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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道極限

  第二章 刀道極限


  山洞之中並沒有半點應聲,很死寂,似乎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深不可測的感覺很強烈,在這種時刻,沉默所代表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可怕和緊張。


  「黃海,我數十下,你再不出來,我便放火燒,用煙熏死你。」一個疤臉漢子吼道。


  「哇,哇……」山洞中竟傳出一陣小孩子的啼哭之聲,在空曠的山林之中,對著那幾匹狗的「嗚嗚」聲,顯得格外突兀。


  「哈哈……」幾個凶神般的漢子突然全都爆出一陣鬨笑,似乎這小孩子的哭聲極端地好笑。


  「想不到這小雜種還沒有死,真是大出我們意料。黃海,你什麼時候也可以擠出奶水來啦?」那疤面漢子狂笑道,但便在剎那間,他竟笑不出來了。


  笑不出來,是因為一個人,若幽靈般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蔡傷,殺氣已經在印堂上凝成了一股毫光的蔡傷,讓人心寒的是蔡傷的眼睛,那兩道似有實而無形的目光,若一根根毒箭,深深地插入所有的人心中。


  死亡的氣息從那被旌旗包裹的刀鞘中滲透出來,那是一種不能闡述的感覺,誰都不明白,那刀鞘中裝的到底是刀還是死神,還是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刀是可以散發出這種氣勢的,也從來沒人想到過死神會裝在刀鞘中的,但那的的確確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氣息。


  「蔡傷!」第一個發出驚恐呼吸的人便是那疤臉人,而其他人似乎也從一個迷茫的夢中醒轉,駭然而呼道:「你還沒有死?」


  「爾朱宏,是爾朱榮派你來的?」蔡傷冷冷地向那疤臉人喝問道,同時向前逼進了一大步。


  那被稱為爾朱宏的疤臉漢子失去了剛才的狂妄,變得有些驚慌地後退一步,壯膽似地喝道:「蔡傷,你開戰不力,損失我國這麼多的英雄兒郎,還有臉見國人?」


  「哈哈……」蔡傷悲憤地一陣長笑,怒喝道:「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說我,就是你爾朱家族說我,便是不可以,沒有你這群只知享受而不知國事自私自利的小人,便是梁人再多,也不會有如此結果。」


  「你,你強詞奪理,我爾朱家族,國中每有戰事,輒獻私馬,兼備資糧,助裨而用,而你開戰不力,豈能怨人?」爾朱宏聲色俱厲地道,其他人立刻緊張起來。


  「我問你,我家是不是你爾朱家所抄?」蔡傷猶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但言辭卻冷厲得可以凍僵什麼人的思想。


  「這……這是大王的命令,開戰不力,禍及家族。」爾朱宏聲音有些結巴地道。


  在魏國,誰人不知蔡傷的厲害,無論是朝廷,抑或是江湖,蔡傷的一柄瀝血刀已成了刀道的象徵,連北魏第一高手家族,爾朱世家也不得不畏懼三分。在北魏年輕高手之中,除爾朱榮之外,蔡傷幾無敵手,老一輩高手中能勝過蔡傷的人也不太多,當然一些老輩盛名已久,自然不會去找蔡傷麻煩,勝則傷和氣,敗則更不划算,因此蔡傷是在北朝流傳得最多的人物。爾朱榮則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在爾朱世家中,爾朱榮被公認為最有前途的高手,卻只為爾朱家的事操勞,且江湖中敢去招惹爾朱家族的人幾乎沒有,連孝文帝拓跋元宏如此人物,都得對爾朱家族敬畏三分,何況普通山野之人?而蔡傷作為漢人的高手,其光芒早就讓那些鮮卑貴族嫉恨有加,這之中包括孤獨家族、爾朱家族和叔孫家族(北魏明帝建武三年,改北魏乙旃氏為叔孫氏,丘穆氏為穆氏,孤獨氏為劉氏,素和氏為和氏。而孝文帝在公元496年,也下詔改姓,孝文帝在詔書中,把鮮卑氏與漢文聯繫起來,宣稱「北人謂土為拓,後為跋,魏之先出於黃帝,以土德王,故為拓跋氏。夫土者,黃中之色,萬物之無也,宜改進元氏。」因此將拓跋氏改為元氏,后朝仍有以拓跋為姓氏之人)。


  蔡傷臉上的雜氣一閃,雙目之中似乎可以噴射出灼人的火焰,口中卻平靜無比地道:「那你們便去死吧。」


  「嗖、嗖!」兩聲弓弦的暴響,兩支勁箭若兩道魔幻幽靈,伴著兩聲慘叫,插入兩名小心戒備之人的心臟,準確度和力道驚人之極,卻是從樹林深處標出。


  爾朱宏根本就沒想到在樹林之中仍隱藏有如此用箭的高手,他們一直防著洞中的黃海的攻擊,卻想不到會受到另外的高手襲擊,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已經死於非命。


  蔡傷的動作並不比那兩支箭慢多少,絕對不會慢多少。在那兩支箭射入兩人的心臟之時,他的刀已經在那八個人的面前亮起了一道美麗而凄艷的屏障,帶著狂烈而野性的勁氣,似要撕裂一切地卷向那所剩的八人。他根本就未曾想到這麼多人,若是連手起來,那種可怕的殺傷力和戰鬥力是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抵擋的,在他的心中唯有殺意和悲憤的力量驅使他出刀、攻擊,其他的一切並不重要。


  這十個人全都是爾朱家族中的家將,無一不是好手,雖然蔡傷的武功已入頂級高手之流,但想將這八個人殺死,幾乎是完全不可能,更有可能反被這八個人送掉性命,但他必須出手,洞中還有他的家將黃海,或許還有他的兒子。


  剛才他聽到了哭聲——小孩子的哭聲,那聲音之熟悉,他記得半年前,他小兒子出世之時,便是這麼洪亮的哭聲。他更擔心洞中黃海的安危,那是他近百家將中,最忠心而且武功是最好的,也是他的最好的朋友。


  洞中的黃海並沒有任何聲息,也不知道是否還存活,孩子猶在哭,他看到了那延伸入洞中的血跡,那樣鮮艷和奪目,這難道便是黃海的鮮血?蔡傷無暇細想,因為他所面對的敵人,絕對頑強得可怕。不過,幸虧那兩支勁箭打亂了他們的陣腳,而蔡傷自一開始便以最兇猛的攻勢進攻,使他們一時完全無法組織還擊,不過還擊只不過是遲早的事,只等蔡傷那瘋狂的攻勢稍一緩和,便是反擊的時刻。


  「嗖、嗖!」又是兩支幾乎同時射至的勁箭,依然那般兇猛和快捷,雖然在人影綽動之際,準頭仍不差分毫,但這一次所起到的效果並沒有第一次好,沒有人因箭而死,受傷絕對是免不了,在蔡傷那奇妙而殺意濃於水的刀勢之下,根本不可能以全力去對付那兩支勁箭。


  那五隻野狼般可怕的黑狗在蔡傷進攻的剎那,全部從那五人的手中脫離,沒有誰會小看蔡傷,事實證明,任何小看蔡傷的人結果只會有一個,那便是死,而且死得很慘。因此,他們根本就不想牽著一隻狗與蔡傷對敵,狗一脫離五人的掌握,便若瘋狂一般向山洞中撲去,那裡似乎有著他們最可口的食物,誘惑著它們發瘋發狂。


  「嗖、嗖!」兩匹野狼般的狗被釘在地上,只是發出兩聲短促的悲鳴,便不再存在任何聲息,那依然是在那樹林之中的可怕箭手所做的事。但那可怕的箭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眾人的眼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野性和傲意,雖然胸口的衣服已經破裂,卻不失那份洒脫和悠然。


  「嗖、嗖!」這是兩聲弩機的響聲,來自黑暗的洞中,那五隻野狼似的狗卻只剩下一匹可以活動,但卻似乎意識到什麼,而有些退縮,在洞口頓了一頓。


  「嗚——」洞中傳出一聲犬吠,洞口一道灰黃的暗影一閃,竟衝出一匹高大的母狗,那是一隻並不比黑狗小的母狗,但那種兇猛和快捷竟似比那可怕兇悍的黑狗更可怕。


  「嗚!」黑狗一憋,黃狗卻已經咬住了它的脖子,並被黃狗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和撲勢撞得身子一歪,險些撲倒,但黑狗也不甘示弱,後腿一拐,想甩開黃狗的撕咬,可是它失敗了。黃狗似乎很有戰鬥經驗,頭一陣亂擺,撕咬著黑狗的脖子不放。


  黑狗一陣慘叫,脖子上竟被撕下一大塊血淋淋的肉,黑毛更是滿天飛舞。


  黃狗得勢不饒人,在黑狗猶未曾從疼痛之中反應過來,又繼續撲上去攻擊那黑狗血流不止的傷處。


  爾朱宏也是爾朱家族之中的一員,雖然不是直系,但其武功也很好,正是這次爾朱家族家將的領班人,這些人平日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或為綠林中的好手,被爾朱家以重金相聘,或是在走投無路之時投奔入爾朱家族之中。(在北魏時期,地方豪強多養一些奇人異士,更有大量的奴隸。在北魏中期,鮮卑貴族對士的興趣愈來愈濃,他們紛紛「就耕良田,廣為產業」,加上拓跋氏入主中原初期,曾把大量良田闢為牧場,或闢為私家園林,民無田業現象十分突出,農民失去土地,四處飄流,或轉投豪族,成為蔭護人口,或聚集山澤,成為綠林好漢,而朝廷又對綠林好漢多以鎮壓,也便使綠林人物依附豪族的也非常多)是以他們更知道如何對付敵人,也深明狠的準則。


  蔡傷的刀芒若天馬行空難以捉摸,但那種凌厲無比的殺氣卻在虛空之中交織成無數羅網,絕對可以將一個完整的人絞得支離破碎。


  「鏗,鏗……」無數強烈的震蕩,蔡傷的刀勢之中出現了一些凝滯,他畢竟是人,而不是神,面對這八名強手,一人之力始終有限,雖然在彭連虎的配合之下,一開始便傷了三人,但他們並非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蔡傷的刀只使那人受傷而非失去戰鬥力,因此,蔡傷所面對的仍有六名強手,這是一股絕對不能夠低估的實力。


  爾朱宏用的是劍,劍是兵器之王,爾朱家族之中的高手最擅長的便是用劍。劍,是一種很古老的兵刃,也是一種很靈巧的兵刃,爾朱宏就很擅長攻擊,很擅長對著別人的死角發招,這是爾朱家劍法的特點。不過這是一個很難以達到的標準,靠的不僅僅是功力,而還必須有大智慧和高悟性之人,才能夠真正地找到對方的死角。


  無論是誰,無論是何等的高手,都會有死角存在,那是人體極限的限制,只是一個高手,他比別人更會掩飾這個死角而已,無論是在防守還是進攻之上,他都很少將自己的死角暴露給對方,那便是高手與低手的分別。而爾朱家的高手,幾乎達到最高境界,而且還擅於製造死角,在無中生有之中,給人以最無情的撲擊,這正是爾朱家族的可怕之處。據傳,在爾朱家族之中達到最高境界之人,並沒有,而最有希望達到的人正是爾朱榮。蔡傷的刀本身也可以從出刀的死角擊出,但他卻無法從自身的死角擊出,不過這種從死角擊出的招式也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可怕,能夠有蔡傷這種死角明悟的人,在江湖中並不多,因此能真正與蔡傷並驅的高手也不會很多。


  爾朱宏更不能,他雖然也是個強手,卻仍不能很清楚地找出蔡傷的死角所在,不過這對蔡傷所造成的威脅絕對不小。


  蔡傷被一柄刀和一柄劍迫得斜斜地退了一步,全因那六道兵刃的確很可怕,很兇猛。


  蔡傷的身子似是罩在一層凄艷的晚霞中一般,那已經完全超過了刀的意境,而達到了一種禪的境界,刀已經不是刀,人已經不是人,而是一種可怕而洶湧的能量,在瘋狂地扭曲和鼓動,那激射的殺氣和勁道只將所有的兵刃都震得「嗡嗡」作響。


  「呀!」一聲慘呼之中夾著一聲悶哼,一名大漢的手連同刀一齊飛出了好遠,那鮮血迸射而出,灑成一片燦爛的風景,蔡傷的肩頭被削下一塊皮肉,但這並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和殺機,在這個時候,戰局之中多了一柄刀,一柄平凡而又不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便是那可怕的箭手彭連虎,他是來助蔡傷的。蔡傷算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敵人,而且在這種時刻無論是在立場上講抑或是在道義上講,彭連虎都應該出手助蔡傷,至少也得還蔡傷饒他一命之恩。


  彭連虎的刀對於蔡傷來說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對於爾朱家族中的人來說,卻有著難以抗拒的殺傷力。


  蔡傷的壓力大減,刀芒再盛,整個身體像是泡在雲霞之中一般,刀本身便帶著森寒的殺意,再經蔡傷將那悲憤的感情寄於其中,竟可怕得難以想象,那三名對手根本就沒有半點還手的力氣,他們這才意識到什麼才叫可怕。


  黃狗勇悍得讓所有人都驚異,黑狗根本不是其對手,早已被咬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甚至連逃都沒有機會,黃狗攻擊的速度和角度甚至叫那些武林高手都有些駭然,不過此時也沒有幾人有閑情去看兩匹狗的生死搏鬥。


  山洞中依然沉寂如死,除了那兩支弩箭和一匹黃狗之外,連那嬰兒的哭聲也沒有了,和外面幾乎成了兩個世界,那被呼作黃海的人始終沒有出現,唯有洞口的那點血跡,比起黑狗所流的血和那失去一隻手之人所流的血似乎並不算什麼,反而是這種比死更可怕的沉寂讓人擔心。


  「呀——」又是一聲慘叫聲劃破了山林之中不太寧靜的氣氛。


  是蔡傷的刀劈開了一人的頭蓋骨,這一招用得的確漂亮,連那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都這麼認為。


  蔡傷用的不僅僅是刀,還有腳,他的腳也似是另一柄刀,在他的右腳迎上對方的刀鋒之時,竟神奇無比地一陣扭曲,腳底竟奇迹般地踏在對方的刀背上,從而借力稍稍上升六個刀位,再奮然以閃電之勢下劈,不僅將另一名對手的刀劈成兩截,更把對手劈成兩半,在蔡傷的刀回收之時,對方身上才有血水流出,后對蔡傷斜攻來的爾朱宏那沉重猛烈的刀鋒一激,竟應刀而開,成了兩半。


  誰也想不到蔡傷這神速一刀竟會有如此威力,但這已成為事實,誰也不能不再重新評價蔡傷的刀和蔡傷,因為蔡傷比他手中瀝血刀更可怕,更瘋狂,更狠,殺氣更重,那全是因為深刻的仇恨使然。


  彭連虎的兩名對手也並不容易,彭連虎的刀法在南梁已經很有名氣,比起爾朱家族之中那些來自綠林的好手自然不同,鄭伯禽曾是梁武帝蕭衍身邊的三大高手之一,其武功自有獨到之處,所教出的弟子自然不差,何況能夠成為梁朝的金牌信使便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些人當中用刀的占多數,刀在這個亂世之中,似乎是最稱手的兵刃,幾乎是多功能的,厚實而又有力感,這是刀的好處,北朝之人多用斬馬長刀,至少長五尺,刀頭稍揚,有一個很小的弧度,這是鮮卑人喜歡用的兵器,最適合那刀戰之用,靠揮動手臂,使刀上的力度增大數倍,殺傷力自然是可怕之極。拓跋氏本是北方草原強族,多擅馬戰,也便對長長的斬馬刀比較偏好,但進入中原地區,山多林密,對於斬馬刀的使用也便不如在草原之上,因為馬戰於野,在平原上,騎兵比較多,但在山區,多加以步兵,以五尺長刀,便很不靈活,則以槍、短刀、朴刀、鉞、戟等兵器為主,而劍,雙鋒刃輕便是輕便,可是對於普通戰士來說,很難使出自身的力氣達到理想的效果,反而仍是單鋒刀,厚背之刀為好,劍也便成了一個飾物,或是真正的高手才會用劍,在千軍萬民之中,刀始終造成的殺傷力比劍更大,因此,在這亂世之中,人們都喜歡用刀,而用劍之人少,可用劍之人,絕對不是庸手。


  在這幾柄刀之中,自然數蔡傷的刀最狂,而彭連虎的刀最絕,彭連虎的殺意很重,他不僅要殺那有戰鬥力的人,連那已失去了戰鬥力之人,也不時去踢上一腳和給上一刀,那三位已失去戰鬥力的人也死在彭連虎的刀下,沒有半個活口。


  爾朱宏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此刻他才知道了什麼叫害怕,才知道死亡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在直覺上,從蔡傷一開始存在於他們的眼前之時,他便已經感覺到死亡的氣息,而在這一刻他真正的感覺到了死亡,真的明白了蔡傷刀鞘中裝的是什麼。


  那不是刀,也不是死神,而是仇恨,一種深切得可以把任何人埋葬的仇恨。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巧,在追殺對方兒子的時候,遇上了這麼可怕的煞星,或許這就是命,爾朱宏一向不大信命,他總以為命運便是手中的劍,命運便是爾朱家族的一句話或一紙公文,可是現在他發覺自己錯了,真的錯了,錯得有些厲害,命運竟是蔡傷手中的刀。


  他幾乎已經絕望,毫無鬥志,在心底深處感到一陣軟弱和無助,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呢?他一向是一個很傲的人,目中除了爾朱家族和大王之外,其他人根本無所謂,可此刻卻會感覺到自己的弱小,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因為蔡傷的刀和身體所散射而出的那種強勁的氣勢,像大山一般高大,像汪洋一般狂放寬廣的氣勢,而且越來越壯大,在他們的眼中竟成了天和地,使他們自心底感到自己的渺小,這種強大而可怕的氣勢,隨著蔡傷的刀意所至,使得那種氣勢隨著那凌厲無比的殺氣完全使對方的心神失去了自主,這便是爾朱宏為什麼會有絕望念頭的原因,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也在提醒自己要振作,否則,只會是死路一條,可是他根本就已經無法從這失落的靈魂之中抽身而出,而另一人更不堪,手中的刀已經失去了那種威霸之力和應有的狠勁。


  蔡傷並沒有以刀去讓他們受死,甚至避免讓他們受傷,那刀以一種讓人大惑不解的角度擊出,誰也不明白,為什麼蔡傷不直接擊傷兩人,明明有幾個讓兩人受傷的機會,卻輕易地放過,連彭連虎也不解,但蔡傷卻知道是什麼原因,因為他要的是一舉擊殺對手之機。


  蔡傷完全明白爾朱宏現在的感受,這一切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也是他故意製造的這種局面,可是就在爾朱宏第五次鬆懈之時,蔡傷的刀突然不見了。


  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抑或是突然竄至另一個世界去了。


  爾朱宏和另一名漢子因為蔡傷的刀突然消失而愣了一下,因為他們的心神,早已被蔡傷所奪,此刻刀突然消失,他們自然會愣一下,唯有彭連虎知道,下一刻將會是怎樣一種結局,這是一個定局,誰也改變不了的定局,這正是蔡傷對彭連虎手下留情的那一刀。


  彭連虎知道,爾朱宏和那名漢子死定了,連半點活下去的希望也沒有,若歷史重演一遍,彭連虎也明白,自己絕對不可能避過這一刀,那是不可能的,便是在蔡傷的刀消失前百分之一秒中便迅速飛退,也絕不可能躲過這一刀的殺機和死亡的攻擊。唯一的辦法,便是不要讓蔡傷的刀消失,但那隻屬於天方夜譚。


  果然,在地平線上,似乎從另一個空間突然跳出一道亮麗凄美的殘虹,那是蔡傷的刀,那短暫的消失便是在醞釀著死亡。


  那是從出刀的死角擊出的一刀,從不可能的角度,居然擊出了這一刀。


  彭連虎大驚,因為他看到了比攻擊他時更強烈數倍的異彩,這才是蔡傷的真正實力,抑或比這更可怕,但他完全無法理解蔡傷為什麼能夠從這出刀的死角擊出這樣的一刀,或許奧秘便在於那短暫的消失,他不明白。蔡傷的刀消失到了什麼地方,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那柄刀似乎真的可以穿破另一個空間,而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雖然彭連虎似乎感覺到那柄刀的存在,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或許只有蔡傷,抑或葛榮才可以解釋這些。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蔡傷和彭連虎,呆得像是幾座雕塑。


  蔡傷的刀在鞘中,似乎從未曾出過手一般,靜靜地立著,似乎在沉思什麼,似乎又在為什麼而悲傷,沒有人明白他在想什麼,彭連虎獃獃地望著另外立著的四人,那四個人長得其實有些難看,最難看的卻是他們額頭上多了一道紅痕,每個人都一樣,似乎連尺寸寬度都經過了精確的統一才會達到這樣的效果,長為兩寸,寬不過像頭髮絲一般的細線。


  不過,在剎那間,彭連虎看到了那道紅痕外凝聚了一串細密的血珠,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那般大,但卻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彩。


  蔡傷輕輕地轉了轉身,沒有再去理會那幾個靜立的人,似乎覺得這一切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事實證明,這一切的確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那是一陣風,一陣輕微的風,但只要這輕微的風便已經足夠,至少將爾朱家族中的那四名好手吹倒了,四聲沉重地撲地之聲並沒有驚醒彭連虎,他似乎是做了一場夢,他的目光只是獃獃地望著每個人的額頭那兩寸長凝滿了血珠的紅痕,他知道,這四個人全部死了,死在蔡傷的那一刀之下,沒有人敢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刀,那一刀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噩夢,充滿了凄艷而迷幻的噩夢。


  風輕輕地吹,掀動了彭連虎的長衫,卻也吹皺了彭連虎的思緒,只為蔡傷那驚世駭俗的刀法。


  「黃海,你還好嗎?」蔡傷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嗚嗚……」那黃狗似見到了主人似的,來到蔡傷的身邊親熱地磨蹭著,那身上被黑狗咬松的毛皮依然皺著,卻沒有痛苦的感覺,倒像是一個邀功的戰將。


  蔡傷傷感地輕輕撫了那黃狗一下,根本就沒有留意地上已經死去的那五隻黑狗,全部的心神都貫注在洞中,一顆心已經被揪得很緊,很痛。


  洞中終於傳來了兩聲「呵呵」痛苦的呻吟,那完全似是一個將死之人被勾魂勒住脖子的聲音。


  蔡傷心頭一酸,大步跨入黑暗的山洞,一陣潮腐之氣立刻撲鼻而至,但這一切並不能阻止蔡傷的任何行動,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到了一團灰暗的身影,似是動了一下。


  「哇……」又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之聲,正是從那團灰暗的身影之旁傳出來的。


  彭連虎點亮了一根干枝,這不大的山洞,立刻顯出了原形,黃狗也趁機竄了進來。


  「黃海!」蔡傷一聲悲呼,撲在那團灰影的身旁。


  那是一個人,一個面色慘白的人,一個青灰色的衣衫上已經給鮮血染成紅色,數不清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口,也沒有人願意去數,一切都是那般觸目驚心,在這面色慘白的人懷中抱著一個被鮮血染紅了包袱的嬰兒,那烏黑髮亮的眼睛透著一股似來自天地山水之中的靈氣,但這雙眼睛卻只是望著那隻黃狗,似幼兒遇到了母親一般望著那隻黃狗。


  彭連虎這才發現那隻母的黃狗應該是最近才產下了一窩仔,否則不會有這樣兇悍的表現和充足的狗乳。


  嬰兒顯然是餓了,伸出一雙白胖的小手去抓那垂下的狗乳,而黃狗很溫馴地橫過身子靠近嬰兒,同時回過頭來溫柔地用舌頭舔了舔嬰兒那白裡透紅的小臉,展現出母性天生的柔順。


  「呵呵!」那地上蜷縮的灰影掙扎著要爬起來,但卻無力地躺在蔡傷的懷中。


  彭連虎這才發現,這是一個廢人,並不會說話,但看那眼中的欣喜和激動,便知道這是一個很忠心的人,在他的手上還握著一張弩機,剛才射死兩隻黑狗的便是他。


  蔡傷有些沉默了,只是兩隻眼中噙滿了淚水和悲憤,更多的則是關切。


  「我這裡有刀創葯。」彭連虎忙從懷中掏出幾隻瓶狀之類的東西。


  蔡傷感激地望了彭連虎一眼,迅速擰開幾隻瓷瓶,在火光的映照下,撕下那破碎的衣衫,倒上藥粉。


  「呵,呵……」黃海又是一陣低低的呻吟,艱難地用手指了指地上正在吸食狗乳的嬰兒。


  蔡傷痛苦地望了那隻知饑飽的嬰兒一眼,目中充滿了慈父的關愛,那正是他半年前出生的兒子,在耳根下有塊淡紅色不大的胎記。


  「他還中了毒!」彭連虎也在黃海的身邊蹲下,語氣有些沉重地道。


  蔡傷這才注意到那腫得很粗的右腿,及那條躺在不遠處已經沒有了頭的毒蛇,和黃海平日用的那柄劍。


  傷口處正在小腿肚之上,還在湍湍地流著紫黑色的血,已腫得硬硬的一大塊。


  「哧!」蔡傷撕下刀鞘上的旌旗,把大腿根部扎得很緊很緊,然後毫不猶豫地張口去吸那傷口處的毒血。


  「呵呵……」黃海一陣驚駭,伸手推了蔡傷一把,同時一扭身子,要避開蔡傷的口,但在受重傷失血過多的情況下,已經無力推開蔡傷,反而被蔡傷探住右腿,大口大口地吸那毒血,再大口大口地吐在地上,直到傷口流出來的是鮮紅色的血液為止。


  「蔡將軍!」彭連虎欲言又止,他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一切都似乎沒有太多的意義,更難以表述對蔡傷的敬意,他隱隱地猜到,這啞巴與蔡傷應該是主僕關係,那爾朱宏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一些,知道這個人帶著這嬰兒躲了十幾天,那正好是蔡家被抄的時間,而剛才從黃狗對蔡傷的表現來看,應和蔡傷的關係很密切。


  由此可見,黃海與蔡傷應為主僕關係,而蔡傷不顧自身的安危去為一個下人吸毒,這種感情,絕對不是這亂世之中那些豪強和高手可以做到的,怎麼不叫彭連虎感動呢?

  蔡傷吸完那些毒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靜靜地坐於黃海的身邊,若老僧入定一般運功逼除那侵入自己體內的毒,他只感到舌頭有些麻木。


  柴火漸斂,山洞之中光線漸淡,而蔡傷的呼吸由粗重逐漸轉為細膩而平和。


  嬰兒也再沒有哭泣,反而好奇地在地上摸爬著,那兩隻點漆般的眸子,閃著異樣的神采,無比安詳和純潔。


  黃海的呼吸也逐漸轉入平靜,竟在洞中平躺著睡了過去,想來,也確是太累了,加上身體失血過多的虛弱,此刻見到蔡傷,那股支持他的力量一鬆懈,便禁不住沉沉地睡去。


  彭連虎靜靜地望著漸醒的蔡傷,低低地道:「到我們南朝去吧,相信大王會接受你,一定可以報你家人之仇的。」


  蔡傷緩緩地睜開眼,像是兩顆暗夜裡的寒星,有些虛弱地道:「那樣只是讓更多的家庭步我的後塵,我已厭倦了這種生活,不想再看著有太多的人為我死去。」


  彭連虎一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蔡傷一眼,冷冷地問道:「那你就不想報仇了嗎?難道你就想讓你的家人白白的死去了嗎?」


  蔡傷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一陣刺痛,但聲音仍保持那種不慍不火的樣子道:「我想,想得要命,但我不可以因我自己的仇恨私心去害了更多的人,那將會有更多的孤兒寡母斷腸摧心。」


  「這不應該是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蔡傷。」彭連虎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般審視著那似乎平靜得不興半點波紋的蔡傷沉聲道。


  「這的確不是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蔡傷,那個蔡傷已經在一個月前的戰場上死了,其實生命無所謂生,無所謂死,人總會改變的,每一次改變,人總會失去一些或好或壞的東西,那也是一種死的方式。」蔡傷強壓著心頭的悲憤,平靜地道。


  彭連虎呆了片刻,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黯然地道:「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當你參與戰場上那種殘酷而帶血腥的殺戮之後,而曾與你出生入死之人一個個倒下去,唯剩你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你便會明白。」蔡傷掩飾不住愴然地道。


  「你是在騙人!」彭連虎有些激動地將雙手搭在蔡傷的肩頭,怔怔地望著蔡傷。


  「這是沒有必要騙人的,我活過來了,這不知是有幸抑或不幸,只有在死亡的陰影剛剛離去之時,才知道原來生命是這般美好,本來這個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好好地享受生命付予他們的權力,可是他們卻是因為某些人的私慾,因為某些人的仇恨,而被剝奪了本來應該好好享受的生命,這是何等的殘忍和悲哀?我不相信慧遠大師的『然則禍福之應,唯其所感,感之而然,古謂之自然,自然者,即我之影響耳,於夫主宰,復何功哉!』的《明報應論》(註解:這句話是晉代佛學大師慧遠《明報應論》中的語句,他把報應的主宰者由『天』轉移到作業者的『心』,把受報的主體轉為作業者本身,這種說法是印度的而不是中國的。),但我卻相信生命是美好的,親人更需要人去珍惜和愛護,與其將仇恨掛在刀鋒之上,使未去的親人和朋友失去享受生命的機會,不如將愛和祝願抹在手心去讓未死的親人和朋友享受更多的愛,因此,我不想再捲入這種永無寧日的血腥之中。」蔡傷平靜得像一位佛學禪師一般淡漠地道。


  彭連虎不禁聽得痴了,他想不到一位縱橫沙場、威震兩邦的大將軍及殺人無數的武林高手卻會有如此深切甚至如佛家的思想。


  「那你準備去哪裡呢?」彭連虎不知怎的,心頭竟然多了一種失落的感覺,有些傷感地道。


  「天下很大,處處烽煙起,沒有哪裡真的有靖節先生(指東晉陶淵明。在陶淵明死後,人稱之為『靖節先生』)所說的世外桃源,不過,無論哪座山林都可以住上很多不沾烽火的人,我有手有腳,不會餓死,過些平淡的日子應該不成問題。」蔡傷有些幽然地道。


  「我南朝山明水秀之地甚多,蔡將軍何不去我南朝呢?」彭連虎仍想勸說道。


  「我生在北朝,不想離開自己的故地,畢竟我仍算是北方土地的主人之一,你不必勸我,我會去太行山找一處安靜的山谷,那是我的出生之地,長於斯,死於斯,才是我的好終結。」蔡傷淡淡一笑,卻有些慘然地道。


  「太行山?」彭連虎低呼。


  蔡傷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我去拜過死去的親人,便會起身太行,太行山脈連綿數千里,絕對容得下幾個生命。」


  「你還要去正陽關?」彭連虎驚道。


  「不錯,北朝之中,我的敵人很多,但我的朋友也有,便是爾朱榮親來也不一定能將我留下,更何況,他們根本不知道我仍活著。」蔡傷平靜地道。


  彭連虎臉色微微一變道:「恐怕我師弟已經將你活著的消息傳了出去。」


  蔡傷臉色仍很平靜地笑了一笑道:「冉長江定是趕往洛口,而我走正陽關,當消息傳到正陽關之時,大概我已經離開了正陽關,更何況兩軍交戰,對消息封鎖得很嚴,時間上的落差是不會小的,你放心吧,只怕這會連累你,你是一個很好的刀客,卻絕對不適合在朝廷中生存,江湖才是真正的處所。」


  彭連虎一陣釋然道:「可你只有一匹馬可用,而且馬匹還是我梁朝的馬,根本進不了正陽關,甚至還會遭到我軍的攔擊。」


  「這個你不必擔心,爾朱宏他們既然追蹤黃海至此,至少他們不會是走路而來,相信附近定然有馬匹拴著。」蔡傷冷靜地分析道。


  彭連虎不禁有些傻傻一笑,自嘲道:「我真笨,竟忘了還有他們。」


  「你先走吧,你我所處的立場不同,很容易引起人誤會的,而且,你耽誤久了也不行,讓你師弟等急了。」蔡傷急急地道。


  「那我便告辭了。」彭連虎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所負的任務,忙起身告辭道。


  「不送了。」蔡傷平靜得不帶半點煙火地道。


  彭連虎遲疑了一會,才轉身行去。


  蔡傷望著洞外消失的彭連虎的身影,露出了一絲凄然痛苦的笑意,一把抱起地上正與黃狗逗樂的兒子,無限深情地撫摸著。


  嬰兒並不害怕,他似乎也能夠懂得蔡傷的慈祥和關愛,「呵呵」地伸出白胖的小手抓著蔡傷的頭髮,黃狗也跑了過來,磨蹭著蔡傷,不時伸出舌頭舔舔蔡傷的手指,不停地搖動著尾巴。


  黃海醒來的時候,洞中已燃起了一堆火,把洞照得很亮。


  蔡傷很關切地望了黃海一眼,見那臉色微微的有一絲紅潤,便將剛射來烤得很香的兔肉撕下一半遞給黃海,而黃狗卻獨自在一邊啃著一隻死鳥。


  「呵呵!」黃海嘶啞著打著手勢,比畫著要告訴蔡傷發生的事情。


  蔡傷幽幽一嘆,傷感地道:「兄弟,你不必再說了,我已經知道,你現在必須好好養傷,待傷勢好了,我會回來與你匯合去太行山。」


  「呵呵!」黃海激動地拉著蔡傷的手臂,滿眼悲憤地比畫著手勢。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更重要的是要看好風兒,他才這麼小,若是背著他去正陽關,會很不方便的,更何況你失血過多,又受了這麼多的傷,行動不便,大家一起回去會更不易的,因此,你任務便是照顧好風兒,這比誰的生命都重要,你應該明白這是絕對要做好的事,我知道你恨不得將那群狗賊殺得半個不剩,但事實卻不會是這樣,因此,你必須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蔡傷黯然低語道。


  黃海再也沒有說任何話語,只是兩眼中噙滿了淚水,右手拉著蔡傷的手臂久久未能放下,獃獃地望著蔡傷那堅毅而冷靜得不見半絲波紋的臉。


  蔡傷有些不敢看黃海的目光,扭過頭望望洞外那呈淡藍色的天,那悠悠的雲,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平靜地道:「我不是莽撞的人,一定會好好地活下來,不為別的,就為我的兒子,我也應該好好地活下來。」


  「呵呵!」黃海拉了蔡傷一下,搖了搖手。


  「我必須回去,而且還得儘快回去,我回去只是要帶雅兒的骨灰一起上路,順便完成一點小小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在北魏,我唯一顧忌的只有爾朱榮,其他人還不放在我的眼裡,你只要照顧好風兒,在這裡等我便行了。這裡地荒嶺野,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人來這裡的,只要小心一些便不會有問題,若是十天之後仍未見我回來,你便獨自去冀州找我師弟葛榮,他會撫養風兒的。不過你放心,十天之內,我一定會回來。」蔡傷自信地拍了拍黃海的肩頭道。


  黃海含著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蔡傷感慨地在嬰兒那白嫩的臉上親了一口。


  「嘎!」嬰兒把頭一扭,顯然是被蔡傷的鬍鬚扎痛了臉。


  蔡傷不禁黯然自語道:「蔡風呀蔡風,想不到你才一出世便多災多難,剛剛可以和爹有相聚的日子,卻又要分別了,不過你乖乖聽黃叔的話,別吵,爹很快便會回來的,哦!」不免又深情地望了小蔡風那紅撲撲的小臉蛋一眼,不禁又忍不住親了一口。


  正陽關,位於淮河之畔,潁河、淮河在正陽關水面匯合,使正陽關在水道之上起到極其重要的戰略作用。


  不過,這一刻,正陽關的氣氛很緊張,大有劍拔弩張之意,在這戰亂紛繁的時代,無論是哪裡,都顯得不協調,何況這裡與南面的梁朝臨近,最易受戰火侵擾。這段日子的確與以往不同,因為梁朝大舉北伐,梁朝以臨川王蕭宏為主帥,領精兵數十萬,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可以說是南朝數十年未見的盛況,而且在月前與蔡傷的那一戰,使北魏近萬兵將生還無幾,魏廷大震。


  最震驚的,自然是正陽關,因為蔡傷本身便是正陽關的大將,在正陽關中的百姓,無不將蔡傷當做大英雄,可是他仍然以戰敗而結局,而蕭宏又進駐洛口鎮,與正陽關不過才兩百里之遙,自然人心惶惶,不得寧日。


  這個年代,每一個人都幾乎是活在顛沛流離之中,雖然對戰爭無比的厭倦,可根本無法擺脫和改變這種命運,唯一能做的便是躲避,去找那無所謂有的凈土世界。


  因此,很多人便開始遷移,拖兒帶女,成群結隊,只知起點,而不知目的地的遷移。


  對於生生死死,這個時代的人早已變得無比麻木,但沒有誰心底不在期盼一個安定的生活,可是連夢都在逃離遷徙中做,又有何可以以慰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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