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通風報信
葉芷怎麼總能知道江風的行蹤,難道她有千里眼,順風耳?這是有原因的。一路跟來的朋友肯定還記得,問題就出在江風手腕上那塊名表上。這塊勞力士牌手錶,是葉芷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價值不菲。它外觀大氣,做工精緻,走時準確,是地地道道的瑞士名表。
這塊表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它還有一項不為人知的特殊功能,那就是擁有全球定位系統,定位精準,誤差極小。所以江風的行蹤,葉芷當然就掌握得一清二楚了。即使他跑到天涯海角,只要頭上有衛星,他就逃不脫葉芷的視線。
葉芷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監視著他,除非特別需要知道他去了哪裡,尤其是他有點反常的行動,才會引起葉芷的關注。
其實就目前江風的身份和地位來說,住建局的一個小科長,位卑份微,也不值得葉芷下這麼大工夫。但葉芷知道江風是鄭爽的人,掌握了江風的動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掌握了鄭爽的動向。她不防頭腦簡單的江風,但必須時刻提防著官場黑玫瑰鄭爽,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女人。還有一點,就是她認為,江風是個潛力股,總有一天會連續漲停的,到那個時候,自己用上他的地方就多了。
本來葉芷對江風夜赴逢仙山只是有點好奇,隨口問問,沒想到江風遮遮掩掩,在她面前做起了表演,這讓葉芷心頭畫了個大大的問號,意識到他肯定過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並且也不會是小事。
葉芷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警惕性高,很自然地就把江風的說謊和鄭爽聯繫起來,因為她發現只要江風有了什麼「秘密」,往往是關於鄭爽的,鄭爽對他這個科長好像是特別信任,江風也對自己的美女上司忠心耿耿。
葉芷知道,鄭爽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很有膽略也很有手腕,又明白她是姜愛民的人,和蘇榮之間勢不兩立,所以隱隱覺得,江風的這個秘密,很可能和即將進行的市領導班子換屆有關。
想到此,葉芷馬上想到了乾爹此行的目的和蘇榮對自己的承諾,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心別別地跳了幾下。但她不動聲色,心想要套出江風的實話,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他灌醉,再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柔情迷惑他,讓他在慾望中失去警惕,不打自招地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擺平一個男人,對葉芷個來說,還不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略施手段,就把江風灌了個找不著北,口無遮攔都說出了「蘇榮不一定那麼順利」「罷免市長蘇榮的提案」「代表簽字」等字眼。
江風在玩心眼方面,連做葉芷學生的資格都沒有,完全是魯班門前弄大斧,所以葉芷根據他吞吞吐吐,欲說還休,一代憤青似的的幼稚表現,一眼就看透了他內心隱藏的秘密。又把他的話前後一連貫,答案就一目了然了。就像本打算要捕獲一隻野兔的獵人,驚喜地發現掉進陷阱的是一頭肥鹿,葉芷的心情除了震驚外,還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現在,她已經斷定,有一份早已擬好,並且有法定人數簽名的罷免市長蘇榮的提案已經攥在某個人手裡,就等著明天會議一開始就交給提案組了。
葉芷和蘇榮打交道這幾年來,深知此人貪而狠,是經不起調查,經不起推敲的,要是真有人和他認真起來,他必翻船無疑。葉芷也明白蘇榮和銀河公司,和自己之間那千絲萬縷的聯繫,深知蘇榮要是落馬了,這種人細皮嫩肉的,四體不勤,最經不起皮肉之苦,我黨對付這樣的人,手段又多,估計只嚇唬一下,或者朝地上擺兩塊磚頭,蘇榮就會竹筒倒豆子地把自己的一切交待的清清楚楚。
拔出蘿蔔帶出泥,葉芷也必定逃脫不了干係,躲不過法律的制裁,甚至還有牢獄之災。葉芷從電視、報紙上看到,國家正在重拳打擊工程建設領域內的腐敗問題,打擊的重點就是領導幹部插手工程建設,和開發商相互勾結搞權錢交易的違法行為,所以葉芷從江風這裡窺破了他心中的秘密后,彷彿看到了一雙錚亮的手銬在眼前晃來晃去,隨時都會鎖著自己細嫩的雙手。她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和江風繼續做那事?心裡著急的不行,知道自己必須馬上行動,力挽狂瀾,救危急於水火之中,確保蘇榮順利升任市委書記,自己才能化險為夷,逢凶化吉。雖然她也看不慣蘇榮的做派,但沒有辦法,現在他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她維護蘇榮的利益,說白了也是維護自己的利益。
葉芷草草吻別了躺在自己床上發暈的江風,匆匆下樓,躲到車庫裡給市長蘇榮打了電話。
蘇榮這幾天一直失眠,可能是馬上要坐上市委書記的寶座,太興奮的原因,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盡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夢見自己做了市委書記,衣錦還鄉;一會又夢見自己被雙規了,被判刑了,醒來后心驚肉跳的,後背上都是冷汗。
今晚聽了市委副書記高萬山的談話,知道自己任市委書記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更是激動地毫無睡意,直到夜裡12點多才上床,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似的睡不著。
剛迷糊一陣,床頭的手機忽然叫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一看,是葉芷的號碼,心想她這個時間來電話,莫不是有什麼緊急事情?趕緊接通了電話。
聽葉芷說可能有代表準備在明天的會議上遞交罷免他的提案,蘇榮像挨了槍子的野兔,騰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聲音都變了調,對著話筒說葉總,你敢肯定嗎?葉芷沉著地說,基本可以肯定。這些人26號夜裡曾經在逢仙山逢仙閣賓館聚會,應該就是商量的這個事情。
掛了電話,蘇榮急得像只消化不良的猴子似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大腦里過火車似的轟轟地響,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該怎樣去處理這個要命的突發情況。他到雲湖這幾年來,籠絡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又有不少人對他是陽奉陰違,這些,蘇榮自己也非常清楚。他原本擔心的,是某些代表會串通一氣,在審議《政府工作報告》的時候使壞,使《政府工作報告》通不過人大審議,為此他已經做了不少代表的工作,自認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麼膽大妄為,乾脆要實名向大會提交罷免他的提案,擺出一種破釜沉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勢,要打他蘇榮個措手不及。
蘇榮知道自己的屁股並不幹凈,這些人既然要往死離整他,那提案的內容一定是對自己非常不利的,這讓他不由得心驚肉跳,有種末日來臨的恐懼。但蘇榮畢竟身經百戰,老奸巨猾,他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他要反戈一擊,變被動為主動。
他如籠中困獸,從卧室走到客廳,又從客廳走到卧室,來來回回都走著,緊張地思考著對策,眉頭緊皺,眼睛血紅。在猛抽了幾根煙,他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這個事情的思路好好整理了一遍,覺得還是要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當務之急,是找出幕後的真兇,然後再做其它代表的工作。這時,他想到了自己的親信,市公安局副局長,綽號黑閻王的彭健,馬上撥通了他的手機。
彭健正睡得迷迷糊糊,深夜接到蘇榮的電話,知道出了什麼大事,呼地從床上坐起身來,說蘇市長,這麼晚了,找我一定有事吧?
蘇榮說,你馬上給我查查,26號晚上去逢仙山逢仙閣飯店聚會的都是些什麼人,10分鐘之內將調查結果向我彙報!
彭健最近和蘇榮走的很近,已經成了蘇榮的心腹。他心裡清楚,蘇市長把跟蹤女人,報復情敵的任務都交給了自己,可見自己在他心目中早已經是自己人了。再加上蘇榮不止一次地表現出要拿掉崔定,讓他做公安局局長,彭健怎能不對蘇榮死心塌地?所以今晚聽蘇榮的口氣,意識到他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大事,心想此刻正是表現自己的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就把胸脯拍的山響,對著話筒說,請蘇市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蘇榮掛了彭健的電話不到五分鐘,彭健的電話就又打過來了。彭健報告說,已經調查清楚了,當晚去逢仙山的有二十四五號人,在三樓會議室開了半夜的會,開會期間院子內外設了幾道崗,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所以不知道具體的會議內容。目擊者說,這些人開的都是好車,其中好幾輛都是四個圈的,衣著打扮也都像是大官,但叫不上名字,只記得有個瘦高歇頂小50歲的男人,大家都叫他童書記。
蘇榮咬牙切齒地說,草泥馬童剛正,你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彭健在電話那頭聽到蘇榮罵人,急切地說,蘇市長,您還有什麼指示?蘇榮說,你電話開著待命。
掛了電話,蘇榮急急地穿了衣服,也顧不得叫自己的司機了,下樓打了輛計程車,趕到了政府大樓自己的辦公室。
他用座機個給紀委書記童剛正打了電話。童剛正深夜接到蘇榮的電話,情知事情不妙,嚇得屁股里直打閃,結結巴巴地說,蘇,蘇市長,這麼晚了,您還沒有休息啊?您找我有事?
蘇榮不陰不陽地說,15分鐘之內趕到我辦公室!不等童剛正答應,啪地扣了電話。
童剛正戰戰兢兢地走進蘇榮辦公室,見蘇榮臉色鐵青地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坐著,皺著眉頭盯著面前攤開的筆記本,好像沒看到他進來似的,一動不動,眼皮都不抬一下。童剛正意識到蘇榮此刻找他,說不定就是提案的事情泄密了,但還是心存僥倖,打算察言觀色,看看事態會怎樣發展下去。所以他暗暗調整了下呼吸,裝作很隨意地說,蘇市長,您找我?
蘇榮依然盯著面前的筆記本,耳朵聾了似的,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好像童剛正此刻就是一團摸不著看不見的空氣,根本不存在。這讓童剛正無所適從,渾身扎了蒺藜似的難受,巴巴地等著蘇榮說些什麼,但蘇榮就是什麼也不說,甚至連哼一下都沒有,仍是垂著眼睛緊皺著眉頭,那臉色倒越發的鐵青了,看上去十分怕人。
面對這等場面,心理素質一向很好的童剛正也漸漸亂了分寸,心跳的越來越快,好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腿肚子好像也要抽筋了。蘇榮的辦公桌前有一把椅子,童剛正坐過無數次了,每次來都是不請自坐,從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今晚他卻不知道自己是該坐下來還是該繼續站著,猶豫了半天,乾巴巴地笑了一下,提高聲音說,蘇市長,我來啦。
蘇榮這才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依然是眼睛也不抬,也不招呼他坐下,又盯著面前的筆記本看了足足有四五分鐘。這四五分鐘對童剛正來說,比四五年的時間都漫長。他甚至產生了主動向蘇榮坦白的想法,覺得再這樣玩下去,自己的精神非崩潰不可。
終於,蘇榮結束了對童剛正的心理折磨,聲音低沉地說,童書記,我這麼晚找你,沒打擾你休息吧?童剛正看蘇榮終於說話了,如釋重負,連聲說沒有沒有,蘇市長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24小時隨叫隨到。
蘇榮唔了一聲,打開桌上的文件夾,拿起兩頁紙晃了晃,說,政府辦昨天接到國家信訪局的傳真,朱世清的家人又進京上訪了,信訪局杜局長接待了她們,並且做了「徹查」的簽批,省紀委也準備成立專案組了。
蘇榮不緊不慢的一番話,如一顆重磅炸彈,一下子就把童剛正炸暈了,炸得他額頭上的汗珠子忽地一下全冒了出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整個人都有點站不穩了。
原來人都有軟肋。童剛正作為市紀委書記,最害怕的就是聽到「朱世清」這三個字。朱世清原是市齒輪廠的老總,因為涉嫌賤賣變賣國有資產中飽私囊,貪污受賄而遭到群眾舉報,被市紀委雙規。童剛正親自負責審查他的案子。審查期間,朱世清的家人通過各種手段拉攏童剛正,通過他的妻子送了10萬元現金。
童剛正知道后,很生氣,要求妻子馬上把錢退回去。但妻子把他冷嘲熱諷一番,說你堂堂個紀委書記,屁本事沒有,就知道假清高,到現在還讓自己的老婆在工廠里三班倒,住的房子還是我父母的,和那些當官的比比,你丟人不丟人!這10萬元想要我退回去,除非你把我殺了!
童剛正是個妻管嚴,知道從老虎嘴裡奪肥肉,就是痴心妄想,就思量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查辦案件過程中,避重就輕,最後只查出了3萬多元的貪污款,也算不得真正的貪污,只是挪用。
童剛正向市委書記姜愛民做了彙報,說這個姓曹的問題不大,建議本著治病救人的方針,批評教育一番放人。姜愛民對朱世清的工作能力還是比較欣賞的,起碼他任總經理以來,齒輪廠扭虧為盈了,職工們情緒也穩定了,再沒出現赴京上訪什麼的不和諧現象,擔心辦了朱世清,齒輪廠會亂起來,當即表示同意放人,在審查報告上籤了字。
童剛正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興緻勃勃地驅車前往雙規朱世清的賓館宣布釋放決定,半路接到現場看守打來的電話,說朱世清死了!童剛正如被當頭敲了一悶棍,急急趕到賓館一看,可憐朱世清被打的鼻青臉腫,耳朵都流出血來,躺在地上張著嘴吐氣。
童剛正大喝一聲,趕緊送醫院搶救!待送到醫院,即宣告不治。行兇的看守是從其它單位借調到市紀委工作的兩個20多歲的年輕人,見死了人,當晚就潛逃了。
朱世清的家屬聞聽噩耗,把醫院都包圍了,見紀委的人就打,把童剛正頭髮揪掉了不少。童剛正本來頭髮就不富裕,這下更是狼狽得脫毛公雞似的。
第二天,朱家人又抬著朱世清的屍體堵了市政府大門,影響弄的很大。出事後,童剛正的第一反應是趕緊退那10萬元,妻子聽說死了人,二話不說把錢拿了出來,但朱家人已經不要了,說這就是證據。這錢成了燙手的山芋,可怕童剛正愁壞了,大著膽子埋怨了妻子一回。
關鍵時刻,還是市長蘇榮救了童剛正。他上下斡旋,歷時兩個月,終於把此事擺平。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兩名潛逃的行兇者很快被抓獲,並被判了重刑,童剛正受到行政記大過處分。也不知道政府到底賠償了朱家多少錢,反正朱家沒再提那10萬元的事情。但這10萬元如同一顆定時炸彈,時時刻刻懸在童剛正的腦袋上,不知道何時會轟的一聲把他炸個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