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石破天驚
第二十五章 石破天驚
「宛之,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做點兒什麼?龍天睿他可要娶側妃了呢,那可是當朝宰相的幺女,聞言貌若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識禮,可是當世難得的才女兼美女呢。」
小五根本不理崔宛之驚詫到難以置信的表情,自顧自地喃喃說道:「你說我是不是該大度地備份賀禮恭賀他龍天睿娶得如花美眷,祝賀他們從此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崔宛之瞧著小五越說越激動強顏歡笑凄楚的蒼白小臉,心中悲慟,她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小五別講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若你不想看見他們,那到時候我們偷偷溜出府玩兒他個翻天覆地、日月無光怎樣?放心,我陪你。」說完豪情萬丈、神情凜然地拍著胸脯鼓動她。
小五很激動地看著宛之一臉憤慨的模樣,幾乎感動得要落淚。
嗯,什麼叫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什麼叫患難見真情?她總算理解個透徹了,得友如此,她還有何求?
「好,咱們自個兒尋開心去。」她一拍宛之肩膀,滿口答應。
「小姐,可別忘了倩如,我也跟你們一道去。」
「……」
兩人聞言,轉身去看另一個發出大義凜然聲音之人,轉而相視一笑,方才的壓抑氣氛轉瞬間消逝無蹤。
月庭宮內,兩抹俏麗的身影。
「妹妹,你給三姐想個法子好嗎?從前對你太刻薄是我的錯,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會同我計較。妹妹,我如今有孕了,後宮人心險惡,請你念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幫我保住這個孩子……」司徒悠淚水漣漣,小五心有不忍。
深紅的錦袍下包裹著玲瓏妙影,司徒悠嬌媚的面頰上略帶一絲蒼白與無奈。小五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她也明白幾分,後宮女人為了爭寵爾虞我詐,鉤心鬥角,她終究不再期望皇帝能成為她的靠山了。母以子貴,她想保住這個孩子。
「皇上他知曉嗎?」小五摒退侍候在殿外的婢女,步履輕快地走近司徒悠身旁,她輕聲問道。
「太醫才探出已有一月左右,我並未告知皇上,我害怕後宮那些口蜜腹劍的女人害了我的皇兒,我知道妹妹聰穎,這才尋了個借口招妹妹進宮。」
小五暗想:司徒悠倒還是有些腦子,但是這種事瞞不了許久。後宮那些佛口蛇心的女人定是會不遺餘力地陷害她。自己雖然不喜歡司徒悠,只是孩子確是無辜!
「嗯,那太醫……」小五問道。
「五妹放心,這人有把柄握在我手裡,他自是不敢亂嚼舌根子。」
小五瞅了司徒悠凌厲的眸光一眼,一旦入了宮廷這個大染缸,再單純的人終究避免不了近墨者黑,人心易變。
「這種事瞞不了許久,你需牢牢記得無論誰人送來的補品一概不能食用。除去太醫所開,其餘花草藥材等要盡量避忌。嗯,若是實在避免不了,我會請太后出面幫你解困……」
司徒悠玉手拭去面上的淚珠,她緊緊握著小五的手,連忙點頭。她忽然覺得在關鍵時刻,她能想到的只有自己這個從小不待見的三妹。不知為何,她莫名相信司徒畫不會害她,她能夠全然信任她。
「五妹,謝謝你。」她摟著小五淚流滿面。
待小五準備回宮時,意外遇上雲王龍天麟下朝,兩人便一道出宮。
「嫂嫂去看小三?」龍天麟瞧著小五身側司徒悠宮中侍奉的太監,料想她必定去見了她的三姐,嫦妃司徒悠。
「啊?你說哪個小三?」小五聞言差點兒一個踉蹌摔下地面。
「你在相府排行第五,便叫小五,那你三姐不是喚小三嗎?」龍天麟還一本正經地跟小五解釋淺顯易懂的名字來由。
小五幾乎笑噴,這傢伙根本不知道小三在她那個時代代表什麼意思。
「嗯,嗯,你說得妙極。」
龍天麟眸子瞧著小五笑得四仰八叉的模樣,失笑不已。這算哪門子大家閨秀?簡直毫無儀態可言嘛,但就是這種真實不做作的模樣才為人喜愛。
夾雜著花香的微風撲面而來,吹拂著小五柔滑的烏髮,明媚動人的小臉上浮現一縷青絲。龍天麟不由自主伸出手,將小五那一縷髮絲挽向耳後。小五嫣然的笑顏瞬間凝結,場面有些尷尬曖昧。
龍天麟漆黑如墨的眸子驀地盯緊小五的翦水秋瞳,灼人視線叫人避無可避,小五有些無所適從。她想:以後她必定要跟這人保持距離,如今這樣太叫人不自在。
「咳咳,耽擱了好幾個時辰,我先回府了,雲王自便。」小五急匆匆留下一句話便告辭,徒留龍天睿在原地一臉落寞。
鳳儀殿,中宮皇后的寢殿。
「娘娘,此計甚妙,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靖王豈能與娘娘匹敵?」玉竹一邊幫皇后司徒綾捏背,一邊面露喜色地恭維。
司徒綾瞅了玉竹得意的表情,狠狠推倒身旁的婢女,冷笑道:「你這賤婢知曉什麼?也敢在本宮面前大放厥詞,莫不是嫌命長了?」她冷眸狠狠瞪著下首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
「娘娘饒命,玉竹知錯了,娘娘饒命。」
司徒綾一腳踢開面前的玉竹,眼看著自己十指尖尖的蔻丹,良久才開口:「本宮念在你侍候本宮多年的份上,就饒你一命,下次若再不管緊自個兒的嘴,本宮便讓你永遠閉嘴。」
玉竹早已嚇得面無血色,白凈的額頭直直磕在地面上,頓時血流如註:「是,奴婢謹遵娘娘教誨,奴婢該死,多謝娘娘不殺之恩,多謝娘娘不殺之恩……」
司徒綾皺眉瞅了一眼玉竹,冷漠地瞧著她一臉狼狽,心中厭煩,狠狠一腳踢開她,厲聲道:「你杵在這裡給本宮添堵嗎?還不給本宮滾下去。」
玉竹不敢去看司徒綾,猛然地磕了幾個頭,回道:「是,是,奴婢這就滾下去。」
鳳儀殿頓時一片冷清,司徒綾摒退侍從,緩步進入內堂。鳳儀殿的內堂奢華別緻,金磚玉砌的裡間,司徒綾抬眼望向牆壁上的那幅山水畫,伸手輕輕拉開畫卷,纖長骨瘦的指尖探向畫卷下方,轉眼間,一側書架轟然移開,原是別有洞天。
幽暗可怖的宮室里,最深處竟囚禁著一個女人,她披頭散髮,衣衫襤褸,面頰上新舊刀痕遍布,已看不出她原來的模樣,似乎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她才慢慢抬起頭來,依稀還算得上明亮的眼眸漠然地盯著司徒綾。
啪的一聲響,司徒綾狠狠摑向女子的臉龐,指尖劃過女子的面頰,那女子面上頓時又添了一抹血痕。女子吃痛悶哼了一聲,司徒綾恨恨地緊盯著她的臉。
「這麼多年,你這賤人依舊鬥不過本宮!哈哈,在所有人眼裡,你不過就是個已然死去的人,真是悲哀!」
她在眾人眼中,已經是個死去的人嗎?
允政,你也認為夢詩已經死了嗎?那你知道我們女兒的存在嗎?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支撐這段生不如死的歲月的,許是一面都不曾見過的女兒,許是心中曾經的永恆。
「小姐,夢詩從來都不覺得悲哀,只因為曾經擁有的回憶已經足夠我挨過餘生,夢詩此生無怨無悔。」李夢詩看著司徒綾漸變的面色,一字一頓。
因為什麼無怨無悔?
「詩兒,遇上你,便是允政一生之幸。」
滿園梨花壓海棠,龍允政溫文爾雅的笑意,少女杏臉桃腮,一臉嬌羞爛漫。
「詩兒,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待我羽翼豐滿能帶給你一世無憂安寧時,我便娶你做本王的元妃,今生唯你而已。」
一言抵萬金,只一句今生唯你而已,她便失了心,一生無悔。
夢詩緬懷多年前的記憶,嘴角難得地微微上揚。司徒綾在一旁看此情景,額頭的青筋暴起,手指咔咔作響,她猛地扯過石壁上懸挂的長鞭,侵入鹽水中,隨即猛地抽向被鎖鏈桎梏的女子。頓時,幽深黑暗的囚室瘮人的哭喊聲四起……「允政,救夢詩,允政……」
「孩子,我的孩子……」
「允政……」
「閉嘴!」
司徒綾怒極,她揚起手就是狠狠幾掌摑向夢詩,血痕遍布的面頰上血跡乾涸凝結成血塊,森寒的面頰上幾乎無血可流……「本宮叫你閉嘴,本宮不許你這賤人喊他的名字,不許!」
龍允政,你為何對我這麼狠?我難道就比不上李夢詩那個賤人嗎?為了她你遠離朝堂,為了她你拒婚,為了她你半生孤獨,為了她你究竟要做到什麼份兒上?我不甘心,她不過是我的丫頭,你竟這樣羞辱我?!你還不知道她一直活著吧!活得這樣凄慘吧!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司徒綾猛地一腳踢向李夢詩早已血跡斑斑的羸弱身子,大笑轉身離去。快到出口時,她偏過頭去對旁邊面無表情的玄衣女子吩咐道:「琴蘭,那賤人若是死了,本宮對你決不輕饒。」她還沒有折磨夠她,怎會讓她輕易死去?
喚作琴蘭的婢女頷首應道:「奴婢明白,娘娘放心。」
心口突地生疼,小五無措地蹲到地面上,緊緊攥著衣襟,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光潔白皙的額頭冒著細汗。
「小五,哪裡疼?哪裡難受?」龍天睿把小五從地面上抱起來,面含擔憂地撫著她的額關切地問道。
難道上次受的傷還沒痊癒嗎?
小五低頭看他一臉憂色,纖長的手指緊緊揪著龍天睿錦袍的衣襟,眼神有些茫然迷離,頓了頓,她說道:「我好多了,你別擔心,這都是老毛病。」
「以前也發作過嗎?別怕,我讓莫溯過來看看。」
「沒關係,不用那麼麻煩。」嗯,感動了。
「……」
他狠狠瞪她一眼,小五努嘴狡辯:「我沒事,小問題而已。」
似水流年,不知不覺,她來到這裡已然一年光景。從陌生到熟悉,從不適到習慣,過程短暫卻難忘。
這個男人,她從未看懂過,她知悉他的野心,她知悉他的柔情付之於誰,她同樣知悉他們之間的距離。誰說距離不是問題?簡直胡扯,距離就是他們不能越過的鴻溝。況且,她也不知自己能活到幾時。
她只想:若能愛就不顧一切去愛吧!若不能,便瀟洒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