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話說同居
「為什麼不能說這些話,你現在不是自由身嗎?」劉煊宸啞聲道,面露不悅。
雲映綠沒有回答他,起身,從裡間拿過兩個碗,走時煮好的粥剛好微溫,喝著正爽口。她盛了兩碗,一碗遞給他,一碗自已端著湊到嘴邊,淺淺地抿著。
「雲映綠,回答朕。」劉煊宸最不喜歡她這一幅無動衷的表情,讓他心中特別的沒底。
她被他吼得差點打翻了碗。
「劉皇上,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擱下碗,沒心情喝粥了,找了一根銀針,撥撥燭芯,讓葯室內明亮一點。
「七月初五。」他回答得很快。
她淡然一笑,收起銀針,「如果沒有取消婚約,明天就是我的成親之日,此時,雲府內不知熱鬧成什麼樣子。但現在呢?今天即使我不值班,我也不敢回去面對一府的冷冷清清,不敢面對爹娘心酸的目光。」
劉煊宸蹙起眉頭,「怎麼突然說起這些?」她在想著杜子彬嗎?
「怎麼會不想這些呢?本來假裝忘記的,劉皇上帶我去看了凝香公主,說起你初次的心動,我刻意壓下去的一切突然就泛上來了。」雲映綠有點落莫地低下頭,低聲說道,「杜大哥也是我初次的心動。在遇到杜大哥之前,我只知死讀書,根本不懂得情感是什麼一種感覺。我是在與他出城捉拿古娘娘的疑兇時,喜歡上他的。喜歡一個人,你會患得患失,會莫名其妙,會多愁善感,會牽腸掛肚。我與杜大哥取消婚約,不是我不喜歡他,也不是他討厭我,更不是我們之間出了原則性問題,而是老天的戲弄,我與他有緣無份。」
與杜子彬取消婚約時,不管娘親哭得什麼樣,爹爹如何憤怒,她都是冷靜的、平靜的,給人感覺她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也不會覺著痛苦。
但是,此刻,再次說起,她捂著臉,隱忍多日的淚水突然決堤而泄。
不是不遺憾的。
不是不心酸的。
付出一份情感,總期望有所回報,總期望能有個好的結局。
杜子彬不是負心人,沒有任何地方對不住她,他深愛、摯愛著雲映綠,而她卻不是真正的雲映綠。
這份感情,讓她失落,讓她彷徨,也許在開始之初時,她就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想到會有這一天。當這一天真的來到,她還是感到了疼痛。
她怨不得他,怨天天亦不語,一切只能默默地咽下。
「劉皇上,我不是對杜大哥戀戀不捨,只是我想一份感情結束,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如果突然接受另一個人,我覺得這是對杜大哥的不公,也是對以前的那份感情不尊重,更是對在意我的那個人的褻瀆。我若要接受另一個人,必須讓心裡清空了,才能讓他走進來。」她鬆開手,哽咽著指住心口,「但是,我現在這裡滿滿的,很亂,很亂。所以,請不要和我說那些曖昧的話語,好嗎?而且劉皇上你剛剛從凝香娘娘那裡回來,也不應該在今夜對別的女子說什麼情話。」
劉煊宸盯著她,咀嚼著她的話,心裡被震得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以前覺著她可愛、她特別,她有許許多多的地方吸引著他,他喜歡和她獨處,喜歡向她傾訴,喜歡逗弄她,看她臉紅。但這一切,只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會有的表現。她讓他產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衝動,為此,他也努力去做了。
他是她想擁有的一個女人,生生世世,僅此而已。
而她剛才的那一番話,讓他突然發覺,她對他的感覺不只是喜歡。關於感情,她比他鄭重,她比他細膩,她的心很廣,很深,也很真。與她相比,他的愛自慚形愧。
平生第一次,他發現他敬重一個女人,尊重一個女人。
「好!」劉煊宸深深地看著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抬起手,溫柔地替她拭去臉腮上的淚珠,「在你沒有把心情整理好后,朕只會象一個君王對臣子、或者是以朋友的身份對待你。但朕在此要說兩句話,第一句,朕是個小人,聽到你取消婚約,朕比扳倒齊王還要開心;第二句,朕對你說起凝香的事,只是向你坦承舊日的傷痛,不是說朕心中有她的影子。朕的心現在是空的,它等一個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抿了抿嘴,不禁破涕而笑,君王對臣子能這樣說話嗎?
窗外,矜持如少女般的新月姍姍掛上了夜空,淺淺的月色灑在淡淡的夜霧上,大地間立時象飄浮著朵朵白雲。
夜鳥啁啾,夏蟲呢喃,一朵月季在牆角悄然綻放,縷縷幽香穿過夜色,飄進了室內。
桌上的燭台快要燃到盡頭了。
「朕今日不閱折了,走,咱們回寢殿休息。」劉煊宸理直氣壯地拉起她。
她面容淡淡地抬起頭,「劉皇上,你瞧我這一身的狼狽,我就呆在太醫院,別弄髒了你的寢殿。」
「雲太醫,你別想歪了,你是作為朕的貼身太醫住進寢殿,可不是妃嬪。」他的眼直勾勾地望著她,像竭力壓抑滿腔的情緒。
雲映綠無力地聳聳肩,她沒想歪,想歪的怕是另有其人。
再講太多,就太矯情了,不如大方自然點。
她由著他拖著往寢殿走去,踩著一路的月色,言語顯得多餘。他不時的扭頭看她,嘴角噙著傻傻的笑意,那笑顏象個孩子一般。
她忽地發愣,小心地呼吸著,唯恐不慎會打破什麼。
寢殿之中,多了小德子和滿玉,突地象多了許多東西,那種冷冰冰的氣氛戛然就消失了。
雲映綠原先住過的房間已重新換過傢俱,簇新的梳妝台和雕花的牙床,一下就顯出閨房的氣息,連羅帳都換成粉色的,衣櫃里掛了幾件家居穿的女裝。
滿玉給她提滿了一桶水,讓她好好地泡泡香花澡,洗去一身的汗味。
滿玉似乎很興奮,站在桶邊,兩隻眼睛打量著房間的四周,忙個不停。
「雲太醫,你知道你有多幸運嗎,你是第一個住進皇上寢殿的女子!」滿玉拉扯著自已的衣袖。
雲映綠泡澡泡得乏力,臉紅通通的,「別的妃嬪們沒來住過嗎?」
「她們哪裡有資格,只有皇宮娘娘在大婚那夜,才配進來住一個晚上。」
雲映綠睜開微眯的眼,「難道皇後娘娘與其他妃嬪成婚還有什麼不同?」
「當然啦,皇後娘娘那可是一國之母,慎重著呢。成親那天,舉國同慶。鳳輦從虞府出來時,真正的萬人空巷。皇上領著皇后在聖壇前拜過天地之後,才會回到寢殿。龍床上鋪著一方白色的絲緞,門外站著內務府的太監和嬤嬤們,等著檢驗娘娘的清白。當皇上與皇後行房過後,證明皇后清白的白綢要拿出去向眾人展示,然後……雲太醫,你怎麼了?」
「咳,咳,咳……」雲映綠突然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手焦急地在水裡撲騰著。
「我……不小心喝到一口水。」真是瘋啦,洞房花燭夜,本來是人生最美妙的時光,有一幫人在外面站著,這不是活受罪嗎?是誰這麼變態,列出這麼個規定?還有清白就那麼重要嗎?難怪虞曼菱愛上虞晉軒,換她也不愛呆在這宮裡……
她不在這宮裡,劉皇上會覺著冷清嗎?
「這水怎麼能喝呢?」滿玉咧咧嘴,拍著她的後背。
「滿玉,皇後娘娘那一夜,是怎麼混過去的?」她不禁生出好奇。
「皇上用針刺破了手指,讓血滴在白綢上。皇後娘娘當晚就是住在這間房子里,我也是這樣侍候她沐浴的。」
完了,完了,她又咳起來了,一種熟悉的窒息感堵得她以為她會咳死的。
還好,她終於活過來了。穿上衣裙,披著一頭的濕發,走出房間,想讓夜風吹吹,看能不能好受點。
劉煊宸也早已洗好澡,只著了一件隨意的長衫。說不閱折,怎耐國事繁重,他在卧房的燈下又在看折了。聽到廳中細微的腳步聲,他抬起頭,捕捉到那一抹纖影,忙喚了聲,「雲太醫。」
雲映綠站住了,猶豫著這大半夜的進一個男人的房間合不合適。
「快進來,羅公公剛剛拿了兩份夜宵過來,你的都快冷了。」劉煊宸向她招手。
她無奈,走了進去。他的卧房大得讓人無法想像,那張傳說中的龍床也是巨大無比,可以在上面打滾、翻轉,長長的帳幔直拖到地。
她在他的書案前坐下,羅公公笑吟吟地端上一碗燕窩。「冰糖熬的,夏天吃著不錯。」
她接過,卻不動口。看到書案上有幾卷畫軸,擱下碗,隨意展開,一看,上面畫著位十七八歲的少女。
劉皇上有收集美人畫的愛好嗎?
她不解地抬起頭,迎上劉煊宸的黑眸。
劉煊宸放下硃筆,笑道:「這幾幅是今天內務府送過來的,說是什麼東陽城的名門千金,讓朕挑挑看,不能讓中宮之位空得太久,後宮不能無首,不然會大亂的。哦,你手中這位是禮部尚書的小女。」
「那看來,我馬上又要為秀女們驗身了。」不知怎的,她的聲線有些暗啞,身上湧出特別重的疲累感。
「你認為朕有必要再選秀女嗎?」劉煊宸微微一笑,走向她。
她很著急地站起,退向門外。
「你的事,我……怎麼知道。」她含糊地說道。
劉煊宸手臂長,一下就抓住她了,替她把濕濕的髮絲拂到身後。他突然很想吻她,他瞄上她粉嫩的櫻唇,但是如果他吻上去,她一定會生氣的。
不能吻唇,那吻哪裡呢?他掃視了半天,輕輕的一個憐惜無比、溫柔極點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只那麼一觸,體溫對體溫,她的身子僵硬如化石一般。
「不會再有秀女了,大臣們愛折騰由他們折騰去,朕的心早就定了。你對朕講過,真正的信任,是無條件的信任,哪怕全世界都否定他,只有你信任,他就會充滿信心。」
劉皇上的記性真好,把她的話都當法典一樣記著,她真榮幸。只是他說這話的眼神有點恐怖,象要點燃她似的。
雲映綠呵呵地笑著,滿面燒紅,「劉皇上,不打擾你工作了。我該回房睡了。」
劉煊宸輕柔地抱了下她,這才不舍地放開。「好好地睡吧,朕想今夜朕也會有個好眠的。」
「那,晚安!」她禮貌地揮揮手,轉過身。
「劉皇上。」她突地又轉過頭來。
「什麼?」他驚喜地一步躍到她面前,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雲映綠咳了一聲,「明天……明天是齊王的大婚,我想去……道賀,可以嗎?」
劉煊宸臉上掠過一點點的失望,他沉吟了一下,「好的,但是要有人陪你一起過去才行。」
「誰陪我去?」
「杜子彬。」
雲映綠頭一陣眩暈。
「他是刑部尚書,有能力保護你。有他在你身邊,不會有人敢動你的。」
「可是……」她張張口,欲言又止。
「朕相信你。」他朝她擠擠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長。