道。


  「多謝大師救我一命,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蔡風語意之中有些發冷,但感激之情卻極為真摯。


  煩難大師不由得微微一笑,慈祥地道:「我法號煩難,救你的,這位佛陀大師出的力最多,你應該感激的是他。」


  蔡風一呆,微微扭頭向那正閉目打坐若一尊佛像的佛陀望了一眼,誠懇地道:「謝謝高僧救命之恩。」


  佛陀並沒有回答,依然靜坐著。


  「佛陀大師因為你療傷,本身真元損耗極甚,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擾他。」煩難大師溫和地道。


  蔡風一呆,但心中卻早已飛到千里之外的小村之中,凌伯現在怎樣了呢?凌能麗現在怎樣了呢?而聖舍利更是誰人得去了呢?蔡風的心神已全都飛散。


  「大師,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蔡風吸了口氣問道。


  「再有五天便是過年。」煩難大師依然極為溫和地道。


  「我,我居然熟睡了十多天?」蔡風驚駭地道。


  「不錯,能夠活過來已經是極為幸運的了,這一生之中,你註定會有這一劫。」煩難道,旋又輕輕地將手搭在蔡風的身上,溫和地道:「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要知道你的傷若沒好的話,將什麼事也不可能做好,想也是多餘的。」


  蔡風一呆,又問道:「我爹與師叔可還在寺中?」


  「在,但你這兩天不能見任何人,必須在這靜室之中靜靜休養,到時候,我自會讓他們來見你。」煩難大師靜靜地道。


  蔡風雖然有些不解這是為什麼,但對於眼前這個慈祥老人的話,卻似有一種自心底的服從,或是因為被對方那種由體內散出的超然於世俗的氣質所震懾,更對這慈祥的老人有一種自心底的信賴。


  煩難大師似乎知道蔡風所想,溫和地道:「我來為你療傷,心神不要分散。」說著伸出一雙晶瑩若玉的手,一雙與他頭髮極不相配的手,緩緩地搭在蔡風的玄機穴上。


  蔡風來不及驚異這位老人那驚世駭俗的手,便覺得一股極溫和、純正而又浩瀚無邊的力量,湧入他的身體每一個竅穴,使他想說話也沒有那份力氣,更覺得通體無比的舒適,一股懶洋洋的意念升上了他的腦際,竟似乎又要沉沉睡去,不過在迷濛之中,他發現自己本身潛在體內的無相真力竟完全融合入了那股湧入的長江大河之中,這使他禁不住自心底發出一絲疑問。


  他的確有些糊塗了,眼前這位老者的內功怎會與他的無相神功是同一種根源呢?這老者到底是誰?難道無相神功竟會與這老者有何淵源?否則怎麼可能會出現自己的氣勁與對方融合得那般融洽,簡直是完全沒有隔閡。但他已經沒有開口相問的力氣,他體內殘餘的功力不由自主地便跟隨著對方勁氣的湧入,在全身不停地流轉與遊走……


  「哎,大叔,你們可知道那個蔡風是在哪兒住嗎?」張亮叫住凌躍問道。


  凌躍有些慘然地望了張亮一眼,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找他有什麼事嗎?」


  「我叫張亮,乃是他軍中的朋友,今日是來尋他。」張亮客氣地道。


  凌躍抬頭望了張亮身旁的達奚武及數名兵丁一眼,吸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哪兒去了,你們來晚了,他走了。」


  「他走了?什麼時候走的?」張亮驚問道。


  「走了已經有一個月了,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聽說那晚有很多極厲害的人在村中打了起來,不僅他走了,而他住的那間屋子的主人也被害死了。」凌躍眼中射出幾縷深刻的痛苦道。


  張亮與達奚武不由得全都呆住了,「大伯可否帶我到他住過的房子中去看一看嗎?」達奚武吸了口氣道。


  「那房子我們早已經收拾好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找他好了。」凌躍聲音有些冷硬地道。


  張亮與達奚武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都聽出了對方語意之中的那種憤然,但卻知道事情的變故可能的確很大,不禁淡淡地道:「那我們便不麻煩大叔了。」


  凌躍也再沒有理他們,一臉悲憤地走了開去。


  「蔡公子是不是回陽邑了呢?」張亮懷疑道。


  「不知道,不過聽剛才他的語氣,應該是出了什麼變故之後,蔡公子才離開,但這怎會與蔡公子的性格相合呢?」奚武有些驚疑地道。


  「對呀,蔡公子要走,也不可能在出了事情之後又無聲無息地走,至少也得跟村中之人說一下才行呀。」張亮也有些懷疑地道。


  「不過事已至此,我們只能這樣回復將軍了。」達奚武淡然道。


  蔡風自覺精神好了很多,每日都有煩難大師以那博大無倫的內勁為他療傷,使他的傷勢恢復得異常快。


  這一天,佛陀與煩難大師全都走出了這石室,而進來的卻是蔡傷與葛榮。


  父子二人幾有半年未見,又幾經生死,蔡風的心中一陣感動,蔡傷卻極為平靜地安撫了蔡風一下,淡淡地道:「沒事就好。」


  「你在這裡安心養傷便是,其他的一切事情待你傷好之後再說。」葛榮也安慰道。


  「爹,我要到那村中去看一下。」蔡風聲音有些發硬地道。


  「去幹什麼?」蔡傷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的救命恩人與他的女兒此刻不知怎麼樣了,我想去看他們一看。」蔡風有些虛弱地道,眼神之中卻顯出果決之色。


  「現在你的傷又沒好,這裡到蔚縣數千里路,你實不宜遠行。」蔡傷安慰道。


  「你放心,我會派人去看的。」葛榮也安慰道。


  蔡風嘴角微微牽出一絲酸澀,有些慘烈地道:「若是他一家人有什麼不測的話,風兒這一輩子恐怕難以安心。」


  蔡傷的臉色微微一變,定定地望著蔡風,蔡風並沒有迴避,依然是那般果決與堅定,蔡傷一嘆道:「男子漢大丈夫是要恩怨分明,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此刻重傷在身實不宜遠行,若你執意要去的話,我也不阻你,但必須等過了年再去,那時候你的傷可能會要好上少許。」


  蔡風感激地望了蔡傷一眼,蔡傷的確是極為了解他,不由欣慰地笑了一笑,神色又一轉道:「爹,孩兒有件事情不明白。」


  「什麼事?」蔡傷有些奇怪地問道。


  「孩兒與破六韓拔陵交過手。」蔡風淡然道。


  「這個我知道。」蔡傷道。


  「但孩兒卻發現破六韓拔陵所使的武功竟是『怒滄海』刀招。」蔡風依然極為平靜地道。


  「怒滄海?」葛榮與蔡傷同時驚駭地問道。


  「不錯,破六韓拔陵的刀招正是怒滄海,只是他所使的內勁不是無相神功,純以至剛至猛的力量衝擊,這是他無法完全領悟怒滄海的主要原因,因此孩兒以黃叔的黃門左手劍傷了他,不過也同樣被他擊傷。」蔡風有些不解地淡然道。


  蔡傷與葛榮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蔡風卻怔怔地望著兩人,也有些茫然。


  「去問問師父,師父定知道。」葛榮提議道。


  「師祖?」蔡風不由得大奇,問道。


  「不錯,為你療傷的就是你師祖。」蔡傷道。


  「啊,難怪我體內的無相真力沒有一點反抗,可是我怎麼一直未曾聽爹爹你說起師祖呢?」蔡風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是你師祖的規定,他並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在人世,我也便沒有對你講了。」蔡傷淡淡地道。


  蔡風不由得驚得有些微微發獃,很難想象他的師祖居然仍活在世上,那這個世上有誰的武功可以比得過他師祖呢?這的確是一件極為駭人聽聞的事情。


  「那煩難大師便是師祖嗎?」蔡風有些驚疑地問道。


  「正是!」葛榮慈祥地笑道。


  「孩兒竟不知是師祖親自為孩兒療傷,真是笨。」蔡風假裝有些自責地自語道。


  「師祖再也不會計較紅塵之中的名利與稱呼,你也不必自責,至於破六韓拔陵的事,便由我與你葛師叔去問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蔡風安慰道。


  蔡風心中意念電轉,知道是應該好好休息,因為他已經感到微微的疲憊了。這一段日子失血過多,身體極虛,必須得好好休息,但他的腦子之中始終盤旋著凌能麗的身影,思念便像是一根尖尖的刺一般深深地插入他的心神之中。


  「師父,弟子有一疑問,想請師父指點。」蔡傷恭敬地道。


  煩難大師淡然而平靜地道:「說吧!」


  「剛才風兒說當世之中還有人會使怒滄海刀法,弟子卻不明白。」蔡傷極直接地道。


  「當世還有人會使怒滄海刀法嗎?」煩難大師依然緊閉著雙眼,有些微訝地問道。


  「風兒說,他曾與北六鎮起義軍首領破六韓拔陵交過手,發現他所使的正是怒滄海刀法,只是內功心法並不是以本門的無相神功為主,而偏重於陽剛之氣。」


  煩難大師一陣沉吟,喃喃地道:「難道是你那個叛徒師叔並未過世?」


  「弟子還有師叔?」蔡傷與葛榮同時一驚,問道。


  煩難大師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淡然道:「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旋又似陷入了回憶之中一般悠然地道:「你師叔叫破六韓蓋世,當年你太師祖圓寂之時,成就佛身,化一聖舍利,這聖舍利之中蘊有你太師祖畢生的精華及天道的秘密,傳言留與有緣之人,后聖舍利由你師祖天空掌管,可惜你師祖並未能真的悟通這聖舍利,也便無法窺通天道,達至般若,成不朽之佛。」


  「可是,天有不測之風雲,那一日,師門重寶聖舍利竟不翼而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師祖竟一口咬定是我偷的聖舍利,因為當時的確也只有我與你師祖才知道那聖舍利收藏的地點。你師祖的懷疑也並非無理,只是這數十年,他一直在研悟聖舍利,使得他本身所具的佛性慢慢淡去,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傾向,於是我便直言提出這種跡象,誰知你師祖並不聽,反而更不容我有任何分辯,便要我交出聖舍利,否則便打折我的腿。」煩難大師講到此處,不由得露出一絲微微傷感的淡笑。


  「那一天,風很大,也像這個時候一般寒冷,再有幾天便是過年了,但誰也沒有想到快到過年卻發生了這樣一件絕對令人悲傷遺憾的事,那天我怎麼分辯也沒用,你師叔只在一旁似乞求一般勸我把聖舍利交出來……」說著竟似返回了五十年前的歲月似的。


  「師兄,若是你拿的,你便交出來吧,師父養育我們這麼大,我們怎能對不起他老人家呢?」破六韓蓋世的話正像是為那燃著的火上添油一般,將天空大師的怒氣燃得更旺。


  「我沒有拿,若是我拿了聖舍利,叫我死後下至十八層地獄,受盡千萬種酷刑。」煩難大聲道。


  天空像充氣的皮球一般瞪視著煩難,冷冷地道:「你以為發個誓便可以算了嗎?蓋世,你去他的房間給我仔細搜!」


  煩難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悲憤,他從來就未曾想到一向視他為親子的師父今日竟如此不信任他,如此對他。更惱的卻是被他視若手足的師弟也在一旁加油添薪,這讓他心中如何不憤怒,但他並沒有反抗,知道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徒勞而已,他更相信自己是清白的,決不會怕人搜,因此,他只是定定地跪於地上,靜靜地品嘗著心底的悲憤。


  良久,破六韓蓋世在房中呼道:「找到了,師父。」


  天空大師狠狠地瞪了煩難一眼,也不管面色蒼白的煩難,急沖入房中,果見破六韓蓋世移開煩難的一塊床板,從那暗櫃之中拿出一塊亮晶晶的石頭,正是那塊遺失的聖舍利。


  煩難的心在這一刻幾乎已經麻木了,他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回事,他絕對沒有偷那塊聖舍利,這一定是一個騙局,一定有人陷害他,因此他心中悲憤便像是烈火一般燃燒起來。


  「你還有什麼話說?」天空大師聲音冷得像冰一般問道。


  煩難心神有些麻木地冷望了破六韓蓋世一眼,依然果決地道:「不是我偷的,但我無話可說。」


  「事實俱在,你還否認?」天空大師怒意大熾地問道。


  「這絕對不是弟子偷的,師父難道還不明白弟子的為人嗎?」煩難大師解釋道。


  「你還狡辯……」天空手掌高揚就要擊下。


  煩難將雙眼一閉,竟變得異常平靜地道:「師父要弟子的命,弟子無話可說,但弟子的確是不甘心,我不知道是誰要陷害我,只是若能以一死了卻師父心頭恨意的話,那便請師父下手吧。」


  天空大師一呆,破六韓蓋世插口道:「對呀,師父,或許真的有人陷害師兄也說不定呢,請你饒了師兄這一次吧。」


  天空大師冷冷地打量了破六韓蓋世一眼,吸了口氣道:「我們門下絕對不能容許有任何不誠實的人,事實俱在,我絕不容他在我的門下。」說著竟一掌斬在箕門與風市兩穴之上,決然地道:「你走吧!」


  煩難只覺得一陣麻痹遍行兩腿,但他卻沒有哼半聲,他的心也似乎隨這一斬而完全麻木,兩行眼淚滑出眼眶,只是重重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語調極為平靜地卻微微有些顫抖地道:「謝謝師父不殺之恩,弟子一定會找出害我的真兇……」


  「我不是你的師父,你也再不是我的弟子,你另飛高枝吧,今後你的一切都再與我無關。」天空極為冷漠地打斷煩難的話道。


  煩難的心頭幾乎在滴血,但這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很明白他師父的脾性,所決定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更改,說出口的話更不可能收回。雖然天空大師跟著慧遠學過十幾年的佛學,但他原是俗家之人,更是一代武林宗匠,十幾年佛學潛化了他的那暴戾之氣,卻因近十多年來參悟聖舍利不得法,而讓他潛化的暴桀之氣重升而上,幾乎讓他墜入魔道,因此,絕對不會有悔改的可能。


  煩難不再說話,只是又重重地磕了六個響頭,這才艱難地撐起身子,咬著牙,拖著幾近偏癱的雙腿向山下爬去。


  破六韓蓋世似乎有些不忍心,進屋將他的一些行囊全都給他送了出來。


  煩難卻慘然一笑,並不接下,只是淡淡地道:「現在只有你在師父的身邊,你要好好地侍候他老人家。」


  「我會的,無論師父怎麼對你,你永遠是我的師兄。」破六韓蓋世竟眼眶微濕地道。


  煩難淡然道:「我一直都把你當兄弟看待,從來都不曾改變過。」


  破六韓蓋世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我明白師兄對我的心意,我相信師兄絕不是偷聖舍利的人。」


  煩難走了,在風中,很寒的風,在微薄的雪地之上,爬了下山,沒有半點流連,也不曾回頭。


  雖然這一路上極為艱苦,但卻並沒有將他心中的憤怒與悲憤化解……


  「後來,我以自己的內息不斷地嘗試著修補雙腿的箕門與風市兩穴,也只有這樣才可以使自己的雙腿恢復行走能力。你師祖毀去我這兩大穴本也等於毀了我的足太陰脾經與足少陰膽經,我所需要修復的不僅僅是這兩大穴道,更是要打通這兩大經脈。不過,我並沒有將這兩處穴道修復,卻將這兩條筋脈打通,使自己悟出了無相神功,將這兩大被破壞了的穴道移開。」煩難大師微微有些嘆息道。


  「後來師父可曾查出那嫁禍之人?」蔡傷與葛榮同時問道。


  煩難嘆道:「那嫁禍於我的人便是你師叔。當我練成無相神功之時,腿上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而功力更增進了極多。無相神功乃是根據你師祖的『波羅潛陽』神功演化而出的,『波羅潛陽』神功主重陽剛之氣,乃是至剛至陽的勁道,而無相神功更是陰陽相融,收發由心,同樣是純正而博大,但經無相神力所發出來的勁氣使怒滄海的刀法,威力便要強大數倍。我剛出江湖便聞說你師祖升天,以你師祖的功力本不應該如此早便升天,我便又重新上山,但你師叔竟借我是被逐出門牆的弟子,不可以得見你師祖的遺體,其堅決程度使我起了些疑心。後來,我夜探靈堂,發現你師祖竟是受了重傷,后因氣惱過度而去,於是我便檢查了一下你師祖的遺物,卻發現了一封給我的信,上面幾乎將他的死因全部寫明。原來你師祖起先與天痴尊者的師父白雲上人比武,便是要爭佛道之長,比武之後,你師祖以一招之差敗給白雲上人,由此受了極重的內傷,更發現那次偷聖舍利嫁禍於我的人正是你師叔,而白雲上人也正是你師叔慫恿來的,只有當你師祖升天之後,又沒有我這個師兄在中間,他自然便明正言順地可得到了聖舍利,如此心機實叫人心寒。而當你師祖得知真相后竟活活氣死,這真相也是你師叔親口向他講的,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兵不血刃地氣死你師祖,當時你師祖氣得昏過去,你師叔便以為他死了,才出去辦後事。而你師祖卻又在此時醒來,以血寫下此書,本不望我能獲得,可是蒼天偏偏如此有眼,竟讓我得到了,於是我便去找你師叔,將那遺書與他對質,他並不否認,但他只將我當成一個廢人而已,他根本不會相信我可以真正地打通腿上的筋脈,更沒想到我居然會創出無相神功。」


  「後來他逃掉了,我並沒有殺死他,因為我下不了手,於是他負傷而逃,我也未曾追。當我處理好你師祖的後事后,便去找白雲上人比武,仍是以佛道為名與他決鬥,那次,我與他竟戰成平手,江湖之中再也沒有聽到過你師叔的行蹤。我卻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因為聖舍利仍然在他的身上,這一找竟是十年,我依然未曾得知他的蹤跡,只是白雲上人卻又一次來找我比武,那時候你們還小,可能並不記得當時的情景,那一次我勝了,也是僅以一招之勝贏了他,而白雲上人也因此而積鬱成病死去。但天痴尊者卻是他的嫡傳弟子,他是一個奇才,武功竟比白雲上人更好,更創出世人難比的左手劍法,而我在這時也找到了你師叔,他卻怎麼也不肯交出聖舍利,於是我與他動手,並廢了他的武功。便在我要奪他性命的時候,卻聞得一嬰兒的啼哭,這麼多年來,你師叔不僅僅在苦悟聖舍利,而且已經娶妻生子,便因為嬰兒的啼哭,我並沒有殺他。後來也並不知道他是否已經悟出了聖舍利之中的奧秘,自此之後,我便再也未曾見過你師叔,而天痴尊者在幾年後又約我比武,那時你們都應該記事了,於是三次決鬥,他仍是敗給了為師,便有了三十年之約。」煩難便若了卻了一個心愿一般長長地噓了口氣。


  「那照師父的說法,這破六韓拔陵很可能便是師叔的兒子嘍?」蔡傷驚訝地道。


  「有這個可能,若是風兒與他交過手,說那是怒滄海刀法,且內功心法又是至剛至猛的話,他很可能便是你師叔的後輩。」煩難極為平靜地道。


  蔡傷與葛榮不由得全都呆住了,世界上的事的確都極出乎人的意料,他們從來都沒想到自己仍然有一個師叔,更是第一次聽說那聖舍利的事情,不由得全對神秘莫測的聖舍利感到有一種莫名的誘惑力。


  「這麼說師叔並未能悟透聖舍利的秘密了,否則,破六韓拔陵怎麼可能仍被風兒的黃門左手劍所傷呢?」蔡傷肯定地道。


  「應該是如此,聖舍利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悟通的,必須屬有緣之人才行,破六韓拔陵你們今後要小心一些便是,因為你師叔的原因,每一個會『怒滄海』的人可能都懷有敵意,而又傳聞他擁兵數十萬,絕不能小看。」煩難大師認真地道。


  「弟子明白。」蔡傷與葛榮同時應聲道。


  「爹爹可聽說過聖舍利?」蔡風望著蔡傷淡然地問道。


  「聖舍利?」蔡傷與葛榮禁不住同時低低地驚呼反問道。


  「不錯,傳說乃是慧遠大師升天后的聖物。」蔡風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蔡傷疑惑地問道。


  「孩兒便是因為這『聖舍利』連連受傷。」說著將如何從元府得聖舍利,如何被殺手圍攻,被逼投入軍中,如何與破六韓拔陵交手,路上所受的重重阻殺連那躍入斷身崖也一併講了出來。更將杜洛周、鮮於修禮等人事極清楚地講了出來,最後講到跳水而逃,荒山重病而被凌能麗與凌伯所救,並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愛上了凌能麗,如何又受那七個人的攻擊,差一點便魂歸天國,講到最後眼中竟射出數縷焦灼的神色,顯然是在為凌伯與凌能麗擔憂。


  蔡傷與葛榮哪知道這之中的曲折,更沒想到會有如此多的驚驗,同時也完全了解了蔡風此刻的心情,特別是蔡傷,父子連心,更何況蔡傷自己對情的感悟絕對比任何人都深,否則也不會有幾十年余情不絕。


  「照你這麼說,聖舍利可能是那晚的人所拿去的嘍?」葛榮問道。


  「應該是!」蔡風肯定地道。


  「那幾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呢?照這麼說知道聖舍利可能在你身上的人只有鮮於修禮與叔孫家族,而鮮於修禮又與破六韓拔陵有關,這聖舍利很可能是破六韓拔陵指使他們做的。」蔡傷淡淡地道。


  「鮮於修禮也是破六韓拔陵的人?」蔡傷有些驚異地問道。


  「很有可能,鮮於修禮與破六韓拔陵同為沃野鎮人,而鮮於修禮據說與破六韓拔陵的關係極好,應該是與破六韓拔陵有關係的。」蔡傷平靜地分析道。


  蔡風有些落寞地道:「孩兒可能與破六韓拔陵勢難兩立了,我殺了他的兒子破六韓滅魏,更讓他丟了一個大面子,他自然是恨我入骨。」


  「你今後只要小心一些,破六韓拔陵並不是怎麼可怕,以你的武功,天下能高過你的有很多,今後切忌太過張揚。而爾朱家族之中更是高手如雲,千萬不要輕率出手。」蔡傷忍不住提醒道,但眼中卻射出兩縷幽幽的仇恨。


  蔡風的心頭一動,禁不住問道:「爹,娘是怎麼去的?」


  蔡傷一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擠出一絲極為難看的神色道:「你娘是病死的!」


  葛榮不由得扭頭望了蔡傷一眼,有些不解之色,但卻並沒有說話,只不過蔡風卻極為敏感地捕捉到那種感覺,心中不由得升出一絲異樣,卻並沒有做聲。


  「你目前的事便是好好養傷,養好了傷再去蔚縣我不反對。現在你已經不是小孩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了。」蔡傷吸了口氣,淡淡地道。


  「孩兒明白。」蔡風極為乖巧地答道。


  「你先休息吧,你失血過多,必須多補補血。」葛榮插口道。


  「多謝師叔的關心。」蔡風淡淡地道。


  「蔡施主,外面有位姓胡的施主要見你。」一個小沙彌走了進來道。


  蔡傷從深思中收回心神,淡淡地應了聲道:「哦,我就去。」


  胡孟此刻卻已經立在門口了,望了蔡傷一眼,似乎有些歡喜地道:「蔡賢侄已經沒有危險了吧?」


  蔡傷一愣,估不到這再過兩日就要過年了,他仍有閑情上少林寺問蔡風的傷勢,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激之意地道:「已經沒有危險了!」


  「沒有危險就好,秀玲讓我將宮中的補傷之物帶了一些來。」胡孟淡淡地道。


  「秀玲知道我們都沒離開少林寺?」蔡傷有些疑惑地問道。


  「要想知道你們的行蹤,對於我們來說本是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情。秀玲自然知道你們在少林啦。」胡孟啞然失笑道,旋又道:「秀玲本想尋上少林,但目前朝中事務極多,而她上少林又會牽動一大片,也便沒有親來。」


  「秀玲有心了。」蔡傷微微有些感激地道。


  「秀玲對蔡賢侄的名字早就聽說過,若聽到他沒有危險的話肯定會極為高興的。」胡孟笑道。


  蔡傷臉色微微一變,淡笑道:「對付破六韓拔陵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胡孟喜問道。


  「那便是與柔然和解聯手,柔然由西進擊破六韓拔陵的東部六鎮,而朝中由南進擊破六韓拔陵的前鋒軍,抑或到時候看柔然人與破六韓拔陵兩敗俱傷也可以。」蔡傷淡淡地道。


  胡孟不由得眉頭一皺,疑惑地問道:「這能行嗎?柔然王阿那壤並不是輕易便可以說動的。」


  蔡傷淡漠地笑道:「我能告訴秀玲的便只有這麼多了,世界上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沒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要誘之以利,動之以害,沒有誰會不心動的。這便要看朝中是否可以捨得一些小小損失了。」


  「我會向秀玲說的。」胡孟也似乎有些微微的動心道。


  蔡風的體力恢復極快,每日都有老山人蔘、靈芝之類的珍葯進補,同時又有無相神功相療,加之蔡風自己對醫道又有些了解,所以治療起來極快。這些日子又聽煩難大師講佛,更聽到極多以前本不明的道理,在武功境界之上似乎又有了一個深深的明示,只是他極為奇怪,為什麼煩難大師的眼睛始終不睜開,不過這一切也並沒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他的傷能夠快快地好起來。


  少林寺本是極為安詳寧靜的地方,即使過年也是極為寧靜祥和。


  蔡風在過了元宵節之後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須到蔚縣去看一看,否則他的心永遠也無法安穩,潛修也只是一句鬼話。


  蔡傷為他準備了一輛極為舒適的馬車,並有長生相陪。葛榮早已離開少林,去探查那幾個神秘人的消息,那柄短刀,正是胡人最喜歡用來割熟牛肉的刀,這柄刀的打造方式極為特別,所用之水,所煉之地都比較特異。


  蔡傷曾遍行天下,聽說此刀必須在極乾燥、極酷熱的地方才可以煉製,更是以駱馬尿做冰劑,再以雪水燒焦熬煉才可以除去刀身上的異味,而這樣煉製出的刀品質之優,絕對是普通刀劍所難比的鋒利,在北部應該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有這種煉刀作坊,那便是那日圖的「阿魯西」作坊。


  蔡傷曾經見過阿魯西作坊制出的刀,一般絕對不會刻上龍鳳之類的,刻上龍鳳之類的必須是顧客定做,按要求去定製,而這樣的顧客絕不會多,有刻龍鳳習慣的人大多都不是胡人或是當地人。更何況這刺入蔡風體內的刀應該是龍鳳一對,所想尋查的對象便極為簡單了,更何況那女子的畫像想來早已畫好,只待葛榮按圖索人了。


  蔡傷並沒有陪蔡風一起去,他仍要留在少林寺,因為他知道與煩難大師可能只會有短短的兩個多月的相處,而這兩個多月卻是極為重要的兩個多月,絕對重要,他要聆聽的不僅僅是教誨,更多的卻是對那未知天道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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